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更新时间:2025-12-29 18:19:25

霍辰东那则措辞强硬、附带私密照片的“唯一挚爱”声明,如同一把淬了蜜糖也淬了剧毒的双刃剑。它在电光火石之间,以无可匹敌的强势姿态强行扭转了失控的舆论风向,将林晚星瞬间推上了无数女人羡慕嫉妒、渴望而不可及的顶峰;然而,这极致的光芒与瞩目,也无可避免地让她成为了更多隐藏在暗处的目光审视、揣测、嫉妒,甚至是仇视的焦点。福兮祸之所伏,这份看似坚不可摧的庇护,带来的安全感有限,随之而来的危机感却陡然倍增。

“林小姐!林小姐请留步!请问您和霍总究竟是什么时候相识相恋的?可以分享一下你们的爱情故事吗?”

“有知情人士透露,您是因为用特殊手段怀上了霍总的孩子,才逼得霍总不得不对外承认您的身份,对此您作何回应?”

“关于昨天网络上流传的那段视频,以及您与前未婚夫周宇轩先生之间复杂的关系,您难道不想向公众做一个澄清和解释吗?”

林氏集团气派的旋转玻璃门外,闻风而动、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的记者们,比前一天数量更多,情绪也更加激动。长枪短炮般的摄像机、录音设备几乎要冲破保镖和公司保安艰难组成的人墙,蛮横地怼到刚刚从专车上下来的林晚星脸上。嘈杂混乱的提问声、刺眼的闪光灯,交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喧嚣漩涡。

林晚星脸上架着一副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黑色墨镜,精致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她在几名身材魁梧、神情肃穆的保镖严密护卫下,步伐迅疾而笃定地穿过人群,脚下那双纤细的高跟鞋鞋跟,踩在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哒、哒”声响,仿佛在无声地宣示着她的冷静与不可侵犯。

她对于周围那些如同苍蝇般嗡嗡作响、充满恶意与窥探的提问,充耳不闻,完全无视。直到一个异常尖锐、如同淬了毒针般的问题,猛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刺入她的耳膜:

“林小姐!周宇轩先生至今下落不明,他的失踪是否与您和霍总有关?!您是否担心,他有朝一日会回来,对您进行疯狂的报复?!”

林晚星疾行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微微顿了一下,连半秒都不到,快得几乎无人察觉。墨镜之后,那双清冷的眼眸骤然锐利如冰锥,寒意凛冽。但她依旧没有回头,甚至连一丝迟疑都没有,身形挺直,径直走进了需要刷卡才能进入的专用电梯。

“叮——”

电梯门缓缓合上,终于将外面那个充满了恶意与喧嚣的世界彻底隔绝。狭窄而安静的空间里,林晚星这才抬手,摘下了脸上的墨镜,露出底下那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疲惫的眼眸。她抬手,用指尖轻轻揉按着发胀的太阳穴。霍辰东那不容置疑的维护,固然在最短时间内解了她的燃眉之急,避免了舆论的进一步失控,但也同样将她彻底架在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上炙烤。她现在,就像一块被涂满了诱人蜜糖的、无比醒目的靶子,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从四面八方、明处暗处飞来的贪婪、嫉妒与怨恨交织的明枪暗箭。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个截然相反的维度——某个位于脏乱差的老城区深处、阴暗潮湿、墙壁斑驳脱落、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劣质烟草和食物腐败混合霉味的廉价出租屋里。

周宇轩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破败玩偶,死死地、几乎要将眼球瞪出眼眶般,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由霍氏集团官方发布、此刻已然引爆全网热议的声明,以及那张霍辰东偷拍的、充满了温情与占有欲的林晚星居家照。

他的眼球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嫉妒而布满了狰狞的血丝,面容扭曲得如同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腮帮子剧烈地抽搐着。

“唯一挚爱……哈哈哈哈……唯一挚爱!”他神经质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嘶哑难听的低声狂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讽刺,“林晚星!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你凭什么?!你他妈到底凭什么能拥有这一切?!”

