晨光穿透薄雾,洒落在曼谷湄南河畔,那座戒备森严的墨家庄园。
高耸的围墙布满最先进的传感器和隐蔽射击点,荷枪实弹的护卫队沉默地在园中巡逻。远处,直升机停机坪上,两架武装直升机如同沉睡的猛禽。
主楼顶层,视野最佳的房间里,阮朝曦伸了个懒腰,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向露台,看着湄南河在晨雾中苏醒。
房门被轻轻叩响。
“小姐,您醒了?” 侍女在门外轻声询问。
“嗯,进来吧。”阮朝曦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柔软。
房门被轻轻推开,先进来的却不是侍女,而是一个身形极高的男人,立在晨光里。
他的面容俊美又不失凌厉,鼻梁高挺,眉宇间凝着常年居于高位,生杀予夺的冷厉气息。肩宽腿长,穿着剪裁精良的军装衬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一截线条漂亮却布满旧伤疤痕的手腕。
萨弥亚,二十一岁,执掌墨家在缅甸全部武装力量的总指挥,墨家最锋利的一把刀,也是从小陪着阮朝曦长大的…哥哥。
他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礼盒,视线掠过阮朝曦光着的脚,那双总是没什么温度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曦曦。”他开口,嗓音低沉悦耳,带着缅语特有的韵律感。
阮朝曦闻声转过身,朝他露出甜甜的笑:“弥亚哥哥,你今天不是要去掸邦巡视吗?”
“推迟了。”他言简意赅,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你的十八岁生日更重要。”
他走到她面前,将盒子放在一旁的茶几上,然后单膝跪地,从侍女手中接过绣着金线的丝绸拖鞋,动作自然地托起她的脚踝,小心翼翼为她穿上。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腹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划过她细腻的皮肤时,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晨间凉气重,别光脚。”他抬起头看着她,唯有这一刻,他眼中那骇人的寒意才会彻底消融,化为一片灼灼的专注。
“知道啦!”阮朝曦习以为常地享受着这份独一无二的照料,心思早已被茶几上的礼盒吸引,“这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嗯。”萨弥亚站起身,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把定制手枪,枪柄上雕刻着精致的铃兰花纹,枪身刻着缅文和泰文的祝福语。
“柯尔特1908袖珍型,改装过,后坐力调整到你能舒适驾驭的极限,有效射程内足以应对绝大多数威胁。”萨弥亚取出枪,熟练地检查了一遍,“适合你随身携带。”
阮朝曦接过枪,动作流畅地转了个枪花,笑意更深了些,眼底闪过一抹与甜美外表不符的了然与沉静。
“谢谢弥亚哥哥,我很喜欢。”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萨弥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随即恢复正常。只有他自己知道,被她吻过的地方,像被火焰燎过一样发烫。
“先生和夫人在等您用早餐。”侍女适时轻声提醒。
下楼时,餐厅已经热闹起来。
父亲墨骁寒坐在主位,正在翻阅一份文件。他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轮廓如削,眉眼深邃,气场强大,不怒自威。他是东南亚阴影中真正的帝王,几句话能影响国家经济,一个决定能改变地区格局。
坐在他旁边的是她的母亲阮星晨,也是墨骁寒的唯一挚爱。时光似乎格外偏爱她,容颜依旧美得惊心动魄,温婉中带着不容侵犯的坚韧。
“我们的小寿星醒了。”阮星晨笑着朝女儿招了招手,“快来,就等你了。”
阮朝曦走过去,在母亲脸上亲了亲,又绕到父亲身后,搂住他的脖子:“爸爸早安。”
墨骁寒合上文件,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十八岁了,成年了。”
“成年了也要做爸爸妈妈的小宝贝。”阮朝曦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萨弥亚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这个座位安排已经持续了十几年,从他第一次在墨家陪着阮朝曦用餐开始。
“哥哥呢?”阮朝曦问道。
她的哥哥墨烬尘,墨家太子爷,常年在各地处理家族事务,神出鬼没。
“还在清迈处理事情,晚上赶回来给你过生日。”阮星晨温声说道。
早餐进行到一半时,阮朝曦放下勺子,清了清嗓子。
“爸爸,妈妈,我有件事想说。”
全桌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墨骁寒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我想去华国读书。”
餐桌上瞬间安静。
萨弥亚握着咖啡杯的手指蓦地收紧,他抬眼看向她,眸色深沉如夜,里面翻涌着剧烈的不赞同,以及某种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情绪。
墨骁寒神色未变,但眼神深了几许:“理由?”
