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更新时间:2025-12-28 06:11:54

瘴雾沼泽边缘的废弃矿洞,成了林风暂时的巢穴。时间在疗伤与修炼中悄然流逝,洞内不知日月,只有洞口藤蔓缝隙漏进的些微光线变化,提示着昼夜更替。

固元丹的效果极佳,配合煞元的自我修复能力和阴煞骨晶残存的滋养,林风的伤势以惊人的速度好转。三天后,经脉的撕裂伤已基本愈合,虽然留下了细微的、难以根除的暗伤痕迹,但已不影响行功运气。内腑的震伤也好了大半,气血重新旺盛。唯有右臂的伤势恢复最慢,依旧有些使不上力,无法承受煞元的全力灌注,但寻常活动和轻量战斗已无大碍。

丹田处那滴煞元之种,在固元丹药力和地阴血晶气息的浸润下,不仅恢复到了突破前的光泽,甚至体积还略微壮大了一丝,颜色也更加深邃,隐隐有种粘稠如汞的感觉。这让林风的实力,较之黑市之战前,又有了精进。

更让他惊喜的是,他对《血煞炼体术》(残卷)的参悟有了初步进展。这门炼体术的理念,果然与《逆脉诀》和煞元有相通之处,都强调“掠夺”与“转化”。它详细描述了如何以特殊法门引导“血煞之气”淬炼皮肉筋骨,过程痛苦且需承受煞气反噬,但一旦成功,肉身强度将远超同阶。林风没有贸然尝试正式修炼,但他借鉴了其中一些引导和炼化煞气的技巧,配合煞元对自身的冲刷,明显感觉肉身比之前更加坚韧,力量也有所增长,尤其是左臂和胸口受骨晶浸润的部位,皮肤下隐隐流转着一层极淡的、若有若无的暗红色泽,触感冰凉坚硬。

他将那块珍贵的地阴血晶取出,握在掌心参详。晶体内那粘稠如血的能量,既精纯又狂暴,比阴煞骨晶蕴含的能量更加暴戾,且多了浓郁的血气。他尝试以极其缓慢、小心翼翼的方式,汲取其中一丝能量。

仅是一丝,便让他浑身气血微微沸腾,一股凶悍暴戾的意念随之冲入脑海,眼前甚至闪过尸山血海的幻象!但很快,这股意念便被左半意识和煞元核心压制、炼化。反馈回来的,是一股滚烫又冰寒交织的奇异能量,融入血肉骨骼,带来明显的强化感,尤其是右臂的伤势,在这一丝能量滋养下,恢复速度都加快了一丝。

“好东西!但不能多用,更不能急用。”林风心中凛然。这地阴血晶是双刃剑,用好了是淬体宝药,用不好就是催命毒药。

他将地阴血晶重新封好收起,转而开始研究从马奎处得到的那柄厚土剑。此剑虽只是下品法器,但材质坚固,土属性灵力中正平和,与他阴寒侵蚀的煞元属性略有冲突,但并非不能使用。他以煞元反复冲刷剑身,试图留下自己的印记,并尝试在不损毁剑身的前提下,将一丝煞元以最内敛的方式附着其上,增强其锋锐与破防能力。过程缓慢,但效果逐渐显现,厚土剑的剑锋处,隐隐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沉光泽。

就在林风沉浸于疗伤、修炼、熟悉新剑的第四天傍晚,一种突如其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将他从入定中惊醒!

不是听到或看到什么,而是一种纯粹的、对危险的直觉预警!仿佛被暗处毒蛇盯上的青蛙,浑身汗毛瞬间倒竖!

他想也不想,身体如同安装了弹簧般,从盘坐的草堆上弹射而起,瞬间横移数尺,同时左手已握住厚土剑剑柄,右手(伤势未愈)虚握成拳,煞元在体内疯狂运转,蓄势待发!

“嗤嗤嗤!”

几乎在他离开原地的同时,三道细若牛毛、几乎完全融于昏暗光线的幽蓝色毫光,无声无息地钉在了他刚才盘坐的位置!毫光没入石地,只留下三个针眼大小、边缘焦黑的孔洞,空气中弥漫开一丝甜腻的腥气——剧毒!

“谁?!”林风低喝,目光如电,扫向洞口方向以及洞内几个可能的阴影角落。左眼视野全力展开,洞内能量流动纤毫毕现。

没有人回答。洞内寂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压抑的呼吸和心跳声。

但左眼视野中,他“看”到了!就在洞口那粗陋的预警阵法边缘,有三道极其淡薄、几乎与环境能量完全融为一体的扭曲人形轮廓,正以缓慢而绝对安静的速度,如同三道没有实体的幽灵,贴着岩壁滑入洞中!他们的移动方式诡异,仿佛能融入阴影,若非左眼对能量流动的极端敏感,根本无从察觉!

这三人的气息极度内敛,几乎没有任何生命或灵力波动外泄,就像三块冰冷的石头。但林风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纯粹的、经过千锤百炼的杀意和死寂,远比马奎、陈锋之流要可怕得多!就像……专门为杀戮而生的工具!

影卫!这个词瞬间跃入林风脑海。虽然他不确定青云宗是否有这样的存在,但眼前这三人的气质和手段,绝非普通外门弟子甚至内门弟子可比!

“至少炼气五层……不,可能更高!而且精通隐匿、刺杀、合击!”冰冷意识瞬间给出极度危险的评估。以他目前的伤势和实力,正面硬撼,胜算极低!

三道扭曲轮廓进入洞内后,并未立刻发动攻击,而是如同三只耐心的蜘蛛,悄无声息地散开,占据了洞内三个最佳的进攻和封锁位置,彻底封死了林风所有可能的退路。他们的目光(或者说感知)如同冰冷的锁链,牢牢锁定在林风身上。

林风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最大的依仗——左眼的特殊视野和提前预警——在对方这种级别的隐匿手段和耐心的围猎下,效果大打折扣。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目标明确,就是要他的命!

不能等!等下去只会被对方彻底掌控节奏,温水煮青蛙!

他眼中厉色一闪,不再犹豫,主动出击!目标,左侧那个距离稍近、似乎气息波动最弱(相对而言)的轮廓!

脚下“随行步”配合煞元暗运,身形猛地向左前方扑出,手中厚土剑带着一抹沉凝的土黄色剑光(刻意模拟),直刺那轮廓的心脏位置!同时,他左手悄然凝聚一丝煞元,蓄势待发。

就在他动的同时,三道轮廓也动了!速度快得惊人,且配合默契!

左侧目标如同鬼魅般向后飘退,同时手中幽光一闪,一柄短小漆黑的匕首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点向厚土剑的剑脊薄弱处,意图格挡并偏转剑势。

右侧和正前方的两道轮廓则同时出手!一人扬手洒出一片灰蒙蒙的、带着刺鼻腥气的毒砂,笼罩林风上半身;另一人则屈指连弹,数道细若游丝的银线无声射出,直取林风双腿关节和腰腹要害!这些银线看似纤细,却隐含锐金之气,显然是某种特制的法器或暗器。

三人攻击角度刁钻,封锁了林风所有闪避空间,且出手狠辣,完全是要一击致命或废掉他行动能力的架势!

林风早有预料!他前冲之势不减,却在厚土剑即将与匕首接触的刹那,手腕极其诡异地一抖,剑身划出一个微小的弧度,竟然在间不容发之际绕过了匕首的格挡,剑尖依旧指向目标胸口!这一下变招,融合了青锋剑法的“快”与“巧”,更带上了他左眼预判和煞元对肌肉的精细控制!

左侧影卫显然没料到林风剑法如此诡异灵动,仓促间只能再次急退,同时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剑尖,但胸前衣襟仍被划开一道口子。

与此同时,林风面对右侧的毒砂和前方的银线,做出了一个令所有影卫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没有试图完全闪避,而是将蓄势已久的左手煞元,猛地拍向地面!

“轰!”

一声沉闷的爆响!并非煞元直接爆炸,而是他以煞元瞬间激发了之前布置在洞内的、那个简陋预警迷幻阵法中蕴含的少许土石灵气!地面猛地一震,碎石尘土飞扬,形成一小片混乱的烟尘区域,虽然威力不大,却成功干扰了毒砂和银线的轨迹,也短暂遮蔽了视线!

借着这刹那的混乱,林风脚下发力,身体如同游鱼般从毒砂和银线的缝隙中钻过,同时厚土剑回扫,格开了几枚射偏的银线,发出“叮叮”几声轻响。

兔起鹘落间,林风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第一轮致命的合击,甚至略微逼退了左侧影卫。但他心中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凝重。对方反应太快,配合太默契,刚才他已经是出其不意,却也只能做到自保和略微骚扰。

烟尘很快散去。三名影卫重新显出身形,依旧是那种毫无表情的冰冷,但眼神(如果有的话)似乎更加专注了一些。林风的表现,显然超出了他们的预估。

没有交流,没有迟疑。三名影卫再次动了!这一次,他们不再完全依赖隐匿和远程攻击,而是如同三道黑色的闪电,从三个方向,以近乎相同的速度,向林风发起了近身围攻!

左侧影卫手持漆黑匕首,招式诡异狠辣,专攻咽喉、眼睛、下阴等要害,速度奇快,角度刁钻。右侧影卫则使用一对分水峨眉刺,招式绵密阴柔,如同附骨之疽,缠向林风四肢关节。正面影卫则赤手空拳,但拳掌指爪间蕴含着恐怖的巨力和一股阴寒的穿透劲力,显然是炼体高手,每一击都势大力沉,封堵林风正面硬撼的可能。

三人的配合天衣无缝,快、狠、准、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仿佛三台精密而高效的杀戮机器。

林风瞬间陷入了苦战!他将青锋剑法施展到极致,配合“随行步”和煞元加持的速度,在狭小的洞窟内腾挪闪避,厚土剑化作一团土黄色的光影,竭力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叮叮当当!”金铁交鸣声如同爆豆般响起,火星四溅。

林风的剑法虽然精妙,力量也因煞元和炼体有所增长,但毕竟伤势未完全恢复,右臂无法全力施展,面对三名训练有素、修为可能都在他之上的影卫围攻,很快便左支右绌。

嗤!左臂被峨眉刺划开一道血口,阴寒的劲力试图侵入,被煞元强行逼出。砰!后背挨了炼体影卫一拳,虽然有煞元护体,但仍感到气血翻腾,喉头一甜。右侧肋下也被匕首擦过,留下一道火辣辣的伤痕,剧毒被煞元瞬间吞噬化解,但仍带来麻痹感。

险象环生!短短十几息时间,林风身上已添了七八道伤口,虽然都不致命,但积累下去,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不能这样下去!”林风心中怒吼。他眼神一狠,不再纯粹防御。

当炼体影卫再次一拳轰向他面门时,林风不闪不避,反而将大部分煞元瞬间汇聚于左拳,迎着对方的拳头,硬碰硬地对轰过去!同时,他手中厚土剑不顾右侧峨眉刺的纠缠,以一种同归于尽般的姿态,直刺正面影卫的咽喉!

“砰!”

“噗!”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林风与炼体影卫对拳,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涌来,左臂剧痛,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人踉跄着向后飞退,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而他的厚土剑,却被正面影卫以两根手指如同铁钳般,死死夹住了剑尖!剑尖距离其咽喉只有寸许,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正面影卫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林风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疯狂!他松开握剑的右手(本就有伤),左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尖一抹深沉到极致的暗红煞元凝聚如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在了炼体影卫因对拳而略微前伸、护体劲力出现瞬间波动的右臂肘关节内侧!

“煞元针——破!”

这是他借鉴《血煞炼体术》中某种凝聚煞气为针的攻击技巧,结合自身煞元特性琢磨出的杀招!将高度凝练的煞元压缩为针,专破护体罡气和肉身防御,侵蚀经脉,歹毒无比!

“嗤!”

暗红针芒一闪而没!炼体影卫身体猛地一僵,右臂瞬间变得漆黑如墨,一股冰冷蚀骨的剧痛和麻痹感疯狂蔓延!他闷哼一声,右臂软软垂下,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骇之色!他能感觉到,一股极其诡异霸道的能量正在他手臂经脉中肆虐、冻结、侵蚀,以他的炼体修为,一时竟无法压制!

而林风也付出了代价。右侧影卫的峨眉刺趁机在他左肋再添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左侧影卫的匕首也如影随形,刺向他的后心!

生死一线!

林风强忍剧痛,借着对拳的反震之力,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向侧后方滑倒,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后心要害,但肩胛处仍被匕首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飙射!

他重重摔倒在地,顺势翻滚,拉开距离,半跪在地上,剧烈喘息,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碎石。左臂几乎抬不起来,肋下和肩胛的伤口血流如注,内腑再次受创。但他的眼神,却如同受伤的孤狼,更加冰冷、凶戾!

炼体影卫暂时废了一臂,战力大损。另外两名影卫动作也为之一缓,看向林风的眼神多了几分凝重和忌惮。这个目标,比情报中描述的更加难缠、更加悍不畏死,手段也极其诡异。

洞内陷入短暂的僵持。只有林风粗重的喘息声和鲜血滴落的“嗒嗒”声。

就在这时,林风做了一个让三名影卫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他伸出沾满鲜血的左手,猛地按在了胸口——那里,贴身藏着已经能量大损的阴煞骨晶,以及……那块被封印的地阴血晶!

他没有取出地阴血晶,而是将自身残存的煞元,连同伤口流出的、蕴含着自身精气与凶煞之气的鲜血,疯狂地灌注向胸口的骨晶和血晶!

“嗡——!”

阴煞骨晶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骤然亮起刺目的幽光!而封印中的地阴血晶,似乎也感应到了同源的血煞之气和疯狂的意念,剧烈震动起来,一股狂暴、凶戾、仿佛能煮沸血液的能量波动,隔着封印透发出来!

林风的双眼,瞬间被暗红与血色充斥!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狰狞暴起,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凶煞气息,如同火山喷发般从他身上冲天而起!整个矿洞的温度都仿佛骤降,空气中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和令人作呕的煞气!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如同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恐怖气势。他的目光扫过三名影卫,嘴角咧开一个冰冷而疯狂的弧度。

“想杀我?那就……一起死吧!”

