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更新时间:2025-12-28 06:12:09

第三十三章 暗夜同途

暴雨比预想中来得更急。

铜钱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落,瞬间将荒原变成一片泥泞。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铅云低垂,狂风卷着雨水横抽,视野一片模糊。雨水冰冷,带着深秋的寒意,很快浸透了林风单薄的黑袍,也打湿了他背上苏婉本就潮湿的衣襟。

林风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他必须找到一个避雨的地方,苏婉重伤未愈,又淋了冷雨,情况随时可能恶化。左眼视野在暴雨中受到很大限制,只能看清前方十余丈。他尽量选择地势较高、不易积水且有岩石遮蔽可能的路线。

苏婉伏在他背上,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丹药和阴髓玉碎籽的药力正在缓慢但持续地发挥作用,修复着她的内腑,驱散着盘踞心脉的阴寒能量。但外部环境的恶劣和身体的极度虚弱,让她如同风中残烛。她能感觉到林风沉稳的步伐和宽阔后背传来的温度,这让她感到一种近乎奢侈的安全感,却也更加愧疚——自己成了他的累赘。

“林师兄……放我下来吧……你自己走……”她在他耳边虚弱地呢喃,声音被风雨声撕扯得断断续续。

林风恍若未闻,手臂紧了紧,将她托得更高一些,避免泥水溅到她脸上。他没有说话,全部心神都用在辨别方向和寻找避雨点上。理性魂冰冷地计算着体力消耗、煞元恢复速度、苏婉的生命体征波动。情感魂则被担忧和一种近乎固执的责任感填充——他背着的,不仅是苏婉,也是自己在这冰冷世界上,所剩不多的、值得守护的“人性”锚点之一。他不能再失去。

不知在暴雨中跋涉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片黑黢黢的影子,像是一处突起的岩壁。林风精神一振,加快脚步靠近。果然,那是一面向内凹进去数尺的天然石檐,虽然不深,但足以遮挡部分风雨,地面也比外面干燥一些。

他将苏婉小心地放在石檐下最干爽的角落,自己则站在外侧,挡住斜吹进来的雨水。迅速检查了一下苏婉的情况,还好,虽然浑身湿透冰冷,但呼吸还算平稳,药力仍在运转。

必须生火!湿冷的衣物和寒意对伤势是致命的。

林风环顾四周,石檐附近有一些被雨水打湿的低矮灌木和枯草。他砍下一些相对干燥的枝条,又用厚土剑从岩壁上削下一些干燥的苔藓和地衣。生火是个问题,寻常火折早已湿透失效。他略一沉吟,伸出右手食指,心念微动,一丝极其细微、凝练的漆黑煞元在指尖凝聚、摩擦。

“嗤!”

一点暗红色的火星溅出,落在干燥的苔藓上,立刻冒起青烟。林风小心吹气,很快,一小簇火苗蹿了起来。他慢慢添加细枝,火焰逐渐稳定,散发出温暖的光和热。

火光驱散了石檐下的黑暗和部分寒意,映照着两张年轻而疲惫的脸庞。林风将苏婉挪到火堆旁,又将自己湿透的外袍脱下,拧干,架在火堆旁的石头上烘烤。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露出精悍而伤痕累累的上身——那是无数次战斗和淬体留下的印记。

苏婉靠在岩壁上,看着他在火光中忙碌的背影,看着他身上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疤,心中酸涩难言。她知道,这些伤痕,大部分都是为了活下去,也有一部分……或许是为了她。她轻轻咳嗽两声,低声道:“师兄,你也过来烤烤火吧,别着凉。”

林风“嗯”了一声,但没有立刻过去,而是从王师兄的储物袋里翻出一个密封性尚可的皮水囊,又找出几块行军干粮(一种用粗粮、肉干和油脂压缩而成的硬块,能补充体力但口感极差)。他将水囊放在火边温热,又将干粮掰碎,用一片干净的叶子托着,递给苏婉。

“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水等热了再喝。”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苏婉接过,小口小口地吃着那坚硬粗糙的干粮,努力下咽。味道很差,但她知道这是生存所需。她看着林风也坐在火堆另一侧,沉默地啃着干粮,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勾勒出冷峻而坚毅的轮廓。

一时间,石檐下只有柴火噼啪声、外面哗啦啦的雨声,以及两人轻微的咀嚼声。气氛有些沉默,却并不尴尬,反而有一种劫后余生、相依为命的淡淡暖意流淌。

“师兄,”苏婉吃完干粮,感觉恢复了些许力气,轻声打破了沉默,“你的修为……好像提升了很多?而且,你用的那种力量……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林风气息的变化,以及之前渡入她体内的那种虽然温和但本质阴寒霸道的能量,与青云宗的土系灵力截然不同。

林风动作顿了顿,看向她。苏婉的眼神清澈而坦率,带着关切和好奇,并无试探或恐惧。他略一沉吟,决定部分坦诚。有些事,瞒不住,也没必要瞒着她。

“落魂坡有些际遇,修为侥幸突破到炼气六层。”他省略了具体过程和危险,“至于力量……我修炼了一门比较偏门的炼体功法,有些特殊。”他没有提及《血煞炼体术》和《阴煞炼元秘录》的具体名字,也没有透露“煞元”和“煞魔初态”的存在,这既是为她安全考虑,也是因为其中牵扯太多隐秘和风险。

苏婉点了点头,没有追问细节。她相信林风,既然他不说,自有他的道理。她只是担忧道:“师兄,你修炼这种功法,会不会有危险?我听说一些偏门功法虽然进境快,但隐患很大……”

“我知道。”林风打断她,声音低沉,“路是自己选的,风险自己承担。”他顿了顿,看向苏婉,“你的伤势,需要持续治疗和静养。那颗玉籽(阴髓玉碎籽)能量精纯,对你有好处,但也不能多用,需循序渐进。等雨停了,我们得找个更安全、能让你安心养伤的地方。”

苏婉心中一暖,知道他是在为自己打算。“嗯,我都听师兄的。”她顺从地点点头,随即又问,“师兄,你说去云梦大泽,那里……我们怎么去?路上听说有很多危险的地方。”

林风从怀中(实则是储物袋)取出那张从王师兄处得来的、描绘着南荒边缘到云梦大泽部分区域的简陋地图(材质是某种兽皮,线条粗糙,但关键地形和标注还算清晰)。他在火光下摊开,指给苏婉看。

“我们现在大概在这个位置,”他指着地图上落魂坡东北方向一片空白区域,“向东,首先要穿过‘枯骨沼泽’,那里常年弥漫毒瘴,有沼泽妖兽和毒虫,还有可能遇到捕猎材料的邪修。穿过沼泽后,是‘万蛇谷’,毒蛇种类繁多,甚至有低阶妖蛇出没,需要准备驱蛇药物。最后是‘黑风隘’,那里是三不管地带,流寇盗匪、逃亡散修、邪魔外道混杂,秩序混乱,杀人夺宝是常事。”

每说一处,苏婉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地方,光是听名字就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也并非全无办法。”林风话锋一转,“‘枯骨沼泽’和‘万蛇谷’虽然危险,但只要准备充分,避开核心区域和某些特定时节,小心谨慎,以我现在的实力,护着你穿过去问题不大。麻烦的是‘黑风隘’,那里人心比妖兽更险恶。我们可能需要伪装身份,或者寻找临时加入某个商队或散修队伍的机会,混过去。”

他指着地图上“黑风隘”附近一个模糊的标记:“这里有个‘灰鼠集’,是黑风隘外围一个半公开的地下交易点,龙蛇混杂,消息灵通,也是许多想要穿越黑风隘的人补充物资、寻找同伴的地方。我们可以先去那里看看。”

苏婉看着地图,又看看林风冷静分析的样子,心中的不安渐渐被一种信任取代。师兄总是有办法的。

“那……我们需要准备些什么?”她问。

“解毒丹、驱虫驱蛇药物、干净的饮水、耐储存的食物、御寒衣物,可能还需要一些伪装身份的物件和少量用于交易的灵石或材料。”林风一一列举,“解毒丹和药物我手头有一些材料可以尝试炼制,但缺几味主药,可能需要沿途采集或到灰鼠集购买。食物和水暂时够用,衣物……”他看了看苏婉身上单薄湿透的粗布衣,又看了看自己,“也需要补充。”

苏婉低下头,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有些窘迫。

“先休息吧,等雨停了再说。”林风结束谈话,“你伤势未愈,需要多休息。我来守夜。”

“师兄,你也受伤了,也需要休息。”苏婉急道。

“我撑得住。”林风不容置疑地说,挪到石檐入口处,背对着火堆和蘇婉,面向外面漆黑的雨夜,盘膝坐下,开始调息。他确实需要恢复体力和煞元,但更重要的,是保持警惕。在这荒郊野外,暴雨之夜,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

苏婉知道拗不过他,只好抱着膝盖,靠在温暖的岩壁旁,看着他的背影。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显得格外孤单,却也格外可靠。疲惫和药力再次涌上,她眼皮渐渐沉重,终于歪着头,沉沉睡去。这是她受伤逃亡以来,第一次睡得如此安心。

林风听着身后传来均匀细微的呼吸声,心中微微一定。他闭上眼,一半心神沉入体内,运转功法恢复消耗,同时继续尝试掌控和纯化那新生的漆黑煞元,并观察“煞魔初态”的动静。另一半心神则如同绷紧的弦,感知着外界风雨声中的任何异响。

一夜无话。只有风雨声、柴火噼啪声,以及两人悠长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小,最终停歇。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清晨的微光穿透稀薄的云层,照亮了被雨水洗刷过的荒原。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

林风睁开眼,眼中精光内敛。一夜调息,状态恢复了大半。他回头看了看苏婉,她还在沉睡,脸色比昨天好了一些,但依旧苍白。

他轻轻起身,没有惊动她,走到石檐外。雨后的荒野一片泥泞,但空气清新。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开始在附近搜寻。运气不错,在一片向阳的坡地上,他发现了几株年份尚浅、但药性可用的“清心草”和“止血藤”,正是炼制基础解毒丹和疗伤药膏的辅料。至于主药,看来真的只能去灰鼠集碰运气了。

他还顺手捉了两只肥硕的、在雨后出来觅食的“土鳞鼠”(一种低阶无害小兽),清理干净,带回石檐下。用树枝串了,就着未熄的火堆烤了起来。很快,油脂滴落火中滋滋作响,肉香弥漫开来。

香味将苏婉唤醒。她睁开眼,看到林风正在专注地烤肉,晨光透过石檐缝隙洒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光晕。这一刻,没有追杀,没有阴谋,只有简单的食物和清晨的宁静,让她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当初在青云宗后山,两人偷闲烤山薯的时光。

“醒了?感觉怎么样?”林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问道,将一串烤得金黄油亮的鼠肉递给她。

“好多了。”苏婉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鼠肉外焦里嫩,虽然没什么调料,但对饥肠辘辘的两人来说已是美味。她小口吃着,感觉身体里又多了几分力气。

“吃完我们就出发。先找条小溪清洗一下,换身干净衣服,然后尽量往东北方向走,避开可能的主干道和搜索路线,目标是‘灰鼠集’。”林风一边吃,一边简单安排。

苏婉点头,没有异议。

两人简单收拾,熄灭火堆,掩埋痕迹。林风再次背起苏婉(她坚持自己走了一段,但体力不支),朝着东北方向前行。

雨后初晴,荒野上出现了零星的小溪。他们找到一处隐蔽的溪流,轮流简单清洗,换上了从王师兄储物袋里找出的、相对合身的干净衣物(林风的是黑色劲装,苏婉的是一套略显宽大的青色布裙,用腰带束紧)。林风还给了苏婉一顶带着面纱的斗笠,既能遮阳挡尘,也能稍微遮掩容貌。

焕然一新后,两人看起来像是两个风尘仆仆的普通散修兄妹或同伴,虽然依旧引人注目(苏婉的虚弱和林风隐隐散发的气息),但比之前两个狼狈的落难者好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昼伏夜出,谨慎前行。林风凭借左眼视野和对危险的敏锐直觉,成功避开了几拨疑似搜索的队伍和几处有强大妖兽气息的区域。路上,他采集到一些有用的草药,并猎杀了几头低阶妖兽,获取了肉食和少量材料(皮毛、骨骼等,可在灰鼠集交易)。

苏婉的伤势在阴髓玉碎籽的持续滋养和林风的照看下,稳步好转。五脏损伤愈合了大半,经脉逐渐通畅,盘踞心脉的阴寒能量也被驱散了八九成,修为也恢复到了炼气三层左右(她原本是炼气四层巅峰,受伤跌落了)。虽然依旧虚弱,但已能自己行走一段不短的路,大大减轻了林风的负担。

两人之间的相处,也在一路同行中变得更加自然默契。苏婉温柔细心,会在休息时主动整理物品、准备简单的食物;林风沉默少言,但总会将最安全的位置、最好的食物留给她,并在她体力不支时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或伸手搀扶。一种超越同门情谊、又未及明言的羁绊,在荒野的朝露暮色、风霜雨雪中,悄然生长。

这一日黄昏,他们翻过一座低矮的山丘,前方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广袤的、笼罩在淡灰色雾气中的湿地,水洼星罗棋布,芦苇丛生,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甜腥与腐烂混合的古怪气味。更远处,雾气更加浓郁,看不清边际。地图上标注,“枯骨沼泽”的边缘,到了。

而在地图标记的、位于沼泽东北方向入口附近,应该就是“灰鼠集”所在。

但此刻,在那片预想中的“灰鼠集”大致方位,林风的左眼视野中,却看到了与寻常集市截然不同的景象——没有热闹的棚户或固定的建筑,只有数十顶颜色杂乱、分布凌乱的低矮帐篷和简陋窝棚,如同秃鹫聚集的腐肉堆。更远处,似乎还有剧烈战斗留下的痕迹——焦黑的土地、断裂的兵刃碎片、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以及空气中残留的、驳杂而暴戾的灵力波动。

灰鼠集,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不小的骚乱,或者……洗劫。

林风和苏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情况不对。”林风低声道,“小心,跟紧我。”

他将苏婉护在身后,两人悄然下山,如同两只警惕的狸猫,向着那片混乱而危险的临时营地潜行而去。

灰鼠集,这个预想中的中转站和补给点,看来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而他们的东行之路,从踏入这片沼泽边缘开始,似乎就要面临新的、更加复杂的挑战。

命运的浪潮,正将这对年轻的亡命者,推向更加汹涌的暗流。

第三十四章 灰鼠集

越是靠近那片杂乱的营地,空气中那股甜腥与焦糊混合的气味就越是明显。地面上开始出现凌乱的脚印、车辙印,以及更多干涸或新鲜的血迹。断裂的木棍、破碎的瓦罐、撕烂的布条散落各处,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这里发生的混乱。

营地没有明显的栅栏或界限,帐篷和窝棚搭建得随心所欲,有的挤在一起,有的孤零零杵在泥泞中。大部分帐篷都显得破旧肮脏,少数几顶稍显规整的,周围也弥漫着生人勿近的冷硬气息。营地里人影绰绰,但气氛压抑,很少有人高声交谈,大多行色匆匆,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手往往按在随身的兵器上。

林风带着苏婉,没有直接闯入营地中心,而是绕到边缘一处相对僻静、背靠几块巨石的角落。这里已经有两个小帐篷,但似乎空着,附近也无人。

“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也不要轻易与人搭话。”林风低声嘱咐苏婉,将一块下品灵石塞到她手里,“如果有人靠近盘问,就说我们是兄妹,路过歇脚,兄长去探路了。”他递给苏婉的斗笠面纱很厚,足以遮住大半面容。

