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陵园,在惨淡的月光浸染下,如同一片巨大的、沉默的墓碑森林,死寂而阴森。夜风穿过苍劲的松柏,发出呜咽般的低啸,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更添几分凄凉。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纸钱燃烧后的残烬气味、潮湿的泥土腥气,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腐朽与死亡的沉寂。
晚上八点整,林晚星独自一人,踏入了陵园那扇锈迹斑斑、仿佛隔绝阴阳的铁门。她穿着一身毫无标识的黑色运动服,脚上是轻便的软底鞋,长发紧紧束在脑后,素净的脸上没有任何妆容,只有那双琉璃般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如同淬了寒星的碎冰。
她没有动用任何与林氏或霍辰东有关的交通工具,而是在距离陵园两公里外就提前下了车,选择步行穿越一片荒芜的林地,以此规避可能存在的、针对车辆的远程监视。她的手指一直放在外套口袋里,紧紧握着一个纽扣大小的紧急报警器——这是霍辰东之前强硬要求她必须随身携带的,以及一管她自行准备的高浓度强效防狼喷雾。这是她摆在明面上、聊胜于无的自我防卫。
按照匿名信息冰冷精准的指示,她沿着陵园的主路,一步步向山坡上走去,目光锐利地扫过道路两旁密密麻麻的墓碑,寻找着那个刻有“赵秀兰”名字的石碑。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跳动着,不是因为对黑暗和未知环境的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即将直面真相的、混杂着巨大悲伤、不安与破釜沉舟决绝的复杂情绪。母亲的死因,如同一个缠绕她多年的噩梦,如今,或许能在这里找到答案的碎片。
陵园占地极广,路灯稀疏且光线昏黄,只能勉强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她借着清冷的月光,一排排、一列列地仔细辨认着墓碑上模糊的刻字。四周寂静得可怕,仿佛万物都已死去,只剩下她自己的脚步声、轻微的呼吸声,以及那无处不在的、如同哀泣的风声。
走了约莫十分钟,在主路旁一个相对开阔、能俯瞰部分陵园的缓坡上,她终于找到了目标。那是一块不算起眼、甚至有些朴素的青灰色石碑,材质普通,与周围一些雕刻精美的墓碑相比,显得格格不入。墓碑上方刻着“慈母赵秀兰之墓”,生卒年月依稀可辨。而当她的目光下移,落到立碑人处时,尽管早已在匿名信息中得知,但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依旧让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般的剧烈眩晕和心悸,仿佛脚下的地面都在晃动、塌陷!
立碑人处,赫然刻着——“女 林晚星”!
五个字,像五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眼底,刺入她的心脏!
所以……那些由周宇轩抛出、真伪难辨的资料,很可能是真的。她真的不是林母亲生,那个给予她无尽温暖和宠爱的女人,与她并无血缘关系。而这块墓碑,这块刻着她名字的墓碑,像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物证,将她二十多年来的认知彻底颠覆。
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旁边另一块冰冷粗糙的石碑,指甲几乎要掐进石缝里,才勉强支撑住有些发软的身体,没有当场失态。
就在她心神激荡、所有注意力都被墓碑吸引的脆弱瞬间——
异变陡生!
几道如同鬼魅般融于夜色中的黑影,毫无征兆地从周围的墓碑后、茂密的灌木丛中悄无声息地疾窜而出!动作迅如猎豹,配合默契无间,瞬间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合围之势,向她猛扑过来!他们全身笼罩在深色作战服中,脸上戴着特质面罩,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如同机械般的眼睛。正是那晚在城南废车场出现过、让陈默都评价为“更专业”的那批人!
他们手中没有亮出明晃晃的刀枪,但那种经过千锤百炼、带着浓烈杀伐与血腥气息的冰冷压迫感,比任何锋利的武器都更令人胆寒。他们的目标明确——活捉!