话音未落,他脚下的地面猛然炸裂!身形化作一道血色的残影,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主动扑向了正面的影卫!这一次,他不再有任何防守,只有最原始、最暴戾的攻击!

正面影卫脸色终于变了!他感受到一股致命的威胁!不敢硬接,身形急退,同时双手连挥,数道凝实的掌风劈向血色残影。

另外两名影卫也立刻反应过来,顾不上同伴,同时从两侧发起攻击,试图阻拦林风这疯狂的冲击。

然而,此刻的林风,仿佛暂时挣脱了某种束缚,速度、力量、反应都提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完全是以伤换伤、以命搏命的打法!他硬抗了两道掌风,肩胛伤口崩裂,鲜血狂喷,却恍若未觉,左手成爪,带着浓郁的血煞之气,狠狠抓向正面影卫的面门!

正面影卫避无可避,只得抬手格挡。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正面影卫的手臂竟然被林风一爪抓得扭曲变形!血煞之气疯狂侵蚀而入!

正面影卫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急速后退,脸色惨白。

林风得势不饶人,正欲追击,右侧影卫的峨眉刺和左侧影卫的匕首已同时刺到!

他猛地拧身,用后背硬接了左侧影卫的匕首(匕首深深刺入肩胛骨),同时右手(伤势未愈)如同铁鞭般甩出,砸在右侧影卫的峨眉刺上,将其荡开,左手则顺势一掌拍在右侧影卫的胸口!

“噗!”

右侧影卫如遭重锤,胸骨塌陷,口喷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滑落下来,气息萎靡。

而林风自己,也是摇摇欲坠。背后插着匕首,左肩几乎被废,右臂旧伤崩裂,体内煞元近乎枯竭,地阴血晶的狂暴能量和凶煞意念正在疯狂冲击他的神智,眼前一片血红,耳中充斥着无尽的杀伐与嘶吼。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必须……必须立刻逃离!

他用尽最后一丝清明,目光锁定那个被他废了一臂、此刻正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的炼体影卫,以及那个被他抓伤手臂、气息不稳的正面影卫。

他没有再进攻,而是猛地转身,朝着矿洞深处、那条他之前探查过、通往更深处废弃矿道的漆黑裂缝,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

“追!”炼体影卫低吼一声,和受伤的正面影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一丝……恐惧。但他们职责在身,不能放目标逃走。两人强压伤势,也迅速追入裂缝。

矿洞内,只剩下重伤倒地的右侧影卫,以及满地狼藉的战斗痕迹,还有空气中久久不散的、令人心悸的血腥与煞气。

裂缝之后,是更加复杂、狭窄、如同迷宫般的废弃矿道,黑暗、潮湿、充满未知的危险。

一场更加惨烈、也更加绝望的追杀与逃亡,在这黑暗的地下世界,悄然展开。而林风体内,那股来自地阴血晶的狂暴力量与凶煞意念,正在与他残存的意志,进行着最后的角力……

前方是绝路?还是……另一条更加凶险的“逆脉”?

第二卷:凡骨铸道心 · 第十八章 血渊之底

黑暗。

粘稠、冰冷、带着腐朽和金属锈蚀气味的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压迫着林风的每一寸感官。废弃矿道狭窄、崎岖、岔路丛生,如同远古巨兽体内盘根错节的肠道。身后,影卫沉重而迅捷的脚步声、衣袂破风声,以及那股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冰冷杀意,紧紧咬着他,越来越近。

林风的意识在燃烧。

不是比喻。他的大脑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岩浆,又被瞬间冻结在万载玄冰之中。地阴血晶强行激发的狂暴能量,如同失控的凶兽,在他本就伤痕累累、濒临崩溃的经脉内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带来撕裂、灼烧、冻结交错的极致痛楚。更可怕的是那股随之而来的、如同海啸般的凶煞意念——尸山血海的幻象、冤魂的凄厉哀嚎、无尽杀戮的渴望……疯狂地冲击着他残存的理智堤坝。

左半意识构筑的冰冷壁垒,在这内外交攻的狂暴冲击下,已经摇摇欲坠,布满了裂痕。右半身的痛苦、恐惧、以及一股被逼入绝境的、更加原始的暴戾,正与那股外来的凶煞意念产生共鸣,试图将他拖入彻底的疯狂。

他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奔逃,像一头受伤濒死的野兽。背后,匕首还深深嵌在肩胛骨中,每一次动作都牵扯出钻心的剧痛和更多的鲜血。左臂软软垂着,几乎失去了知觉。右臂旧伤崩裂,握拳都困难。肋下的伤口不断渗血,浸湿了破碎的衣衫,在冰冷的空气中冒着微弱的白气。

“不能停下……不能倒下……”一个微弱的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在沸腾的识海中摇曳。那是属于“林风”的执念,是青石镇的焦土、是胸口冰冷骨晶的触感、是逆脉开辟时的每一次剧痛积累下来的、对“生”的极端渴望。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拐过了多少岔路口。身后的脚步声时近时远,影卫显然也受这复杂黑暗的环境所困,但始终没有跟丢。他们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不疾不徐地驱赶着猎物,消耗着他最后的力气和理智。

终于,前方的矿道似乎到了尽头。不是被坍塌的岩石堵死,而是陡然向下,出现了一个边缘不规则、深不见底、直径约有两三丈的垂直竖井!竖井边缘散落着腐朽的木架和断裂的绳索,一股更加浓郁、更加阴寒、混杂着硫磺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的怪风,从井底呼啸着冲上来,吹得林风破碎的衣衫猎猎作响,也让他滚烫混乱的头脑为之一清。

竖井!绝路?!

林风踉跄着停在井边,探头向下望去。左眼视野在黑暗中也受到了极大限制,只能看到下方约十几丈处,井壁向内收缩,似乎连接着另一条横向的矿道或洞穴,再往下,便是一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浓重黑暗。那阴寒腥甜的风,正是从下方深处涌上来的。

身后,脚步声和杀意已经近在咫尺!炼体影卫和正面影卫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黑暗的矿道中浮现,一左一右,堵死了他所有的退路。两人身上也带着伤,气息不如之前稳定,但眼中的杀意和冰冷却丝毫未减。他们看到了竖井,也看到了林风绝境。

炼体影卫那被煞元侵蚀、漆黑如墨的右臂垂在身侧,他用左手从腰间抽出一把短柄钩镰,钩刃在黑暗中闪烁着幽蓝的寒光。正面影卫则撕下一截衣襟,草草包扎了扭曲变形的手臂,仅存的左手握着一柄细长的、如同毒蛇獠牙般的黑色短剑。

没有废话,没有迟疑。两人如同默契的捕食者,同时发动了最后的攻击!钩镰锁向林风双腿,黑色短剑则如同毒蛇吐信,直刺林风后心!攻势依旧凌厉致命,不给林风丝毫喘息机会。

前有竖井深渊,后有索命杀招!

避无可避!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林风眼中那疯狂的血色与残存的冰冷,骤然碰撞、融合,化作一股令人心悸的、混合着绝望与狠厉的决绝!

他没有试图格挡或闪避那来自背后的致命一剑!

反而,他将体内最后残存的所有力量——那狂暴混乱的地阴血晶能量、濒临崩溃的煞元、甚至燃烧生命本源换来的最后一点精气——尽数灌注于双腿!

然后,在钩镰即将触及脚踝、黑色短剑剑尖即将刺破后心皮肤的瞬间,他猛地向前一扑!

不是跳向那横向的矿道入口——那太慢,太容易被预判。

而是,义无反顾地,扑向了那深不见底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竖井深渊!

主动坠向那未知的、极可能是死路的黑暗!

“想逃?!”炼体影卫眼中厉色一闪,钩镰猛地向下一捞,却只捞到了一片破碎的衣角。正面影卫的黑色短剑也刺了个空。

两人冲到井边,向下望去。只看到林风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翻滚着、被那阴寒的怪风裹挟着,迅速没入下方的浓重黑暗之中,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只有几滴温热的鲜血滴落在井壁边缘,迅速变得冰冷。

竖井极深,风声呜咽,如同鬼哭。下方那浓郁的黑暗和阴寒腥甜的气息,让两名身经百战的影卫也感到一丝本能的不安。

“追不追?”炼体影卫嘶哑地问道,看着自己依旧麻木漆黑的右臂,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那诡异的能量,还在缓慢侵蚀。

正面影卫沉默片刻,感受着井底传来的、越来越浓郁的阴寒和某种隐晦的威胁感,缓缓摇头:“此井深不可测,气息诡异,恐有未知凶险。目标重伤垂死,强行激发秘法,坠入此等绝地,生机渺茫。我等任务虽未竟全功,但已重创目标,将其逼入死地,可向主上复命。当下你我皆已负伤,不宜再涉险。”

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此地阴煞之气如此浓重,目标体内那诡异力量又与之相近,若真侥幸未死,在此环境中,恐生异变……非我等能轻易应对。”

炼体影卫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黑暗竖井,又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右臂和同伴的伤势,最终点了点头。他们虽是死士,但并非无脑送死。目标展现出的诡异和疯狂,以及这井下透出的不祥,都让他选择了谨慎。

“走。”两人不再停留,转身,迅速沿着来路退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的矿道之中,只留下井口边缘那几点迅速干涸的暗红血渍。

……

坠落。

失重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包裹着林风残破的身躯。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夹杂着越来越清晰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液体流动的汩汩声和某种沉闷的、如同心脏跳动般的“咚……咚……”声。

地阴血晶的狂暴能量在他体内肆虐到了极致,仿佛要将他从内到外彻底点燃、撕裂。剧痛如同亿万根钢针,同时穿刺着他的每一寸神经。意识在无尽的痛苦和凶煞幻象的冲刷下,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但奇怪的是,随着下坠,周围环境中那浓郁到化不开的阴寒煞气,却如同找到了归宿,开始疯狂地透过他破损的皮肤、伤口,甚至七窍,涌入他的身体!这些外来的阴煞之气,与他体内源自地阴血晶的能量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精纯、也更加……混乱!

两股同源却不同质的阴煞能量在他体内相遇、碰撞、交融!带来的不是缓和,而是更加剧烈的冲突和痛苦!他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战场,经脉在一次次能量对冲中寸寸碎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血肉在冰封与灼烧间反复转换。

“要死了吗……”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

不!不甘心!怎能死在这里?!死在几个见不得光的影卫手中?!死在这样黑暗肮脏的洞穴里?!

青石镇的焦土……娘亲模糊的笑容……幽寂林的狼嚎……苏婉递来的那株月光草……冯管事深不可测的眼神……还有那毁灭一切、漠视众生的金光……

无数的画面、情绪、执念,在这濒临崩溃的意识中最后一闪!

“啊——!!!”

一声无声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不甘嘶吼,仿佛冲破了某种极限!

丹田处,那滴早已黯淡萎靡、几乎要被狂暴能量冲散的煞元之种,在这绝境之中,在这内外交攻的极致压力下,猛地一颤!随即,如同被投入火星的油库,轰然爆发出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无比精纯、带着林风自身最后意志烙印的吸力!

这股吸力,不再被动承受,而是主动地、疯狂地开始吞噬、炼化体内所有狂暴的能量——无论是源自地阴血晶的,还是从外界涌入的阴煞之气!

“逆脉诀”的核心要义——掠夺!逆转!吞噬!——在这一刻,被林风以最本能、最决绝的方式,发挥到了极致!

不再是沿着既定的、残缺的路径运行。而是以丹田那一点煞元为核心,以他残破的肉身为炉鼎,以这无尽阴煞深渊为薪柴,进行着一场狂暴而原始的、向死而生的“熔炼”!

“咔嚓……咔嚓……”

体内传来更多细微的碎裂声,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破坏。那些被冲击得支离破碎的经脉碎片,在狂暴能量的冲刷和煞元核心那微弱却坚定的吸力下,竟然开始以一种违反常理的方式,扭曲、对接、并拢!新的、更加粗壮、更加坚韧、也更加符合“逆脉”特性的临时通道,在毁灭中强行诞生!如同废墟上生长出的、带着尖刺的荆棘!

更多的杂质、淤血、死去的细胞,被这狂暴的“熔炼”过程强行排出体外,融入下坠带起的血雾之中。

这个过程痛苦到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境地,每一息都如同在十八层地狱中轮回。林风的意识早已模糊,只剩下一点最原始的、对“吞噬”和“存在”的本能驱动着这一切。

不知坠落了多久,也许只有短短一瞬,也许已过百年。

“噗通!”

一声沉闷的巨响,打破了永恒的坠落感。

冰冷刺骨、粘稠如胶的液体,瞬间从四面八方包裹了他!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本就残破的身体再次遭受重创,仿佛全身骨骼都要散架。腥甜、腐朽、混杂着浓烈硫磺和金属锈蚀的气味,疯狂地涌入他的口鼻。

是水?不,比水更重,更粘稠,带着强烈的阴寒和侵蚀性!

林风猛地呛入一大口这诡异的液体,肺部如同被点燃又瞬间冰封,剧痛让他残存的意识清醒了一瞬。

他挣扎着,在这粘稠的液体中浮沉。左眼勉力睁开,透过浑浊的液体和弥漫的、仿佛源自液体本身的、幽幽的暗红色微光,他看到了周围的景象。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或者说是矿脉深处的天然空洞,异常宽阔,一眼望不到边际。头顶极高处,是他坠落下来的竖井入口,此刻只剩下一个微不可查的光点。而他此刻浸泡在其中的,是一个几乎占据了整个洞底大部分区域的、巨大无比的“血潭”!

潭水并非真正的血液,而是呈现出一种暗红近黑、粘稠如浆的色泽,不断翻涌着细密的气泡,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和惊人的阴寒煞气。那些幽幽的暗红色微光,正是从潭水深处透出来的,映照得整个巨大洞穴一片诡谲阴森。

潭水边缘,是陡峭的、被某种力量侵蚀得光滑如镜的岩石洞壁。洞壁上,隐约能看到一些巨大而狰狞的爪痕、撞击的凹坑,以及一些早已失去光泽、镶嵌在岩石中的、奇异的暗红色晶簇——与地阴血晶有些相似,但更加巨大,也更加驳杂。

这里……是什么地方?废弃矿洞的最深处?一处天然形成的、汇聚了地脉阴煞和某种古老血腥的绝地?