苏婉紧张地点点头,握紧灵石,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坐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起眼。

林风则压低斗笠,将自身气息收敛到炼气四层左右(这是荒野中比较常见又不至于太引人欺侮的层次),迈步走向营地内部。他需要尽快搞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以及如何才能获得穿越枯骨沼泽所需的物资和信息。

营地内的道路泥泞不堪,污水横流。两侧帐篷里偶尔传出压抑的争吵、痛苦的呻吟,或者令人不安的咀嚼声。一些面容凶悍、身上带着新鲜伤口的修士蹲在帐篷口,冷冷地打量着每一个路过的人,目光如同评估货物或猎物。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猜疑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兴奋。

林风目不斜视,径直朝着营地中央几顶最大、也相对最“干净”的帐篷走去。那里似乎是一个小小的交易区,有人摆着地摊,出售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残缺的法器、沾血的衣物、不知名的草药矿石、甚至还有几个神情麻木、被捆着的人蜷缩在角落,身上贴着粗糙的标签——那是奴隶。

他先在一个出售杂货的地摊前停下脚步。摊主是个独眼老者,炼气五层修为,剩下的一只眼睛浑浊却锐利,懒洋洋地靠在帐篷柱子上,对林风的到来没什么反应。

林风蹲下,装作随意翻看地摊上的东西——几块低阶妖兽骨骼,一些劣质的矿石,几瓶颜色可疑的丹药,还有一张画得歪歪扭扭、似乎描绘着枯骨沼泽部分区域的地图(比林风手里的更详细一些)。

“老丈,这地图怎么卖?”林风拿起地图,声音平淡地问道。

独眼老者斜睨了他一眼,伸出三根手指:“三十下品灵石,或者等值的材料。”

价格不菲,但地图信息可能很重要。林风没有立刻还价,而是看似随意地问道:“老丈,这营地……看着好像不太平?我们来的时候,看到外面有打斗痕迹。”

独眼老者嗤笑一声,浑浊的独眼里闪过一丝讥讽:“新来的?灰鼠集哪天太平过?不过昨天闹得确实大了点,‘黑狼帮’和‘毒娘子’的人为了抢一批刚从沼泽里出来的‘阴魂草’,干起来了,死了十几个,现在两边还在互相憋着火呢。小心点,别掺和进去。”

黑狼帮?毒娘子?看来是盘踞在灰鼠集的两股本地势力。林风记下这个名字,又问:“那现在……想买点过沼泽的东西,找谁靠谱些?解毒丹,驱虫药,还有干净的饮水食物。”

“解毒丹驱虫药?找‘瘸腿李’,那边那个挂着灰布幡的帐篷就是,他是这里唯一会正经炼点药的,虽然手艺糙,但至少吃不死人。东西比外面贵三成,爱买不买。”独眼老者指了指营地西侧一个不起眼的小帐篷,“饮水食物?去‘老驼背’那儿,东头最大的那个窝棚,价格还算公道,但别指望有多好。提醒你一句,最近沼泽不太平,听说里面出了个厉害玩意儿,吞了好几拨人了,现在敢进去的人少了,东西自然也涨价。”

沼泽里有厉害东西?林风心中一凛。这倒是意外情报。

“多谢老丈。”林风将地图放下,没有立刻买,而是起身朝着“瘸腿李”的帐篷走去。他需要先看看货色和价格。

独眼老者看着他的背影,独眼中光芒闪烁了一下,低声嘟囔:“炼气四层?气息有点怪……不过关老子屁事。”

瘸腿李的帐篷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和霉味。一个头发花白、左腿有些不便的干瘦老者正在一个简陋的石臼里捣着药,见林风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

林风直接说明来意。瘸腿李也不废话,从角落里几个脏兮兮的木箱里拿出几个小瓶:“‘避瘴丸’,能抵挡普通沼泽瘴气两个时辰,一瓶十颗,五十下品灵石。‘驱虫散’,对大部分沼泽毒虫有效,撒在帐篷周围或涂抹衣物,一包二十灵石。‘清毒膏’,被普通毒虫咬了可以缓解,一盒三十灵石。要更好的?没有,爱要不要。”

价格确实比正常市价高了不少,而且看品相,药效恐怕也要打折扣。但眼下没有更多选择。林风略一沉吟,买了三瓶避瘴丸,两包驱虫散,一盒清毒膏,花去二百多灵石。这几乎是他手头下品灵石的一半。

瘸腿李收了灵石,脸色稍微好了点,又低声补充道:“看你是真要进沼泽的,再提醒你一句,最近夜里别在营地边缘乱晃,尤其是有水的地方。昨天黑狼帮和毒娘子打完,丢了几具尸体在那边水洼,昨晚……有东西从沼泽里爬出来,把尸体拖走了,守夜的人听到动静,没敢过去看。”

林风目光一凝:“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没人看清,速度很快,带着一股子泥腥和腐臭味。”瘸腿李摇摇头,不再多言,继续低头捣药。

林风道了声谢,离开帐篷,又去东头“老驼背”那里买了足够两人食用半个月的干粮和两大皮囊清水,又花去几十灵石。老驼背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背上有个大瘤子,做生意倒是干脆,东西质量也的确比地摊上的好些。

采购完毕,林风没有立刻回苏婉那里,而是在营地内又转了转,看似随意地听着零星的交谈,收集信息。他听到了更多关于“沼泽怪物”的传闻,版本各异,但都指向沼泽深处出现了不同寻常的危险。也听到了黑狼帮和毒娘子的人仍在互相瞪眼,小摩擦不断,营地气氛紧绷。还偶然听到两个躲在帐篷后低声交易的散修提及,似乎有“外面来的大人物”在暗中收购某种产自沼泽深处的特殊矿石“阴冥铁”,出价很高,引得不少人蠢蠢欲动,但也因此加剧了沼泽内的争斗。

阴冥铁?林风心中一动,这名字他似乎在那古修洞府的石壁刻痕上见过只言片语,好像是一种炼制阴属性法器的上好材料,也常用于某些特殊阵法。

转了一圈,对灰鼠集的情况有了大致了解后,林风才不动声色地回到苏婉所在的角落。

苏婉见他回来,明显松了口气。林风将买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又简单跟她说了说打听到的情况。

“沼泽里有危险,营地也不太平。我们最好尽快离开,但需要更详细的地图和关于那个‘怪物’的更多情报。”林风沉吟道,“另外,阴冥铁……或许是个机会,但也可能是更大的陷阱。”

“那我们怎么办?”苏婉问道,她现在完全信任林风的判断。

“先在这里休整一夜,明天一早,我们再想办法弄一份更详细的地图,最好能找到一个对沼泽近期情况比较了解的向导,或者加入一个准备穿越沼泽的队伍。”林风说着,开始动手搭建一个简易的遮雨棚——用几根树枝和一大块防水的油布(从王师兄储物袋里找到的),靠在岩石上,里面铺上干草和兽皮,勉强能容纳两人遮蔽风雨。

夜幕很快降临。灰鼠集的夜晚比白天更加喧嚣,但也更加危险。篝火在营地各处亮起,照亮着一张张或麻木或狰狞的脸。酒气、劣质烟草味、汗臭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远处偶尔传来短促的惨叫或打斗声,很快又平息下去,无人理会。

林风和苏婉待在简陋的遮雨棚下,分食着干粮。林风只吃了很少一点,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调息,同时将感知放到最大,警惕着周围的动静。苏婉靠坐在里面,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手中捏着林风给她的那块下品灵石,汲取其中微薄的灵气,缓慢恢复着。

夜深了,营地的喧嚣渐渐低沉,但并未完全平息。一些帐篷里传出鼾声,另一些则依旧亮着灯,人影晃动,不知在密谋什么。

林风忽然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听到了一丝极其轻微、不同于风声、也不同于营地寻常嘈杂的异响——是从他们身后那片靠近沼泽边缘、有着水洼的方向传来的。

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泥水中拖行,带着黏腻的水声,还有……轻微的、仿佛骨骼摩擦的“咔嚓”声。

他立刻示意苏婉噤声,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挪到遮雨棚边缘,透过缝隙,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月色黯淡,星光稀疏。借着远处零星篝火的余光,林风看到,在数十丈外那片浑浊的水洼旁,一个模糊的、比常人高大许多的黑影,正从沼泽方向的浓雾中缓缓“爬”出来。

那黑影形态古怪,像是由泥浆、水草和某种惨白的东西胡乱拼凑而成,轮廓不断蠕动变化。它似乎没有固定的头颅和四肢,但伸出了几条类似触手或藤蔓的东西,正缠绕着水洼边一具被遗弃的、残缺不全的尸体(很可能是白天冲突的受害者),缓缓向沼泽方向拖去。

动作看似缓慢笨拙,但林风左眼视野中,那黑影周围弥漫着一层浓郁的、充满死寂和怨念的灰黑色气息,其能量波动赫然达到了炼气后期,甚至可能接近炼气八、九层!而且极其隐晦,若非距离足够近且林风感知敏锐,几乎难以察觉。

这就是瘸腿李说的“东西”?从沼泽里爬出来的怪物?林风心中凛然。这怪物显然以尸体为食(或另有用途),而且实力不弱。

他屏住呼吸,没有轻举妄动。那怪物似乎对活人气息不太敏感,或者营地边缘活人气息太杂,它只是专注地拖拽着尸体,缓缓没入沼泽方向的浓雾中,消失不见,只留下泥地上几道深深的拖痕和更加浓郁的腐臭气息。

直到那怪物彻底消失,林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苏婉也靠过来,小脸苍白,显然也看到了刚才骇人的一幕。

“那……那是什么?”她声音有些发颤。

“不清楚,但很强,而且可能不止一只。”林风沉声道,“看来沼泽里的危险,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明天必须打听到更多关于这东西的情报。”

后半夜相对平静,但两人都已没了睡意,轮番警戒休息。

第二天一早,天色依旧阴沉。林风让苏婉留在原地,自己再次进入营地,这次他的目标是那些看起来经验比较丰富、可能对沼泽近期变化有所了解的独行客或小队伍。

他注意到营地边缘有一个五人左右的小队伍正在收拾行装,似乎准备进入沼泽。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壮汉,炼气六层修为,其他四人修为在炼气四到五层不等。他们装备相对齐全,神情虽然凝重,但并无太多惧色。

林风整理了一下仪容(依旧是炼气四层的气息),走了过去,抱拳道:“这位道友请了。在下与舍妹欲往沼泽对面,听闻近来沼泽内不太平,想向道友打听些消息,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刀疤壮汉停下手中的动作,打量了林风几眼,见他气息不高但沉稳,举止有度,不像是那种咋咋呼呼的愣头青,便点了点头,声音粗豪:“你想打听什么?”

“听说沼泽里出了厉害的怪物,昨天夜里在下也远远瞥见一个黑影拖走尸体,不知道友可知那是什么东西?实力如何?有什么习性?”林风直接问道。

刀疤壮汉脸色微变,和其他几人对视一眼,低声道:“你也看见了?那东西我们叫它‘泥魈’,是最近两个月才在沼泽深处频繁出现的鬼东西。不是妖兽,更像是阴气、怨气、沼泽秽物和某种古老残骸混合滋生的邪物。实力不定,弱的相当于炼气五六层,强的我们遇到过一只,怕是接近炼气圆满,悍不畏死,恢复力极强,普通法术攻击效果很差,怕火和雷法,但也只是相对‘怕’。它们白天潜伏在沼泽深处的泥潭或水洞,夜晚有时会游荡到边缘地带,吞噬尸体,甚至袭击落单的活人。”

泥魈?林风记下这个名字和特性。怕火和雷?自己新修炼的漆黑煞元偏向阴寒,火属性不强,雷法更不会。看来对付这东西要另想办法。

“多谢道友告知。”林风拱手,“不知几位可是要进沼泽?在下兄妹二人实力低微,但略通药理,舍妹也会一些简单的治疗术,不知可否与几位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我们愿意支付一些灵石作为酬谢。”

刀疤壮汉闻言,再次仔细打量林风,又看了看远处岩石下带着斗笠面纱的苏婉(苏婉配合地收敛气息,显得更加虚弱),摇了摇头:“抱歉,我们这次进去有要紧事,不方便带人。而且……”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看你妹妹似乎有伤在身,沼泽环境恶劣,瘴气毒虫遍地,还有泥魈出没,对她养伤极为不利。我劝你们,如果没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最好还是换个方向,或者等这阵风头过了再说。”

他说得诚恳,倒不像推诿。林风知道对方说得有理,苏婉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冒险穿越危机四伏的沼泽。但等?他等不起,青云宗和幽冥道的追捕网可能会逐渐扩大到这里。

“多谢道友提醒。”林风没有强求,再次道谢后离开。

他又试图接触了另外两拨人,但要么对方警惕性极高,不愿多谈;要么就是些实力低微、自身难保的散伙,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还有一伙人眼神不正,隐隐有将他和苏婉当作肥羊的意图,被林风冷眼逼退。

看来,想临时找到一个可靠又愿意带人的队伍,并不容易。

正当林风思索着是否要冒险高价聘请一个熟悉路线的独行向导时,营地中央突然传来一阵更大的骚动。

“黑狼帮和毒娘子的人又对上了!”

“快去看看!好像是为了昨天那批阴魂草的归属,要当场比武定夺!”

人群开始向营地中央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涌去。林风心中一动,也随着人流走了过去,想看看这两股地头蛇的底细,也顺便观察一下灰鼠集修士的平均水平和战斗方式。

空地上,两拨人马泾渭分明地对峙着。一边是十几个身穿黑色劲装、胸口绣着狼头图案的汉子,为首的是个独臂中年,眼神凶戾,气息赫然是炼气八层!他身后跟着两个炼气七层,其余也都是炼气四五层的好手。这应该就是“黑狼帮”了。

另一边人数稍少,只有八九人,以女子为主,穿着颜色艳俗但裁剪贴身的衣物,为首的是个三十来岁、风韵犹存却眼神如毒蛇般的妇人,手中把玩着一根翠绿色的短笛,修为也是炼气八层。她身后站着两个面无表情、肤色泛青的壮汉,气息阴冷,像是修炼了某种毒功,修为在炼气六层左右。这自然就是“毒娘子”一伙。

在两拨人中间的空地上,堆放着几个用油布包裹的箱子,箱口敞开,露出里面一捆捆叶片狭长、色泽暗紫、散发着淡淡阴寒气息的草药——正是阴魂草,炼制一些滋养神魂或阴属性丹药的辅助材料,价值不菲。

“独臂狼,昨天你们趁乱抢走我们三箱阴魂草,今天必须吐出来!否则,别怪我毒娘子不讲情面!”艳妆妇人声音尖利,带着浓浓的威胁。

“呸!毒蜘蛛,少放屁!这批货本来就是我们先发现的,是你们的人半路想黑吃黑!老子折了三个兄弟,这货,谁也别想拿走!”独臂中年狞笑着,挥了挥仅剩的右臂,他身后的黑狼帮众立刻刀剑出鞘,杀气腾腾。

眼看就要再次火并,围观的人群既兴奋又紧张地后退了几步,让出更大的圈子。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两位,在灰鼠集闹事,是不是太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

人群分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袍、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髯的老者,拄着一根不起眼的藤杖,缓缓走了过来。他气息并不如何外放,但当他目光扫过时,无论是独臂狼还是毒娘子,都神色微凛,收敛了些许气焰。

“是‘葛老’!”

“灰鼠集真正的掌舵人来了!”