“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阮朝曦一字一句,认真说道,“不是以墨家小姐的身份,而是像一个最普通的学生那样,不带着随从保镖…就我一个人,独自生活一段时间。”
阮星晨放下了手中的红茶,微微蹙眉:“曦曦,你一个人…妈妈不放心。”
“为什么是华国?”萨弥亚开口,声音很低,“新加坡,或者欧洲都可以,我们有足够的安排,能确保你万无一失。华国,不是我们的势力范围。”
在他听来,“华国”意味着脱离墨家势力所能覆盖的范围,意味着未知与潜在的危险。
放任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去一个他无法掌控的地方,去和一群不知底细的陌生人朝夕相处,光是想象就让他几乎要失控。
“就因为你们总能‘万无一失’呀。”阮朝曦托着腮,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萨弥亚,又转向父母,“从小到大,我走到哪里,明里暗里跟着的人比街上的游客还多,我连商场都没有自己逛过。”
她顿了顿,用带了一丝向往与狡黠的语气继续说道:“我已经学了七国语言,精通格斗和枪械,能识别三百多种毒药,还能在三十秒内解开手铐,这都是你们教我的。现在我想体验下‘普通人生活’,学着…怎么坐地铁,怎么在食堂排队,怎么逛夜市…而且华国治安好,离东南亚也近,是最合适的地方。”
“胡闹!”萨弥亚下颌线绷紧,语气难得强硬,“你生来就不‘普通’,你的脸、你的气质、你从小到大的生活习惯,都会暴露你!真正的普通人不是你想扮演就能…”
“萨弥亚。”墨骁寒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绝对的威严,止住了萨弥亚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焦虑。
他看向女儿,锐利的目光似乎要穿透她甜美的表象:“只是想去体验‘普通人’生活?”
阮朝曦迎上父亲的目光,不闪不避,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有种与她年龄不符的冷静与洞悉:“我想知道,光凭我自己,能走多远。毕竟,”她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我总不能永远活在你们的呵护下,对不对,爸爸?”
这句话戳中了墨骁寒内心深处。他的女儿,不该只是被精心呵护的公主,也该是能独自经风雨的夜明珠。
沉吟片刻,他缓缓开口,一锤定音:“可以。”
“墨先生!”萨弥亚猛地站起身。
墨骁寒抬手止住他的话头,继续对阮朝曦说:“你想体验普通人的生活,可以。但有几个条件。”
阮朝曦眼睛一亮:“您说。”
“三个月。”墨骁寒竖起手指,“我给你三个月的体验时间。学校、住宿我们会安排妥当,但日常生活细节,全部由你自己打理。如果你自己觉得无法应对,改变主意,或者我们评估风险过高,你必须立刻回来。”
“第二,”他的目光扫过萨弥亚,最终落回女儿脸上,“每晚必须与你母亲、或者萨弥亚固定时间视频报备,让我们看到你安全无虞,这是底线。”
阮朝曦知道这已是父亲最大的让步,三个月,足够了。
她站起身,绕过桌子拥抱父亲:“谢谢爸爸!”
“别高兴太早。”墨骁寒拍拍女儿的背,“你可以去体验‘普通’,但要记得,你始终都是墨家的女儿。这三个月,是你想要的‘自由’,也是我们对你的‘考验’。”
阮朝曦此刻已经被喜悦充满,她用力点头:“我知道!”
萨弥亚看着她灿烂的笑脸,将担忧和那股强烈的占有欲生生压回心底。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将杯中已经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蔓延开来。
三个月,九十天。
他要确保,她毫发无损。
他要忍耐,她的世界暂时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