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姜莱莱父女二人忙活起来。
姜振邦开出一个清单,写满了熬酱汁要用的配料,让女儿去粮油供销社买配料。
他自己则翻出一个盆,开始洗黄瓜。
等姜莱莱买回配料时,姜振邦已经忙活的差不多了。他把黄瓜的皮和薄薄的一层肉留下,把黄瓜芯儿扔在一旁。
看着“骨肉分离”的黄瓜,姜莱莱犯了穷鬼的毛病。
把扛回家十几斤大包疲惫感,通通抛在脑后。
“爸,你咋把黄瓜芯儿都扔了?”
“多浪费啊!?”
她心疼起来。
姜振邦叉着腰,一脸得意。
“你命不好,没赶上咱姜家的好日子。黄瓜芯儿,全是水。腌制过后软不拉几的,谁爱吃啊?”
“咱家做的酱菜,能卖的好的秘诀是什么,就是口感好。”
“吃黄瓜啊,就是吃个脆爽口感。”
姜莱莱恍然大悟,她凑了上去,
“爸!这也算是姜家的绝活呗?”
姜振邦撇了撇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嗯,你说得对。”
纵使是绝活,从小节俭惯了的姜莱莱,也舍不得把黄瓜芯儿全扔了。她收起来,准备中午吃黄瓜炒蛋。
接下来,姜振邦开始教姜莱莱熬酱。
“五斤黄瓜六斤醋,一斤糖……”
“三两盐,加一斤酱油,一斤黄酒。”
他口中念叨着,又是切蒜,又是切备姜,再洗干净八角大料和香叶,有撒上一把小茴香,动作利落。
忙完了案板上的活儿,他拧开瓶子,哗啦啦的往大锅里倒醋……
紧接着,又是一斤糖怼了进去。
盯着满满一大盆的配料下锅,
姜莱莱看傻眼了。
这些配料,自己花了六块多钱买回来的。这黄瓜又不是值钱的菜,这得卖多少钱一斤,才能回本啊?
姜莱莱忍不住算起账来。
根据黄瓜的市价来算,加上杂七杂八的成本,一斤黄瓜至少卖七毛一斤,才能回本。
八十年代,人均工资三十多,七毛一斤,为什么不吃加点钱去吃肉呢?!
姜振邦瞥见女儿皱眉算账的模样,嘴角勾起笑意。
可这笑意浮在脸上,却不达眼底。
“莱莱……生意不好做吧?咱家的酱菜,就是卖的贵。”
“但,贵有贵的道理。”
看着锅里的醋冒着泡,各种材料在锅里翻腾, 姜莱莱的心一抽一抽的,
“爸……这些腌黄瓜的料,能用几次啊?”
姜振邦:“还能用几次,一次一换,雷打不动!”
听见这话,姜莱莱的心都要碎了!
可……
姜莱莱转念一想,
这世上的生意,从来就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卖的便宜,有便宜的受众。卖的贵点,自然也有贵点的受众……
若不是这样,姜家在百十来年前,是怎么发家的呢?
兵荒马乱的日子,人们尚且愿意为一口好味道多花些钱。难不成,现在这么好的日子,反倒不如从前了?
姜莱莱点了点头,
“爸,你说得对!咱们就是要坚持品质,一次一换。”
啊……
姜振邦熬酱的手,猛地抖了一下,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好,”
他咬着牙,脸上却是满满的笑容,
“等晚一点,这个酱要彻底凉透,才能用……”
“你,你现在去把黄瓜上抹一层薄薄的盐,”
半夜,姜莱莱坐在院子里,用纱布包着黄瓜,使劲儿攥水。快十二点的时候,秦峰才回家。
他看见姜莱莱还在忙活,愣了一下,
“还没睡?”
姜莱莱打了个哈气,
“早着呢。”
“拧完了,还要铺平晾干。”
秦峰明天一早有事,于是和姜莱莱说了一声,洗漱完毕就上床睡觉了……
躺在床上,秦峰听着院里的动静。
纱布摩擦的沙沙声,水滴落进盆里的轻响,他翻了个身子,却始终睡不着。
折腾了好一会儿,秦峰起床走进院子。看见姜莱莱正低着头,把拧干的黄瓜皮一层层的铺在簸箕上。
她的手指通红,秦峰一下子愣住了。
五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她的手指也是这么红……
“我吵到你了吧?”