“听说葛老早年是筑基修士,后来受伤跌落境界,但底蕴还在,炼气期内罕有敌手,黑狼帮和毒娘子都不敢轻易得罪。”

窃窃私语声传入林风耳中。原来灰鼠集还有这么一位隐藏人物。

葛老走到两拨人中间,目光平静地看了看那几箱阴魂草,又看了看剑拔弩张的双方,淡淡道:“为了这点东西,你们还想再死多少人?灰鼠集经不起你们天天这么折腾。”

独臂狼和毒娘子对视一眼,都没说话,但眼神中的敌意丝毫未减。

葛老叹了口气:“既然你们都不肯退让,老规矩吧。各出三人,擂台比试,三局两胜,赢家拿走全部阴魂草,输家不得再纠缠。如何?”

这是解决纷争的常见办法,尤其是在这种法外之地。独臂狼和毒娘子显然也认可这个方式,各自点了点头。

“好!那就擂台上见真章!”独臂狼咧嘴一笑,眼中凶光闪烁。

毒娘子冷哼一声,翠绿短笛在指尖转了一圈,算是同意。

葛老点点头,对周围人道:“诸位做个见证。擂台就设在此处,点到为止……当然,拳脚无眼,生死各安天命。”

很快,人群清出一片更大的空地,算是临时擂台。黑狼帮和毒娘子各自退回己方阵营,低声商议出战人选。

林风站在人群中,冷静地观察着。他对阴魂草没兴趣,但对这两伙人的实力和战斗方式很感兴趣,这有助于他评估灰鼠集的整体危险程度。同时,他也在留意着葛老,这位看似中立的灰鼠集掌舵人,总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他注意到,在葛老出现后,人群外围,有几个穿着普通、气息收敛得很好的人,悄然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不动声色地退出了人群,朝着营地某个方向快速离去。他们的举止,与周围看热闹的散修格格不入。

“那些人……”林风心中微动,左眼视野记住了那几人的大致轮廓和离去方向。

看来,这灰鼠集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仅有本地帮派争斗,有沼泽怪物威胁,似乎还隐藏着其他不明的势力或意图。

擂台比试即将开始,而林风的心思,却已飘向了更复杂的层面。他必须尽快做出决定,是冒险穿越危机四伏的沼泽,还是暂时滞留在这更加诡谲的灰鼠集?苏婉的伤势,又该如何处理?

抉择的时刻,似乎又迫近了。

第三十五章 泥魈之秘

擂台比试在一种压抑而嗜血的氛围中开始了。

首先登场的是黑狼帮一方,派出的是一个身材矮壮如铁墩、手持两把淬毒短斧的汉子,炼气五层巅峰,绰号“矮脚虎”。毒娘子这边则是一个身形瘦高、十指留着长指甲、泛着幽蓝光泽的阴沉男子,炼气六层,人称“蓝蝎”。

两人没有废话,在葛老一声淡淡的“开始”后,立刻战在一处。矮脚虎双斧狂舞,势大力沉,带着呼呼风声,招式狠辣直接,专攻下三路。蓝蝎则身法诡异,如同泥鳅般滑溜,长指甲带着破空之声,专找关节、要害下手,指甲上的幽蓝光泽显然淬有剧毒。

战斗并不华丽,甚至有些丑陋,但极其凶险。几个回合下来,矮脚虎腿上就被划开一道口子,虽然不深,但伤口立刻泛黑流脓,行动明显迟缓。他怒吼一声,不顾伤势,双斧疯狂抢攻,逼得蓝蝎连连后退。最终,矮脚虎拼着肩膀再中一爪,一斧头砍在了蓝蝎左臂上,几乎将其斩断!

蓝蝎惨叫着败退,毒娘子脸色阴沉地让人将他抬下。矮脚虎也因中毒和失血,被黑狼帮的人扶下去紧急救治。第一局,黑狼帮惨胜。

第二局,毒娘子派出了那两个肤色泛青的壮汉之一。此人面无表情,上台后直接撕开上衣,露出精壮但泛着诡异青灰色的胸膛,低吼一声,皮肤下竟隐隐有黑色纹路浮现,气息陡然暴涨,接近炼气七层!他修炼的显然是某种透支潜力、短时间提升战力的毒功。

黑狼帮这边,独臂狼亲自派出了手下两名炼气七层副手之一,一个使链子枪的精悍汉子。两人交手更加激烈,毒功壮汉悍不畏死,拳脚带着腥风,甚至能喷吐毒雾。链子枪汉子则依仗兵器之利和灵活身法周旋。最终,链子枪汉子一枪刺穿毒功壮汉腹部,但自己也被毒雾喷中面门,双眼瞬间红肿流血,惨叫着倒地,生死不知。毒功壮汉虽腹部重伤,却仍屹立不倒,直到毒娘子示意,才摇晃着走下擂台。

第二局,毒娘子一方惨胜。

一比一平。气氛更加紧张。最后一场,将是决定阴魂草归属的关键。

独臂狼眼神阴鸷,正准备亲自上场,毒娘子却咯咯一笑,抢先一步飘然落入场中:“独臂狼,最后一场,老娘亲自陪你玩玩如何?”

独臂狼一愣,随即狞笑:“求之不得!”他仅剩的右臂一振,一把厚重的鬼头大刀出现在手中,刀身上黑气缭绕,显然也不是凡品。

两位炼气八层的头领亲自对决,顿时点燃了全场的气氛。围观者们屏息凝神,既期待看到高手的对决,也暗自警惕,生怕被波及。

林风站在人群中,目光却并未完全聚焦在擂台上。他的余光始终留意着葛老,以及外围那几个行为异常、先前悄然退去又不知何时返回、混在人群边缘的人。那几人看似在观看比试,但站位隐隐形成呼应,目光不时扫过全场,尤其是……葛老和那几箱阴魂草。

有蹊跷。林风心中警惕更甚。这擂台比试,恐怕不只是解决争端那么简单。

擂台上,独臂狼与毒娘子已经交上手。独臂狼刀法大开大合,凶悍绝伦,每一刀都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和浓郁的黑气,显然修炼的是某种偏向魔道的刀法。毒娘子则身法飘忽,手中翠绿短笛时而如剑般疾刺,时而放在唇边吹出无声的音波,干扰对手心神,音波中似乎还夹杂着细微的、肉眼难辨的毒粉。

两人修为相当,战斗经验丰富,一时间斗得难解难分,气劲四溢,逼得围观人群不断后退。碎石飞溅,地面被犁出深深浅浅的沟壑。

就在两人战至最酣、气机牵引、全神贯注于对方之时——

异变陡生!

“嗖嗖嗖!”

数道乌光毫无征兆地从人群外围、那几名行为异常者手中暴射而出!目标并非擂台上的独臂狼或毒娘子,而是……站在一旁看似中立观战的葛老!以及,那几箱放在擂台边的阴魂草!

乌光快如闪电,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和浓烈的腥臭气息,显然是淬有剧毒的强劲弩箭!而且发射时机刁钻至极,正是全场注意力被擂台激战吸引、葛老气机也被两位炼气八层交锋略微牵引的刹那!

“不好!”

“有埋伏!”

惊呼声四起!人群顿时大乱!

葛老在乌光袭来的瞬间已然察觉,眼中精光爆射,手中藤杖猛地往地上一顿!

“嗡!”

一层淡青色的光罩以他为中心瞬间张开,将他和身边数尺范围护住!

“噗噗噗!”大部分乌光射在光罩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光罩剧烈波动,颜色迅速黯淡,但终究没有破裂!葛老闷哼一声,脸色白了一分,显然仓促防御消耗不小。

然而,射向阴魂草箱子的几道乌光却未被阻挡!

“轰!”“轰!”

其中两个箱子被乌光击中,瞬间炸开!里面捆扎好的阴魂草被炸得四处飞散,更有一股墨绿色的浓烟从炸开的箱子中喷涌而出,迅速弥漫开来!

“烟有毒!”

“是‘腐骨毒烟’!快闭气!”

见识广的散修惊恐大叫,人群更加混乱,争先恐后地远离毒烟区域。毒烟所过之处,草木迅速枯萎发黑,地面嗤嗤作响。

擂台上,独臂狼和毒娘子的战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断。两人又惊又怒,同时罢手后退,警惕地望向袭击来源和弥漫的毒烟。

“什么人?!敢在灰鼠集撒野!”独臂狼怒吼。

毒娘子则眼神闪烁,迅速扫视全场,似乎在判断袭击者的目标和意图。

那几个发动袭击的身影,在一击之后,毫不恋战,立刻借助混乱的人群和帐篷的掩护,分成三个方向,向着沼泽边缘急速遁去!速度极快,显然早有预谋和准备。

“想跑?!”葛老脸色铁青,手中藤杖一挥,数道青色的风刃呼啸着追向其中两个方向。独臂狼和毒娘子也几乎同时出手,刀气和毒针射向另外的逃遁者。

“啊!”“呃!”

远处传来两声短促的惨叫,显然有袭击者被击中。但大部分人还是成功没入了沼泽边缘的浓雾或复杂地形中,消失不见。

袭击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满地狼藉、弥漫的毒烟、惊魂未定的人群,以及脸色极其难看的葛老、独臂狼和毒娘子。

阴魂草被毁了大半,剩下的也散落各处,沾染了毒烟尘土,价值大减。更重要的是,这次公然袭击,等于是狠狠打了灰鼠集、打了葛老的脸!

“查!给我查清楚是谁干的!”葛老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他目光如电,扫过混乱的人群,尤其是在那几个袭击者最初出现的位置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独臂狼和毒娘子也暂时放下了争执,脸色阴沉地吩咐手下清理现场、救治伤员(主要是被毒烟波及的倒霉蛋)、追查袭击者线索。他们虽然彼此争斗,但更不容许外来势力在灰鼠集如此放肆。

林风在袭击发生的第一时间,就护着苏婉退到了更远的、上风处的安全地带,避开了毒烟。他全程冷静地观察着,心中念头飞转。

袭击者的目标很明确:一是葛老,二是阴魂草。袭击葛老,或许是为了削弱或试探灰鼠集的实际掌控者;毁掉阴魂草,则可能是不想让这批资源落入黑狼帮或毒娘子任何一方手中,破坏本地势力的平衡,或者……单纯为了制造混乱,掩盖其他目的?

那些袭击者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一击即退,显然是专业的。他们身上的气息……林风努力回忆那惊鸿一瞥的感觉,似乎有些熟悉,与之前落魂坡遭遇的幽冥道修士有几分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更加驳杂,带着一股荒野悍匪的草莽气。

“是幽冥道勾结的本地势力?还是另一股试图插手灰鼠集的外来力量?”林风思索着。灰鼠集地处要冲,连接南荒与云梦大泽,虽然混乱,但也是一处重要的地下情报和物资中转点,引来觊觎并不奇怪。

这次袭击,让本就紧张的灰鼠集形势变得更加诡谲。葛老威信受损,黑狼帮和毒娘子损失了争夺的货物,还差点被殃及池鱼,三方恐怕都会加强戒备和调查。对于想要穿越沼泽的林风来说,环境更加复杂危险了。

他带着苏婉回到他们简陋的遮雨棚。苏婉小脸还有些发白,显然被刚才的变故吓到了。

“师兄,这里太乱了,我们还要留在这里吗?”她担忧地问。

林风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暂时不能走。袭击刚过,葛老和两帮的人肯定会加强内外监控,盘查可疑人员。我们现在离开,反而更引人注目。而且……”他看向沼泽方向,“袭击者逃向了沼泽,那里现在恐怕也不平静。”

他需要重新评估计划。硬闯沼泽的风险因为“泥魈”和可能潜伏的袭击者而大增。留在灰鼠集,则要面对更加紧张和排外的本地势力。

“先静观其变。”林风做出决定,“这两天我们尽量低调,不要惹人注意。我会想办法再打听关于沼泽和‘泥魈’更具体的信息,特别是它们怕火怕雷的特性,看看能否找到克制之法。你的伤势还需要时间调养,正好趁此机会,争取多恢复一些。”

苏婉点了点头,对林风的安排没有异议。她现在只想不给师兄添麻烦。

接下来的两天,灰鼠集的气氛果然紧绷了许多。巡逻的人明显增多,生面孔受到更多盘查。葛老似乎动用了某些隐秘力量,在暗中调查。黑狼帮和毒娘子的人也暂时放下了争斗,各自收缩势力,加强戒备,同时也在暗中追查袭击者的来历,双方甚至罕见地有了一些情报交流。

林风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让苏婉在遮雨棚内调养(服用阴髓玉碎籽和疗伤丹药),自己则偶尔外出,在营地边缘看似随意地走动,与一些看起来比较寡言但经验丰富的老散修“偶遇”,递上一点微不足道的草药或灵石,换取一些关于沼泽生存、辨识方向、应对毒虫瘴气的零碎经验。他不再刻意打听“泥魈”和袭击者,以免引人怀疑,而是从这些老散修口中旁敲侧击,结合自己的观察,拼凑信息。

他了解到,“泥魈”并非自古就有,而是近几个月才在沼泽深处频繁出现。有老散修猜测,可能与沼泽深处某处“阴眼”的异动有关,或者是某种古老封印松动的结果。它们确实畏惧阳刚炽烈之力,火焰法术和雷系法术效果最佳,但普通的凡火和低阶火球术作用有限,需要持续的高温或爆裂性能量。一些至阳至刚的符箓或材料,如“阳炎石”、“破邪金”等,也对它们有克制作用,但这些东西在灰鼠集也是稀缺货,价格昂贵。

至于袭击者,众说纷纭。有人猜测是其他地界的强大匪帮想来抢地盘;有人怀疑是某个与黑狼帮或毒娘子有仇的势力雇的杀手;甚至有人隐晦地提及,可能与近期在沼泽深处暗中活动、收购“阴冥铁”的那股“外面来的大人物”有关,或许是那些大人物觉得灰鼠集本地势力碍事,想敲打一番。

阴冥铁……林风再次注意到这个关键词。他尝试打听阴冥铁的具体产出地点和特性,但那些老散修要么知之甚少,要么讳莫如深,只说是沼泽极深处、靠近“腐骨潭”一带才有少量出产,开采极其危险,不仅环境恶劣,还可能惊动更强大的“泥魈”甚至其他未知存在。

第三天傍晚,林风正准备回遮雨棚,忽然听到营地入口方向传来一阵更大的骚动,夹杂着惊呼和恐惧的抽气声。

他心中一动,悄然靠近。

只见营地入口处,几个浑身沾满恶臭泥浆、衣衫褴褛、神色惊恐到极点的散修,正被众人围住。他们抬着一副简易担架,担架上盖着一块破布,破布下露出一只残缺不全、肤色青黑、布满黏腻淤泥和啃噬痕迹的人类手臂。

“是……是老胡他们!昨天进沼泽找阴冥铁的那一队!”有人认出了这几个狼狈的散修。

“遇到……遇到那东西了!不止一只!好多……从泥潭里突然钻出来……老胡他们……全完了!就剩我们几个拼死逃出来……”一个逃回来的散修语无伦次,眼神涣散,显然受了极大刺激。

“那东西?是泥魈?”有人急切地问。

“是……但不全是……有个特别大的……比别的都大……颜色发黑……像……像座小泥山……它一口就把王老三吞了……”逃回来的散修浑身发抖。

特别大的泥魈?颜色发黑?林风目光一凝。这描述,与前几天夜里他看到的那个拖尸体的黑影有些相似,但似乎更庞大。

葛老闻讯赶来,分开人群,查看了那只残臂,又仔细询问了逃回来的几人。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黑色泥魈……至少是炼气圆满,甚至可能……触摸到了筑基的门槛。”葛老缓缓说道,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炼气圆满,甚至可能半步筑基!这对于灰鼠集这些普遍在炼气中后期的散修来说,几乎是无法抗衡的存在!难怪一队经验丰富的寻矿者近乎全军覆没。

“腐骨潭一带……暂时列为禁区,任何人都不要靠近。”葛老沉声下令,“另外,通知下去,加强营地夜间警戒,尤其是靠近沼泽的一侧,多布置火把和预警陷阱。那黑色泥魈……可能已经有了初步的领地意识。”

命令很快传开,营地里的气氛更加压抑,人人自危。原本一些还打算冒险进入沼泽深处搏一把的散修,也彻底打消了念头。穿越沼泽的路线,也因此变得更加不确定——谁也不知道,除了腐骨潭,其他地方是否也潜伏着类似的可怕存在。

林风回到遮雨棚,将听到的消息告诉苏婉。苏婉的脸色也变得苍白。

“炼气圆满……甚至半步筑基……”她喃喃道,“师兄,我们……还能过去吗?”

