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更新时间:2025-12-28 11:21:19

巴博斯G900低沉咆哮的引擎声在专属泊车位前熄火。车门被一只涂着蔻丹、骨节分明的手拉开,超模秦思俯下身,傲人的曲线在夜店霓虹的映照下更显魅惑。她红唇微启,带着熟稔的娇嗔:“聂少~怎么电话也不接,信息也不回~”

聂云笙面无表情地跨下车,昂贵的运动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随手将车钥匙抛给泊车小弟,对秦思热切的询问只是敷衍地侧了侧头,声音冷淡疏离:“事情多。” 便径直绕过她,走向那纸醉金迷的场所。

曾几何时,这种喧嚣迷离的地方是他避之不及的。空气里混杂的香水、酒精、荷尔蒙气息,只会让他觉得浮躁。但自从叶安歌人间蒸发后,一切都变了。这光怪陆离的世界,震耳欲聋的音乐,反而成了填充内心巨大空洞的廉价填充物。他需要这种感官上的麻痹。

“云笙!这边!”金民哲在卡座里招手,旁边坐着贺潇,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酒瓶。

聂云笙走过去,在预留的位置坐下。立刻有穿着清凉的服务生为他倒上琥珀色的威士忌。他端起杯子,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辛辣的液体滑过舌尖,灼烧着咽喉,带来短暂的刺激。他仰头灌下一大口,试图将脑海里那个不合时宜浮现的身影冲刷掉。

那个穿着灰色制服、总是低眉顺眼的身影。

那双在客厅灯光下,因为他的靠近,睫毛如蝶翼般颤动的眼睛。

她刻板、固执,却又莫名地好笑……

多久了?

安歌消失后,他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在冰冷的商业帝国和同样冰冷的“水泥房”之间两点一线。多久没有体会过那种…从一杯温热的蜂蜜水,从一个笨拙贴上的创可贴,甚至是从一声固执的“职责所在”里透出的、带着烟火气的暖意?

前些日子他忙于一个跨国并购案,分身乏术,无暇顾及。达叔觉得一个女佣生病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不值得特意汇报,更不需要劳烦少爷挂心,所以很自然地安排了另一个手脚麻利的佣人接手。

开始聂云笙并未在意。换个人端咖啡、整理文件,似乎没什么不同。只是没过一天,他就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咖啡的味道似乎变了,书桌上插花的角度不合心意,空气里少了那种熟悉的、淡淡的、像阳光晒过的干净味道……他终于忍不住,在晚餐时状似随意地问达叔:“苏月娴呢?还没回来?”

达叔愣了一下,才恭敬回答:“少爷,小苏的情况有点反复,恐怕还得几天。我安排了小刘顶上,您觉得她哪里做得不好吗?”

还要几天?

聂云笙握着刀叉的手顿住了。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随即再也无法安定下来。那个蜷缩在昏暗房间里的身影,手腕上的青痕,还有她最后跑开时脆弱的背影……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担忧瞬间攫住了他。

医院的走廊很长,长得让人发慌,弥漫着消毒水和疾病的味道。推开那间三人病房的门,扑面而来的喧嚣让他眉头紧锁——家属的聊天声、电视的噪音……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刺耳无比。

而她就躺在靠窗的那张床上,与周围的嘈杂格格不入。

她侧身蜷缩着,薄薄的被子盖到下巴,只露出小半张苍白的侧脸和柔软的黑色发顶。她安静地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眼神空茫,像一株在夜晚才悄然绽放、却又被遗忘在角落的月见草,纤细、单薄,带着一种易碎的娇美,无声地承受着周遭的喧闹。

他放轻脚步,默默走到她的床边,凝视着她安静的背影。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时,她却是莽莽撞撞地回过身。

四目相对。

苏月娴那双原本空茫的眼睛在看清他面容的瞬间,骤然瞪大,瞳孔里充满了极度的惊愕和难以置信,仿佛大白天见了鬼!下一秒,她像受惊的蜗牛,“唰”地一下又把头猛地转了回去,用后脑勺对着他,身体明显僵硬地绷紧了。

“呵……” 回忆到这里,聂云笙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一丝真切的笑意掠过眼底。那副滑稽又惊慌的样子,此刻想来竟有些……可爱?

他再次灌下杯中剩余的酒液,冰凉的液体却压不住心头那股莫名的暖意和……焦躁。

就在民哲几人离开位置的时候,一股浓烈的、带着侵略性的香水味袭来。紧接着,一具温热柔软的身体从背后贴了上来,两条纤细的手臂如同水蛇般缠住了他的肩膀。一个穿着亮片吊带裙、妆容精致的女人将下巴搁在他肩上,红唇凑近他的耳廓,呵气如兰:“聂大少爷,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呀?”

这样明目张胆的投怀送抱,在这个场所里如同呼吸般自然。若是往常,他或许会出于无聊或绅士风度虚与委蛇几句。但此刻,背后那陌生的触感和浓郁的香水味只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嫌恶。

聂云笙身体一僵,随即毫不客气地、带着明显的不耐烦,猛地侧身甩开了女人的手臂,拉开了距离。

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难堪,但很快又被职业化的媚笑掩盖。她撩了下长发,身体像没骨头似的靠过来,声音更加娇嗲:“别这么冷淡嘛~听你朋友说,你打网球超厉害的!什么时候有空,教教我呀?我可是很~好学的哦~” 她刻意挺了挺傲人的胸脯。

聂云笙斜睨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刻意展示的身材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带着鄙夷的冷笑,薄唇吐出刻薄的话语:“网球?就你这身板?” 他站起身,拿起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动作利落,“失陪。”

“你!”女人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随即被羞愤取代,狠狠跺了下脚。

“云笙!”刚回来的金民哲叫住已经往外走的他,手里还端着酒杯,“不玩了?这才几点?”

聂云笙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声音穿过嘈杂的音乐传来,显得有些模糊:“嗯,有点事情,先走了。”

“什么事儿啊这么急?”贺潇在一旁,一脸不解地看向金民哲,“他最近神出鬼没的,不对劲。”

金民哲看着聂云笙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晃了晃杯中的酒液,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你猜…他会不会是…恋爱了?”

“恋爱?”贺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仰头将杯中酒饮尽,“他现在还会对谁上心?安歌走了以后,他的心就跟死水似的。我看他就是工作压力太大,出来透口气又回去当他的工作狂了。”

金民哲耸了耸肩,拿起酒瓶给贺潇续杯,语气带着看透的淡然:“云笙骨子里是个规矩人。他玩这些,不过是用酒精和热闹麻痹自己,暂时忘了痛。但这种日子,治标不治本。他迟早会清醒的。我倒真希望他是恋爱了,哪怕是个小野猫呢,也比现在这样强。” 他看着舞池里疯狂扭动的人群,意有所指,“这种灯红酒绿的日子,或许就适合你我,但绝不适合他。他需要的,是能把他从泥潭里拉出来的人。”

聂云笙快步走出喧嚣的酒吧大门,冷冽的夜风瞬间吹散了身上沾染的烟酒气。他坐进酒吧为他安排的车里,对司机道:“先去海川记,再去市中心医院。”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他靠在座椅里,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酒吧里的喧嚣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但更清晰的,是病房里那张苍白安静、看到他时惊惶如小鹿的脸。

他知道自己不该去,这不合规矩,更不合身份。

但心,却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朝着那个方向,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