他原本还算俊朗端正的脸庞,此刻因为连日来的东躲西藏、精神的高度紧张和营养不足而迅速瘦削凹陷下去,下巴上胡子拉碴,油腻的头发纠缠在一起。身上那套曾经象征着他周家少爷身份的、价值不菲的意大利手工定制西装,早已不知被丢弃在哪个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一身从地摊上淘来的、皱巴巴且散发着异味的廉价衣裤。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出一种穷途末路、落魄潦倒的疯狂气息。

周家彻底破产,父亲急怒攻心突发脑溢血至今仍躺在ICU里昏迷不醒,昔日称兄道弟的“朋友”避之不及,而那些如同附骨之蛆的讨债人,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威胁、恐吓、打砸……他已然从云端跌落,成了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藏在这种不见天日的肮脏角落里的丧家之犬!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拜林晚星和霍辰东那一对狗男女所赐!

他手指颤抖着,疯狂地翻看着网络上那些对林晚星和霍辰东的羡慕祝福、惊叹赞美,再看看自己此刻这肮脏破败、朝不保夕的凄惨处境,一股强烈到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焚烧殆尽的恨意与不甘,如同最浓稠的毒液,疯狂地腐蚀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他猛地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将手中那部屏幕已经布满裂痕的旧手机,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斑驳的墙壁!手机瞬间四分五裂,碎片迸溅。“林晚星!你把我害得家破人亡,如此凄惨!你也别想好过!你永远都别想好过!霍辰东……霍辰东你给老子等着!”

他如同疯魔般,在狭窄得几乎转不开身的房间里来回踱步,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重的气息。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癫狂的光芒。他迅速蹲下身,手脚并用地从那张散发着酸臭味的破旧床板底下,拖出一个沾满灰尘的、看起来颇为沉重的破旧背包。

他如同对待什么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从背包最内侧的夹层里,掏出了一个用防水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牛皮纸文件袋。他颤抖着手,解开缠绕的细绳,从里面取出几张边缘已经磨损卷曲、颜色泛黄得厉害的黑白老照片,以及几份字迹模糊、纸张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陈旧文件。

这是他当初在清水镇,花费了巨大代价,威逼利诱、几乎将那个叫赵老三的地头蛇逼到绝境,才最终弄到手的、关于林晚星身世的、在他看来最为直接的“铁证”!

其中一张黑白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子略显青涩的单人照。她梳着两条粗黑的麻花辫,穿着那个年代最常见的碎花衬衫,眉眼清秀,虽然照片像素不高,但仔细看去,那眉宇之间的轮廓,与如今的林晚星,竟赫然有着五六分的惊人相似!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秀兰,十八岁留影”几个娟秀的小字。

而另一份,则是一张明显是复印件、且残缺不全的出生医学证明。在母亲姓名栏那里,清晰地打印着“赵秀兰”三个字;父亲姓名栏则是刺眼的空白;最让人心惊的是,在婴儿姓名栏那里,歪歪扭扭地手写着三个字——林、晚、星!

虽然这份“证明”上的出生日期、接生医院等信息,与林晚星官方登记的信息存在明显的矛盾和漏洞,伪造的痕迹相当拙劣。但在已经被仇恨和绝望彻底吞噬、一心只想着疯狂报复的周宇轩眼里,这就是足以将林晚星从云端彻底打入地狱的、最致命也最有效的武器!

“霍辰东!你不是把她当成眼珠子一样宝贝着吗?你不是宣称她是你的‘唯一挚爱’吗?”周宇轩死死攥着这几张轻飘飘却又重逾千钧的纸片,脸上露出了如同厉鬼般狰狞而快意的扭曲笑容,对着空无一人的墙壁低声嘶吼,“我就要让你亲眼看看!让你和全世界都看清楚!你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的,到底是个什么来历不明、血脉卑贱的野种!我看你到时候,还会不会要她!哈哈哈哈!”