林风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枚冰冷的黑色“逆”字令牌。前有强怪拦路,后有追兵隐忧,身边还有需要保护的伤者。局面似乎糟糕到了极点。

但不知为何,听到“黑色泥魈”、“腐骨潭”、“阴冥铁”这些词汇时,他体内那团漆黑的煞元,似乎隐隐躁动了一下,并非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与渴望?仿佛那些东西,与他修炼的《阴煞炼元秘录》和那古修洞府留下的传承,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

是错觉?还是……冥冥中的指引?

他想起石壁刻痕上关于“阴冥铁”和某种“地阴淬体”的只言片语。想起那黑色泥魈身上浓郁的、混合死寂与怨念的阴煞之气。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闪电,划过他的脑海。

如果……那黑色泥魈和腐骨潭的阴冥铁矿脉,是比落魂坡地穴更加庞大、更加精纯的阴煞之源呢?如果……能够利用它们,甚至……吞噬它们……

风险无疑巨大到难以想象,几乎等同于自杀。但收益,也可能超乎想象。不仅能解决眼前的困境(获取资源、提升实力、甚至找到克制或利用泥魈的方法),或许还能揭开古修传承的更多秘密,甚至……接触到这个世界更深层的、关于“阴”、“煞”、“命”的规则?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就再也无法压下。理性魂疯狂计算着各种可能性和成功率,冰冷地指出其中无数致命的环节。但情感魂中那股不甘被困、渴望破局、渴望力量的执念,以及“煞魔初态”传来的、对同源强大能量的隐隐渴望,都在推动着他。

他看着苏婉担忧的眼眸,又看了看外面阴沉压抑的营地。逃避,或许能苟活一时,但永远无法真正掌控命运,保护想保护的人。

“沼泽……还是要过。”林风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但不是硬闯。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

“什么方式?”苏婉不解。

林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那张在瘸腿李那里看到、但当时没买的沼泽地图(他后来还是找机会买了下来),在油布上摊开,手指落在了标记着“腐骨潭”的那个狰狞骷髅图案上。

他的指尖,缓缓摩挲着那个图案,眼中闪烁着幽深难测的光芒。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可能藏着最大的机会,也可能是……最意想不到的生路。”

他需要更多关于腐骨潭和黑色泥魈的情报,需要准备更充分的克制手段和逃生方案。这注定是一次九死一生的豪赌。

但仙逆路上,哪一步不是赌?

夜色渐浓,灰鼠集的灯火在压抑中明明灭灭。沼泽方向的浓雾深处,仿佛传来若有若无的、充满恶意的低沉呜咽。

而少年破命者的征程,即将拐向一条更加黑暗、也更加波澜壮阔的岔路。

第三十六章 尸鬼交易

油布上,腐骨潭的骷髅标记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林风的手指停在那里,许久未动。苏婉看着地图,又看看他沉静中带着一丝疯狂的眼神,心中忐忑,却莫名地选择了相信。师兄总是有办法的,哪怕那办法听起来像是送死。

“我们需要更准确的情报,尤其是关于那个‘黑色泥魈’的活动规律、具体弱点,还有腐骨潭周边的地形。”林风收起地图,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另外,我们需要准备足够克制阴邪之物的东西,光靠瘸腿李那些药不够。”

“可是……葛老都下令禁止靠近了,那些逃回来的人也吓破了胆,谁会知道更详细的情况?就算知道,又怎么肯告诉我们?”苏婉忧心道。

林风目光投向营地西北角,那里是灰鼠集最混乱、最肮脏的区域,也是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和情报最可能流通的地方。“总有人为了利益,敢冒风险,或者……本身就与那些东西打过交道。”

他让苏婉继续留在遮雨棚休息,自己则换了一身更加不起眼的灰布衣裳,脸上也抹了些泥灰,再次走入营地。这次,他没有去那些相对“正经”的交易区,而是径直走向西北角的“烂泥巷”。

这里名副其实,地面泥泞不堪,污水横流,帐篷更加破烂低矮,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气、汗臭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味。形形色色的人物在这里出没,有的眼神麻木,有的闪烁凶光,有的则带着病态的亢奋。这里是灰鼠集真正的法外之地,连黑狼帮和毒娘子都不太愿意插手太深。

林风收敛气息,如同一个最普通的、谨慎的落魄散修,在狭窄肮脏的巷子里慢慢走着,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两侧那些黑洞洞的帐篷口和窝棚。他在这里要找一个绰号叫“尸鬼”的人——这是他从一个贩卖过期情报的老酒鬼口中,用半块干粮换来的名字。据说,“尸鬼”常年混迹在沼泽边缘,对里面的情况比谁都熟,甚至传言他懂得一些操控或沟通低等阴尸邪物的偏门手段,也因此被主流修士排斥,只能躲在这烂泥巷里接些见不得光的活计。

按照老酒鬼的描述,林风在巷子最深处,一个紧挨着沼泽污水沟、散发着浓重腥臭的破烂窝棚前停下了脚步。窝棚用发黑的兽皮和烂木头搭成,门口挂着一串风干扭曲、不知是什么生物的眼球,随风轻轻晃动。

“尸鬼在吗?”林风压低声音,对着黑黢黢的棚口问道。

里面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嘶哑干涩、仿佛两块骨头摩擦的声音:“谁?”

“想买点‘泥里的消息’,还有……能对付‘泥里东西’的玩意。”林风言简意赅。

又沉默了一会儿,那声音道:“进来,别带尾巴。”

林风掀开低垂的、沾满污渍的兽皮门帘,弯腰钻了进去。窝棚内比外面看起来稍大,但也极其昏暗,只有角落里一盏用不知名油脂点燃的油灯,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光和刺鼻的臭味。地上散乱地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颜色诡异的骨头、晒干的古怪植物、浸泡在浑浊液体里的器官、还有几件沾满泥浆的破损法器。空气沉闷污浊,带着沼泽淤泥和防腐药物的混合气息。

一个佝偻的身影坐在油灯后的阴影里,裹着一件宽大破旧的黑色斗篷,兜帽低垂,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双在昏暗中闪烁着幽幽绿光的眼睛,如同夜间觅食的野兽。这就是“尸鬼”。

“生面孔。炼气六层?气息倒是藏得不错。”尸鬼的声音直接响起,似乎能看穿林风的伪装,“说吧,想知道什么?又打算用什么来换?老子这里,不收灵石,只收……有意思的东西,或者,命。”

林风心中微凛,这尸鬼果然不简单,至少感知极其敏锐。他不动声色,从怀中(实则是储物袋)取出两样东西,放在两人之间肮脏的地面上。

一样是那柄从幽冥道修士身上得来的白骨匕首。另一样,则是他之前猎杀一头低阶沼泽妖兽“腐爪鳄”时,从其颅骨中取出的一小颗“阴煞珠”——这种珠子蕴含精纯阴煞,对修炼阴寒功法或炼制某些阴毒法器有点用处,价值一般,但胜在是沼泽特产。

尸鬼的幽幽目光落在两样东西上,在白骨匕首上停留的时间稍长。“幽冥道‘蚀骨匕’的仿制品?手艺还行,带了点真品的凶煞气。阴煞珠,品质马马虎虎。”他评价道,声音听不出喜怒,“就这点东西,想换‘黑色泥魈’和腐骨潭的消息?再加点。”

林风早有准备,又取出一个小玉瓶,拔开塞子,一股精纯温和的阴寒之气弥漫开来——里面是他提前分出的小半颗阴髓玉碎籽磨成的粉末。这东西对尸鬼这种常年接触阴秽、很可能自身也修炼偏门阴功的人来说,吸引力巨大。

果然,尸鬼的呼吸微微一滞,幽绿的目光死死盯住玉瓶。“这是……阴髓玉气?虽然稀薄,但很精纯……你从哪里弄来的?”

“这就不劳费心了。”林风平静道,“换你知无不言,以及……一件能有效克制或干扰黑色泥魈的东西,至少能保一次命。”

尸鬼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他伸出枯瘦如同鸡爪、指甲长而弯曲的手,将三样东西飞快地收走。“成交。”

他压低声音,开始讲述,声音在昏暗的窝棚里显得格外诡秘:

“‘黑色泥魈’,我管它叫‘腐潭主’。它不是最近才出现的,至少三年前,我就在腐骨潭深处感应到过它的气息,只是那时它还很弱小,一直在沉睡。大概半年前开始,它才活跃起来,并且快速变强,吞食了大量沼泽生物和其他弱小的泥魈。我怀疑,腐骨潭下面,可能连通着一个古老的‘阴煞地窍’,最近发生了什么变化,泄露了更多精纯的阴煞地气,才催生了它。”

“它的弱点,确实是阳火和雷霆。但普通火焰和低阶雷符用处不大,它体表的淤泥和阴气能迅速湮灭它们。需要持续的高温,或者蕴含真正‘阳炎之力’或‘破邪雷霆’的法术、符箓、法器。另外,它对强烈的生机和血腥气非常敏感,尤其是受伤活物的血气,能刺激它变得更加狂暴和贪婪。”

“腐骨潭周边地形复杂,遍布小型泥潭和腐蚀性水洼,地下可能有空洞。潭水本身具有强烈的腐蚀性和阴寒毒性,筑基以下修士沾之即伤。‘腐潭主’通常潜伏在潭底或连接地窍的洞穴中,但在月圆之夜前后,阴气最盛时,它可能会离开巢穴,在腐骨潭周边数里范围内游荡、捕食。昨天老胡他们遇袭,可能就是撞上了它外出的时候。”

“至于克制它的东西……”尸鬼顿了顿,从身后阴影里摸出一个用黑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物件,递给林风,“这个给你。”

林风接过,入手沉甸甸、冷冰冰。揭开黑布,里面是一个锈迹斑斑、造型古朴的青铜铃铛。铃铛表面刻满了细密扭曲的符文,大部分已经模糊不清,但隐隐还能感觉到一股微弱却极其古老的“镇魂”气息。

“这是‘摄魂铃’的残件,真正法器的碎片,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留下来的。摇动它,能发出干扰阴魂邪物灵智的声响,对泥魈这种介于实体与能量体之间的东西应该也有点效果。但记住,只能用它争取时间,别指望靠它干掉‘腐潭主’。而且,这玩意用一次,里面的残存灵性就弱一分,最多能用三次,就会彻底变成废铁。”尸鬼警告道。

林风仔细感受着青铜残铃上的气息,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有用的保命之物,尽管是消耗品。

“另外,再免费送你一个消息。”尸鬼的幽绿眼睛盯着林风,声音更低,“最近除了你们这些想穿过去的,还有另外几拨人,也对腐骨潭和‘腐潭主’感兴趣。一拨像是宗门出来的,行事谨慎,似乎在勘察地形和采集样本;另一拨……嘿嘿,煞气很重,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准备干一票大的。灰鼠集前几天的袭击,说不定就和他们有关。你小子要是真想往腐骨潭凑,小心别成了别人的探路石或者祭品。”

宗门的人?煞气很重的人?林风心中念头急转。宗门的人可能是青云宗或其他势力的调查者;煞气重的……会是幽冥道,还是其他魔道势力?他们目标也是阴冥铁?还是有别的图谋?

“多谢。”林风记下这些信息,不再多问,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尸鬼叫住他,幽绿的目光在他身上又转了一圈,嘶哑道,“你身上……有股很特别的味道,和沼泽深处的某些东西……有点共鸣。小子,不管你修炼了什么,腐骨潭对你来说,可能既是死地,也是……机缘。好自为之吧。”

林风身体微微一僵,没有回头,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窝棚内,尸鬼望着晃动的门帘,低声自语:“阴髓玉气……古怪的煞元波动……还有那股子藏在骨子里的凶性和执念……嘿嘿,这灰鼠集,越来越有趣了。”

离开烂泥巷,林风迅速将得到的信息在脑中梳理整合。黑色泥魈(腐潭主)的实力、习性、弱点、活动规律大致清晰。腐骨潭环境险恶。还有未知势力在暗中活动。

风险极高,但尸鬼最后那句话,也印证了他之前的某种直觉——腐骨潭的阴煞环境,或许真的与他修炼的功法有某种关联。

回到遮雨棚,他将情况简要告诉了苏婉,略去了关于自身功法感应的部分,也隐瞒了可能存在的其他势力,只强调了腐骨潭的危险和黑色泥魈的可怕。

“师兄,我们……真的要去那里吗?”苏婉听完,脸色更白了。

“不一定直接去腐骨潭。”林风摊开地图,指着腐骨潭东北方向的一条迂回路线,“我们可以尝试从外围绕过腐骨潭的核心区域,利用‘腐潭主’月圆之夜可能外出游荡的规律,选择它离巢较远的时候快速通过。但前提是,我们必须有足够的把握,在遭遇普通泥魈或万一撞上‘腐潭主’时,能脱身。”

他指了指刚得到的青铜残铃:“这个能干扰它,争取时间。我们还需要准备更多阳炎属性的符箓或材料,哪怕品阶低些,数量多了也能形成干扰。另外,瘴气丸、驱虫散要备足,你的伤势也必须再恢复一些,至少要有自保和快速移动的能力。”

接下来的几天,林风开始为计划做准备。他再次找到瘸腿李,花费不小的代价,购买了几张品质低劣但确实蕴含一丝阳火之力的“炎爆符”和“火墙符”。又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从一个急于变现的散修手里,用几块妖兽材料换到了一小撮“赤阳砂”——这是一种蕴含微弱阳气的矿石粉末,撒出去能暂时驱散阴气,对低阶邪物有一定克制,同样价值不高但聊胜于无。

他还利用夜晚,悄悄在营地外围相对安全的区域,试验了几次青铜残铃。摇动时,铃铛发出一种低沉沙哑、直透神魂的奇异声响,周围的虫鸣会瞬间停止,连空气中的阴寒气息都似乎被搅乱了一瞬。效果确实有,但正如尸鬼所说,铃铛上的古老灵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

苏婉在他的督促和阴髓玉碎籽的持续滋养下,伤势恢复得很快,修为也稳步回升到了炼气四层,虽然距离巅峰还有差距,但行动已无大碍,也能施展一些简单的轻身术和治疗术了。

第四天,正是月圆之夜的前一天。灰鼠集的气氛因为“腐潭主”的传闻而格外紧张,夜幕降临后,营地边缘加强了巡逻和火把,少有人在外走动。

林风和苏婉早早休息,养精蓄锐。他们的计划是,在明天月圆之夜,当“腐潭主”最可能离开巢穴游荡时,从腐骨潭东北方向的外围区域快速穿行。为此,林风根据地图和尸鬼的信息,规划了一条尽可能远离潭心、避开已知泥潭密集区的路线,并预留了几个紧急避险点。

深夜,林风正在闭目调息,忽然,他怀中的那枚黑色“逆”字令牌,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热了一下!