林晚星瞳孔猛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几乎在对方动的同时,依靠着前世磨练出的、对危险近乎本能的直觉和今生刻意加强的身体训练,她猛地向侧后方一扑,一个狼狈却有效的就地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第一波针对她手臂和肩膀的凌厉擒拿。她没有试图向来的方向逃跑,因为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退路早已被另外两人无声地封死。
“你们是谁?‘影子’的人?”她背靠着一块巨大的、雕刻着复杂花纹的墓碑,厉声问道,试图用话语干扰对方,同时为自己争取哪怕多一秒的喘息时间,目光飞快地扫视着周围可能存在的突破口。
对方如同哑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更加迅猛、更加配合无间的攻击接踵而至!两人一左一右上前,招式狠辣,直取她双臂关节,意图彻底限制她的行动能力;另一人则如同毒蛇出洞,五指成爪,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取她纤细的脖颈!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经过长期残酷训练的结果,目的明确——不惜代价,将她制服带走!
就在其中一人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肩膀布料,另一人的手爪离她咽喉只有寸许的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蚊蚋振翅,却又带着致命穿透力的声音,划破了陵园死寂的夜空!那是加装了高效消音器的狙击步枪特有的射击声!
“呃啊——!”那个试图锁拿林晚星右臂的男人猛地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右边小腿肚骤然爆开一团刺目的血花!强大的冲击力让他瞬间失去平衡,如同被砍倒的木桩,重重栽倒在地,激起一片尘土!
几乎就在枪响的同一瞬间,陵园几个隐蔽的制高点上——某棵高大松树的树冠、某座家族合葬墓的碑顶后方、甚至更远处一个废弃的守灵小屋窗口,亮起了数个微不可查、却令人头皮发麻的红色激光瞄准点,如同死神的凝视,精准而稳定地落在了其余几个袭击者的眉心、心脏等致命要害部位!
“全部别动!狙击手锁定!放弃抵抗!”一个冷冽如冰、透过扩音器放大后更显威严的声音,在寂静的陵园里轰然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掌控力。
所有袭击者的动作瞬间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高举的手臂、前冲的步伐,都凝固在了半空。他们惊骇地发现,自己非但不是猎手,反而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对方精心布置的、更为强大的包围圈!那一个个红色的光点,如同套在他们脖颈上的无形绞索!
林晚星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一松,这才感觉到后背早已被冰冷的冷汗完全浸湿,夜风一吹,带来刺骨的寒意。她靠着石碑,微微喘息,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下了一半。她赌对了!霍辰东不仅来了,而且布置得比她预想的更加周密、强悍!
几束雪亮刺眼的强光手电筒光柱,如同利剑般从四面八方同时射来,将这片墓碑区域照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陈默带着一队同样穿着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行动迅捷如风的人员,迅速从暗处现身,如同鬼魅般无声而高效地控制住了那几个被狙击手威慑、不敢妄动的袭击者,动作熟练地搜身、上铐、注射镇静剂。
直到这时,霍辰东才从一片浓重的阴影中缓步走出。他依旧穿着那件挺括的黑色长款大衣,衬得身形愈发挺拔修长,面色冷峻如同这陵园里历经风雨的石碑,深邃的眼眸在强光下,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他看也没看那些如同死狗般被拖走的袭击者,目光穿越混乱的人群,径直锁定在依旧靠着石碑、脸色有些苍白的林晚星身上。
月光与灯光交织,映照出他脸上难以掩饰的、压抑的怒火,以及那深藏于眼底、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后怕。
“林晚星,”他连名带姓地叫她,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你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点?”他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雷霆般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向林晚星。
林晚星微微仰头,看着他逆光而来的高大身影,仿佛一座可以依靠的山岳。他的出现,在她决定独自前来时,就已纳入计算,是意料之中的变数;但他出现得如此及时,布局如此雷霆万钧,却又在她意料之外,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安心。
“我不来,怎么引他们现身?怎么确认他们的目标和方法?”她扯了扯有些干涩的嘴角,试图露出一个轻松镇定的笑容,然而刚才那生死一线的惊险,让她的笑容显得有些苍白和勉强。对方的专业和狠辣,远超出她最初的预估。
霍辰东走到她面前,距离近得能让她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墨色,以及那紧抿的薄唇透露出的不悦。他盯着她,眸色深沉如暴风雨前的海面。他忽然伸出手,不是预想中的拥抱或安抚,而是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用力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骨骼微微生疼,忍不住蹙起了秀眉。
“你就没想过,”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几乎无法察觉的、因极度紧张而后怕产生的微颤,“如果我的狙击手判断失误,晚开枪哪怕零点一秒?如果他们的首要目标不是活捉,而是直接当场灭口?你一个人,面对这些亡命之徒,会是什么下场?!”