姜莱莱回头看着秦峰。
秦峰摇摇头,紧了紧肩膀上的外套,
“我这两天有急事,可能不在家,不一定能像今天一样去接你。我看你这生意要做起来了,我给你弄一辆三轮车吧?”
三轮车?
姜莱莱愣了一下,哈气瞬间憋了回去。
没想到啊,这男人下手打人狠,心眼还挺好的……
有了三轮车,自己简直不要太方便啊!今天去供销社买东西,抱着一大堆东西往回走,差点没把自己累死!
有了三轮车,一切都解决了。
姜莱莱困得脑仁发麻,她快步走到秦峰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手攥住了秦峰的手。
秦峰被她这么一握,眼睛瞬间睁大,身体微微一僵,想要抽手却没动。
“谢谢你啊!”
“你人还挺好的!”
姜莱莱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秦峰的目光,没有直视姜莱莱的眸子,被姜莱莱握住的手,他也没动。
他的目光缓缓往下移,挪到了她的脖颈上,他看着那颗红色的小痣,脸上浮现出一丝丝笑意。
只要你高兴,就好……
第二天一早,姜莱莱被姜振邦吵醒了。
“莱莱,你出来看啊,咱家多了一辆三轮车!”
姜莱莱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坐起来。
什么三轮车啊?老姜肯定是幻觉了。
不对,是自己在做梦……
自己昨天差点没累死,想三轮车都想疯了,竟然出现幻觉。
“莱莱!你赶紧出来看!”
姜莱莱掀开窗帘,阳光铺满了小院儿,院子里当当正正,停着一辆半新不旧的三轮车。
她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又掐了下胳膊,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她突然想起秦峰的话……
“竟然不是梦?”
姜莱莱哈哈笑了两声!
“太好了!”
她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下来,去洗漱。
洗漱完她迫不及待地推着三轮车,她今天还有大事儿,她要去赶市场,去买两个大缸,回来腌黄瓜!
骑上三轮车,姜莱莱脚下用力一蹬,车轮吱呀转动起来。
她离开部队大院,穿过马路,朝着江城的临时市场去了。
江城这个临时市场,在江城最大的商场背后,是人民群众自发形成的,一家占一个地摊,买一些日用品、小百货之类的东西。
姜莱莱刚把三轮车停在商场侧面,正在锁车时,就发现自己被一道灼热的视线钉在原地。
他抬头看去,是魏嘉树和张美妮。
张美妮穿着高级毛料的毛呢裙,眼睛珠子就像泡进血池子似的,狠狠瞪着自己。
“嘉树,你要娶我,就给她一耳光。”
魏嘉树笑盈盈的看向姜莱莱,
“看什么啊?”
姜莱莱一句话,把他的思绪都怼乱了。
“我还没来得及找你要钱,你还有脸找我是么?”
“不过也好,相请不如偶遇,”
姜莱莱把手压在了魏嘉树的眼前,“给钱吧,一千块,一分不能少!”
魏山被秦家抓了,自己变成了野种,这桩桩件件的气儿,还没来得及撒出去,姜莱莱还敢跟自己提钱!?
越想越气,魏嘉树一个箭步冲上去,扬手要给姜莱莱一嘴巴。
谁料,姜莱莱剑走偏锋。
她一侧身,抓住张美妮的手腕,猛力一扯,将她拽到身前,扬手一个耳光狠狠甩在张美妮脸上。
啪!
张美妮被打懵了,听见张美妮的哭声,魏嘉树这才反应了过来。
他差点没气死!
现如今,魏山没了,自己想翻身,只能靠张美妮了!
“你敢打她?!”
魏嘉树立即红了眼,怒吼着扑向姜莱莱。
姜莱莱没给他近身的机会,朝着他的裆踹了过去。就在魏嘉树慌忙护裆的一瞬间,姜莱莱声东击西,又是一耳光扇在了魏嘉树的脸上。
这一下,这对野鸳鸯,彻底乱了阵脚。
张美妮尖叫着,没了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打死她!魏嘉树,你给我打死她!”
“只要她死了,我马上带你回家见我爸爸,我们就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