林风来不及思考。冰冷的、蕴含浓烈阴煞之气的潭水,正在疯狂地通过他全身的伤口和毛孔,涌入他的体内!与他体内正在进行的那场狂暴“熔炼”过程,产生了更加剧烈的反应!

外界的阴煞之气无穷无尽,精纯度远超地阴血晶,但其中的混乱、暴戾、以及一种仿佛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怨恨与死寂意念,也更加浓郁!

“不能停下……吞噬……炼化……”

那一点源于煞元核心和求生本能的本能驱动,变得更加疯狂。林风的身体,如同一个无底洞,开始被动又主动地吞噬着这潭中的阴煞能量。新的“逆脉”荆棘在毁灭与重生中野蛮生长,丹田处的煞元之种在疯狂吞噬能量后,不仅没有壮大,反而因为过度凝练和提纯,体积进一步缩小,颜色却变得更加深邃暗沉,几乎化为纯黑,中心一点暗红却越发刺目,如同深渊中的魔眼。

他的肉身,在这内外交攻的狂暴能量淬炼下,发生着更加诡异的变化。皮肤表面,那些暗红色的血管状纹路再次浮现,并且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密集,如同某种古老而邪恶的图腾。骨骼在阴煞能量的侵蚀和煞元的强行加固下,密度大增,隐隐透出金属般的暗沉光泽,尤其是胸骨和左臂骨,与胸口骨晶的残留能量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共鸣。血肉也变得异常坚韧,却又冰冷无比。

但代价同样巨大。他的神智,在这无穷无尽的阴煞意念和自身凶煞之气的冲刷下,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被彻底同化为这血潭的一部分,成为一具只知杀戮和吞噬的怪物。

他凭着最后一点模糊的意念,挣扎着,向着最近的一处、突出于血潭水面的、相对平整的黑色岩石平台游去(如果那粘稠液体中的动作能称为“游”的话)。

短短数丈距离,却如同跨越了生死天堑。当他终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半个身体拖上那冰冷的岩石平台时,意识终于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昏迷前最后的感知,是胸口处,那块几乎与他血肉长在一起的阴煞骨晶,以及怀中贴身收藏的、装有地阴血晶的木盒,与这血潭、与他体内新生的煞元核心,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脉动般的共鸣。

还有……隐约中,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血潭极深之处、沉闷如雷、却又带着无尽苍凉与暴戾的……低吼?是幻觉吗?

黑暗吞没了一切。

巨大的地下血潭洞穴,恢复了死寂。只有暗红的潭水无声翻涌,散发着不祥的微光。平台上,少年残破的身躯静静伏卧,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不断明灭的暗红黑气,如同一个正在缓慢蜕变、或者说……正在被这深渊同化的茧。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也许过了几个时辰,也许过了几天。

林风是被一阵深入骨髓的、仿佛有无数冰锥在骨髓中搅动的剧痛惊醒的。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混乱的暗红血光,随即被强行压下,恢复了冰冷与一丝残留的疯狂。

他发现自己依旧趴在那块冰冷的黑色岩石平台上,半个身体还浸泡在粘稠的暗红潭水中。潭水的阴寒煞气依旧在不断渗入他的身体,但速度似乎慢了一些,或者说,他的身体对这环境的适应性,在昏迷中被动地增强了许多。

他挣扎着坐起身,检查自身。

伤势……依旧严重,但奇怪的是,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尤其是背后肩胛处被匕首刺穿、几乎废掉左臂的伤,竟然已经不再流血,伤口边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焦黑色,仿佛被高温灼烧过,又像是被冰封,以一种违反常理的方式勉强粘合在了一起,虽然依旧剧痛,但至少不再恶化。肋下的伤口也是如此。

体内的情况更加复杂。经脉……已经不能称之为常规意义上的经脉了。它们变得更加宽阔、坚韧,但路径却扭曲、混乱,如同被暴力开辟、又随意拼接起来的迷宫,许多地方还残留着能量对冲后的“废墟”和尚未完全打通的“断点”。丹田处,那滴煞元之种,如今只有针尖大小,却黑得发亮,中心一点暗红如同凝固的血液,缓缓旋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吞噬与冰冷波动。其蕴含的“质”,远超昏迷前,但“量”却少得可怜。

最大的变化,是肉身。他感觉自己这具身体,仿佛被彻底改造了一遍。皮肤冰凉坚韧,寻常刀剑恐怕难以轻易划破。肌肉中蕴含着远超从前的爆发力,尤其是左臂,虽然伤势未愈,却能感觉到骨骼异常坚硬。更诡异的是,他与周围这阴寒煞气的环境,产生了一种奇特的亲和感,仿佛鱼儿回到了水中,不再像最初那样感到强烈的不适和侵蚀。

当然,代价是神智中那挥之不去的、更加深沉的凶煞与暴戾意念,如同背景噪音,时刻存在着,需要他分出更多心力去压制。右眼瞳孔深处,那抹暗红也更加顽固。

“我……还活着。”林风沙哑地自语,声音在空旷死寂的血潭洞穴中回荡,显得格外突兀。他活着,但似乎……也变得不再是纯粹的“林风”了。

他看向周围这巨大的、暗红微光笼罩的洞穴,尤其是那无边无际、翻涌着气泡的暗红血潭。这里绝非善地。但同时也是一处……对他而言,或许堪称“宝地”的绝境。

无穷无尽的、精纯的阴煞能量!虽然混乱暴戾,却正是逆脉和煞元最渴求的“养分”!

他需要时间。时间在这里养伤,时间在这里利用这血潭能量,彻底稳固、甚至突破当前的境界!时间……来消化这次绝境带来的诡异蜕变。

但同时,他也必须警惕。这血潭深处,那隐约的低吼是幻觉吗?这地方如此诡异,难道没有孕育出什么可怕的东西?影卫虽然退去,但李元和他背后的人,会就此罢休吗?还有青云宗……冯管事,外门大比……

无数念头纷至沓来,最终都被眼前的现实压下。

活下去,变强,是唯一的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尽管空气中充满了腥甜和硫磺味),缓缓运转起那变得异常艰难的“逆脉诀”。新的、扭曲的经脉路径让行功变得滞涩而痛苦,但煞元核心那强大得多的吞噬力,却让他从血潭中汲取阴煞能量的效率远超之前。

一丝丝精纯却混乱的暗红能量被吸入体内,经过煞元核心粗暴的提纯和转化,化为更加精纯、更加冰冷的煞元,一部分滋养壮大着那针尖大小的煞元之种,一部分则散入四肢百骸,修复着伤势,淬炼着肉身。

他的身体,如同一个贪婪的黑洞,开始在这寂静恐怖的血潭边缘,进行着一场孤独而危险的“进食”。

他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也不知道再次离开时,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他知道,当他再次踏出这片深渊时,无论是李元、影卫,还是这青云宗外门,乃至那高高在上的“天命阁”……

都必将,为之震颤。

因为从这血渊之底爬出来的,将不再只是那个背负仇恨、挣扎求存的少年林风。

而是一头真正初步长成獠牙、适应了黑暗与血腥的……

逆命凶兽。

暗红微光,映照着岩石平台上那孤独而冰冷的身影,也映照着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无尽古老秘密的血潭。洞穴深处,那沉闷如心跳的“咚……咚……”声,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第二卷:凡骨铸道心 · 第十九章 凶兽出渊

时间,在这暗无天日的血渊之底,失去了它惯常的刻度。唯有那粘稠潭水无休止的、沉闷的翻涌声,以及洞壁深处隐约传来的、仿佛心脏搏动般的“咚……咚……”回响,构成了这里唯一的时间韵律。

林风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顽铁,在痛苦与冰冷的交织中,进行着一场缓慢而彻底的淬炼与重塑。

起初,他只是被动地承受着血潭阴煞能量的侵蚀,凭借煞元核心那一点微弱的吸力和坚韧到近乎麻木的意志,艰难地维持着“逆脉诀”最基础的运转,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新的经脉路径扭曲而滞涩,每一次能量流转都伴随着刮骨剔肉般的剧痛,但他别无选择,只能一遍遍地冲击、拓展、适应。

渐渐地,他找到了在这狂暴能量中生存的节奏。煞元核心虽然微小,却如同定海神针,稳固地坐镇丹田,以远超从前的“质”和吞噬效率,将涌入的阴煞能量强行提纯、转化。那些被粗暴“焊接”起来的逆脉通道,也在一次次能量冲刷和煞元浸润下,变得稍微顺畅了一些,如同被洪水反复冲刷后形成的河床,虽然崎岖,却已能承载流水的通行。

他的肉身,是变化最显著的部分。血潭中那蕴含了地脉阴煞、古老血气、甚至可能还有未知矿物精华的奇异液体,配合煞元的淬炼,以一种霸道而诡异的方式改造着他的躯体。皮肤变得异常坚韧,颜色呈现出一种久不见阳光的苍白,但皮下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细密纹路,如同天然的战纹。肌肉纤维被反复撕裂又重组,变得更加致密,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尤其左臂和胸腹处,因与阴煞骨晶和地阴血晶长期接触,骨骼密度大增,硬度惊人。

伤势,在这种内外夹攻的狂暴淬炼下,以一种近乎“掠夺式”的方式愈合。断裂的骨骼被更强的骨质强行接续、包裹;深可见骨的伤口被新生的、坚韧冰冷的肉芽填满、覆盖,留下的疤痕也呈暗红色,触手冰凉坚硬。背后那柄匕首早已被腐蚀殆尽,只留下一个已经闭合、却依旧能摸到内部骨质增生的狰狞疤痕。

代价,同样清晰。他的神智时刻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外界的凶煞意念、地阴血晶残留的暴戾、以及自身在绝境中滋生的冰冷与毁灭欲,如同三条毒蛇,盘踞在他的识海,时时吐信。左半意识的冰冷计算虽然依旧有效,但似乎也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变得更加冷酷,甚至……漠视一切,包括自身的痛苦。右半身属于“林风”的情感波动,则被压抑得更深,如同冰封湖面下的暗流,只有在想起那片焦土和娘亲时,才会传来一阵尖锐却遥远的刺痛。

他的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静坐时,如同深渊寒潭中的一块黑石,死寂、冰冷、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一旦睁眼,那双眸子,右眼深处暗红隐现,左眼银白依旧却更加淡漠,目光扫过,不带丝毫情绪,只有一种近乎掠食者审视猎物的冰冷评估。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十天,也可能半月。林风体内那针尖大小的煞元之种,在吞噬了海量血潭能量后,终于停止了“凝练”,开始缓缓壮大。体积恢复到了米粒大小,颜色却变成了纯粹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墨黑,只有核心一点暗红,如同黑暗中凝视的眼瞳,缓缓旋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他的修为,按照冰冷意识结合现有信息的模糊推演,应该已经稳固在了相当于炼气五层左右(但战力或许远超),并且肉身强度足以硬撼普通下品法器。只是他的“境界”早已脱离了常规体系,无法用简单的炼气几层来衡量。

这一日,林风从深沉的入定中醒来。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内视己身。

丹田处,墨黑色的煞元之种沉稳旋转。周身扭曲却坚韧的逆脉通道中,粘稠如汞、颜色深沉的煞元缓缓流淌,带来冰冷而充盈的力量感。胸口,那块阴煞骨晶几乎与他胸骨融为一体,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持续散发着微弱的能量,与煞元核心共鸣。怀中,地阴血晶的木盒也因长期浸润在血潭气息和他自身煞元波动中,封印松动了一丝,泄露出的气息被他身体自然吸收。

他缓缓站起身,骨骼发出轻微的、如同金铁摩擦般的“咯咯”声。活动了一下四肢,感觉前所未有的……“坚实”。仿佛这具身体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件被精心锻造过的、冰冷而致命的兵器。

他低头看向身下的黑色岩石平台,尝试着运起一丝煞元于指尖,轻轻一划。

“嗤……”

坚硬的黑色岩石如同豆腐般被划开一道深达寸许的平滑切痕,切面光滑,隐隐有被腐蚀的暗痕。

威力……远超从前。而且操控更加精细,消耗更小。

他又尝试了一下身法。脚下轻轻一点,身体便如同没有重量般飘起,在狭窄的平台上留下几道残影,速度快得惊人,且悄无声息。这是“随行步”在煞元和新肉身加持下的质变。

“是时候离开了。”林风望向头顶那遥不可及的、微不可查的光点入口。一直待在这里固然能持续变强,但他没有忘记外界的恩怨,没有忘记外门大比,更没有忘记那毁灭青石镇的金光和“天命阁”。他需要回到“人间”,去获取更多的信息、资源,去践行自己的“逆”。

但离开,谈何容易?这血潭洞穴深不见底,四面皆是光滑如镜、坚硬无比的岩壁,唯一的出口就是头顶那遥远的竖井。以他现在的实力,攀爬上去或许可以尝试,但必然耗时极长,且过程中无法休息,一旦失手……

他的目光,落向了血潭。潭水翻涌,暗红微光来自深处。那沉闷的“咚……咚……”声,似乎也源自潭底。

“或许……这血潭之下,另有出口?”一个大胆的念头升起。如此巨量的、蕴含着特殊能量的液体,不可能凭空产生,必然有源头或与其他地下暗河、地脉相连。

但潜入这诡异莫测的血潭深处,风险同样巨大。谁知道下面藏着什么?那隐约的低吼,绝非善类。

权衡片刻,林风眼中厉色一闪。攀爬竖井,风险相对明确,但耗时且被动。探索潭底,未知风险更大,但或许有一线生机,甚至……另有机缘。

他选择了后者。因为“逆脉”之途,本就倾向于在危险中掠夺生机!