林晚星彻底怔住了,仰头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盛满怒意与担忧的眼眸。她从未见过霍辰东如此外露的、近乎失态的情绪波动。他一向是冷静、自持、运筹帷幄的。此刻的他,陌生,却让她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滔天巨浪。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紧,平日里清晰的思路此刻却有些混乱,最终只是低声道,“我计算过风险,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你的最坏打算,就是把自己当成诱饵,置于枪口之下?”霍辰东的语气依旧冰冷,但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却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分。
“老板,现场清理完毕。”陈默适时上前,打破了两人之间那种微妙而紧绷的气氛,恭敬汇报,“活口五个,其中两人在试图反抗时被击伤,已做紧急处理。另外两人在被控制瞬间,咬破了藏在齿缝间的毒囊,当场身亡。剩下三人已注射镇静剂,确保无法自裁。所有人员正在进一步搜查现场,寻找可能遗留的线索。”
霍辰东松开了林晚星的手腕,转过身,面上已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与威严,但周身散发的那股低气压,依旧让周围的空气显得有些凝滞。“把活口带回去,分开看守,让最好的审讯专家过去,我要知道他们知道的一切。”
“是!”陈默领命,挥手示意手下迅速行动。
袭击者如同垃圾般被迅速清理带离,陵园再次恢复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只剩下他们几人和满地的狼藉,以及那几束依旧亮着的强光手电。
林晚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回那块刻着她名字的、冰冷的青灰色墓碑上。那块墓碑,在此刻看来,更像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道具。
“这块墓碑,”她开口,声音因为刚才的紧张和情绪的冲击,显得有些干涩沙哑,“我查过陵园的原始记录,立碑时间,登记的是在赵秀兰去世后不到一周。立碑人……登记的是我的名字。”
霍辰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怎么可能有能力、有意识去为亡母立碑?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不合常理的漏洞。
“我仔细核对过,”林晚星继续道,语气逐渐恢复了平日里抽丝剥茧的冷静,她甚至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拂去墓碑基座边缘积累的泥土和湿滑的青苔,“这块墓碑的石料,质地较新,与陵园里其他真正同期立起的、经过二十多年风雨侵蚀的墓碑相比,风化程度明显不同。还有这刻字的字体和刀工,虽然刻意模仿了旧式风格,但细节处还是能看出现代机械雕刻的痕迹,不够古朴自然。”
她抬起头,望向霍辰东,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最重要的是,‘林晚星’这三个字的刻痕,其风化和磨损程度,与墓碑上‘慈母赵秀兰之墓’以及生卒年月的刻痕,存在极其细微的、但确实存在的差异。就像是……后来才补刻上去的。”
霍辰东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和赞赏。在如此巨大的心理冲击和生命威胁下,她竟然还能保持如此敏锐的观察力和冷静的分析能力,甚至注意到了这些连专业人士都可能忽略的细微差别。
“你的意思是,这块墓碑本身可能是旧的,或者是从别处移来的,但立碑人信息是后来伪造的?有人故意立在这里,引导你,或者说,更准确地说,是误导你,让你深信不疑?”霍辰东顺着她的思路推断下去。
“至少,立碑人信息是假的,目的性极强。”林晚星站起身,拍了拍沾上泥土的手指,语气笃定,“对方想让我在看到墓碑的瞬间,就彻底相信我就是赵秀兰的亲生女儿,从而完全陷入身世之谜的混乱、恐慌和悲伤之中,打乱我的阵脚,干扰我的判断。但他们太心急了,或者说,太自负了,画蛇添足,留下了这个明显的破绽。”
她将目光投向远处漆黑如墨、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的树林深处,眼神冰冷而锐利,仿佛能穿透重重夜色,看到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执棋者。
