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李秀莲手里的筷子快如闪电，直接把赵明华的筷子给打偏了。
“妈？”赵明华捂着手，委屈得都要哭了。
李秀莲没理他，而是慢条斯理地拿起勺子，开始分菜。
她先给自己舀了几块红烧肉，又给刘招娣夹了几块肉还有鸡蛋，最后把剩下的肉和鸡蛋，全都倒进了小孙女妞妞的碗里。
“行了，吃吧。”
李秀莲端起碗，大口吃着香喷喷的红烧肉。
赵明华和赵秋实面面相觑。
“妈……我们的呢？”
“这不都是吗？”李秀莲指了指那盆白菜，“爱吃不吃。”
“咱家现在困难，好东西得紧着身体弱的吃。”
“招娣身子虚，还得带孩子，妞妞正在长身体，我是个病人，得补补。”
“你们两个大老爷们，身强力壮的，吃点青菜正好败败火。”
“尤其是老三，读书费脑子，吃太油腻了容易堵得慌，这大白菜清心寡欲，正如你的意。”
赵明华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他是读书，又不是出家。
但看着母亲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他又不敢造次。
只能含泪夹了一筷子水煮白菜，如同嚼蜡般咽了下去。
旁边的赵秋实早就习惯了，默默地啃着馒头就白菜，心里还在庆幸，好歹今天白菜煮熟了，比前两天自己炒的焦炭强。
一顿饭吃得无比压抑。
刘招娣捧着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么多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在桌上吃到肉，而且婆婆还当着小叔子的面这么护着她。
那肉明明很香，她吃着却觉得心里酸酸的。
饭后，赵明华刚把碗放下，准备回屋复习功课。
“干啥去？”李秀莲的声音再次响起。
“回屋看书啊，妈，我下月就要期末考了。”赵明华理直气壮。
“看书着什么急？先把碗洗了。”
李秀莲指了指桌上的一片狼藉。
赵明华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洗碗？妈，我是读书人，这手是拿笔杆子的……”
“拿笔杆子怎么了？拿笔杆子就不用吃饭了？”
“你大哥都在厂里累了一天了，回来还得做饭，你就在学校坐着，回来洗个碗怎么了？”
“还是说，你想让你大哥洗？”
一旁的赵秋实刚想站起来，听到这话，立马又坐了回去。
赵明华看着那一桌油腻腻的碗筷，心态崩了。
这哪是更年期，这简直是变态期。
最后，在李秀莲的威逼下，赵明华不得不挽起袖子，苦哈哈地刷起了碗。
边刷，还得听赵秋实在旁边传授心得。
“这劲得用匀了，不然容易碎。”
“哎，这块油没洗干净，妈检查要是不过关，还得重洗。”
赵明华欲哭无泪，“哥，妈这病啥时候能好啊？”
“我看着悬。”赵秋实叹了口气，“刚才我听见妈在屋里哼小曲，精神头好着。”
“对了大哥，你刚才往姐姐屋里送饭，也是这清汤寡水的？”赵明华问。
“可不是嘛。”赵秋实压低声音，“妈说那是忆苦思甜饭，让梦娇好好反省反省。”
“这几天梦娇日子也不好过，被妈骂得都不敢出屋了。”
赵明华若有所思。
连最受宠的梦娇都失宠了，看来这个家，真的变天了。
……
周末两天，赵明华过得那是水深火热。
挑水、扫院子、喂鸡……
只要他一闲下来，李秀莲准能给他找出点活干。
美其名曰劳逸结合，锻炼身体。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一早上。
赵明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渴望去上学。
一大早，他背起书包就要跑。
“站住。”李秀莲推着那辆自行车，站在院门口。
“上车，妈送你去。”
赵明华受宠若惊。
这是太阳又打西边出来了？
刚才还让他去掏鸡窝，这会又要亲自送他上学？
“妈，不用了，我自己走……”
“少废话，上来。”李秀莲不容置疑。
赵明华只好战战兢兢地，坐上了自行车后座。
一路上，李秀莲骑得飞快。
风呼呼地刮在脸上，赵明华心里却直打鼓。
这路，怎么越走越觉得心里发慌？
到了镇一中门口。
正是上学的高峰期，校门口人来人往，全是学生。
李秀莲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了校门口最显眼的位置。
“下来。”
赵明华跳下车，整理了一下衣服，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终于解脱了。
“妈，那我进去了，您回去路上慢点。”他说着就要往校门里走。
“慢着。”李秀莲喊住了他。
赵明华回过头，“怎么了妈？还有事？是不是生活费忘给我了？”
他摸了摸兜，这两天光顾着干活，都忘要这周的生活费了。
李秀莲看着他那副伸手要钱的自然模样，嘴角勾起嘲讽。
她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
在赵明华期待的目光中，当着周围同学的面，慢条斯理地把钱又塞回了自己兜里。
“老三啊，妈今天送你来，是有个事要通知你。”
“从今天开始，这书咱们不读了。”
轰，宛如一道晴天霹雳，直接劈在了赵明华身上。
“妈……您，您说什么？”
“我说，让你退学，跟我回家种地去。”
李秀莲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晚上吃白菜。
“我不给你交学费了，也不给你掏生活费了。”
“以后这学校的大门，你也不用进了。”
周围的学生都看过来。
赵明华的脸涨红了。
他在学校里好歹也是个中等生，是要考大学的，当众被亲妈逼着退学，这算怎么回事。
“妈！您疯了？”赵明华急了。
“我现在高二，正是关键时候，您让我退学？”
“我可是要考大学的，我是咱们老赵家的希望啊！”
“希望？”李秀莲冷笑，“我看是绝望吧。”
“就你那成绩，次次考试都在班里中下游，还好意思说考大学？”
“我以前是瞎了眼，才觉得你是块读书的料。”
“把你那点试卷拿出来给大伙看看，几十分的成绩，也好意思花家里的血汗钱？”
其实赵明华成绩并不差，但这并不妨碍李秀莲当众胡说八道。
她就是要断了他的路，也要断了他的名声。
“妈，您胡说什么啊！我期中考试还进步了好几名。”赵明华气得发抖，眼圈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