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幽灵工时
李哲狠狠掐灭第七根烟蒂，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23:58。 写字楼死一般寂静，中央空调早已停止嗡鸣，只剩下机箱风扇过热时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哀嚎。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熄灭大半，像一头疲惫巨兽逐渐黯淡的鳞片。 这是他连续第三周加班到凌晨。作为一个资深后端程序员，项目上线前的压力像无形的沼泽，一点点将他吞噬。咖啡因和尼古丁的提效阈值早已突破，现在全凭一股意志力吊着。 “最后一遍编译……搞定。”李哲敲下回车，长长吁了口气，身体向后瘫进工学椅里，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下意识地点开了公司内部的监控软件。并非有什么特殊癖好，只是这深更半夜独自一人，屏幕里那些静止的、无人走廊和工位的画面，能给他一种古怪的“陪伴感”，仿佛这栋三十层的庞大建筑里不止他一个活物。 监控界面网格状排列。一楼大厅、电梯轿厢、各层走廊……一切正常。 鼠标滚轮滑动，画面停在了他所在的17楼研发区。 目光扫过一个个漆黑的工位，像扫过一排沉默的墓碑。 忽然，他的动作僵住了。 心跳漏了一拍。 C区47号工位。 那是实习生刘雯之前坐的位置。小姑娘一个月前离职了，工位一直空着。 此刻，监控画面里，47号工位的显示器，是亮着的。 惨白的光，在一片黑暗中格外扎眼。 “谁还在那？”李哲皱眉，下意识嘟囔。也许是保洁？但保洁不会用电脑。也许是哪个同事忘了关？可那工位的电源应该早就切了。 他放大监控画面。 分辨率不高，隔着十几米距离，只能看到屏幕亮着，似乎开着某个文档界面，密密麻麻的字看不清楚。 但……好像有什么不对。 李哲凑近屏幕，鼻尖几乎要碰到液晶面板。 不是好像。 就是不对！ 那亮着的屏幕前，坐着一个人影！ 一个非常模糊，几乎要融入背景黑暗中的轮廓。只能凭借屏幕发出的微光，勉强勾勒出一个低着头的、人类的剪影。似乎在专注地看着屏幕，手指……手指还在键盘上缓慢地敲击着？ 李哲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头皮微微发麻。 见鬼了？ 他第一反应是监控系统故障或者画面延迟。他切换了几个其他角度的摄像头——对准办公区的、走廊的。没有，除了他自己，监控里没有任何活动目标。 切回原来的摄像头。 47号工位，亮着的屏幕，那个模糊的人影，依旧存在。敲击键盘的动作缓慢而持续，带着一种机械般的僵硬感。 李哲猛地回头，望向实际C区47号工位的方向。 隔着一排排的格子间，那边是一片纯粹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寂静被无限放大。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沙沙声。 也许是测试部的哥们恶作剧？或者新来的保安不懂规矩？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过去看看。堂堂一个大男人，被一个监控影子吓住，传出去就别混了。他抄起桌上沉重的机械键盘——这玩意儿砸人一下可不轻，算是壮胆也是防身。 脚步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声音，反而让气氛更加压抑。办公区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只有远处自己工位发出的微弱光芒，像黑暗海洋中唯一的孤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