“一个能够动用‘影子’这样的专业组织、策划如此周密陷阱的对手,会犯这种低级的、经不起仔细推敲的错误吗?”她自问自答,语气带着一丝嘲讽,“除非……他们是故意的。”
“故意留下破绽?”霍辰东挑眉,意识到了她话中的深意。
“对。”林晚星肯定地点头,转过身,直面霍辰东,“他们在试探。不仅仅是用危险试探我的胆量和应对,更用这块墓碑的破绽,试探我对身世之事的反应速度、调查能力和逻辑思维。同时,他们也在试探……你对我维护的底线和介入的程度。今晚这场戏,既是我们将计就计抓人,某种程度上,也是我们不得不演给对方看的一场交锋。”
她的分析条理清晰,直指核心,将一场看似被动的遇险,解读成了双方心照不宣的相互试探。
霍辰东看着她站在清冷月光下,身形纤细却站得笔直,冷静分析、步步为营的样子,心中那股因她涉险而燃起的怒火,奇异地、一点点平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难言的情绪——混合着欣赏、震撼,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她不仅胆大包天,而且心细如发,更有一种临危不乱、善于利用逆境、甚至将敌人陷阱转化为反击机会的智慧与韧性。
“看来,”他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但之前的冰冷已然消散,“你从决定独自前来那一刻起,就已经计划好了这一切。包括激怒我,也包括利用我的反应。”
林晚星没有否认,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我需要证据,需要确认对手的身份和手段,也需要让他们知道,我不是一颗只会被动等待、任人拿捏的棋子。有些线头,必须主动去触碰,才能牵动整个迷局。”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我承认,我低估了他们的专业性和危险性。你的部署,是关键。”
她没有一味逞强,而是客观地承认了霍辰东在其中不可或缺的作用。这份坦诚,让霍辰东的神色彻底缓和下来。
回去的车上,气氛一度沉默。
林晚星靠在舒适的真皮椅背上,疲惫地闭上双眼。今晚信息量巨大,精神长时间处于高度紧张和高速运转状态,此刻危险暂时解除,精神松懈下来,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太阳穴隐隐作痛,一种深沉的无力感从四肢百骸弥漫开来。
就在她意识有些模糊之际,一件带着温热体温和独特清冽气息的男性大衣,轻轻地、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盖在了她有些发凉的身上。
她猛地睁开眼,对上霍辰东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他不知道何时靠了过来,正细心地替她拢好大衣的衣襟,避免冷风灌入。他的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体贴,甚至带着他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强势,但那份专注,却让林晚星的心跳,再一次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仿佛有细微的电流划过心尖。
“下次,”他开口,声音低沉醇厚,在狭小的车厢空间内回荡,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反驳的命令口吻,“再做这种以身犯险的事,提前告诉我。”
不是商量,不是请求,是必须遵守的通知。
林晚星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线条完美的侧脸轮廓,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自己的额前碎发。一种陌生的、带着暖意的安全感,悄然包裹了她。
“好。”她听见自己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轻声却清晰地回答。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承诺。