他猛然睁眼,取出令牌。令牌本身并无异样,但那瞬间的温热感无比清晰。与此同时,他隐约感觉到,营地东南方向,似乎有数道极其隐晦但强大的气息,正悄然掠过,速度极快,直奔沼泽深处而去!

那气息……带着一种冰冷的秩序感和淡淡的威压,与灰鼠集散修的驳杂气息截然不同,也与幽冥道的阴森不同。

“天命阁?”一个名字骤然划过林风脑海!按照大纲设定,这是与“逆乱盟”对立的、维持天道秩序的组织!他们的巡天使曾遥远注视过自己(破命者)!

难道是他们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因为灰鼠集的异动(黑色泥魈、阴冥铁、袭击事件)而前来调查?

林风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如果真是天命阁的人,那局面就更加复杂和危险了。他们或许不会直接插手散修争斗,但对于“破命者”气息和可能扰乱“秩序”的异常事件(比如强大的阴煞邪物滋生),绝不会坐视不理。

他立刻摇醒苏婉,示意她噤声,两人警惕地感知着外面的动静。那几道气息很快消失在沼泽方向的浓雾中,并未在灰鼠集停留。

“师兄,怎么了?”苏婉小声问。

“没事,可能是我感觉错了。”林风没有多说,免得她更加担心。但心中已经将“可能遭遇天命阁”列入了最高级别的风险项。

这一夜,两人再无睡意。

第二天,天空阴沉,不见月光,但根据推算,今夜正是月圆。林风决定按原计划行动。白天,他们最后一次检查了装备:足量的避瘴丸、驱虫散、清毒膏;炎爆符三张、火墙符两张;赤阳砂一小包;青铜残铃;地图;清水干粮;以及各自的武器(林风的厚土剑、白骨匕首,苏婉的一柄普通青锋剑)。

傍晚时分,灰鼠集依旧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林风和苏婉悄然离开营地,向着东北方向的沼泽边缘潜去。

随着深入,植被变得茂密而怪异,高大的黑色芦苇丛生,水面覆盖着厚厚的绿色浮萍,空气中甜腥腐烂的气味越发浓重,淡灰色的瘴气开始在林间低洼处弥漫。光线迅速暗淡下来。

林风让苏婉服下避瘴丸,自己也含了一颗。两人运起轻身术,尽量踩在露出水面的树根、石块或相对坚实的土埂上,按照地图标记的路线快速前进。林风在前探路,左眼全开,规避着可能的泥潭和毒虫巢穴。苏婉紧随其后,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起初一段路还算顺利,只遇到几条受惊的水蛇和几只拳头大的毒蚊,被轻松解决或驱散。但随着越发深入,环境变得更加险恶。沼泽地面松软湿滑,不时有气泡从淤泥中冒出,破裂后散发恶臭。一些扭曲的枯树上挂着惨白的、类似人形的藤蔓,随风轻轻晃动,发出呜咽般的声音。远处浓雾中,偶尔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嘶吼或滑腻的爬行声,但并未靠近。

林风知道,他们已经进入了泥魈可能出没的区域。他更加小心,尽量避开那些阴气特别浓郁、死寂一片的水洼。

天色完全黑透,今夜无月,星光也被浓雾遮蔽,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林风左眼的夜视能力能勉强看清前方数丈。他们点燃了特制的、加了驱虫药粉的火把(火光不能太亮,以免吸引不必要的注意),昏黄的光圈仅能照亮脚下。

按照估算,他们应该已经绕到了腐骨潭东北方向的外围,距离预定的穿行路线中点不远。只要再坚持一个时辰,穿过前面那片相对开阔的、被称为“鬼哭林”的枯木林,就能离开腐骨潭的核心影响范围。

然而,就在他们踏入鬼哭林边缘时,异变突生!

前方的泥沼突然剧烈翻腾起来!数个浑身裹满淤泥、形态扭曲、散发着浓郁死气和怨念的身影,缓缓从泥浆中“站”了起来,堵住了去路!它们没有固定的五官,只有两个幽深的空洞和一张裂开的、流淌着黑色泥浆的嘴,发出嗬嗬的怪响。

泥魈!而且不止一只,是五只!虽然体型不大,气息大约在炼气五六层左右,但数量占优,且占据地利。

“小心!”林风低喝一声,将苏婉护在身后,厚土剑出鞘,漆黑的煞元瞬间覆盖剑身。

五只泥魈似乎被活人的气息和火光刺激,发出尖锐的嘶鸣,同时从不同方向扑了上来!它们动作看似笨拙,但在泥沼环境中速度极快,而且手臂(或触手)可以任意伸缩,带着腥风和腐蚀性的泥浆!

林风眼神冰冷,不退反进!煞元灌注双腿,身形如同鬼魅般滑出,避开了正面两只泥魈的扑击,厚土剑划出一道凌厉的黑芒,斩向右侧一只泥魈的“脖颈”!

“噗嗤!”剑锋轻易切开了淤泥和里面某种坚韧的纤维组织,但那泥魈只是晃了晃,伤口处涌出更多黑泥,迅速弥合,动作几乎不受影响!果然如情报所说,普通物理攻击效果有限!

左侧和身后的泥魈已经逼近,挥舞着泥浆触手缠向林风。苏婉娇叱一声,青锋剑亮起微光,一道柔和的青色剑气斩出,虽然威力不强,但恰好干扰了左侧泥魈的动作,为林风争取了瞬息时间。

林风手腕一翻,一张炎爆符已然在手,注入煞元激活,猛地朝身后甩去!

“轰!”

炽热的火球在泥魈群中炸开,火光和冲击力将两只泥魈炸得踉跄后退,体表的淤泥被烧得滋滋作响,冒出大量黑烟,发出痛苦的嘶鸣。果然,火焰有效!但炎爆符威力有限,未能重创它们。

趁此机会,林风脚踏玄步,身形连闪,厚土剑连连点出,剑尖凝聚的漆黑煞元带着强烈的侵蚀力,专攻泥魈身上那些能量波动相对集中的“节点”(这是他左眼观察到的弱点)。同时,他低喝:“苏婉,赤阳砂!”

苏婉会意,立刻掏出那小包赤阳砂,运起灵力,朝着前方泥魈最密集处撒去!

淡红色的粉末在空中弥漫,接触到泥魈身上的阴煞之气,立刻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如同冷水滴入热油。泥魈们明显变得焦躁不安,动作迟缓了一些。

“走!”林风不敢恋战,这些普通泥魈杀之不尽,纠缠下去只会引来更多,甚至可能惊动大家伙。他拉起苏婉,施展随行步,朝着鬼哭林深处疾掠而去。

五只泥魈愤怒地嘶吼着,紧追不舍,但它们似乎对赤阳砂有所忌惮,速度慢了一线。

两人在昏暗诡异的枯木林中亡命奔逃,身后泥魈的嘶鸣和泥浆翻腾声不绝于耳。林风左眼不断扫描前方,寻找相对安全的路径,同时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其他危险。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鬼哭林、前方隐约可见相对正常的沼泽灌木时——

“吼——!!!”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嘶鸣都要低沉、浑厚、充满恐怖威压的咆哮,如同闷雷般从他们侧后方、腐骨潭的方向滚滚传来!伴随着咆哮,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腐臭、以及滔天的阴煞怨气,如同海啸般席卷而至!

整片鬼哭林的枯木都在剧烈震颤!地面上浑浊的积水泛起不正常的波纹!追在身后的五只普通泥魈如同受到惊吓的兔子,瞬间停止了追赶,瑟瑟发抖地伏低身体,发出臣服般的呜咽。

林风和苏婉猛地停下脚步,骇然回头。

只见在腐骨潭方向的浓雾深处,一个如同小山般的庞大黑影,正缓缓立起!它比普通泥魈大了十倍不止,通体漆黑,仿佛由最粘稠的原油和无数腐败物聚合而成,体表不断蠕动着,滴落着恶臭的泥浆。两颗猩红色的、如同灯笼般的光芒在黑影头部位置亮起,充满了残忍、饥饿与无尽的怨毒,死死地锁定了他们这个方向!

黑色泥魈!“腐潭主”!它竟然在这个时候,离开了腐骨潭,出现在了鬼哭林边缘!而且,显然被刚才的战斗和活人气息惊动了!

炼气圆满,甚至半步筑基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般碾压过来!苏婉脸色惨白如纸,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林风也是心脏狂跳,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但理性魂却在极致的危机下爆发出冰冷的计算力。

“逃!向东北,全力!”林风低吼,一把揽住苏婉的腰,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也顾不得掩饰动静,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东北方!

几乎在他们动身的同一瞬间,那庞大的黑色泥魈动了!它看似笨重的身躯,在泥沼中移动的速度却快得惊人!如同一条黑色的泥石流,轰隆隆地碾过地面,所过之处,枯木折断,泥浆翻涌,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紧追而来!

距离在迅速拉近!那滔天的凶煞之气几乎要触及后背!

林风眼中厉色一闪,毫不犹豫地掏出那青铜残铃,将煞元疯狂灌入,猛地摇动!

“叮——铃——!”

沙哑、低沉、直透神魂的铃声骤然响起,如同古战场亡魂的哀嚎,带着一股奇异的镇魂之力,向后方扩散!

黑色泥魈疾追的身形猛地一顿!猩红的巨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混乱和痛苦,发出愤怒而困惑的咆哮,追击速度陡然减缓!

有效!但林风能感觉到,手中青铜残铃的光芒瞬间黯淡了大半,铃身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他不敢有丝毫停顿,借着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将随行步催发到前所未有的程度,甚至不惜轻微损伤经脉,榨取更多的煞元!身影在昏暗的沼泽中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

苏婉也强忍着恐惧,全力施展轻身术配合。

一人逃,一怪追,在危机四伏的沼泽中上演着生死时速。

青铜残铃的效果只持续了不到十息。黑色泥魈很快从混乱中恢复,变得更加暴怒,速度再次提升!双方距离又一次拉近!

林风咬牙,将剩下的两张炎爆符和一张火墙符同时向后抛出,激活!

“轰轰!呼——!”

火球炸裂,火墙升腾,暂时阻挡了黑色泥魈的视线和步伐,炽热的火焰灼烧着它体表的阴煞泥浆,发出刺耳的嗤嗤声和更加浓郁的恶臭。

黑色泥魈怒吼连连,庞大的身躯硬生生冲过火墙,体表被烧得焦黑一片,但似乎并未受到致命伤,反而被彻底激怒,速度竟然又快了一分!它张开那如同无底洞般的大口,一股混合着剧毒泥浆和浓烈阴煞的黑色洪流,如同瀑布般朝着前方奔逃的两人喷吐而出!

生死一线!

林风瞳孔骤缩,将苏婉猛地向前推开,自己则瞬间转身,厚土剑横于身前,丹田内那团漆黑煞元疯狂旋转,全部涌出,在身前形成一道凝实的、近乎实质的黑色罡墙!同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暗红,“煞魔初态”被生死危机隐隐引动,一股更加暴戾、悍不畏死的气息从他身上升腾而起!

“给我挡住!”

黑色洪流狠狠撞在煞元罡墙之上!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向四周席卷,将周围的芦苇和灌木连根拔起!泥浆四溅,毒烟弥漫!

林风如遭重击,胸口一闷,喉头腥甜,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一棵粗大的枯树上,枯树咔嚓断裂!他滑落在地,口中溢出一缕鲜血,持剑的右臂微微颤抖,虎口崩裂,厚土剑上的煞元黯淡了许多。

但那黑色洪流,也被这拼死一挡,硬生生偏转了方向,擦着被推开的苏婉身侧掠过,将后方一片泥地腐蚀出一个深坑!

苏婉惊魂未定,看到林风受伤倒地,心如刀绞,惊呼一声就要冲过去。

“别过来!”林风厉声阻止,挣扎着站起。他死死盯着那因为喷吐攻击而稍微停顿的黑色泥魈。

黑色泥魈猩红的巨眼中也闪过一丝意外,似乎没想到这个渺小的人类能挡住自己一击。但它随即发出更加兴奋和残忍的咆哮,迈开沉重的步伐,再次逼近,显然不打算给猎物任何喘息之机。

林风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手臂的剧痛。他看了一眼手中光芒几乎彻底熄灭、布满裂痕的青铜残铃,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焦急万分的苏婉,再看了一眼那不可力敌的恐怖怪物。

逃,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绝境,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林风眼中燃烧的,不仅仅是冰冷的求生欲,还有一丝被逼到绝路后、混合着“煞魔初态”凶性的疯狂。

他的目光,越过步步逼近的黑色泥魈,投向了它身后,那腐骨潭方向的浓浓迷雾。

或许……尸鬼说得对。腐骨潭,既是死地,也是……机缘?

一个更加疯狂、甚至玉石俱焚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滋长。

他缓缓握紧了厚土剑,剑身上,残余的漆黑煞元再次开始凝聚,颜色……似乎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不稳定了。

“苏婉,”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待会儿,我说跑,你就立刻朝着东北方向跑,不要回头,用最快的速度,直到离开这片沼泽。”

“师兄!你要做什么?!”苏婉听出了他话中的决绝,泪水瞬间涌出。

林风没有回答,只是将最后一点阴髓玉碎籽的粉末塞进口中,感受着精纯的阴寒能量在体内化开,勉强压制着伤势和反噬。

他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如同山岳般的黑色阴影,嘴角扯起一抹冰冷的、近乎狞笑的弧度。

“想吞了我?那就看看……到底是谁,吞了谁!”

他体内的漆黑煞元,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逆向运转!

第三十七章 绝境反击

“想吞了我?那就看看……到底是谁,吞了谁!”

低沉的、带着冰冷疯狂的呢喃,从林风齿缝间挤出。他体内的漆黑煞元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逆向运转,仿佛要挣脱经脉的束缚,化作焚灭自身的烈焰。这不是《阴煞炼元秘录》或《血煞炼体术》中的任何法门,而是理性魂在绝境中结合“煞魔初态”的凶性,推演出的、近乎自杀的搏命之法——逆冲煞元,短时间换取爆炸性的力量增幅,代价是经脉重损,甚至修为倒退!

但面对步步紧逼、如同洪荒巨兽般的黑色泥魈,这是唯一的、渺茫的希望!

“跑!”林风猛地扭头,对着苏婉嘶声厉喝!

苏婉泪眼模糊,看着林风决绝的背影,看着他身上开始蒸腾起不稳定的、如同黑色火焰般扭曲的煞气,心如刀绞。她知道,自己留下只会成为拖累,只会让师兄的努力白费。

“师兄……保重!”她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句话,猛地转身,将轻身术催发到极致,头也不回地朝着东北方向疾掠而去!泪水在空中飞散,但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回头,不让自己崩溃。她必须活下去,不能辜负师兄的牺牲!

感受到苏婉的气息迅速远离,林风心中最后一丝牵挂稍稍放下。他将全部心神,投向了眼前这头恐怖的存在。

黑色泥魈——“腐潭主”似乎对猎物的“分头逃窜”有些疑惑,猩红的巨眼在林风和苏婉离去的方向之间来回扫视,但最终,它那充满怨毒与贪婪的目光,牢牢锁定了留在原地、散发着危险而诱人气息的林风。这个渺小的人类,不仅挡住了它的攻击,身上那股阴寒与暴戾交织的力量,也让它感到一种源自本能的、想要吞噬和占有的渴望!