临近中午,阳光勉强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办公室光洁的地板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斑。林晚星刚结束一个简短的内部会议,正准备动身去赴一个重要的商务午餐,桌上的内线电话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她按下接听键,前台接待小姐的声音传来,带着明显的为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林顾问,楼下……楼下接待区有一位周宇轩先生,他没有预约,但……但他情绪非常激动,坚持要立刻见您,说……说是有关系到您身世的、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当面和您谈……”

林晚星握着话筒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如同结了一层寒冰。果然来了!她早就预料到,如同附骨之蛆的周宇轩和隐藏在更暗处的苏雨晴,是绝不可能放过利用她身世这个敏感问题来做文章的。只是没想到,周宇轩会如此迫不及待,如此狗急跳墙,竟然敢直接找到公司来!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语气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让他上来吧。直接带他到我的办公室。”

她倒要亲自看看,这条已经被逼到绝路的疯狗,临死反扑之前,还能玩出什么令人作呕的花样。

几分钟后,办公室厚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有些粗鲁地推开。周宇轩走了进来。他显然在上来之前,刻意地“收拾”过自己——换上了一身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看起来还算体面但明显不合身、且袖口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的旧西装,脸上的胡茬刮干净了,头发也用水勉强梳理过。他努力地想在自己脸上堆砌起往日那种温柔深情的、令人作呕的虚伪笑容,然而,那双深陷的眼窝里藏不住的阴鸷、怨毒,以及整个人的落魄憔悴气息,却让他的笑容显得无比僵硬、虚假,甚至带着几分滑稽的可悲。

“晚星……”他开口,声音刻意放得低沉而柔和,试图唤醒过去那些“美好”的回忆。

“周先生,”林晚星依旧安稳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甚至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她抬起眼眸,目光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语气疏离而冰冷,“请称呼我的职务,林顾问。或者,保持基本的礼貌,称呼我林小姐。”

周宇轩脸上那勉强维持的笑容,瞬间僵硬、凝固,如同龟裂的墙面。眼底深处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意飞速掠过,但很快又被他强行按捺下去。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大步走上前,双手“嘭”地一声重重撑在光滑的办公桌面上,身体极具压迫感地向前倾,试图营造一种掌控局面的姿态,语气也变得更加“深情”和“痛心疾首”:

“晚星,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很恨我。是,我承认,我以前是混蛋!我是被苏雨晴那个贱人蒙蔽了双眼,被她蛊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伤害你的事情!但我可以向天发誓,我心里真正爱着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我现在彻底看清了,也后悔莫及!我们忘记过去那些不愉快,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一定会用我的余生来弥补你,加倍对你好!”

林晚星几乎要为他这拙劣到令人发指的表演“喝彩”鼓掌了。她微微向后,靠进柔软的真皮椅背,优雅地拉开了与他的距离,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充满了嘲讽的冰冷弧度:“周宇轩,是我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出现了幻听,还是你嗑药嗑多了神志不清?是你自己疯了,还是你觉得,我林晚星看起来像个任你糊弄的傻子?”

“我是认真的!我对天发誓!”周宇轩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嘲讽,语气变得更加急切,甚至带上了一丝自我感动的哽咽,“霍辰东!霍辰东他根本不是真的爱你!他那种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女人付出真心?他不过是看中了你林家的背景和资源,或者……或者是你身上有什么他暂时觉得可以利用的价值!等他玩腻了,利用完了,你就会像一块用旧的抹布,像垃圾一样被他毫不留情地丢掉!只有我!只有我周宇轩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男人!”

“哦?”林晚星好整以暇地微微挑眉,语气里的玩味和讥讽几乎要溢出来,“你的这份惊天动地的‘真爱’,具体表现形式,就是联合你的‘好妹妹’苏雨晴,处心积虑地侵吞我们林家的财产,就是在我车的刹车上动手脚,想要制造一场‘意外’车祸置我于死地?周宇轩,你这爱人的方式,可真是别致又致命啊。”

周宇轩的脸色骤然一变,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急忙慌乱地辩解:“那都是苏雨晴!全都是她怂恿我、逼迫我做的!我是被她骗了!晚星,你一定要相信我!只要我们和好,我可以帮你一起对付霍辰东!我可以把周家……不!我可以把我所拥有的一切,我这条命都给你!”