霍辰东似乎对这个回答感到满意,没再多言,径直坐回自己的位置,也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个略带亲昵和强势关怀的举动从未发生过。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返回市区的寂静公路上。林晚星将自己更深地裹紧在那件还残留着他体温和独特冷冽气息的大衣里,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庇护。心底那片因前世背叛和今生危机而冰封的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松动、融化,透进一丝微弱的暖光。
然而,这短暂温馨的时刻,注定无法长久。
坐在副驾驶的陈默,手机屏幕无声地亮起,他迅速查看后,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立刻回头,压低声音汇报道:“老板,林小姐,审讯有初步突破。那几个人,确实是‘影子’组织的外围行动人员,但他们声称,接到的具体指令并非直接来自‘影子’的核心层,而是通过一个极其隐蔽、经过多次跳转加密的虚拟中转站下达的,无法追溯源头。”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并且,他们今晚的任务,除了不惜一切代价活捉林小姐,还有另一个极其重要的、必须在撤离前完成的指令——”
霍辰东和林晚星同时睁开了眼睛,目光聚焦在陈默身上。
“在陵园内,一个指定的坐标位置,秘密埋下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林晚星坐直了身体,心再次提了起来。
陈默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一个……超微型、超高灵敏度的定位和监听装置。根据初步检测,型号非常先进,内置独立电源,待机时间极长,信号发射模式隐蔽,不像是市面上的货色,更像是……从某些特殊部门流出的、或者高度模仿其技术的产物。”
林晚星和霍辰东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凛然!
“影子”组织不仅想抓她,还想在她可能频繁出现、或者与关键人物接头的地点,埋下监听器?他们想监听什么?她和霍辰东之间的谈话?还是……其他会去那个地方的人?
霍辰东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埋设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陈默报出了一个精确的坐标,补充道:“就在赵秀兰墓碑往东十米,那棵最大的、有明显雷击痕迹的老松树根部,掩埋在浮土和落叶之下。我们的人已经根据口供,将其起获了。”
霍辰东猛地转向林晚星,语气森寒,带着洞悉一切的冷意:“他们不只是想抓你,更想……长期监听可能去那里祭拜,或者像你一样前去调查的、真正与赵秀兰有密切关联的‘第三方’!”
林晚星只觉得一股极其阴寒的冷气,从脚底板沿着脊椎直冲天灵盖,让她头皮阵阵发麻,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要凝固了!
所以,今晚这个局,这个利用她身世和母亲死因精心布置的陷阱,不仅仅是针对她林晚星一个人!这更是一个一石二鸟、甚至一石三鸟的毒计!她既是诱饵,也是用来钓出那条可能存在的、更深层的“大鱼”的鱼饵!
那个守墓人……他突兀地出现,语焉不详地提醒她快走,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他是不是就是那个“第三方”的人?或者,是“影子”想要监听的目标?
而“影子”组织,如此大费周章,显然也在寻找这个神秘莫测的“第三方”?这个“第三方”,手里究竟掌握着什么?是“钥匙”的秘密?还是……关于她身世背后更可怕的真相?
她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层层嵌套的、黑暗无比的谜团之中,每一步都走在别人精心设计好的棋盘上,看似在破局,实则可能仍在局中。
一只温暖而干燥的大手,带着稳定人心的力量,轻轻覆盖在她冰凉的手背上。
霍辰东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温度透过皮肤传来,驱散了些许她心头的寒意。
“别怕。”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磐石,在这迷雾重重的夜色中,为她指明方向,“既然他们动了,就一定会留下更多的痕迹。监听器是线索,被抓的人也是线索。顺着这些线摸上去,迟早能把那只藏在影子里的手,连同它背后的主人,一起揪出来。”
他的话语,如同暗夜里骤然亮起的灯塔,驱散了部分令人不安的迷雾,也清晰地预示着,一场围绕着林晚星身世、涉及多方势力、更为激烈、更为凶险的暗战,才刚刚拉开序幕。而他们,已然身处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