“吼——!”

腐潭主不再犹豫,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猛然加速,如同黑色的泥石流崩塌,携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狠狠撞向林风!这一次,它没有远程喷吐,而是选择以最蛮横、最直接的物理方式,要将这个胆敢挑衅它的人类碾成肉泥!

林风瞳孔中倒映着那越来越近、遮天蔽日的黑影,死亡的阴影浓稠如墨。但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燃烧的冰冷和疯狂。

就是现在!

他足下猛地一蹬,早已蓄势待发的逆冲煞元轰然爆发!脚下坚实的泥地瞬间炸开一个大坑!他的身体如同被强弓射出的利箭,不退反进,竟朝着腐潭主冲撞而来的方向,斜斜地、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迎了上去!

不是硬碰硬!他在赌!赌这腐潭主灵智不高,赌它庞大的身躯在高速冲锋中转向不易!

左眼视野将腐潭主冲锋的轨迹、泥浆飞溅的角度、周身阴煞之气的流动薄弱点,瞬间计算得清清楚楚!理性魂如同最精密的法器,在生死一线间,为身体规划出唯一的生路!

“咻——!”

林风的身影几乎贴着腐潭主擦身而过!腐潭主冲锋带起的狂暴气流和飞溅的泥浆如同无数鞭子抽打在他身上,本就受伤的身体再次添加无数细小的伤口,黑袍瞬间破烂不堪。但他成功避开了正面冲撞!并且,在擦身而过的刹那,他手中的厚土剑,凝聚了逆冲煞元爆发出的最强力量,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漆黑细线,狠狠刺入了腐潭主侧腹一处相对“稀薄”、能量流转略显迟滞的节点!

“嗤——!”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斩击普通泥魈的徒劳无功!蕴含着林风搏命一击的漆黑煞元,如同最致命的毒刺,狠狠扎入了腐潭主体内!那精纯而霸道的侵蚀力,与腐潭主体内磅礴但相对驳杂的阴煞怨气瞬间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嗷——!!!”

腐潭主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夹杂着愤怒与惊愕的惨嚎!庞大的身躯因为剧痛和能量冲突而猛地一僵,冲锋的势头都出现了紊乱,体表翻腾的泥浆中,被刺中的位置猛地炸开一团黑气,伤口处滋滋作响,竟然无法像之前那样迅速愈合!

有效!但还不够!这一击虽然创伤了它,但远未致命,反而彻底激怒了这头沼泽霸主!

林风一击得手,毫不恋战,借着反冲之力,身体如同陀螺般旋转,卸去大部分冲击,落地时踉跄数步,口中再次溢出鲜血。逆冲煞元的反噬开始显现,经脉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丹田气海都在震颤。但他强行压下,目光死死锁定腐潭主,脚下步伐诡异一变,不再直线逃跑,而是……向着腐潭主来时的方向,也就是腐骨潭的核心区域,开始迂回移动!

他要做什么?苏婉已经逃向东北安全方向,他为什么不往相反方向逃,反而要靠近更危险的腐骨潭?

理性魂给出了冰冷的答案:直线逃跑,以腐潭主的速度和沼泽地利,他重伤之躯根本逃不掉。唯一的生机,在于“混乱”和“变数”!腐骨潭是腐潭主的巢穴,也是阴煞之气最浓烈的地方。他要将战场引向那里,利用复杂的环境,甚至……利用那可能存在的“阴煞地窍”!他要赌,赌自己的功法与那里的环境能产生更强的共鸣,赌那里有腐潭主也忌惮的东西,赌绝境中的一线变数!

腐潭主从剧痛中恢复,猩红的巨眼几乎要滴出血来!它猛然转身,死死盯着那个不仅伤了自己、还敢挑衅般靠近自己巢穴的蝼蚁,暴怒彻底淹没了它本就不多的理智。

“吼吼吼——!!!”

它不再有任何保留,周身阴煞之气如同沸腾的墨池,疯狂涌动!它抬起一只由淤泥和腐败物凝聚而成的巨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狠拍向林风!同时,另一只爪子猛地插入地下,方圆数十丈的沼泽地面剧烈震动,数道粗大的、由泥浆和阴煞之气凝聚的触手破土而出,如同狰狞的巨蟒,从四面八方缠绕、抽打向林风!

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林风眼神冰冷到了极点,也疯狂到了极点。他一边以诡异灵活的身法,在泥浆触手的缝隙间惊险穿梭,如同暴风雨中的海燕;一边不断以厚土剑点出,剑锋上附着的漆黑煞元虽然因为逆冲而威力大减,但依旧带着强烈的侵蚀性,将靠近的触手勉强逼退或斩断一截。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鲜血染红了破碎的衣袍,气息也越发紊乱。

但他的脚步,却坚定不移地,一步步向着腐骨潭方向挪动!他在用自己作为诱饵,用生命作为赌注,引诱着这头恐怖的怪物,返回它的老巢!

腐潭主愈发狂躁,攻击如同狂风暴雨,将周围大片沼泽地摧毁得面目全非。林风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有好几次,泥浆触手擦着他的身体掠过,带起大片的血花;腐潭主的巨爪拍击在地面,溅起的泥浆和碎石如同炮弹般砸在他身上。

内脏仿佛移位,骨骼发出呻吟,意识都因为剧痛和失血而开始模糊。但他咬破舌尖,以更尖锐的痛楚刺激自己保持清醒。左眼视野中,腐骨潭方向那浓郁的、如同实质的灰黑色阴煞气旋,已经越来越近!

就在林风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即将被泥浆触手彻底缠住的瞬间——

“嗡——!”

怀中的那枚黑色“逆”字令牌,再次毫无征兆地剧烈发热!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感应,而是如同烙铁般滚烫!紧接着,令牌似乎与腐骨潭深处某个存在,或者某种庞大的阴煞场域,产生了极其短暂的共鸣!

一股微弱但精纯无比、远超腐潭主体内驳杂阴煞的“地阴之气”,如同受到吸引般,从腐骨潭方向被“扯”出了一丝,跨越数百丈距离,悄然没入了林风体内!

“嗯?!”

林风身体猛地一震!这股突如其来的精纯地阴之气,虽然只有一丝,却如同甘霖般,瞬间滋润了他干涸剧痛的经脉,稳住了即将崩溃的逆冲煞元,甚至让他丹田内那团漆黑煞元都微微一涨,颜色似乎更深邃了一分!

更重要的是,这股地阴之气的涌入,似乎暂时“掩盖”或“同化”了他身上活人的生气,让周围那些疯狂攻击的泥浆触手动作骤然一滞,出现了瞬间的迷茫和迟疑!

机会!

林风眼中精光爆射,不顾一切地催动刚刚恢复的一丝力量,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泥浆触手的包围缝隙中窜出,朝着近在咫尺的腐骨潭边缘,那片弥漫着最浓重灰黑色雾气的区域,一头扎了进去!

“吼——!!!”

腐潭主发出惊怒交加的咆哮,它不明白为什么猎物的气息突然变得让它有些“熟悉”和“困惑”,但眼看猎物要闯入自己的核心领地,它再也顾不得其他,迈开大步,轰隆隆地追进了浓雾之中!

一入腐骨潭范围,环境骤变!

空气中弥漫的阴寒湿毒之气浓郁了数倍,普通炼气修士恐怕吸上一口就会晕厥。地面不再是松软的泥沼,而是覆盖着一层粘稠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淤泥,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和强烈的腐蚀性。四周的雾气浓得化不开,能见度不足三丈,雾气中似乎有无数扭曲的阴影在晃动,传来窃窃私语般的幻听。

更可怕的是,这里的阴煞之气中,蕴含着一种深沉、古老、充满死寂与怨恨的意志,不断冲击着闯入者的心神。林风一进入,就感觉如同坠入冰窟,神魂都仿佛要被冻结,意识海中理性魂构筑的壁垒剧烈震荡,连那沉寂的“煞魔初态”都受到了刺激,暗红阴影微微膨胀,传递出既警惕又渴望的复杂情绪。

但他此刻无暇顾及这些。身后,腐潭主那如同山峦移动般的沉重脚步声和暴怒的咆哮声正在迅速逼近!

林风强忍着神魂的不适和身体的伤痛,在浓雾中亡命奔逃。左眼视野在这里也受到极大限制,只能勉强看清脚下数尺。他只能凭着对阴煞之气流动的微弱感应,尽量朝着阴气更“活跃”、更“精纯”的方向跑——那里,很可能就是尸鬼所说的“阴煞地窍”所在!也是他唯一的、可能绝地翻盘的机会!

腐潭主在浓雾中似乎也受到了一定影响,速度比在外面稍慢,但它对这里的地形显然了如指掌,追击的路线更加精准有效。双方的距离,仍在缓慢拉近。

就在林风感觉肺叶如同火烧、双腿如同灌铅、几乎要力竭倒下时,前方浓雾忽然一阵剧烈翻涌,紧接着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被陨石砸出的深坑,出现在眼前!坑底是深不见底、翻滚着粘稠黑色泥浆的潭水,正是腐骨潭的本体!潭水表面不断冒出一个个巨大的、破裂时释放出墨绿色毒烟的气泡。而更让人心悸的是,在深坑边缘的岩壁上,分布着数个大小不一的、黑黢黢的洞口,不断有精纯阴寒的地煞之气从中喷涌而出,与潭水散发的毒瘴怨气混合,形成了笼罩此地的恐怖力场。

这里就是腐骨潭的核心,阴煞地窍的出口!

林风站在深坑边缘,脚下就是翻滚的毒潭,身后是紧追不舍的腐潭主,真正的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身侧是万丈深渊!

腐潭主那庞大的黑影,如同从浓雾中浮现的魔神,缓缓停在了林风身后十余丈外。它猩红的巨眼死死盯着站在地窍边缘、摇摇欲坠的林风,眼中竟然流露出一丝类似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它似乎不急着立刻杀死这个闯入者,而是要欣赏他最后的绝望。

林风背对着腐潭主,面对着深不见底的毒潭和喷涌地煞的洞口,剧烈地喘息着。鲜血顺着破碎的衣襟滴落,在脚下黑色的岩石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绝境中的绝境。

但他眼中,那燃烧的疯狂火焰,却在这一刻,诡异地平静了下来,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着那头不可一世的沼泽霸主,沾满血污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平静到诡异的笑容。

“你的地盘……确实不错。”他声音沙哑,却清晰地传开,“这里的阴煞……很合我的胃口。”

腐潭主似乎听懂了,猩红巨眼中闪过一丝困惑,随即被更加暴怒的凶光取代。它不再犹豫,抬起巨爪,准备给予这个狂妄蝼蚁最后一击。

然而,就在它巨爪抬起的瞬间——

林风动了!他没有冲向腐潭主,也没有跳下毒潭,而是……猛地侧身,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正在喷涌地煞之气的漆黑洞口,一头扎了进去!

这个举动,完全出乎了腐潭主的预料!那些地窍洞口,即便是它,也不敢轻易深入!那里面的地煞之气更加精纯狂暴,且可能蕴含着古老岁月沉淀下来的未知危险和混乱意志!

“吼?!”腐潭主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低吼,巨爪停在半空。

而林风的身影,已经彻底没入了那喷涌着灰黑色气流的洞口,消失不见。

腐潭主冲到洞口边缘,腥红的巨眼死死盯着黑黢黢的洞穴深处,里面传来更加浓郁的地煞之气和林风那迅速微弱下去的气息。它暴躁地低吼着,用爪子扒拉着洞口边缘的岩石,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追进去。

最终,对那洞穴深处本能的忌惮,压过了吞噬猎物的欲望。它没有跟进去,而是守在洞口,发出沉闷的、充满威胁的咆哮,仿佛在宣告:看你能在里面躲多久!

浓雾弥漫的腐骨潭边,恢复了短暂的寂静。只有毒潭气泡破裂的噗噗声,地煞喷涌的呜呜声,以及腐潭主守候在洞口的沉重呼吸声。

漆黑的地窍洞穴深处,林风沿着陡峭湿滑的岩壁向下滑落了不知多远,最终“噗通”一声,跌入了一处不过丈许见方、寒气刺骨的浅水潭中。

水潭冰冷刺骨,蕴含着精纯到极致的阴煞之气,瞬间将他淹没。身上的伤口接触到这阴寒的潭水,传来剧痛和麻木感。更有无数混乱、暴戾、充满古老怨恨的碎片化意志,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意识海,冲击着他的神魂。

“呃啊——!”

林风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挣扎着爬出水潭,瘫倒在旁边冰冷坚硬的岩石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般的刺痛。

他勉强睁开眼睛,左眼视野中,这里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天然形成的石穴。头顶是刚才跌落的狭窄洞口,下方是那口阴寒刺骨的小潭。石穴四壁布满了晶莹的、如同黑色水晶般的矿物脉络——阴冥铁矿脉!而且品质极高!空气中弥漫的精纯阴煞,正是从这些矿脉和下方的水潭中散发出来的。

这里,是腐骨潭阴煞地窍的一个细小分支,也是阴冥铁矿脉的一个富集点!

他赌对了!这里确实是绝佳的阴煞修炼之地,但也是更加致命的险地!以他现在的重伤之躯,长时间待在这里,不被阴煞冻僵侵蚀,也会被那些混乱的古老意志冲击成疯子!

必须立刻疗伤,并设法隔绝或炼化那些入侵的混乱意志!

林风挣扎着盘膝坐起,先取出最后一颗完整的阴髓玉碎籽,含入口中。精纯温和的玉髓之气化开,勉强抵御着外界的狂暴阴寒。然后,他强忍着神魂的剧痛,将意识沉入体内,开始引导那残留的、因吸收一丝地阴之气而稍显“温顺”的漆黑煞元,按照《阴煞炼元秘录》中最高深也最危险的“归煞入窍”法门(之前在石壁刻痕上看到残缺,自己推演补全),尝试将涌入体内的狂暴阴煞和混乱意志,强行纳入煞元运转的轨道,进行初步的炼化和控制!