他没有立刻下水。而是先走到潭边,蹲下身,将手探入粘稠冰冷的潭水中,仔细感知。除了浓郁的阴煞能量,他还隐约察觉到,在某个方向,潭水的流动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定向性。

“就是那里。”他确定了方向,那是血潭一侧岩壁的下方。

他脱去身上早已破烂不堪、仅能蔽体的衣物(从马奎处得来的黑色劲装),赤身裸体。苍白的皮肤上,暗红的纹路和狰狞的伤疤在血潭微光下显得格外刺目。他将装有地阴血晶的木盒和金属指环(里面装着重要物品)用最后一点结实的布料紧紧绑在胸前,然后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了暗红色的粘稠潭水之中。

冰冷刺骨的感觉瞬间包裹全身,但比最初坠入时的不适感减弱了许多。他的身体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环境。他运转煞元,在体表形成一层极薄却坚韧的护体罡气,阻隔部分潭水的直接侵蚀,同时提供一定的浮力和推进力。

他如同一条适应了深海的怪鱼,朝着感知到的水流方向,奋力下潜。

越往下,光线越暗,潭水的压力也越大,粘稠度似乎也略有增加。暗红色的微光从更深处透出,映照着水中悬浮的、一些细碎的、闪着幽光的矿物颗粒和不知名的絮状物。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划水时带起的、沉闷的水声。

下潜了约莫二三十丈(估算),前方出现了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仿佛潭水在这里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但林风能感觉到,那股微弱的水流导向,正是来自这片黑暗之后。

他游到近前,左眼在黑暗中仔细辨认。这里似乎是岩壁的一个巨大凹陷,或者是一个水下洞穴的入口。边缘隐约能看到一些被水流冲刷得异常光滑的岩石轮廓。

没有犹豫,他调整方向,一头扎进了那片黑暗之中。

穿过一层如同粘稠胶质般的水膜阻力后,前方的水流陡然变得湍急起来!并且方向明确地朝着斜下方涌去!林风精神一振,顺流而下,速度大增。

这是一条隐藏在水下的、倾斜向下的天然水道,不知通往何方。水道时宽时窄,有时需要侧身挤过岩缝。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左眼能勉强看清近处的轮廓。水流的轰鸣声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震耳欲聋。

不知顺着水流漂流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并且,水流的速度也骤然加快,仿佛前方是一个出口!

林风心中警惕,却也被这希望所鼓舞。他调整身形,做好准备。

“轰——!”

水流带着他,猛地冲出了一个水下洞口!强大的惯性将他抛向空中!

眼前豁然开朗!

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之中!河水并非血潭那般的暗红色,而是清澈了许多,呈现幽蓝色,散发着淡淡的荧光,显然是含有某种特殊的矿物或微生物。暗河两侧是高耸的、布满了发光苔藓和晶簇的岩壁,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朦胧而神秘。

他终于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血潭洞穴!

林风浮出水面,大口呼吸着虽然依旧阴冷、却清新了许多的空气。环顾四周,暗河蜿蜒,不知通向何处,但显然比那绝地血潭更有生机。

他游到岸边,爬上一块相对干燥的岩石。检查了一下绑在胸前的物品,完好无损。略微调息,恢复体力。

然后,他开始沿着暗河水流的方向,向下游走去。他需要找到出口,回到地面。

这条地下暗河仿佛没有尽头,沿途景象光怪陆离。有倒悬如林的巨大钟乳石,有色彩斑斓的荧光矿脉,有深不见底的漩涡水潭,也有栖息在岩壁缝隙中的、形态怪异的盲鱼和发光虫豸。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早已腐朽的采矿工具和坍塌的矿道遗迹,显示着这里很久以前或许也曾有人类活动。

林风保持着警惕,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幽灵般在荧光闪烁的河道边前行。他的速度很快,脚步轻盈无声。

走了大约大半天时间(估算),前方的河道陡然变宽,水流也变得平缓。空气中,开始传来一丝丝……新鲜的风的气息!并且,远处隐约有哗哗的水流声,不同于暗河的沉闷,更像是瀑布!

林风精神一振,加快脚步。

转过一道巨大的弯,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愣。

前方,暗河汇入了一个更加巨大的地下湖泊,湖泊的另一端,一道宽阔的水幕从天而降,形成一道规模不小的地下瀑布!瀑布的水源显然是来自上方的地表河流或地下水系。而瀑布下方,水汽弥漫,隐约可见一条被水流冲刷出的、斜向上方的天然通道,似乎……通向外界!

终于找到出口了!

然而,就在林风准备靠近瀑布,寻找攀爬路径时,异变突生!

“吼——!!!”

一声低沉、威严、却又带着一种古老苍凉气息的咆哮,陡然从湖泊深处传来!声波震荡,激起湖面层层涟漪,连瀑布的水流都似乎为之一滞!

紧接着,湖泊中央,水面猛地隆起,一个庞大的黑影,缓缓浮出水面!

那是一条……巨蟒?不,更像是一条巨大的、通体覆盖着幽蓝色鳞片、头生独角、腹下隐约有爪影的……蛟?!或者说是带有蛟龙血脉的异种水兽!

它庞大的身躯足有十余丈长,幽蓝的鳞片在荧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独角漆黑,蜿蜒如刀。一双灯笼大小的暗金色竖瞳,冰冷无情地锁定了岸边的林风!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水腥味和一种远超炼气期的威压!

这头水兽的气息,赫然达到了……筑基期!而且绝非初入筑基!

林风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刚出虎穴,又入龙潭?!这地下世界,竟然藏着如此恐怖的妖兽!

水兽显然将林风这个闯入者视为了猎物或入侵者。它没有立刻攻击,只是缓缓游动着,巨大的头颅微微昂起,暗金竖瞳中闪烁着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它似乎从林风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让它有些熟悉又有些忌惮的气息——那是血潭深处、以及林风体内煞元核心散发出的、属于“阴煞”与“凶戾”的特质。

但这点微弱的熟悉感,并不能打消它的敌意。一个闯入它领地的小小“食物”,散发着让它不喜的冰冷气息,必须清除!

“吼!”

水兽再次发出一声咆哮,巨大的尾巴猛地一摆,掀起滔天巨浪,整个庞大身躯如同离弦之箭,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朝着林风所在的岸边猛冲过来!血盆大口张开,露出森然利齿,一股腥风率先袭来!

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林风眼中,血色与冰冷瞬间攀升到极致!面对这绝对的力量差距,恐惧无用,哀求无用!

唯有……战!

哪怕不敌,也要崩掉你几颗牙!

他怒吼一声,不再压抑体内汹涌的煞元和那股深藏的凶戾!墨黑色的煞元瞬间遍布全身,皮肤下暗红纹路如同活了过来般扭曲闪烁!他脚下猛踏,岩石崩裂,身形不退反进,如同炮弹般迎着那庞大的水兽冲去!

手中无剑,他便以身为剑!以指为锋!凝聚了全身煞元与力量的右手并指如刀,指尖一点深邃到极致的暗红光芒凝聚,朝着水兽那冰冷的暗金竖瞳,悍然刺去!

“逆煞——戮神指!”

这是他结合《血煞炼体术》中凝煞为针的技巧、青锋剑法的突刺精髓、以及自身煞元特性,在血潭中无数次推演、却从未施展过的搏命杀招!将全身煞元与凶煞意志高度浓缩于一点,追求极致的穿透与侵蚀!

暗红指芒与庞大的幽蓝水兽,在这荧光朦胧的地下湖泊边,轰然对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下一刻,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夹杂着水兽痛苦的嘶吼和林风骨骼碎裂的闷响,猛然炸开!

第二卷:凡骨铸道心 · 第二十章 蛟影迷

暗红指芒与幽蓝水兽的对撞,并未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反而诡异得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坚冰。

“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浓硫酸腐蚀金属的锐响,盖过了水兽的咆哮和林风骨骼的闷响!暗红指芒精准地刺中了水兽那冰冷的暗金色竖瞳!高度凝练的煞元与凶煞意志,如同一根烧红的毒针,狠狠扎了进去!

“吼嗷——!!!”

水兽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震耳欲聋的惨烈嘶吼!整个地下湖泊都为之震荡!它那庞大的头颅猛地向后一仰,暗金竖瞳瞬间被一股粘稠的、混合着暗红与幽蓝的诡异液体覆盖!剧痛让它疯狂地扭动身躯,粗壮的尾巴拍击湖面,激起数十丈高的巨浪,整个洞穴都在簌簌发抖!

而林风,则像一颗被全力掷出的石子,以比冲去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来!“砰砰砰!”连续撞断了岸边三根粗大的荧光钟乳石,最后重重砸在坚硬的岩壁上,才滑落下来,瘫软在地。

“哇——!”他猛地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暗红色血液,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右臂呈现不自然的扭曲,显然是刚才那搏命一击的反震之力导致的臂骨粉碎性骨折,甚至可能肩胛骨都出现了裂痕。胸前绑着的木盒和指环也传来碎裂的声响(指环坚固,木盒可能受损)。全身经脉如同被烈火燎过,剧痛难当,煞元几乎消耗殆尽,那墨黑色的煞元之种也黯淡得几乎看不见,萎靡地缩在丹田角落。

但他还活着。眼睛死死盯着那痛苦翻滚的巨兽。

水兽并未立刻死去。筑基期妖兽的生命力顽强得可怕。它用一只完好的眼睛(另一只已被暗红煞气侵蚀,流着诡异的脓血)死死盯住林风,眼中充满了暴怒、痛苦,以及……一丝极其人性化的惊疑和忌惮!

它能够感觉到,侵入它眼睛、正在疯狂侵蚀它大脑和妖力的那股诡异力量,性质极其霸道阴毒,与它见过的任何人类修士或妖兽的力量都不同。而且,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身上,除了这股力量,似乎还带着一丝……让它灵魂深处都感到莫名战栗的、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的气息?仿佛来自它血脉记忆深处的某个恐怖烙印?

这让它的杀意,在剧痛和暴怒中,竟产生了一丝犹豫和……恐惧?

水兽痛苦地低吼着,庞大的身躯在湖中翻滚,搅得湖水如同沸腾。它仅剩的独眼死死盯着林风,似乎在权衡:是立刻扑上去将这个重创它的人类撕成碎片,还是……先行退避,驱除眼中那诡异的侵蚀之力?

林风捕捉到了水兽眼中的那一丝犹豫。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强忍着几乎要昏厥过去的剧痛和虚弱,他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左手,撑起身体,踉跄着向那瀑布后方的天然通道冲去!每一步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势,鲜血从口中、从右臂、从胸前崩裂的伤口不断涌出,在身后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血痕。

水兽看到林风逃跑,独眼中凶光再次大盛,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庞大的身躯作势欲扑!但它刚刚一动,右眼中的暗红煞气便如同活物般加剧侵蚀,带来深入骨髓和灵魂的剧痛,让它动作再次一滞。

就是这一滞的功夫,林风已经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到了瀑布下方。冰冷的水流如同鞭子般抽打在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却也让他精神勉强一振。

他抬头看向那被水流冲刷出的、斜向上方的幽深通道,通道边缘长满了滑腻的苔藓,但在水流冲击下,隐约能看到上方透下的、极其微弱的、属于外界的天光!

生路!

他不再犹豫,左手五指如同铁钩,猛地插入岩壁缝隙(指甲崩裂,指尖血肉模糊),借助水流冲刷的部分浮力,开始向上艰难攀爬!

下方,水兽的咆哮声越来越愤怒,也越来越痛苦。它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要先解决这个该死的人类!它强忍着剧痛,庞大的身躯开始朝着瀑布方向游来,速度虽然因伤势大减,但那滔天的凶威和筑基期的压迫感,依旧让正在攀爬的林风感到窒息般的压力。

“快!再快一点!”林风心中怒吼,左手和双脚并用,如同壁虎般在湿滑的岩壁上挪动。每一次发力,右臂和胸腹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眼前阵阵发黑。但他知道,停下就是死!

“吼!”水兽已经游到瀑布下方,它昂起巨大的头颅,仅剩的独眼死死锁定上方那个渺小却顽强的身影,张开血盆大口,一股浓郁的、带着腥臭和幽蓝灵光的寒气,在它口中迅速汇聚!

它要喷吐某种强大的水系或冰系天赋法术!

林风头皮发麻,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贴近!他距离通道出口还有至少五六丈的距离!根本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嗡——!”

林风胸口,那几乎与他胸骨融为一体的阴煞骨晶,以及怀中那因木盒受损而泄露出一丝气息的地阴血晶,仿佛感应到了下方水兽口中凝聚的、精纯而庞大的水/冰属性能量,竟同时产生了剧烈的共鸣和……渴望?!

不是对能量的渴望,而是一种更本质的、仿佛源自同一“层次”的、带着掠夺本能的悸动!

尤其是那地阴血晶,泄露出的那一丝血腥煞气,竟隐隐引动了下方水兽血脉中某种极其隐晦的、同样偏向阴煞与古老的气息波动!

水兽口中凝聚的寒气骤然一滞!它那冰冷的独眼中,首次露出了清晰的、近乎惊骇的神色!它猛地闭上嘴,硬生生将那即将喷出的法术咽了回去,庞大的身躯甚至向后缩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那……那是……‘祖血’的气息?!不……不对……是沾染了‘祖地’气息的异物?!一个人类身上,怎么会有……”一个模糊而混乱的意念,从水兽那痛苦而惊骇的意识中闪过。

它血脉中传承的、极其稀薄却真实的古老记忆告诉它,那股气息,源自一个连它祖先都要敬畏的恐怖之地!那是埋葬了无尽古老凶煞的禁忌之所!

这个人类,不仅拥有诡异霸道的煞气力量,竟然还与那种地方有关联?!

一瞬间,水兽心中的杀意被更强烈的忌惮和……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对未知禁忌的恐惧所取代!它看向林风的目光,已经不再是看一个猎物或入侵者,而是带着一丝惊疑不定的、如同看待某种“不祥”之物的眼神。

趁此机会,林风已经攀爬到了通道出口附近!他来不及思考水兽为何突然停止攻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一蹬岩壁,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向上窜出,终于脱离了瀑布水流的范围,滚进了那天然通道之中!

