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不带任何情欲,只为了拯救生命的吻。
傅云深的唇滚烫,而苏静涵的唇却冰冷得像一块寒玉。
两唇相接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柔软触感,如同电流一般瞬间击中了傅云深。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纤长的睫毛,因为他呼吸的靠近而微微颤动。
但此刻他根本无暇去体会这些。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让她活过来,必须让她活过来!
他按照急救知识里学来的步骤,撬开她紧闭的牙关,将空气用力地渡进她的肺里。然后起身,双手交叠,按压她的胸口。
一次,两次…
一下,两下…
“咳…咳咳!”
终于,在傅云深几乎要绝望的时候,苏静涵的身体猛地一颤,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了几口呛进去的池水。
她活过来了!
傅云深浑身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他看着苏静涵那张恢复了一丝血色的脸,听着她剧烈而急促的咳嗽声,那颗被恐惧攫住的心,才终于缓缓地落回了原处。
他整个人都湿透了,黑色的西装裤紧紧地贴在腿上,名贵的衬衫也因为沾了水而变得半透明。水珠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滑落,滴在他身下的地板上,分不清是池水还是冷汗。
苏静涵趴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她的肺部火辣辣地疼,大脑因为缺氧而一片混沌。她只记得自己掉进了水里,然后就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和冰冷。
她是怎么上来的?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高大的湿淋淋身影。
是傅云深。
他正半跪在她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的头发凌乱地滴着水,脸色苍白,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惊慌后怕和愤怒的复杂情绪。
“你…”她刚想开口说话,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不准说话!”傅云深低吼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伸出手想把她扶起来,但看到她浑身湿透紧贴在身上的衣服勾勒出的玲珑曲线时,他的动作又猛地顿住。
他的眼神暗了暗,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他迅速地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同样湿透的西装外套,一把扔在了她的身上,将她小小的身体完全盖住。
“穿上!”他的语气依旧是那种命令式的霸道,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苏静涵被他吼得一愣,她看着盖在自己身上还带着他体温的外套,脑子更乱了。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傅云深看着她那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心里的火气又“噌”地一下冒了上来。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啊!”苏静涵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这是她第一次和他有如此亲密的接触。
她的脸颊紧紧地贴在他宽阔而结实的胸膛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和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的灼人体温。
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木质香,此刻混合着池水的消毒水味道,和阳光的气息,形成一种独特属于他的味道,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苏静涵的脸“唰”地一下,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她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根本使不出力气。
“别动!”傅云深低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苏静涵立刻像只受惊的兔子,不敢再动弹分毫,只能僵硬地被他抱着,任由他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朝着别墅主楼走去。
王管家和几个佣人听到动静,从屋里跑了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全都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那个有严重洁癖、从不让外人近身的傅先生,此刻竟然浑身湿淋淋的抱着一个同样湿淋淋的女人!
而且,那个女人还是新来的那个小保姆!
傅云深没有理会众人惊愕的目光,他径直抱着苏静涵,穿过客厅走上二楼。
他没有把她送回那个小阁楼,也没有送去客卧,而是直接踹开了自己主卧的门,将她重重地放在了那张巨大的,铺着黑色丝质床单的大床上。
床垫柔软,苏静涵的身体陷了进去。
她还没从被他抱着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傅云深就已经转身走进了浴室。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苏静涵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那盏奢华的水晶吊灯,大脑依旧是一片空白。
她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落水,他跳下来救她,然后…然后…
她的脑海里,猛地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
他俯下身,冰凉的唇,贴上了她的…
苏静涵的瞳孔剧烈收缩。
那不是幻觉!
他对自己做了人工呼吸!
所以,刚才那个柔软的带着温度的触感,是他的嘴唇?
那岂不是说,她的初吻就这么没了?
而且还是给了这个喜怒无常、把自己当成玩具一样肆意折磨的男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恼,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的脸颊烫得像要烧起来一样。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浴室的门开了。
傅云深围着一条浴巾,赤裸着上半身走了出来。
他刚洗完澡,短发还在滴着水,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腹肌一路向下,隐没进腰间的浴巾里。他的身材是标准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宽肩窄腰,肌肉匀称而充满力量感,浑身散发着强烈的属于雄性的荷尔蒙气息。
苏静涵的呼吸猛地一滞,连忙撇开脸,不敢再看。
傅云深没有注意到她的窘迫。他走到床边,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医药箱,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哪里受伤了?”他的声音,因为刚洗完澡带着一丝沙哑的性感。
“我没事。”苏静涵把头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没事?”傅云深冷笑一声,“你刚才差点死了,知不知道?”
一想到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他心里的火气就压不住。
他伸出手,粗暴地将她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苏静涵,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不会游泳,还敢往深水区跑?”他捏着她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你是想死吗?想死也别死在我这里,晦气!”
他的话说得又急又重,充满了愤怒。
苏静涵被他摇得头晕眼花,心里的委屈和羞恼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是!我是想死!”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带着哭腔喊道,“不是你让我去清理泳池的吗?不是你说不清理完就不准吃饭的吗?我只是想快点做完工作,我有什么错?”
“我只是让你清理泳池,我让你去送死了吗?”傅云深也被她吼得火气上涌,“你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吗?做不到就说做不到,逞什么能?”
“我说做不到,你会放过我吗?”苏静涵哭着反问,“你只会更加看不起我,觉得我没用,然后用别的办法继续折磨我!”
“你…”傅云深被她堵得一噎。
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
看着她那张挂满泪珠,写满委屈的小脸,看着她那双因为愤怒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傅云深心里的那股滔天怒火,不知为何,竟然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名为“心虚”和“愧疚”的情绪。
是他罚她去清理泳池的。
是他让她差点死掉的。
说到底,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气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一个哭得梨花带雨,一个脸色阴晴不定。
良久,傅云深才缓缓地松开了捏着她肩膀的手。
他撇开脸,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声音生硬地说道:“行了,别哭了。吵死了。”
说完,他从医药箱里拿出一支体温计,粗暴地塞进了她的嘴里。
“量体温。泡了那么久冷水,别发烧了,到时候还得我照顾你,麻烦。”
他的语气依旧恶劣,但动作里,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小心。
苏静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一愣,哭声也止住了。她嘴里含着冰凉的体温计,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只能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傅云深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他站起身走到衣帽间,背对着她开始穿衣服。
苏静涵这才发现自己还躺在他的床上,身上还穿着他那件宽大的西装外套。而外套里面,是她自己那件同样湿透了的旧衣服。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换个地方待着。
“躺着别动!”傅云深的声音从衣帽间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静涵只能乖乖地躺了回去。
几分钟后,傅云深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居家服,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模样。
他走到床边,抽出她嘴里的体温计,看了一眼。
38度5。
“该死。”他低咒一声,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果然发烧了。
他转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苏静涵下意识地问道。
“给你找药!”傅云深没好气地吼了一句,然后就“砰”的一声摔门而出。
苏静涵躺在床上,看着那扇被摔上的门,心里一片茫然。
她发烧了。
而他是去给她找药?
这个男人,前一秒还恨不得掐死她,下一秒,却又…
她的大脑,已经彻底无法理解他的行为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落水的那一刻,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男人,体会到了他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名为“恐惧”的情绪。
那个吻,那个拥抱,那个失控的惩罚,和此刻这份笨拙的关心,已经像一根无形的线,将他们两个人的命运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一场始于误会和刁难的游戏,正在悄然地朝着一个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向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