“你的一切?”林晚星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笑话,终于轻笑出声,那笑声清脆,却冰冷刺骨。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缓缓扫过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甚至有些起球的旧西装,“是指你现在这一身的巨额债务,和那些如同附骨之疽的追债人?还是指你这……无处安放的、令人叹为观止的迷之自信?”

她那眼神,轻蔑得如同在看待脚底下不小心踩到的、肮脏粘稠的污泥,彻底、干脆地碾碎了周宇轩最后一丝伪装和理智。

“林晚星!”他猛地直起身,伪装的深情面具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碎裂成齑粉,露出了底下那张因为极致愤怒和怨恨而彻底扭曲狰狞的真实面孔!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双眼赤红,指着林晚星的鼻子,嘶声怒吼:“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攀上了霍辰东那个疯子,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一辈子荣华富贵了吗?我告诉你,做梦!”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刺耳:“我手里捏着你的把柄!足以让你身败名裂、让林家颜面扫地、让霍辰东把你当成肮脏的垃圾一样迫不及待甩掉的致命把柄!”

他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图穷匕见。

林晚星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适时地、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了一丝符合他预期的“惊疑”和“慌乱”,甚至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微颤:“你……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有什么把柄能落在你手里?”

看到她这副“强装镇定”却又“难掩惊慌”的模样,周宇轩心中瞬间被一股扭曲的快意和得意填满,以为自己终于精准地拿捏住了她的七寸命脉。他压低声音,凑近一些,语气带着一种恶毒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威胁: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林晚星心里比谁都清楚!清水镇……赵秀兰……还需要我把这个名字,和那些见不得光的往事,说得更明白、更清楚一点吗?”

他如同最耐心的猎人,仔细观察着林晚星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看着她那“骤然”变得有些苍白的脸色,心中更是大定,继续用那种胜券在握的、充满了报复快感的语气说道:

“你根本就不是林正宏和秦婉茹的亲生女儿!你那个看起来高贵优雅的好妈妈秦婉茹,不过是个替你那个短命鬼亲妈赵秀兰养孩子的可怜虫罢了!你林晚星,骨子里流着的,根本就是来路不明、卑贱肮脏的血!你就是一个冒牌货!一个野种!”

他越说越兴奋,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林晚星脸上,仿佛已经看到了她跪在自己脚下痛哭流涕、摇尾乞怜的凄惨模样。

“这件事一旦曝光出去,你猜猜,林正宏和秦婉茹那两个老东西,还会不会把你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疼爱?你猜猜,那个有严重洁癖、眼里容不得沙子的霍辰东,还会不会要一个身份不明、血脉存疑、可能带着底层卑贱基因的女人做他的霍太太?!你所有的荣华富贵,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在瞬间化为泡影!你会变得比我还不如!你会成为全城最大的笑话!”

林晚星放在办公桌下的手,无声地紧紧攥成了拳头,修剪整齐的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地掐入了柔软的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尽管她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如此恶毒、如此直白、试图从根本上否定她全部存在的诅咒和威胁,心口还是像被无数根细密的冰针狠狠扎入,传来一阵阵尖锐而冰冷的痛楚。她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般的惊涛骇浪与屈辱,脸上依旧维持着那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惊慌”、“愤怒”与“强自镇定”的复杂表情。

“你……你血口喷人!你根本没有证据!”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颤抖。

“证据?”周宇轩嗤笑一声,脸上露出了胜利者般得意洋洋的笑容,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那个被他视若珍宝的牛皮纸文件袋,在她面前得意地晃了晃,仿佛那是什么无价的权杖,“这就是证据!虽然还不够完美,有些细节需要完善,但用来引爆舆论,用来让霍辰东心里种下一根永远拔不掉的刺,已经绰绰有余了!你说,如果我把这些东西,匿名寄给全城所有的媒体杂志,或者……更直接一点,派人送到霍辰东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上,他会是什么反应?你们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婚约,还能维持多久?”