通道内并不宽敞,倾斜向上,布满了碎石和水渍。林风顾不上检查伤势,连滚带爬地沿着通道向上疾奔!身后,水兽那愤怒、痛苦又带着忌惮的咆哮声,透过瀑布的水声隐隐传来,却越来越远。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通道逐渐变得干燥,坡度也渐缓。前方,天光越来越亮,甚至能闻到草木和泥土的气息!

终于,当他手脚并用地爬出通道出口,滚入一片茂密的、带着湿气的灌木丛中时,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暖意,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鸟鸣,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这一切,与地下世界的阴冷、死寂、血腥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对比。

他……回到地面了。

林风瘫倒在灌木丛中,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苍白而布满血污、伤痕、暗红纹路的身体上,显得格外诡异而凄惨。

他勉强睁开眼,透过枝叶缝隙,看向天空。是白天,阳光正好。

他还活着。从影卫的追杀,到血潭的炼狱,再到水兽的绝境,他活下来了。

但付出的代价,惨重到几乎无法承受。右臂彻底废了,至少暂时如此。经脉、内腑重创,煞元枯竭。最要命的是,他感觉到胸口的地阴血晶,因为木盒破损和刚才的异动,似乎封印松动了更多,一股更加浓郁的凶煞血气正在缓缓外溢,与他自身的伤势和残存的煞元产生着难以预料的交互。

他必须立刻处理伤势,压制血晶,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休养。

挣扎着坐起身,他打量四周。这里似乎是一片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古木参天,藤蔓缠绕,远处传来瀑布的轰鸣——应该就是地下瀑布的地表源头所在。他跌出的通道口,隐蔽在一处陡峭岩壁的裂缝中,被茂密的藤萝覆盖,极难被发现。

“暂时……安全了。”林风心中稍定。他撕下一些相对干净的布条(来自破烂的衣物),先粗略地包扎了右臂和胸前的伤口,止住流血。然后,他盘膝坐下,强提精神,开始引导丹田那几乎消失的煞元之种,缓缓汲取空气中稀薄的天地能量(主要是阴气、煞气),同时尝试沟通胸口骨晶和压制地阴血晶的波动。

疗伤的过程痛苦而漫长。他就像一台即将散架的机器,在荒野中勉强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

一天一夜过去了。

林风的伤势稍有稳定,煞元恢复了一丝,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有了基本的行动能力。右臂依旧无法动弹,只能用布带吊在胸前。他换上了一身从马奎储物指环中找出的备用黑衣(幸好还有),遮住了身上骇人的伤疤和纹路,又用一块布巾包住了头脸,只露出一双冰冷依旧、却难掩疲惫的眼睛。

他必须离开这里。这里离地下出口太近,并不绝对安全,而且他需要寻找更稳定的疗伤环境和资源。

辨别了一下方向(根据太阳和远处山势),他大致判断出,这里应该位于青云宗西南方向,距离宗门或许有数百里之遥,属于更加荒僻的原始山林地带。

他没有选择直接返回青云宗。以他现在的状态,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李元、影卫背后的主使者绝不会放过他,宗门内也未必安全。而且,他需要时间消化血潭之行的“收获”与“代价”。

他决定,先在这片深山中寻找一个隐秘的落脚点,彻底养好伤,并尝试……修复和掌控那变得异常强大的、却也更加危险的身体与力量。

尤其是右臂……以及那松动的地阴血晶。

他从指环中取出马奎那张兽皮地图,仔细查看。地图上除了标注黑市和几个废弃据点,还有一些关于这片西南山脉的简略地形和妖兽分布信息。

“东北方向三百里,有‘玄铁矿洞’,已废弃多年,但矿洞深处四通八达,且有微弱地火残余,较为干燥,适合藏身……”林风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标记上。玄铁矿,蕴含着微弱的金、土灵气,对他目前的伤势和煞元恢复无益,但那种环境或许能稍微压制地阴血晶过于活跃的血煞之气。

“就去这里。”他收起地图,辨认方向,步履蹒跚却坚定地,向着东北方的山林深处走去。

阳光透过密林,在他孤独而坚韧的背影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每一步,都伴随着伤痛与冰冷,也伴随着新生的力量与更深沉的秘密。

血渊之底的蜕变,与筑基水兽的生死搏杀,让他彻底褪去了曾经的青涩与彷徨。

当他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时,必将带来更加凛冽的寒风,与更加深沉的黑暗。

而在青云宗内,关于林风的“失踪”和幽寂林、黑市事件的余波,正在悄然发酵。

李元得到了影卫“目标重伤坠入绝地,生机渺茫”的回复,虽不甘心,却也暂时按下。他更加关注外门大比和柳师兄的后续态度。

冯管事似乎对林风的“消失”不置可否,只是偶尔会望向西南方向,目光深邃。

苏婉则忧心忡忡,数次去林风的石屋和灵田探寻,却只得到“不知所踪”的消息,心中那丝莫名的牵挂与担忧,越发沉重。

外门大比的日子,一天天临近。风云,正在这片看似平静的仙门之外,悄然汇聚。

而这一切,暂时都与在深山矿洞中舔舐伤口、积蓄力量的少年无关。

他的路,从来不在众人的目光之中。

而在那无人踏足的逆脉之上,在血色与冰霜交织的深渊尽头。

第二卷:凡骨铸道心 · 第二十一章 玄铁深寒

玄铁矿洞位于一片人迹罕至的秃岭深处。裸露的岩壁呈现出暗沉的赤褐色,植被稀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金属锈蚀与硫磺混合的气味。废弃的矿洞口被坍塌的碎石和茂盛的荆棘半掩着,若非地图指引,极难发现。

林风抵达时,已是离开瀑布区域的第三天傍晚。伤势在缓慢行进和煞元的艰难修复下,勉强维持在不会恶化的状态,但右臂的剧痛和无力感依旧如影随形,胸口的闷痛也时时提醒他内腑的创伤。地阴血晶的波动在行路途中被竭力压制,但它与胸口骨晶以及自身煞元产生的诡异共鸣,却让林风心中隐隐不安。

他拨开荆棘,侧身挤入狭窄的洞口。里面是一条向下倾斜的、幽深黑暗的甬道,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重的尘土和陈腐气息,隐约还能闻到一丝极淡的、尚未完全散去的烟火味——那是很久以前矿工们使用地火或爆破残留的痕迹。

甬道很长,且岔路极多,如同迷宫。林风凭着左眼的黑暗视觉和地图上粗略的标记,小心翼翼地向深处摸索。他需要找到一个足够深、足够隐蔽、且相对干燥安全的地方。

沿途,他看到了一些腐朽的矿车轨道、散落的锈蚀工具、以及早已干涸的、颜色暗红的水洼(可能是含有铁矿物质的积水)。岩壁上偶尔能看到镶嵌着的、闪烁着暗淡金属光泽的玄铁矿石,但品质低劣,蕴含的灵气稀薄驳杂,对他无用。

越往深处,空气越发阴冷干燥,那股硫磺味也逐渐被一种更加纯粹的、属于地下岩石的阴寒气息取代。温度明显降低,但对于此刻浑身冰冷、煞元属寒的林风来说,反而有种如鱼得水的舒适感。

终于,在曲折向下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了矿洞深处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这里似乎是一个曾经的采矿大厅,空间约有十丈见方,高约三四丈,顶部有数根粗大的石柱支撑,防止坍塌。大厅一角,堆放着一些腐朽的木材和破烂的箩筐,中央则有一个早已熄灭、但石质围砌尚算完好的火塘。最让林风满意的是,大厅深处岩壁上,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黑黝黝的分支矿道入口,不知通向何处,可以作为备用的藏身或逃生之路。

大厅内虽阴冷,却并无积水,空气流通也尚可(有微弱的气流从上方或某个矿道吹入),是个理想的临时据点。

林风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他走到大厅角落,清理出一块相对干净平整的地面,从指环中取出一些干燥的苔藓和枯草(沿途收集)铺成简陋的床铺,又拿出一个破损的陶罐(马奎储物袋中的杂物)放在火塘边,准备必要时取水或加热。

做完这些,他已经累得几乎虚脱。右臂的疼痛一阵阵袭来,胸口的地阴血晶又开始蠢蠢欲动,封印似乎又松动了一丝,一股更加浓郁的、带着铁锈腥气的凶煞血气缓缓渗出,与他自身的伤势和残存煞元纠缠。

他知道,必须立刻处理伤势,尤其是右臂,以及……这该死的血晶!

他盘膝坐下,先吞服了一颗固元丹。药力化开,温和地滋养着受创的内腑和经脉,但对他右臂骨骼的粉碎性伤势和煞元造成的特殊损伤,效果有限。

他必须依靠自身。

林风闭上眼睛,心神沉入体内。丹田处,那墨黑色的煞元之种依旧萎靡,但在阴寒环境和固元丹药力的辅助下,恢复速度比外界稍快一丝。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一丝新生的、极其微弱的煞元,如同最精细的工匠,开始尝试修复右臂的伤势。

粉碎的臂骨,错位的关节,撕裂的肌肉和韧带……这是一个极其复杂而精细的工程。寻常修士若受此重伤,若无灵丹妙药或长辈以精纯法力相助,多半会留下永久残疾。但林风的煞元,本身就带有强大的侵蚀同化特性,此刻用于“修复”自身,过程虽然痛苦百倍,却也有着一线可能——将破碎的骨骼强行“粘合”、“熔炼”在一起,并以煞元为媒介,催动肉身潜力,加速其愈合。

他先以煞元包裹住那些碎裂的骨片,将其强行归位、对接。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带来钻心的剧痛,让他额头冷汗涔涔,身体不住颤抖。但他咬紧牙关,依靠左半意识的绝对冷静,将痛楚隔绝大半,全神贯注于操控。

对接完成后,他尝试着将一丝煞元渗入骨片接缝处,以其霸道的侵蚀性和冰冷特性,暂时“冻结”、“粘合”住断裂面,如同最粗糙的骨胶。同时,他催动《血煞炼体术》中关于淬炼骨骼的法门(仅参悟了皮毛),引导体内残存的气血和新生的微弱生机,配合煞元,开始缓慢地滋养、修复骨细胞。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急不得。初步稳定住臂骨后,他便暂时停下,转向胸口的隐患。

地阴血晶。

他解开胸前的布带,露出那个已经破损、露出缝隙的黑色木盒。盒中,那块拳头大小的暗红色晶体,此刻正微微震颤着,表面仿佛有粘稠的血液在缓慢流淌,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凶煞血气。这血气与矿洞中本就存在的、稀薄的金属煞气(玄铁矿残留)产生了某种共鸣,变得更加活跃。

林风凝视着血晶,眼中神色复杂。此物能量庞大精纯,对他修炼煞元和《血煞炼体术》有巨大助益,但其中的凶煞意念太过暴戾,且似乎……有某种他尚未理解的隐秘。之前在水兽面前,血晶的异动,以及水兽那惊恐的反应,都说明了此物非同小可。

“不能让它再这样泄露下去,必须重新封印,或者……想办法彻底掌控。”林风暗忖。重新封印,需要专门的封灵符或手法,他没有。掌控?谈何容易。以他现在的状态,贸然尝试吸收,很可能被其中的凶煞意念吞噬。

思虑片刻,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煞元可以侵蚀、同化能量,是否可以尝试以自身煞元,在血晶表面构筑一层临时的、属于他自己的“封印”?不求完全隔绝,只求减缓其气息外泄,并能让他逐步、缓慢地吸收其中相对平和的能量?

想到就做。他调集丹田中恢复不多的煞元,缓缓汇聚于左手食指指尖。这一次,他没有将煞元高度凝练攻击,而是让其保持着一种相对松散、却更具渗透性和附着性的状态。

他将指尖轻轻按在破损的木盒缝隙处,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缕煞元,如同描绘符纹一般,在血晶表面那粗糙的、暗红色的晶体纹路上游走。

起初,煞元一接触血晶,便如同水滴落入滚油,血晶内的能量剧烈反抗,凶煞意念更是直接顺着煞元反冲回来,让林风脑海一阵眩晕,眼前血红一片。

他早有准备,左半意识构筑壁垒,死死守住灵台清明,同时加大煞元输出,以更加强势、更加冰冷的姿态,强行“压迫”过去!

这不是温和的沟通,而是冰冷的入侵与占有!

煞元那霸道的侵蚀特性,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它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缓慢却坚定地在血晶表面那暴戾的能量场中,开辟出一小块属于林风自身意志的“领地”。暗黑色的煞元纹路,如同蛛网,开始沿着血晶的天然纹路蔓延、交织,逐渐勾勒出一个简陋却有效的、不断汲取周围阴寒气息维持自身的临时封印阵图!

这个过程对林风的心神和煞元消耗极大。他脸色越发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但眼神却越来越亮。他能感觉到,随着那简陋的“煞元封印”逐渐成型,血晶散发出的凶煞血气被明显遏制住了,外泄速度大大降低。更让他惊喜的是,通过这层由自身煞元构筑的“桥梁”,他能够以一种极其缓慢、可控的速度,主动汲取血晶中最为精纯、相对“温和”的那部分阴煞能量!

虽然每次只能汲取微乎其微的一丝,但这一丝能量的精纯度,远超他从外界吸收的任何能量!融入煞元核心后,立刻让其恢复速度加快了一分,对肉身的滋养效果也更强。

“可行!”林风精神一振。这等于为他提供了一个稳定、高效、且相对安全的顶级“能量源”!