这是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的过程。外界的阴煞品质太高,量太大,那些混乱意志更是充满了攻击性。他的经脉如同被无数冰刀和钝器反复捶打、刮擦,意识海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理性魂的壁垒摇摇欲坠,情感魂被各种负面情绪冲击得几乎崩溃,连“煞魔初态”都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膨胀时而收缩,传递出痛苦与贪婪交织的信号。

他七窍开始渗出黑色的冰渣,身体表面凝结出厚厚的黑色冰霜,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化为这阴煞洞穴中的一具冰尸。

时间,在这绝地的黑暗中,缓慢而残酷地流逝。

洞外,腐潭主守候了许久,最终似乎确认猎物无法再从这危险的地窍中出来,发出一声混合着不甘和烦躁的低吼,缓缓退去,庞大的身影重新没入腐骨潭的浓雾之中。但它并未远离,依旧在潭边徘徊,猩红的巨眼不时扫向那个漆黑的地窍洞口。

它在等待。等待猎物要么自己冻死、疯掉,要么……被地窍里的东西“吐”出来。

而在地窍深处,那生死一线的炼化,仍在继续。

少年破命者,在吞噬了无数“破命者”失败的腐骨潭深处,在命运与死亡交织的刀锋上,进行着又一次向死而生的挣扎。

成,则修为再进,煞元蜕变,或许能寻到一丝抗衡腐潭主、甚至利用此地阴煞的契机。

败,则神魂俱灭,尸骨无存,成为这阴煞地窍中,又一缕无声的怨魂。

黑暗,笼罩了一切。只有那微弱的、时断时续的煞元波动,证明着生命顽强的火花,仍未彻底熄灭。

第三十八章 地窍炼魂

黑暗。绝对的黑暗,冰冷刺骨的黑暗。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精纯到极致的阴煞之气,如同亿万根冰针,无孔不入地渗透着林风的每一寸肌肤,侵蚀着他的血肉骨髓,冻结他的生机。更有无数混乱、暴戾、充满不甘与怨毒的古老意志碎片,如同黑色的潮水,反复冲击、撕扯着他的意识海。那是漫长岁月中,陨落于此的无数生灵(修士、妖兽、甚至更古老的存在)残留的精神烙印,混合着地煞本身的“死寂”与“终结”之意,形成了足以让炼气修士瞬间疯魔的恐怖精神污染。

林风盘坐在阴冥铁矿脉环绕的石穴中,身体早已被厚厚的黑色冰霜覆盖,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和那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煞元波动,证明他还活着。

意识海内,已然是天翻地覆。

理性魂构筑的冰冷壁垒,在无数负面意志的冲击下,遍布裂痕,摇摇欲坠。壁垒上不断浮现出种种可怖的幻象:小镇被屠戮时亲人绝望的眼神、鬼哭林中幽冥道修士狞笑的面孔、落魂坡地穴深处未知的恐怖巨爪、腐潭主猩红暴戾的巨眼、还有无数陌生而扭曲的、在沼泽中挣扎死去的生灵影像……这些幻象不仅冲击视觉,更直接撼动心神,勾起内心最深层的恐惧、悔恨、愤怒与绝望。

情感魂区域更是被彻底淹没。悲伤、恐惧、愤怒、不甘……种种情绪被放大、扭曲、搅拌在一起,形成一片沸腾的、充满毁灭欲的黑色漩涡,几乎要将理性魂的最后壁垒也一同吞噬。

而那片代表着“煞魔初态”的暗红阴影,则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剧烈地沸腾、膨胀、收缩!它贪婪地吸收着外界涌入的精纯阴煞,变得越发凝实、凶戾,但同时,也被那些混乱的古老意志不断侵染、同化,颜色从暗红向着更加驳杂、更加不祥的暗红近黑转变,甚至开始反过来冲击林风自身的主意识,试图将其拉入彻底的疯狂与杀戮之中。

内外交攻,神魂濒临崩溃,肉身生机将绝。

这已是真正的死局。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被无边黑暗与混乱吞噬的最后一刹那——

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灵光,在理性魂最核心、最冰冷、最深处,骤然亮起!

那是无数次生死边缘挣扎磨砺出的、对“生”的本能渴望!是背负着小镇血仇、苏婉期盼、自身不甘的、绝不愿就此倒下的执念!更是那枚黑色“逆”字令牌两次异动,隐隐传递出的、仿佛与这天地规则抗争的模糊意志!

这缕灵光如同风中残烛,却照亮了意识海中最关键的一隅。

“我……不能……死在这里……”

“力量……我需要……力量……”

“吞噬……炼化……它们……”

破碎的意念在灵光中艰难地拼凑。理性魂在这一刻,抛弃了所有精密的计算和权衡,只剩下最原始、最冰冷的求生本能和吞噬欲望!它不再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出击!

那缕灵光猛地扩散,如同无形的触手,狠狠地“抓”向那些正在冲击意识海的、相对最“弱小”、最“新鲜”的混乱意志碎片!同时,它强行引导着体内那仅存的一丝、因吸收了地阴之气而稍显“驯服”的漆黑煞元,按照《阴煞炼元秘录》中那残缺的“归煞入窍”法门,以及古修洞府石壁上更原始蛮横的“噬灵”意象,开始了疯狂的、不计后果的吞噬与炼化!

不是温养,不是疏导,而是最粗暴、最直接的——掠夺!

以自身残存意志为引,以漆黑煞元为炉,强行将那些涌入体内的精纯阴煞和混乱意志碎片,当做“燃料”和“材料”,进行野蛮的熔炼!

“轰——!”

意识海中仿佛发生了大爆炸!剧烈的痛苦远超之前任何一次!但这一次,痛苦中,似乎也夹杂着一丝丝……被强行剥离、碾碎、然后融入己身的奇异感觉!

那些混乱的意志碎片,在被强行炼化的过程中,蕴含的负面情绪和杂乱记忆被一点点剥离、湮灭,只剩下最精纯、最本源的一点点精神能量和关于“阴”、“煞”、“死亡”、“终结”的模糊规则感悟,被林风的意识艰难地吸收、融合。

而外界的精纯阴煞之气,也在被煞元疯狂吞噬、同化,补充着他近乎枯竭的能量,并开始反哺他那濒临崩溃的肉身。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极其缓慢、且成功率微乎其微的过程。就像是用最钝的刀子,一点点剐去腐肉,再强行将外来的、充满排斥的骨血,缝合到自己身上。每一步都伴随着神魂撕裂般的剧痛和肉身崩解的危险。

但林风别无选择。他就像落水濒死之人,抓住了一根带着倒刺的绳索,哪怕双手被割得血肉模糊,也绝不肯松手。

时间,在这黑暗与痛苦的炼狱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三天。

石穴中,那尊被黑色冰霜覆盖的“雕塑”,表面的冰层忽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咔嚓”轻响。

紧接着,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哗啦!”

黑色的冰壳碎裂、剥落,露出了下面盘坐的身影。

林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眸,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冷沉静的黑色,而是变成了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幽暗的……近乎纯黑的颜色!瞳孔深处,仿佛有两团极细微的、冰冷燃烧的黑色火焰在静静跳跃。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少年锐气,也没有了被“煞魔初态”影响的疯狂暴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经历了无尽岁月冲刷、看透了生死轮回般的……冰冷死寂,以及沉淀于死寂之下的、更加内敛却也更加危险的锋芒。

他的气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修为依旧是炼气六层,甚至因为之前的重创和逆冲而略有跌落,稳固在炼气六层初期的门槛。但周身散发出的煞元波动,却变得异常凝实、内敛,如同深潭寒水,不再有之前的躁动不安。煞元的颜色,也从漆黑中带着暗红,变成了更加纯粹、更加深沉的……墨黑!其中蕴含的阴寒、侵蚀、死寂的意韵,与这地窍中的阴煞之气几乎同源,却又多了一丝属于他自身的、冰冷的活性。

意识海中,风暴已然平息。

理性魂的壁垒不仅修复,而且变得更加坚固、冰冷,如同万载玄冰铸造,上面隐约浮现出细密的、充满蛮荒意味的古老纹路——那是炼化了一部分古老意志碎片后,获得的某种精神防护特性的具现。

情感魂区域不再是沸腾的漩涡,而是变成了一片相对平静、但颜色更加深沉的“湖泊”,其中沉淀着复杂的情感,但被理性魂的冰冷壁垒牢牢约束着,不再轻易失控。

而那片“煞魔初态”的阴影,体积缩小了一圈,颜色却变得更加凝练、纯粹,依旧是暗红近黑,但其中驳杂的负面情绪被大量剥离,只剩下最核心的凶戾战斗本能和对阴煞之力的贪婪渴望。它如同最忠诚也最危险的凶兽,盘踞在意识海一角,与理性魂和情感魂形成了更加稳固却也更加微妙的三角平衡。

这一次地窍炼魂,他成功了!虽然过程九死一生,修为未进反退(但根基更加扎实),神魂和肉身都承受了难以想象的折磨,但他终究挺了过来!不仅化解了致命危机,更是将大量精纯阴煞和部分古老意志炼化吸收,使得自身煞元品质发生了质的飞跃,神魂强度和对阴煞之力的掌控力也大幅提升!更重要的是,他对“阴”、“煞”、“死亡”等规则有了极其模糊但真实不虚的初步感悟,这对他未来修炼《阴煞炼元秘录》乃至更高深的功法,都有着难以估量的好处。

他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冰冷的身体。骨骼发出清脆的爆响,虽然依旧虚弱,内伤未愈,但一股新生的、更加坚韧的力量在血脉中流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裸露的手臂,皮肤苍白,隐隐有黑色的、如同经脉般的细密纹路一闪而逝,那是过度吸收阴煞和炼化意志后留下的印记。

他走到那口阴寒刺骨的小潭边,潭水映照出他此刻的模样。依旧是那张年轻的脸,但眉宇间多了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郁和冰冷,眼神深邃得可怕。他仿佛在短短时间内,经历了数年甚至更久的沧桑磨砺。

“腐潭主……”林风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墨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他现在,或许依旧不是那头半步筑基怪物的对手,但至少,在这阴煞环境中,他有了更多周旋和自保的资本,甚至……看到了反击的可能。

他的目光落在石壁那些晶莹的黑色阴冥铁矿脉上。这些矿脉品质极高,是炼制阴属性法器和阵法的绝佳材料。他取出厚土剑(剑身依旧缠着布条),尝试切割。新生的墨黑煞元附着剑锋,比之前更加锋锐和具有侵蚀性,轻易就切下了一小块拳头大小、散发着精纯阴寒气息的黑色矿石。

“品质上佳,比王师兄储物袋里那些杂物有价值得多。”林风将矿石收起。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开采的时候。腐潭主很可能还在外面守候,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与苏婉汇合。

他走到跌落的洞口下方,抬头望去。洞口离地约三丈,岩壁湿滑,布满阴冥铁矿脉,异常坚硬。以他现在的状态,想要原路爬上去并不容易,而且洞口外就是腐潭主的巢穴范围。

“不能从原路返回。”林风环顾这封闭的石穴。这里空气虽然阴寒,却并不窒闷,显然另有通风之处。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口阴寒小潭上。潭水漆黑,深不见底,散发着最浓郁的阴煞之气,似乎……连接着更深、更广阔的地下阴脉水系?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如果这潭水真的连通着地下暗河,或许可以借此离开腐骨潭范围,甚至直接到达沼泽的其他区域!

风险同样巨大。地下暗河情况未知,可能更加危险,也可能彻底迷失。但他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林风不再犹豫。他最后检查了一下自身状态,将剩余的一点阴髓玉粉末和几颗疗伤丹药含在口中。然后将重要的物品(地图、青铜残铃碎片、阴冥铁矿石、令牌等)用油布仔细包好,贴身存放。厚土剑背好,白骨匕首插在腰间。

深吸一口气,他纵身跃入了那口深不见底的阴寒潭水之中。

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全身,比之前更加剧烈。潭水中的阴煞之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疯狂地侵蚀着他的护体煞元。更有无数细小的、充满恶意的阴寒能量团(可能是更微小的阴煞精粹或残魂碎片)试图钻入他的身体。

林风运转新生的墨黑煞元,在体表形成一层致密的内敛罡气,如同墨玉铠甲,顽强地抵御着侵蚀。他辨明一个感觉中水流略有流动的方向(左眼在水下视野受限,只能靠感知),开始奋力下潜、前行。

潭水比想象中更深,也更宽阔,仿佛真的连接着一条地下河道。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偶尔出现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特殊矿物或水草,提供些许照明。水流时而湍急,时而平缓,方向多变。

林风只能凭着对阴煞之气流动的微弱感应,尽量朝着阴气相对“稀薄”、似乎更接近“外界”的方向前进。他不敢长时间停留,必须尽快找到出口,否则即便煞元能抵御侵蚀,体力和氧气也会耗尽。

不知在冰冷的黑暗水道中潜游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并且,水流速度明显加快,似乎到了一个出口或岔道!

林风精神一振,加快速度朝光亮处游去。

光亮越来越近,那似乎是一个斜向上的、被水淹没大半的岩洞出口!外面隐约有晃动的光影和水声!

他奋力游出洞口,身体骤然一轻,重新浮出了水面!

“哗啦!”

林风破水而出,大口呼吸着略带泥腥但远比地窍中“清新”的空气。他迅速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条宽阔地下暗河的一处岸边浅滩。头顶是天然形成的岩穹,有裂缝透下天光(可能是白天),照亮了这片相对开阔的河滩。暗河水流平缓,通向未知的黑暗深处。河滩上遍布鹅卵石和一些水生植物的残骸。

更重要的是,这里已经感觉不到腐骨潭那特有的、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阴煞怨气了!只有普通沼泽地下的阴湿寒气。

他成功离开了腐骨潭核心区域!

林风爬上岸,瘫坐在冰冷的石滩上,剧烈地喘息、咳嗽,吐出几口带着黑色冰渣的潭水。虽然疲惫欲死,但心中却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必须尽快确定自己的位置,然后寻找苏婉。按照方向推断,他可能被地下暗河带到了腐骨潭的东北或北方,应该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区域。

他挣扎着站起,辨认了一下透下天光的裂缝方向,又感受了一下空气中风的方向和湿度,大致判断出东南方可能是沼泽外围。

正准备离开,他的目光忽然被河滩不远处、靠近岩壁的一处痕迹吸引。

那是一片被踩踏过的凌乱足迹,还有几处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足迹大小不一,似乎不止一人,而且……其中有一行较小的、略显虚浮的足迹,让林风的心猛地提了起来——那很像是苏婉的足迹!旁边还有拖拽的痕迹!

难道苏婉逃到这里后,又遇到了危险?被人抓住了?

林风眼神瞬间冰冷如刀,墨黑的煞元无声地在他周身流转。他仔细检查了现场,除了足迹和血迹,还发现了几片被撕碎的青色布条——正是苏婉所穿衣裙的颜色!

一股冰冷的怒火和杀意,混合着担忧,瞬间冲垮了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

他循着足迹和拖痕,望向暗河下游,那更加幽深黑暗的方向。

没有犹豫,林风握紧厚土剑,如同苏醒的凶兽,沿着河滩,向着下游,追踪而去。

无论抓走苏婉的是谁,都必须付出代价。

第三十九章 血河惊变

幽深的地下暗河,水流平缓,却带着一股刺骨的阴寒。天光从岩穹裂缝吝啬地漏下,在墨黑的水面投下晃动的、苍白的光斑,非但不能驱散黑暗,反而让河滩上的阴影显得更加诡谲。

林风沿着河滩疾行,墨黑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微光,如同潜伏的夜枭。他身上的黑袍在之前的激战和地窍炼魂中早已残破不堪,沾满了干涸的血迹、泥浆和冰霜的痕迹。新生的、凝练如墨的煞元在体内缓缓运转,抵御着地下河的寒气,也压抑着心中翻腾的冰冷杀意。

苏婉被撕碎的青色布条,如同带刺的荆棘,狠狠扎在他的心头。那凌乱的足迹、拖拽的痕迹、干涸的血迹……无一不在诉说着她遭遇的危险与无助。愧疚、愤怒、担忧,种种情绪如同毒蛇噬咬,但都被他强行压缩进那更加冰冷、更加坚硬的心湖深处,化作前进的动力。

左眼视野在昏暗环境中全开,仔细辨析着地面上残留的蛛丝马迹。足迹不止一组,除了苏婉那虚浮的脚印,还有至少四、五个成年男子的足迹,沉重而杂乱,似乎抬着或拖拽着重物。足迹延伸向暗河下游,消失在岩石和阴影的拐角处。

空气中,除了水汽和泥腥,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混合着汗味、血腥和某种劣质烟草的气息。这不是腐骨潭的阴煞气息,而是……人的气味,带着荒野散修特有的粗粝和野蛮。

是灰鼠集的散修?还是其他流窜到此的匪徒?他们抓苏婉做什么?劫色?勒索?还是有其他目的?