他再次逼近一步,身体几乎要隔着桌子贴上来,语气充满了大仇得报的、扭曲的快感:“林晚星!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他伸出两根手指,仿佛在宣判她的命运:

“第一条,乖乖地回到我身边,帮助我东山再起,利用你林家和霍辰东的资源,帮我摆平所有的债务和麻烦!我们对外还可以扮演一对‘历经磨难、破镜重圆’的恩爱夫妻!以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第二条,”他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阴狠毒辣,“我就立刻把这些‘证据’公之于众!让你,让你那对假仁假义的养父母,还有你那个高高在上的霍总未婚夫,一起身败名裂,成为全城上下茶余饭后最大的笑柄!你自己选!”

偌大的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周宇轩因为激动和期待而变得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在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林晚星静静地坐在那里,抬起眼眸,平静无波地看着他脸上那副志在必得、仿佛已经掌控了一切的狰狞表情,看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就在周宇轩以为她已经被这“致命”的威胁彻底击垮,心理防线即将崩溃,马上就要屈服于他之时——

她忽然,轻轻地笑了。

那笑容起初很淡,随即如同水面漾开的涟漪,逐渐扩大。那笑容里,没有丝毫的温度,只有无尽的、仿佛在看一个滑稽小丑般的嘲讽,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的怜悯。

“周宇轩,”她缓缓地、优雅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与他对视,此刻,她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丝毫先前伪装出的慌乱与惊疑,只剩下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女王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与冰冷,“你知道吗?你这个人,最大的悲剧,并不仅仅在于你的贪婪和恶毒,而在于你永远都认不清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也永远……看不懂你面前的对手。”

她不再看他那瞬间变得错愕而僵硬的脸,伸出纤长的手指,从容不迫地按下了办公桌上那个一直处于连通状态的内线电话快捷键,对着话筒,只清晰地吐出了三个字:

“进来吧。”

办公室厚重的大门应声而开。两名穿着笔挺制服、神情严肃冷峻的警察,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气场,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他们的身后,跟着的是林氏集团安保部那位身材魁梧、面无表情的主管。

“周宇轩先生,”为首的警察亮出证件,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法律的威严,“我们现在正式通知你,你涉嫌多项罪名,包括但不限于商业间谍罪、职务侵占罪,以及诽谤他人、严重侵害他人名誉权。现在,请你立刻跟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

周宇轩脸上那副得意洋洋、胜券在握的表情,在听到“警察”二字和那一连串罪名的瞬间,彻底凝固、碎裂,化为全然的、难以置信的错愕和巨大的惊恐!他像是被人兜头浇下了一桶冰水,浑身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你……你们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没有犯罪!我是被冤枉的!”他反应过来,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猛地扭头,用一双充满了血丝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住林晚星,嘶声力竭地吼道:“林晚星!是你!是你这个毒妇陷害我!你设计我!!”

他情绪彻底失控,如同疯狗般猛地想要扑向办公桌后的林晚星,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然而,他刚有所动作,就被站在他身旁、早有准备的公司保安主管和两名身手矫健的警察迅速而有力地反剪双臂,死死地按在了冰冷的办公桌面上!动弹不得!