他维持着煞元封印的输出,同时开始引导那一丝丝从血晶中汲取的精纯能量,配合固元丹药力,加速全身伤势的修复。尤其是右臂,在这精纯能量的滋养下,骨骼对接处的“粘合”似乎更加稳固,疼痛也减轻了一丝。

时间,在这寂静、阴冷、唯有少年微弱呼吸与能量流转声的废弃矿洞大厅中,悄然流逝。

林风如同一个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修复着自身这具千疮百孔的“器物”。右臂的骨骼在煞元与血晶能量的双重作用下,缓慢却坚定地愈合着,虽然距离完全恢复、灵活运用还差得远,但至少不再是累赘,初步有了支撑和轻微活动的可能。内腑的创伤也在固元丹和精纯能量的滋养下逐渐平复。

最大的收获,是丹田处的煞元之种。在持续汲取血晶能量和矿洞阴寒气息后,它不仅完全恢复,体积还略微壮大了一圈,颜色更加深邃内敛,旋转之间,散发出的吞噬之力更强,对能量的转化效率也更高。与之对应的,他周身那些扭曲却坚韧的逆脉通道,也变得更加宽阔、稳固,能够承载更强大的煞元奔流。

他的肉身,在这双重淬炼下,也在发生着细微而持续的变化。皮肤越发苍白冰冷,暗红纹路似乎更加清晰,尤其是在运功时,会隐隐浮现。力量、速度、抗击打能力,都在稳步提升。

十天后。

林风从深沉的入定中醒来。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恢复平日的冰冷深邃。他活动了一下身体,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如同久未上油的机括重新运转。右臂虽然依旧无法进行高强度战斗,但已能正常活动,握拳也有了几分力道。

煞元恢复到了大约全盛时期的六成左右,但“质”似乎又有所提升。胸口的血晶在煞元封印的约束下,变得“温顺”了许多,成了一个稳定的能量源泉。地阴血晶带来的凶煞意念冲击,也被他逐渐适应,能够更好地压制和化解。

他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一根支撑石柱上。他缓缓抬起恢复了一些的右臂,握拳,将约莫一成的煞元凝聚于拳锋。

没有呼啸的拳风,没有耀目的光华。只有拳头表面泛起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暗沉光泽。

然后,他对着那坚硬的石柱,一拳击出!

“砰!”

一声闷响,不大,却异常沉实。石柱微微一震,表面以拳头落点为中心,出现了一圈细密的、蛛网般的裂纹!裂纹边缘,呈现出被腐蚀和冰冻后的灰白色!

这一拳的力量,看似不如从前爆发时那般声势浩大,但却更加凝聚,更加内敛,破坏力也更为集中和诡异!若是打在血肉之躯上,恐怕会瞬间造成内部经脉骨骼的侵蚀性粉碎!

“力量掌控,更加精细了。”林风收回拳头,看着那圈裂纹,心中评估。这是在绝境和重伤后,对自身力量重新认知和掌控的结果。不再追求极致的爆发,而是追求更有效、更节省、更致命的运用。

他知道,自己已经初步渡过了最危险的阶段。伤势虽未痊愈,但已无大碍。实力不仅恢复,更有精进。尤其是对煞元和肉身的理解与掌控,上了一个台阶。

但危机并未远离。李元、影卫、乃至可能存在的柳师兄……青云宗内的风波不会平息。外门大比日益临近,他若想获得更多资源和查明“天命阁”的线索,必须回去。

只是,回去之后,该如何应对?

“不能再用林风这个身份了,至少不能明目张胆。”林风暗忖。杀了马奎和陈锋,重伤影卫,与李元和其背后势力已成死仇。回去就是自投罗网。但换一个身份……谈何容易?青云宗弟子身份查验严格。

或许……可以伪装成重伤未愈、侥幸逃生、却因恐惧不敢回宗门禀报的样子?将黑市和影卫袭击之事部分透露,引向李元和内门争斗?将水搅浑?

或者……干脆放弃青云宗弟子的身份,以散修身份在外活动,暗中调查?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盘旋。最终,他决定先不急于决定。他需要更多的信息,关于青云宗内目前的动向,关于李元和柳师兄的反应,关于外门大比的具体情况。

他可以从矿洞出去,到附近的散修聚集地或凡人城镇打听消息。顺便,也需要补充一些疗伤丹药和日常用品,他身上的储备不多了。

打定主意,林风不再停留。他将大厅内自己留下的痕迹小心清理掉,重新绑好胸前的血晶木盒(煞元封印维持着),换上另一套不起眼的灰色布衣,将面貌用布巾和些许灰尘稍作修饰,使其看起来像个饱经风霜、面容普通的青年散修。

然后,他沿着来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玄铁矿洞。

外面,依旧是那片荒凉秃岭。但此刻在林风眼中,却充满了各种可能。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是更多的追杀,是宗门的通缉,还是未知的机缘。

但他知道,从血渊之底、玄铁寒洞中走出的自己,已不再是那个需要步步为营、小心翼翼才能求存的少年。

他是一头受伤初愈、却已磨利了爪牙的凶兽,即将重回那片属于“人”的森林。

这一次,他要做的,不是躲避。

而是……狩猎。

阳光照在他略显苍白、却线条冷硬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深邃的阴影。他辨明方向,向着距离此地最近的一处、地图上标注的、名为“黑岩镇”的散修与凡人混居之地,迈开了脚步。

步伐沉稳,落地无声。

属于林风的逆命之途,在短暂的蛰伏与蜕变后,即将翻开新的、更加血腥与冰冷的一页。

第二卷:凡骨铸道心 · 第二十二章 黑岩镇上

黑岩镇,坐落在两座光秃秃的黑色岩石山脉之间的狭窄谷地,与其说是镇,不如说是个大些的村落。房屋大多用附近山上的黑色岩石和原木草草搭建,低矮而杂乱,墙壁上糊着泥巴,不少已经开裂剥落。街道是天然踩踏出来的土路,被来往的人畜踩得坑洼不平,混杂着污水、泥泞和各种难以名状的垃圾,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这里聚集的多是些在附近山林讨生活的散修、采药人、猎户,以及一些混迹底层的亡命徒、逃犯,偶尔也有路过的商队在此歇脚补充。龙蛇混杂,秩序基本靠拳头和背后的势力维持,所谓的“镇规”形同虚设。

林风踏入镇子时,正是午后。稀薄的阳光勉强穿透谷地上空常年不散的灰蒙蒙雾气,洒在脏乱的街道和行人麻木或警惕的脸上。空气浑浊,灵气稀薄得几乎感觉不到,倒是各种驳杂的气息——汗臭、血腥、药草、腐烂物、还有劣质法器和符箓散发出的刺鼻味道——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

他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头脸用布巾包了大半,只露出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右臂依旧用布带吊在胸前,但已能轻微活动。气息收敛到极致,模拟出炼气二层左右、修为停滞不前、带着伤病和风霜的普通底层散修模样。腰间挂着那把从马奎处得来的、被他重新祭炼、敛去大部分灵力波动的厚土剑,剑鞘破旧,毫不显眼。

走在泥泞的街道上,林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街道两旁是歪歪扭扭的摊铺和敞着门的简陋店铺。摊位上摆着的东西五花八门:颜色暗淡、药力流失大半的劣等草药;锈迹斑斑、缺口卷刃的凡铁兵器;几块品相极差的低阶矿石;几张画得歪歪扭扭、灵力微弱的辟邪符;甚至还有一些从古墓或遗迹里刨出来的、沾满泥土、不知真假的“古物”。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争吵声、孩童的哭闹声、还有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来的、带着浓重口音的粗俗小调,交织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

林风的目光掠过这些摊位,并未停留。他需要的是消息,以及一些必要的补给——更好的疗伤丹药(固元丹已不多)、干净的衣物、可能用得上的符箓材料、还有关于青云宗最近动向的信息。

他走进一家看起来相对“规整”些的店铺。店铺门楣上挂着一块歪斜的木牌,上书“百杂铺”三个模糊的字迹。店内光线昏暗,货架上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药材、矿石、兽皮、以及一些破旧的书籍玉简。一个身材干瘦、留着两撇老鼠须的老者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听到脚步声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

“要点什么?”老者声音沙哑,目光在林风身上一扫,尤其在吊着的右臂和破旧的剑鞘上略微停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显然将林风当成了又一个穷困潦倒、还带着伤的底层散修。

“疗伤丹药,效果好些的。清洁符,净水符各要几张。再要一份西南山脉近期的简要舆图,越新越好。”林风声音平淡,带着一丝刻意伪装的疲惫沙哑。

“疗伤药?”老者从柜台下摸出几个灰扑扑的瓷瓶,“‘回春散’,外敷,治普通刀剑伤,三块下品灵石一瓶。‘养气丸’,内服,调息顺气,五块灵石一瓶。再好点的……‘玉露膏’,对经脉轻微损伤有点用,十块灵石一瓶。”

林风皱了皱眉。这些药比青云宗发放的养气丹好不了多少,价格却贵了好几倍,果然是散修地界的物价。他需要的是对经脉暗伤和骨骼愈合更有用的丹药。

“有没有‘续骨丹’或‘润脉丹’?品质稍次些也可。”林风问道。

老者眼中精光一闪,重新打量了林风一下。“续骨丹?润脉丹?那可是炼气中后期修士才用得上的东西,炼制不易,小店可没有现货。”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客官若真需要,老朽倒可以指条路。镇子东头,有个叫‘老疤头’的,专收些来路不明的‘硬货’,偶尔也能弄到些好丹药,就是价格……嘿嘿。”

“老疤头?”林风记下这个名字,不动声色,“舆图呢?”

老者又摸出一卷粗糙的兽皮地图,摊开一角:“这是附近千里的大致地形,标注了已知的妖兽巢穴、危险区域和一些散修常去的采集点。五块灵石。”

地图绘制简陋,信息也未必准确,但总比没有强。林风没有还价,取出十三块下品灵石(买了一瓶最便宜的养气丸和地图),放在柜台上。他身上的灵石主要来自马奎和陈锋的遗物,加起来还有一百多块,暂时够用,但不能挥霍。

老者收了灵石,态度稍微热情了一点,将药瓶和地图包好递给林风,又貌似随意地问道:“客官面生,是路过?听口音不像本地人。最近这西南边可不太平,听说青云宗那边出了点事,好些生面孔在这附近转悠,客官可要小心些。”

青云宗出事?林风心中一动,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警惕和好奇:“哦?青云宗能出什么事?那些仙门老爷们不是高高在上么?”

“谁知道呢。”老者压低了声音,左右看了看,“听说好像是外门弟子争什么资源,闹出了人命,还有人说牵扯到什么内门师兄,动静不小。前阵子还看到几个穿着青云宗服饰、但气息阴沉得很的家伙在镇子外头转悠,像是在找什么人……总之,这浑水,咱们这些小虾米可趟不起。”

内门师兄?找什么人?林风心中了然,这多半是指柳师兄派出的眼线,或者干脆就是影卫在搜寻自己的踪迹。看来对方并未放弃。

“多谢老丈提醒。”林风点点头,收起东西,转身离开了百杂铺。

走在街上,他心中快速盘算。镇子东头的老疤头,或许能弄到更好的丹药,但风险也大,那种地方往往是黑市交易的延伸,鱼龙混杂,容易暴露。但续骨丹和润脉丹对他右臂和经脉暗伤的恢复至关重要,必须设法弄到。

他决定先去东头看看情况。

黑岩镇的东头更加脏乱破败,房屋稀疏,多是些摇摇欲坠的窝棚。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重的垃圾和排泄物的臭味。这里活动的,多是些衣衫褴褛、眼神麻木或凶狠的底层散修和流浪汉。

林风按照老者的描述,找到了一个用破烂木板和兽皮搭成的、比其他窝棚稍大一些的棚子。棚子没有门,只挂着一块脏得看不清颜色的布帘,里面隐约传来压低的交谈声和一股劣质烟草的味道。

棚子外面,或坐或站着几个气息彪悍、眼神不善的汉子,目光如同刀子般在过往行人身上扫视,看到林风这个生面孔、还吊着胳膊的独行者,更是毫不掩饰地投来审视和评估的目光。

林风面不改色,径直走到棚子前,掀开布帘走了进去。

棚内光线比外面更暗,烟雾缭绕,一股浓烈的汗臭、烟草和某种劣质香料混合的怪味呛人。空间不大,约莫两丈见方,地上胡乱铺着些干草和兽皮。正中摆着一张歪腿的木桌,桌子后面坐着一个满脸横肉、左脸有一道蜈蚣般狰狞疤痕的光头大汉,正是“老疤头”。他正拿着一个烟杆吞云吐雾,眯着眼睛打量着进来的林风。桌子两边还站着两个精壮的汉子,抱着胳膊,气息约在炼气三层左右。

棚子角落里,还缩着两三个衣衫破烂、神情惶恐的散修,似乎在等待什么。

“新来的?面生啊。”老疤头吐出一口烟圈,声音粗嘎,“找疤爷有什么事?”

“听说疤爷这里路子广,想求购些疗伤丹药,续骨丹或润脉丹。”林风开门见山,声音依旧平淡。

“续骨丹?润脉丹?”老疤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上下打量着林风,“这可是紧俏货,价格不菲。而且……得看你的‘诚意’。”他意有所指地搓了搓手指。

“价格好说。”林风道,“只要货真。”

“哈哈,爽快!”老疤头大笑一声,从桌子底下摸出两个更精致些的玉瓶,放在桌上,“正宗青云宗丹房流出的‘断续膏’,效果虽比续骨丹差些,但对骨折骨裂有奇效,三十灵石一瓶。‘温脉散’,缓解经脉郁结暗伤,二十五灵石一瓶。至于真正的续骨丹和润脉丹……嘿嘿,那得等,而且价格翻倍不止。”

青云宗流出的?林风心中冷笑,恐怕是偷盗或销赃所得。他拿起玉瓶,打开瓶塞,小心地嗅了嗅,又以一丝极其微弱的煞元探入感应。药力尚可,虽然比真正的续骨丹润脉丹差,但确实对症,比百杂铺那些垃圾强得多。

“各要一瓶。”林风没有还价,从怀中(实则是从指环中转移)取出五十五块下品灵石,放在桌上。这个价格在外界或许离谱,但在这黑岩镇,还算公道。

老疤头眼睛一亮,麻利地收起灵石,将玉瓶推给林风,态度更加“和善”:“兄弟痛快!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疤爷!对了,兄弟这伤……看着不轻啊,要不要疤爷再介绍个手艺好的‘医师’瞧瞧?放心,绝对安全。”

“不必了。”林风收起丹药,转身欲走。

“等等。”老疤头忽然叫住他,压低声音,“兄弟既然这么爽快,疤爷我再附赠个消息。最近镇子附近不太平,除了青云宗的人在找人,好像还有另一伙人在暗中打听什么,气息邪门得很,不像正道。兄弟你这模样……最好小心点,晚上别在外面瞎逛。”

另一伙人?气息邪门?林风心中微凛,点了点头:“多谢。”

他不再停留,掀开布帘走了出去。外面那几个汉子目送他离开,眼神闪烁,但最终没有动作。

林风没有立刻离开东头,而是在附近看似随意地转了转,确认无人跟踪后,才迅速折返,回到相对“安全”些的镇子中心区域。

他找了一家看起来最破旧、却也最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下。客栈只有一层,房间狭小昏暗,床板硬得硌人,被褥散发着霉味,但至少有个能暂时落脚、布置简单预警的地方。

关上门,布下最简陋的预警禁制(用几块含有微弱灵气的矿石碎片),林风才稍微放松下来。他先服用了温脉散和断续膏,配合煞元,加速疗伤。药效确实不错,右臂传来阵阵麻痒温热的感觉,经脉的滞涩感也减轻了一些。

然后,他开始梳理今天得到的信息。

第一,青云宗内部关于他的“失踪”和黑市事件,显然已经引起了波澜,李元和柳师兄的人还在搜寻他,甚至可能将搜寻范围扩大到了黑岩镇这样的外围散修聚集地。

第二,除了青云宗,还有另一股“气息邪门”的势力在附近活动,目的不明。这让他想起了幽寂林中的阴魂、血潭深处的诡异,以及地阴血晶可能牵扯的隐秘。会是冲着血晶来的吗?还是巧合?