林风心中念头急转,脚下却毫不停顿,如同鬼魅般贴着岩壁阴影移动,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新突破的煞元和对阴煞环境的适应,让他的潜行能力远超从前,气息几乎与周围阴寒潮湿的环境融为一体。

大约前行了一炷香时间,前方隐约传来模糊的人声和……水流撞击的轰鸣声。暗河似乎在前方拐弯,并变得狭窄湍急。

林风更加小心地靠近拐角,藏身于一块突出的巨岩之后,悄然探头望去。

拐角之后,暗河豁然开朗,形成了一个约莫十丈见方的地下洞厅。洞厅一侧岩壁上,有一个数尺见方、被人工简单修整过的洞口,里面透出摇曳的火光和人影。洞口外,暗河在这里形成一个不大的漩涡,水流冲击着几块露出水面的礁石,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而在洞厅中央的空地上,燃着一堆篝火。火光映照下,四个穿着杂乱兽皮和布衣、面相凶悍的汉子正围坐在一起,就着篝火烤着某种不知名的肉块,大声谈笑着。他们身旁散落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兽皮包裹,还有几件沾着泥浆的兵器——刀、斧、以及一把黑沉沉的弩机。

而在洞厅角落,靠近岩壁的地方,一个纤细的身影被粗糙的麻绳捆缚着,蜷缩在地上,正是苏婉!她身上的青色衣裙有多处破损,露出里面染血的单衣,脸颊一侧红肿,嘴角还残留着血渍,显然受过粗暴对待。她双目紧闭,气息微弱,不知是昏迷还是假寐。

看到苏婉还活着,林风心中微微一松,但随即被更汹涌的怒火取代。他强忍着立刻冲出去的冲动,冷静地观察着。

这四个汉子修为都不高,两个炼气四层,一个炼气五层,为首的那个满脸横肉的独眼壮汉,气息大约在炼气六层初期,与现在的林风境界相仿,但气息驳杂虚浮,远不如林风煞元凝练。

看他们的装束和做派,像是常在荒野沼泽活动的散修或流寇。抓住苏婉,可能是见色起意,也可能是看她孤身一人(受伤虚弱),想要劫掠财物,甚至……贩卖。

“大哥,这妞儿细皮嫩肉的,虽然受了伤,但姿色不错,卖给黑风隘‘红粉窟’的老鸨,应该能值不少灵石吧?”一个尖嘴猴腮的炼气四层汉子撕咬着烤得半生不熟的肉块,淫笑着看向角落的苏婉。

“哼,急什么?”独眼壮汉灌了一口皮囊里的劣酒,抹了抹嘴,“这妞儿出现在这鬼地方,还受了不轻的伤,来路恐怕不简单。先问清楚,看看有没有油水可榨。要是没什么背景,再卖不迟。”

“大哥说得对。”另一个炼气五层的刀疤脸附和道,“而且,这地方离‘血河滩’不远了,最近那里不太平,咱们还是小心点为妙。”

“血河滩?不就是死了几个不长眼的散修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尖嘴猴腮不以为然,“听说那里前几天有宝贝出世,霞光都冲到天上了,可惜被‘黑煞会’的人抢先占了。咱们要是能捞点残羹剩饭……”

“闭嘴!”独眼壮汉厉声打断,“‘黑煞会’也是我们能招惹的?管好自己的嘴!吃完这顿,歇一晚,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鬼地方,把这妞儿处理掉,换点灵石花花才是正经。”

听到“黑煞会”三个字,林风心中一动。在灰鼠集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是盘踞在黑风隘一带、比黑狼帮和毒娘子更凶悍、行事也更诡秘的一股势力。他们竟然也出现在了这片沼泽深处?血河滩?霞光?难道沼泽里还有其他异宝出世?

但这些暂时与他无关。眼下最要紧的,是救出苏婉。

四个匪徒,其中有一个炼气六层。硬拼?以他现在的状态和实力,解决这几人应该不难,但难保他们不会狗急跳墙伤害苏婉,或者发出信号引来同伙。必须一击必杀,或者瞬间控制住所有人,至少是那个为首的独眼壮汉。

林风目光扫过洞厅环境。篝火、礁石、洞口……他心中迅速制定了一个计划。

他悄悄从巨岩后滑入水中,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包裹全身。他屏住呼吸,运转煞元,如同一条游鱼,悄无声息地朝着洞厅方向潜游过去。水流声掩盖了他微弱的动静。

很快,他潜行到了洞厅边缘,篝火的光亮透过水面隐约可见。他选择了一处靠近篝火、水下有礁石遮蔽的位置,缓缓浮出水面,只露出眼睛和口鼻。

四个匪徒依旧在篝火旁高谈阔论,喝酒吃肉,警惕性并不算太高。那个刀疤脸起身走到暗河边,解开裤带准备小解。

就是现在!

林风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如同猎豹般从水中暴起!带起大片水花的同时,右手早已扣在手中的白骨匕首,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灰黑细线,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射背对着他、正在解手的刀疤脸后心!

“噗嗤!”

刀疤脸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白骨匕首便精准地从他后心刺入,匕首上附带的阴毒死气和侵蚀性煞元瞬间爆发,断绝了他的生机!他身体一僵,软软向前扑倒,掉入暗河之中,溅起一团水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篝火旁的三人!

“什么人?!”

“老三!”

独眼壮汉反应最快,怒吼一声,抄起手边的厚背砍刀就站了起来。另外两个炼气四层的匪徒也慌忙抓起兵器。

然而,林风在掷出匕首的瞬间,已然踏水而行,随行步配合新生的墨黑煞元,速度快得只在火光中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他直接扑向了离苏婉最近的那个尖嘴猴腮匪徒!

尖嘴猴腮骇然失色,仓促间举起一柄短斧格挡。

“铛!”

厚土剑(依旧缠布)与短斧相撞!尖嘴猴腮只觉得一股冰冷、暴戾、带着恐怖侵蚀力的诡异力量顺着斧柄传来,震得他虎口崩裂,短斧脱手而飞!紧接着,一道凝练的墨黑剑罡如同毒蛇吐信,在他脖颈处一闪而过!

鲜血喷溅!第二人,殒命!

整个过程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四人已去其二!

“小贼找死!”独眼壮汉目眦欲裂,炼气六层的气息轰然爆发,厚背砍刀带着土黄色的厚重刀光,卷起狂风,拦腰斩向林风!刀势沉猛,显然修炼了某种注重力量的刀法。

林风身形微侧,厚土剑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不与其硬拼,剑尖点向独眼壮汉持刀的手腕。剑锋未至,那凝练的墨黑煞元已然如同跗骨之蛆般侵蚀而去!

独眼壮汉脸色一变,刀势一偏,避开了手腕要害,刀锋与剑尖擦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感觉刀身上传来一股阴寒霸道的侵蚀力,竟让他的土灵力运转都微微一滞!

“好诡异的煞气!”独眼壮汉心中暗惊,再不敢小觑,打起十二分精神,刀法展开,势大力沉,逼得林风连连后退,看似落了下风。

剩下的那个炼气四层匪徒见大哥暂时缠住了敌人,眼中凶光一闪,竟然不去帮忙,而是转身扑向了角落里的苏婉!显然是想挟持人质!

林风眼中杀机大盛!他故意示弱后退,就是为了引开独眼壮汉,给那炼气四层的匪徒制造“机会”!此刻见那匪徒果然中计扑向苏婉,他不再隐藏!

“煞魔初态——开!”

心中低喝,意识海中那片暗红近黑的阴影骤然膨胀!一股冰冷、凶戾、充满毁灭欲的暴虐气息瞬间席卷全身!墨黑的煞元颜色猛地加深,甚至隐隐泛起一丝暗红,运转速度飙升!他的眼眸深处,那两团冰冷的黑色火焰剧烈跳动,几乎要燃烧起来!

战力,瞬间暴涨三成!但理智也如同被蒙上了一层血色薄纱,杀意沸腾!

“滚开!”

林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身形如同鬼魅般从独眼壮汉的刀光中诡异地折返,速度快了一倍不止!厚土剑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暗红黑芒,后发先至,狠狠斩向那扑向苏婉的炼气四层匪徒!

那匪徒刚刚抓住苏婉的肩膀,就感觉背后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杀气狂涌而至!他骇然回头,只看到一道仿佛来自九幽的剑光在眼前急速放大!

“不——!”

剑光掠过,匪徒的身体僵在原地,随即上半身缓缓滑落,切口处光滑如镜,竟是被一剑腰斩!鲜血和内脏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

第三名匪徒,死状极惨!

“啊!你……”独眼壮汉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这黑袍少年刚才竟然还隐藏了实力?!这煞气,这速度,这狠辣……绝不是普通散修!难道是哪个魔道宗门的弟子?

恐惧瞬间压倒了他的凶悍。他再无战意,虚晃一刀,转身就朝着那个透着火光的洞口疯狂逃窜!只要逃进洞里,利用熟悉的地形,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开启了“煞魔初态”的林风,此刻杀意正炽,岂容他逃脱?

林风身形一晃,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洞口前,挡住了独眼壮汉的去路。他手中的厚土剑斜指地面,剑尖滴落着粘稠的鲜血,墨黑近红的煞元如同火焰般在剑身升腾跳跃。他微微歪着头,看着独眼壮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配合着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如同从地狱爬出的修罗。

“想走?”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独眼壮汉双腿发软,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你到底是谁?!我是‘秃鹫’孙老三!你敢杀我,我大哥‘秃鹫王’不会放过你的!”

“秃鹫王?”林风眼神毫无波动,“没听过。”

话音未落,他身形再动!这一次,速度更快,剑势更诡!厚土剑仿佛化作了无数道暗红黑色的丝线,从各个刁钻的角度缠绕、切割向独眼壮汉!

独眼壮汉拼尽全力挥刀格挡,刀光与剑影疯狂碰撞,发出密集的金铁交鸣声。但他惊恐地发现,对方的煞元不仅阴寒霸道,侵蚀力极强,而且剑法中蕴含着一股极其凶戾、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意志,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神,让他越来越难以招架。

“噗!”“嗤!”

很快,他身上就多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流如注,动作越来越慢。

“别……别杀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血河滩’和‘黑煞会’的大秘密!饶我一命!”独眼壮汉绝望地求饶。

林风剑势微顿,冰冷地看着他。

独眼壮汉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道:“血河滩前几天真的有异宝出世!是一块‘血河晶魄’!蕴含着庞大的血煞之气和某种古老传承信息!‘黑煞会’的人抢先一步夺走了晶魄,但他们似乎触动了什么禁制,引来了不得了的东西!现在血河滩附近阴魂不散,血煞冲天,已经死了好几批想浑水摸鱼的人了!据说……据说那晶魄可能关系到上古某个修炼血煞魔功的大能传承!你放了我,我带你去血河滩外围,我知道一条相对安全的小路!”

血河晶魄?上古血煞魔功传承?林风心中一动。这听起来似乎与《血煞炼体术》和《阴煞炼元秘录》有些关联。但……那又如何?

他眼中冰冷的杀意并未消减。这种为了活命可以出卖一切的人,毫无价值。而且,他看到了苏婉身上的伤。

“说完了?”林风淡淡道。

独眼壮汉一愣,随即看到对方眼中毫无波澜的杀意,恐惧再次淹没了他:“不!你不能……”

话音未落,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暗红黑芒,如同惊鸿过隙,瞬间洞穿了他的咽喉!

独眼壮汉捂着喉咙,嗬嗬作响,眼中充满了不甘和难以置信,缓缓倒地。

林风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努力平复着“煞魔初态”带来的暴戾杀意和沸腾的煞元。几息之后,他眼中的暗红褪去,重新恢复了深邃的墨黑,但那股冰冷的气息依旧萦绕不去。

他走到苏婉身边,蹲下身,小心地割断她身上的绳索。探了探她的鼻息和脉搏,还好,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主要是外伤和惊吓导致的虚弱昏迷。

他从怀中取出仅剩的一点疗伤丹药,小心地喂她服下,又渡入一丝温和的煞元,帮她催化药力,梳理紊乱的气息。

很快,苏婉嘤咛一声,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起初眼神还有些涣散和恐惧,但当看清眼前那张虽然冰冷、却无比熟悉的脸庞时,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师……师兄……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她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挣扎着想要坐起。

“别动,你伤得不轻。”林风按住她,声音尽量放得平缓,“没事了,那些人都死了。”

苏婉看着周围几具死状各异的尸体,尤其是那具被腰斩的,脸色更加苍白,胃里一阵翻腾。但她强忍着,紧紧抓住林风的衣袖,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师兄……你受伤了?你的气息……好像不一样了……”她感觉到林风身上那股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煞元波动。

“我没事,有点际遇。”林风简短带过,“你怎么会被他们抓住?”

苏婉断断续续说了经过。原来,她按照林风的嘱咐一路向东北逃,虽然避开了腐潭主,却因为伤势和慌乱,在沼泽中迷了路,不慎闯入了这伙匪徒临时的巢穴附近,被他们发现并擒获。对方见她年轻貌美又受伤,便动了邪念。

“都怪我……太没用了……”苏婉自责地低下头。

“不怪你。”林风摇头,将她轻轻扶起,“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给你疗伤。”

他搜刮了一下四个匪徒的尸体和他们的包裹。收获不多,一些下品灵石、几瓶劣质丹药、一些干粮和杂物,还有那把黑沉沉的弩机和几支弩箭,看起来品质尚可,被林风收了起来。独眼壮汉的厚背砍刀材质还行,但林风用不惯,也懒得带走。

最重要的是,他从独眼壮汉怀里摸出了一张绘在粗糙兽皮上的简易地图,上面标注了几个地点,其中就有“血河滩”,旁边还画了一个小小的骷髅和感叹号。地图上还有一条用炭笔新画的、弯弯曲曲的线路,从他们目前所在位置通向血河滩外围,旁边写着“小心阴魂”几个字。

看来独眼壮汉为了活命,说的不全是假话。

林风将地图收起。血河滩和血河晶魄,或许值得探究,但不是现在。当前首要任务是安顿好苏婉,让她养好伤。

他搀扶着苏婉,正准备离开这个充满血腥味的地下洞厅,忽然——

“哗啦啦——!!!”

暗河下游方向,也就是“血河滩”所在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仿佛无数河水倒灌、山体崩塌般的巨大轰鸣声!整个地下洞厅都剧烈震动起来,碎石簌簌落下!

紧接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混合着滔天的怨煞之气,如同决堤的洪水般,顺着暗河道滚滚涌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林风和苏婉脸色同时大变!

这气息……比腐骨潭的阴煞怨气,更加暴戾,更加疯狂,更加充满了……鲜活的血腥味!仿佛有无数生灵在瞬间被屠杀,鲜血汇成了河流!

血河滩,出大事了!

几乎同时,怀中的黑色“逆”字令牌,再次剧烈发热!甚至开始微微震颤,似乎与那股涌来的血腥怨煞之气,产生了某种强烈的共鸣,或者说……对抗?!

林风心中警铃大作!他再顾不得其他,一把将苏婉背在背上,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朝着来时的方向,也就是上游、远离血河滩的方向,疯狂奔逃!

必须立刻离开这地下暗河!回到地面!这突如其来的剧变,绝对非同小可!恐怕不仅仅是“黑煞会”触动了什么禁制那么简单!

身后,那血腥的轰鸣和恐怖的怨煞之气,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紧紧追来!

刚刚脱离腐骨潭的绝境,又撞上了血河滩的惊变!

命运的浪潮,似乎从未停止将这对亡命者推向更加凶险的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