林晚星迈着从容的步伐,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被死死按住、如同砧板上待宰鱼肉的周宇轩面前。她微微俯下身,看着他因为极致的愤怒、恐惧和不甘而扭曲涨红的侧脸,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寒风的声音,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像个傻子一样,放任你这条疯狗闯进我的地盘,对着我狂吠,甚至让你有机会威胁到我?从你踏进林氏集团大楼,走进这间办公室的那一刻起,你所说的每一个字,你所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已经被最高清晰的录音设备,完整地记录了下来。至于你手里那些精心伪造、以为能置我于死地的所谓‘证据’……”

她轻蔑地瞥了一眼被他即使被按住,也依旧死死攥在手里、已经皱巴巴的牛皮纸袋,语气带着一丝怜悯的嘲讽:“留着你的力气,去跟法官和检察官慢慢解释吧。顺便,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找的那个清水镇的赵老三,在他‘意外’落水身亡之前,警方已经通过其他渠道,掌握了他与你之间进行肮脏交易的部分线索和口供。关于你指使他伪造文件、试图诽谤我的案子,警方……已经正式立案侦查了。”

周宇轩如同被一道九天惊雷当头劈中,整个人猛地一僵,随即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骨头和力气,彻底瘫软下去,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嘴里只剩下无意识的、绝望的喃喃:“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他被两名警察一左一右,从地上架了起来,戴上了冰冷的手铐,如同拖一条死狗般,狼狈不堪地拖出了这间象征着权力与地位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大门再次缓缓合上,将所有的喧嚣、挣扎与不堪,都隔绝在了门外。室内,重新恢复了一片死寂。

林晚星独自一人,缓步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繁华依旧、车水马龙的城市景象。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俯视着楼下,看着那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警车,以及周宇轩如同丧家之犬般被粗暴塞进车里的背影。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大仇得报的喜悦和快意,只有一片如同深潭古井般、冰封千里的冷然与平静。

解决掉一个已经彻底疯狂、明面上的周宇轩,充其量只是拔除了一颗看得见的、化脓的毒疮。然而,那个如同幽灵般依旧隐藏在更深处、更暗处的苏雨晴,至今下落不明,威胁仍在。而那个关乎她自身根源、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在头顶的身世谜团,非但没有因为周宇轩的落网而消散,反而因为他的这番疯狂举动,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也更加沉重地压在了她的心头。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有一条刚刚收到的、来自【霍辰东】的、言简意赅到极点的信息:

【处理干净了?】

她纤细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轻轻敲击,回复了同样简短的一个字:

【嗯。】

几乎就在她按下发送键的同一瞬间——

在林氏集团大楼对面街角,一辆毫不起眼的、贴着深色车窗膜的黑色轿车里,一个戴着压低帽檐的鸭舌帽、几乎将整张脸都隐藏在阴影里的男人,动作利落地收起了架在车窗边的长焦相机。他对着隐藏在衣领下的微型耳麦,用一种几乎没有起伏的语调低声汇报道:

“目标A已确认,周宇轩被警方带走。目标B林晚星目前仍在办公室内,情绪稳定。下一步指令,是否接触目标C苏雨晴?”

耳麦那头,传来一个经过特殊电子设备处理、完全分辨不出男女也听不出任何年龄特征的、冰冷而诡异的电子合成音:

“暂时按兵不动。让她再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多躲藏一会儿。真正的好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启动,如同一条滑入深水的鱼,迅速而灵巧地汇入了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河之中,转瞬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办公室内,正站在落地窗前的林晚星,毫无预兆地,心脏猛地悸动了一下,一股莫名而强烈的寒意毫无缘由地顺着她的脊椎急速窜升,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她微微蹙起秀美的眉头,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这间宽敞、奢华却空荡荡的办公室。明明只有她一个人,门窗紧闭,安保系统正常运行。

可是……为什么她会有一种如此清晰、如此强烈的被窥视感?

仿佛有一双隐藏在更深、更暗处的、冰冷而充满恶意的眼睛,正穿透这钢筋水泥的丛林,如同锁定猎物般,一眨不眨地、死死地盯住了她。

周宇轩是倒了,是被拔除了。

但林晚星心中那根危险的弦,却绷得更紧了。

她清晰地感觉到,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隐秘、也更加危险的真正危机,其狰狞的轮廓,似乎才刚刚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缓缓地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