第三,黑岩镇本身鱼龙混杂,看似混乱,却也蕴含着机会。像老疤头这样的人,虽然危险,但却是获取某些稀缺资源和信息的渠道。

“不能在这里久留。”林风暗忖。疗伤需要时间,但也必须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一旦被青云宗或那未知势力发现踪迹,以他目前尚未完全恢复的状态,将非常被动。

他需要尽快恢复右臂的战力,然后……或许可以尝试主动接触一下那“另一伙人”?或者,利用黑岩镇的消息渠道,了解更多关于青云宗内门、关于柳师兄、甚至关于“天命阁”的蛛丝马迹?

夜色渐深,黑岩镇并未沉睡,反而更加喧闹。酒馆里传来划拳吆喝声,阴影处偶尔响起短促的惨叫或打斗声,远处似乎还有不知名的兽吼传来。

林风盘膝坐在硬板床上,如同蛰伏的凶兽,一边疗伤,一边静静聆听着窗外的混乱与危险。

胸口的血晶在煞元封印下安稳沉睡,丹田处的煞元之种缓缓旋转,吞噬着丹药之力和空气中稀薄的阴寒气息。

他的眼神,在黑暗中,冰冷而锐利,如同打磨过的黑曜石。

这黑岩镇,或许只是他重回波澜中心的一个小小前哨。

但在这里获取的每一份情报,恢复的每一分力量,都将成为他接下来,搅动风云、逆天改命的基石。

窗外,传来更夫有气无力的敲梆声,伴随着嘶哑的喊叫:“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防贼防盗——”

在这混乱之地,夜,还很长。

第二卷:凡骨铸道心 · 第二十三章 鬼市遇

黑岩镇的夜晚,比白天更加喧嚣,也更加危险。林风所在的小客栈隔音极差,隔壁房间的鼾声、楼下酒馆隐约传来的喧哗、以及远处时不时响起的、短促而凄厉的惨叫或打斗声,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这座混乱的镇子。

林风没有理会这些杂音。他盘膝坐在硬板床上,心神完全沉入体内。

断续膏和温脉散的药力正在缓缓化开,配合煞元的引导,如同涓涓细流,滋养着右臂粉碎的骨骼和周身经脉的暗伤。他能感觉到,右臂骨骼断裂处传来阵阵麻痒和微热,那是新生的骨痂在缓慢形成、加固。经脉中的滞涩淤堵之处,也被温脉散那温和却持久的药力一点点冲刷、疏通。

但这远远不够。要想右臂尽快恢复战力,至少达到能承受煞元灌注、施展剑法的程度,还需要更强劲的药力或更特殊的能量刺激。

他的目光,落向了胸口。

地阴血晶在煞元封印的约束下,安静地沉睡。但其内部蕴含的、庞大精纯的阴煞血气,如同被堤坝拦住的洪流,随时可能冲垮那简陋的封印。直接吸收,风险太大。但……是否可以尝试引导一丝丝最精纯、最“平和”的血气,配合丹药,专攻右臂骨骼的愈合?

这个想法很冒险。地阴血晶的凶煞意念无孔不入,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反噬,甚至让右臂的伤势恶化,被血煞之气侵蚀成废肢。

但林风向来不缺乏冒险的胆量,尤其是在力量恢复的迫切需求面前。

他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左半意识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全力运转,监控着体内每一丝能量流动和自身精神状态。右半身的痛楚和残存的情绪被彻底压制。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一丝心神,沉入胸口那由煞元构筑的临时封印之中。封印如同一张暗黑色的、布满细微孔洞的网,笼罩着血晶,既限制其气息外泄,也允许林风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汲取能量。

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汲取血晶散发出的、经过封印过滤的“游离”能量。而是尝试着,将这一丝心神,如同最细的探针,透过封印的某个“孔洞”,轻轻“触碰”到血晶本体那暗红粘稠的表面。

嗡!

一股远比“游离”能量狂暴、精纯、且蕴含着浓郁凶煞意念的血气,顺着心神联系,猛地反冲而来!霎时间,林风眼前幻象丛生!尸山血海、万兽奔腾、古老祭坛、狰狞嘶吼……无数破碎而暴戾的画面冲击着他的识海!

早有准备的左半意识立刻构筑起坚固的壁垒,将那凶煞意念大半隔绝在外,只允许那纯粹的能量部分,通过心神联系,被引导出来。

即便如此,这一丝被引导出的血气,也带着令人心悸的冰冷与暴戾。林风不敢让其直接进入主要经脉,而是将其小心翼翼地导向右臂的伤口处。

“嗤……”

当这丝精纯血气接触到右臂骨骼断裂处和周围受损的血肉时,竟发出轻微的、仿佛冰水浇在烙铁上的声音!剧痛瞬间加剧了十倍!但在这剧痛之中,林风清晰地感觉到,右臂骨骼的生长愈合速度,明显加快了!那些新生的骨痂,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暗红色的光泽,变得更加坚韧!

有效!但过程痛苦且凶险!必须严格控量!

林风强忍着剧痛,保持着心神的绝对冷静,一点点地引导、控制着这丝血气的输出。同时,他将温脉散和断续膏的药力也集中导向右臂,以药物的温和属性,来中和、缓冲血气的暴戾,并加速血肉的修复。

时间在极度的专注与痛苦中缓缓流逝。当窗外传来第一声鸡鸣(或许是某种夜行鸟类的怪叫)时,林风才缓缓停止了这危险的“疗伤”。

他浑身被冷汗浸透,脸色苍白如纸,但右臂传来的感觉却好了许多。虽然依旧无法用力,但骨骼的稳固性明显增强,痛楚也减轻了大半。更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右臂骨骼深处,似乎被烙印上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属于地阴血晶的“印记”,这印记与他的煞元隐隐呼应,未来或许能让他更好地掌控这条手臂,甚至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力量。

当然,代价是神智中那凶煞意念的残留又加深了一分,右眼深处的暗红也似乎更加凝实了些。

“欲速则不达,暂时只能如此了。”林风调息片刻,恢复着消耗的心神。他知道,这种“饮鸩止渴”式的疗伤不能常用,否则迟早被血晶的凶煞同化。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更安全有效的丹药或方法。

天色渐亮,黑岩镇从夜晚的疯狂中逐渐苏醒,白日的喧嚣与混乱即将上演。

林风推开吱呀作响的木板窗,清冷而浑浊的空气涌了进来。街道上已经有了稀稀拉拉的行人,大多是些准备进山或去附近矿洞讨生活的散修,个个面带疲惫或警惕。

他整理了一下装束,将厚土剑重新挂在腰间(右臂仍吊着,但已能轻微辅助),准备出门。今天,他需要打听更多关于“另一伙人”和青云宗动向的消息,同时看看能否在黑岩镇找到其他获得资源的途径。

他先去了镇上唯一一家稍微像样的饭铺,要了一碗最便宜的灵谷粥和两个粗面饼,默默吃着,耳朵却留意着周围食客的交谈。

“……听说了吗?西边‘鬼哭涧’前几天又死人了,尸体都碎得拼不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撕碎的……”

“切,鬼哭涧那地方,阴气重,邪门东西多,死人不稀奇。倒是南边‘落霞坡’,最近好像有‘紫烟草’成熟的迹象,不少人组团去了。”

“组团?哼,别到时候宝贝没捞到,自己人先打起来。昨天‘野狼帮’和‘毒蝎团’不就因为一块‘赤铜矿’在镇子外面干了一架?死了七八个……”

“打打杀杀,哪天不死人?还是说说正事,老疤头那边放出风声,说今晚‘鬼市’开,有好货,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鬼市?那地方……啧啧,东西是来路不正,但偶尔真能捡到漏。不过听说最近鬼市也不太平,好像混进了些不三不四的人,气息邪性得很……”

鬼市?林风心中一动。这是比老疤头那种窝棚交易更隐秘、也更危险的地下市场,往往在深夜或黎明前于特定地点临时聚集,交易一些见不得光的赃物、违禁品甚至活物。消息灵通,但也龙蛇混杂,风险极高。

或许,可以在鬼市打探到更深入的消息,甚至……找到续骨丹或润脉丹?

他默默记下“鬼市”这个关键词,吃完早饭,付了账(用几块碎银子,灵石在这种地方太扎眼),便离开了饭铺。

整个白天,他都在黑岩镇及周边看似随意地闲逛,实则观察着地形、人员流动,以及那些隐藏在各种店铺、摊位背后的暗流。他注意到,镇子里除了本地的散修帮派,确实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有些气息沉稳内敛,似是宗门弟子伪装;有些则眼神闪烁,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或阴邪之气,与老者提到的“另一伙人”特征相符。

他还特意“路过”了镇子几个主要的出入口和可能作为“鬼市”场所的偏僻角落(如废弃矿洞、乱葬岗边缘等),提前熟悉环境。

傍晚时分,他回到客栈,闭门不出,调息养神,为可能到来的夜晚行动做准备。

子时将近,黑岩镇大部分区域陷入了沉睡,只有少数地方还亮着昏暗的灯光,传来隐隐的喧嚣。

林风换上一身更不起眼的深灰色夜行衣(得自马奎遗物),用黑布蒙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他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影子,悄然离开了客栈,融入小镇的黑暗之中。

他没有立刻前往可能的鬼市地点,而是先在镇子外围绕了一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朝着白天观察到的一处最有可能的地点——镇子西北角,一片毗邻乱葬岗的、早已废弃多年的砖窑废墟——潜行而去。

废墟周围荒草丛生,断壁残垣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远处乱葬岗的方向偶尔传来几声凄厉的鸦鸣,更添几分阴森。

当林风靠近时,发现废墟深处,隐约有极其微弱、且被阵法刻意扭曲遮掩的灯光和人声传来。空气中,也弥漫开一股混杂着药草、血腥、金属锈蚀和……淡淡阴气的怪异味道。

就是这里了。

废墟入口处,两个穿着破烂黑袍、脸上戴着简陋木雕面具的汉子如同雕像般站着,气息约在炼气三层,眼神冰冷地扫视着每一个接近者。他们身后,一层几乎看不见的淡灰色光膜微微波动,显然是一个粗陋的幻阵和预警阵法。

林风没有直接走过去。他隐藏在远处一座半塌的窑炉阴影后,左眼视野展开,仔细观察。

进入鬼市的人不多,但个个都做了伪装,或戴面具,或用兜帽遮脸,气息也刻意收敛或改变。他们来到入口,会向守门人展示一块黑色的、刻着扭曲符文的木牌,然后才被放入光膜之内。

“需要凭证……”林风暗忖。这并不意外,鬼市这种地方,自然要设置门槛,防止闲杂人等和可能的麻烦。

他没有凭证。但混进去的方法,不止一种。

他观察了片刻,发现有一个戴着斗笠、身形佝偻的老者,在出示木牌时,动作似乎有些迟疑,气息也略显虚浮不稳,似是身上有伤。

机会。

林风耐心等待着。约莫半炷香后,那老者从鬼市内出来,步履似乎更加蹒跚,朝着与镇子相反、更荒僻的野外走去。

林风如同幽灵般尾随其后。跟出约莫一里地,来到一片乱石堆附近,老者似乎支撑不住,靠在一块大石上喘息,还咳嗽了几声。

就是现在!

林风身形如电,从阴影中骤然扑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灰影!左手并指如刀,精准无比地砍在老者后颈大椎穴上!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让老者瞬间昏迷,又不至于留下致命伤害。

老者闷哼一声,软软倒地。

林风迅速在其身上摸索,很快在怀中找到了那块黑色木牌,以及一个瘪瘪的储物袋。他打开储物袋看了看,里面只有寥寥几块灵石和几株不值钱的草药。他取走木牌,将储物袋和老者拖到一处更隐蔽的石缝里藏好(并未取其性命),然后转身迅速返回鬼市入口。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回到入口附近,林风调整了一下呼吸和姿态,微微佝偻起背,模仿着那老者的步态,将黑色木牌握在手中,低着头,朝着守门人走去。

他将木牌递出。守门人接过,随意看了一眼,又打量了一下林风(蒙面、身形佝偻、气息微弱带伤),没有多问,挥了挥手。

林风心中一定,迈步踏入那层淡灰色的光膜。

眼前景象骤然一变!

废墟内部,被某种粗陋的空间拓展阵法(或者说是视觉欺骗)扩大了数倍,形成了一个约莫二三十丈见方的“市场”。地面上铺着肮脏的兽皮或草席,几十个摊位稀稀落落地分布着,每个摊位前都点着一盏或明或暗、散发着惨绿色或幽蓝色光芒的灯笼或萤石,将摊主和顾客的脸映照得阴晴不定,如同鬼魅。

摊位上摆的东西,比黑岩镇白天市集上的更加“丰富”,也更加诡异。除了常见的赃物法器、来路不明的丹药、不知功效的矿石草药,还有封在罐子里蠕动的毒虫、浸泡在不明液体中的妖兽器官、甚至是一些散发着淡淡怨气的、显然刚从墓里挖出来的陪葬品!空气里混杂着更浓重的血腥、药味、腐臭和阴气,让人作呕。

顾客不多,大约二三十人,都如同林风一样做了伪装,彼此间保持着距离,眼神警惕,交易时也大多使用传音或简短的手势,整个“市场”弥漫着一种压抑而紧张的寂静,与外面世界的喧嚣截然不同。

林风混入人群,如同一个真正的、有伤在身的落魄散修,在各个摊位前缓慢移动,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那些货物,实则左眼视野和冰冷意识全开,快速分析着每一件物品的能量波动和潜在价值,同时倾听着周围极其细微的交谈片段。

“……这‘腐心草’年份不足,药性太烈,五块灵石,最多……”

“……刚从‘古战场’边缘挖出来的断剑,煞气浓,炼器好材料,少于二十灵石不卖……”

“……消息保真?‘青云宗’内门那个柳师兄,最近确实在暗中搜集‘阴年阴月’出生的修士精血?他要炼什么邪法?”

“……嘘!小声点!这消息我也是偶然听‘那边’的人漏出来的,代价不小……十个灵石,不二价!”

“……听说‘幽冥道’的人也在这附近活动?他们不是一向在西边‘万魂渊’吗?跑这里来做什么?”

“谁知道呢,也许……也是冲着青云宗那档子事来的?或者,这附近有什么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出世了……”

零碎的信息如同拼图,在林风脑海中逐渐拼接。

青云宗柳师兄搜集阴年阴月修士精血?炼制邪法?幽冥道?万魂渊?还有之前提到的“气息邪门”的另一伙人……难道就是这“幽冥道”?

林风心中波涛翻涌。柳师兄果然不是善类,其所图恐怕远比打压一个外门弟子要大得多。而幽冥道的出现,更让局势复杂化。他们是为了柳师兄而来?还是为了别的?比如……地阴血晶?或者,血潭深处那隐约的低吼所代表的隐秘?

他不动声色,继续游走。在一个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药味刺鼻的摊位前,他停下了脚步。摊主是个戴着惨白鬼脸面具的瘦高个,气息阴冷。

林风传音问道:“可有续骨丹或润脉丹?或者其他对骨骼经脉重伤有奇效的丹药?”

鬼脸摊主抬起头,面具后的眼睛闪烁着幽光,打量了林风一下,尤其是他吊着的右臂,嘶哑道:“续骨丹没有。润脉丹……有一瓶,但只剩三颗,药力也流失了近三成。至于奇效丹药……”他顿了顿,从摊位底下摸出一个漆黑如墨、封口贴着血色符箓的小玉瓶,“‘黑玉断续膏’,乃是用‘地穴魔蛛’的丝囊混合‘阴髓玉粉’炼制,对骨骼重伤有奇效,甚至能接续断裂的经脉,但药性霸道阴寒,使用时会伴有剧痛和短暂的气血冰封,且……价格不菲。”

地穴魔蛛?阴髓玉?林风心中一动。这两种都是偏阴寒邪异的材料,炼制出的药膏恐怕副作用不小,但效果可能真如摊主所说,极为强劲。

“多少?”林风问。

“八十下品灵石,或者等值的阴属性材料、消息。”鬼脸摊主报出一个令人咂舌的价格。

林风没有还价,直接从怀中(实则是从指环中)取出八十块灵石,堆在摊位上。他身上的灵石还有几十块,但这黑玉断续膏或许值得一试。

摊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落魄的伤者如此爽快。他收好灵石,将那个黑色小玉瓶递给林风,又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看在你爽快的份上,附赠一个消息。最近少来鬼市,也少在外面晃悠。除了青云宗和幽冥道,好像还有‘第三只眼’在盯着这里……小心点,别成了别人的‘药引子’。”

第三只眼?药引子?林风心中一凛,接过玉瓶,点了点头,迅速离开这个摊位。

他感觉到,这个鬼市,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险和复杂。青云宗、幽冥道,现在又多了一个神秘的“第三只眼”……自己这个带着地阴血晶、修炼逆脉煞元的“异类”,在这里简直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稍有不慎就会引来灭顶之灾。

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快速走向出口,准备离开。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出那层淡灰色光膜的瞬间,异变陡生!

鬼市中央,靠近最深处岩壁的一个摊位旁,空间突然毫无征兆地扭曲了一下!紧接着,一道狭长的、边缘闪烁着幽蓝色磷光的空间裂缝,无声无息地撕开!

裂缝之中,并非虚无,而是隐隐透出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以及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精纯而古老的阴煞死气!这股气息出现的瞬间,整个鬼市所有的灯笼萤火都剧烈地摇曳、黯淡下去!温度骤降!

所有身处鬼市的人,无论是摊主还是顾客,都骇然望向那道裂缝!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未知与死亡的本能恐惧,攫住了每一个人!

就连林风,也感到胸口的地阴血晶猛地一震!煞元封印几乎被这股同源却更加浩瀚古老的气息冲垮!丹田处的煞元之种更是疯狂旋转,传出强烈的渴望与……战栗!

“那是……什么?!”有人失声惊叫。

话音未落,裂缝中,一只苍白、枯瘦、指甲漆黑狭长、仿佛由最纯粹的阴影构成的手掌,缓缓探了出来!手掌之中,托着一枚拳头大小、不断滴落着粘稠黑血的、仿佛还在微微搏动的……心脏?!

不,那不是真正的心脏,而是一种由高度凝练的阴煞死气和某种诡异生命精华凝聚成的、类似于“核心”的东西!

这只手和这颗“心脏”出现的同时,一股冰冷、死寂、却又带着难以言喻威严的精神波动,如同潮水般扫过整个鬼市!

“凡阴煞汇聚之地……必有‘冥种’显化……得之……可窥幽冥……”一个断断续续、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直接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的、沙哑而古老的声音,幽幽响起。

冥种?!窥幽冥?!

短暂的死寂后,鬼市中,数道隐藏在阴影中的、气息强横的身影,几乎同时暴起!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只苍白手掌和那颗诡异的“心脏”!

其中一道身影,浑身笼罩在翻滚的黑雾之中,只露出一双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眼睛,气息阴邪暴戾,正是“幽冥道”修士!

另一道身影,则穿着青云宗内门弟子的服饰(但做了伪装),周身土黄色灵力澎湃,赫然是炼气后期的修为,疑似柳师兄麾下!

还有三四道身影,气息各异,但同样强横,显然也是隐藏在鬼市中的高手!

争夺,瞬间爆发!

恐怖的灵力、阴气、煞气碰撞在一起,爆发出惊人的能量风暴!整个鬼市的粗陋阵法剧烈晃动,岩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

林风位于出口附近,首当其冲!他瞳孔骤缩,想也不想,将刚刚到手的黑玉断续膏塞入怀中,体内煞元疯狂运转,脚下“随行步”催动到极致,如同一道灰色闪电,朝着光膜之外疾射而出!

在他身后,激烈的战斗声、惨叫声、法术爆鸣声、以及那仿佛来自九幽的古老低语,交织成一片混乱的死亡交响!

他知道,自己无意中,撞见了一场远超他目前层次所能参与的、关于某种禁忌之物的可怕争夺!

黑岩镇的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也危险得多!

现在,逃!立刻!马上!

第二卷:凡骨铸道心 · 第二十四章 亡命途

撕裂的空间裂缝!滴血的“冥种”!骤然爆发的混战!阴邪的幽冥道修士!隐藏的青云宗内门弟子!还有那仿佛来自九幽的古老低语!

电光火石之间,林风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逃!立刻!马上!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其参与者展现出的实力层次和那“冥种”散发的诡异气息,都远非现在的他能够触碰!任何一丝犹豫或好奇,都可能让他瞬间被碾碎,成为这场诡异争夺的牺牲品!

他将刚到手、还带着阴寒触感的黑玉断续膏玉瓶死死按在怀中,体内那墨黑色的煞元之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榨取着每一分力量,注入双腿!

“随行步”在煞元全力催动下,已经不再是简单的身法,而近乎于一种短距离的、带着残影的瞬移!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灰线,在身后能量风暴刚刚掀起的瞬间,已然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那层摇摇欲坠的淡灰色光膜!

“噗!”

穿过光膜的刹那,如同穿过一层粘稠冰冷的水幕。外界,废墟、月光、荒草、乱葬岗的阴森景象重新映入眼帘。身后鬼市方向传来的爆鸣、惨叫和能量波动,隔着光膜变得沉闷扭曲,却更加令人心悸!

林风毫不停留,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脚下发力,身形再次疾射而出,朝着与黑岩镇相反、更加荒僻险峻的山林深处亡命奔逃!

他选择了西南方向——那里山势更加陡峭,林木更加茂密,且有几处天然的、终年弥漫瘴气的险地,最适合甩脱追踪和隐藏踪迹。

左眼视野在黑暗中全力展开,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前方每一处地形、每一丛灌木、甚至空气中细微的能量流动和生命痕迹,为他规划出最隐蔽、最迅捷的逃亡路线。冰冷意识则如同最高效的处理器,不断评估着后方追来的可能性、自身煞元消耗速度以及伤势对速度的影响。

“不能直线逃!必须制造假象,干扰可能存在的追踪!”林风心念电转。奔出约莫三里后,他猛地折向,冲入一条遍布嶙峋怪石和深潭的干涸河床,在河床中留下清晰的足迹。然后又在一块巨大的鹅卵石后骤然转向,借助岩石阴影和一种特殊的步伐技巧(得自《血煞炼体术》残卷中关于收敛气息和轻身的皮毛),硬生生拔高数丈,抓住岩壁上垂下的坚韧藤蔓,如同猿猴般荡向另一侧陡峭的山坡,在泥地和岩石上只留下极其轻微、几乎无法辨认的痕迹。

连续数次毫无规律、甚至违反常理的变向和隐匿技巧后,他才重新选定一个方向,压低身形,在茂密的林间如同鬼魅般穿行。

身后,鬼市方向的混乱声响和能量波动早已不可闻,但林风心中的警兆却并未完全消失。左眼视野偶尔能捕捉到极远处天空,有极其微弱的、不同颜色的遁光一闪而逝,朝着不同方向飞掠,似乎是在搜索或追逐什么。其中一道幽绿色的遁光,带着明显的阴邪气息,让他胸口的地阴血晶都微微悸动了一下!

“幽冥道……果然追出来了!”林风心中一沉。对方的目标很可能是那“冥种”,但混战之中,任何出现在鬼市附近的修士,都可能被列为怀疑或清除对象!尤其自己还是最后几个离开鬼市的人之一!

他必须逃得更远,藏得更深!

右臂的伤势在亡命奔逃中隐隐作痛,尚未完全愈合的骨骼传来抗议的呻吟。胸口的内腑也因剧烈运动和煞元超负荷运转而感到阵阵闷痛。但他顾不上这些,只能咬牙硬撑。

不知跑了多久,天色已经由深沉的黑转为蒙蒙的灰白,黎明将至。林风已经深入西南山脉的腹地,这里古木参天,藤蔓如网,雾气常年不散,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殖质气息和淡淡的、带有麻痹性的草木瘴气。寻常炼气修士在此地久待都会感到不适。

他找到一处被倒伏巨木和茂密藤萝完全遮蔽的岩缝,确认周围没有强大妖兽或人类活动的痕迹后,才如同脱力般,瘫软着滑入岩缝最深处。

岩缝狭窄潮湿,勉强能容一人蜷缩。外面藤萝垂落,如同天然的帘幕,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和气息。

林风背靠冰冷的岩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夜行衣,紧贴在冰冷而疲惫的身体上。煞元几乎消耗一空,丹田处的煞元之种黯淡无光,旋转缓慢。右臂的剧痛和全身的酸软无力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追兵可能还在附近徘徊,甚至可能动用某种追踪秘法。他必须尽快处理伤势,恢复一丝战力,并彻底清除可能留下的追踪痕迹。

他先取出那瓶黑玉断续膏。漆黑的玉瓶触手冰凉,贴着血色符箓的封口散发着一股混合了蜘蛛腥气和阴寒矿物气息的怪味。他撕开符箓,打开瓶塞,里面是一种粘稠如墨、仿佛有生命般缓缓蠕动的黑色膏体。

没有犹豫,他小心翼翼地剜出指甲盖大小的一团,均匀涂抹在右臂骨骼断裂最严重的手肘和肩膀处。药膏触及皮肤,瞬间传来一股极其霸道的、如同千万根冰针同时刺入骨髓的剧痛!紧接着,是深入灵魂的冰冷和麻木!涂抹处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变得青黑,仿佛被瞬间冻僵!

剧痛让林风闷哼一声,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但他能感觉到,在这极致的冰冷和剧痛之下,右臂骨骼的愈合速度,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加快!那些新生的、带着暗红光泽的骨痂,在药力的刺激下,仿佛被注入了活力,疯狂地生长、弥合!同时,药膏中蕴含的阴寒能量,也有一部分渗入经脉,虽然加剧了经脉的刺痛,却也带来了一种奇异的“加固”感。

“果然霸道!”林风心中凛然。这黑玉断续膏药效惊人,但副作用也极其可怕,若非他体质经过煞元和血潭改造,对阴寒和痛苦耐受度远超常人,恐怕单是这用药的痛苦和冰封气血的副作用,就足以让他右臂彻底坏死或留下严重后遗症。

他强忍着右臂传来的、冰火两重天般的痛楚,又吞服了一颗温脉散,调和体内气血,缓解经脉压力。然后,他盘膝坐下,开始全力运转“逆脉诀”,汲取周围山林中稀薄却存在的阴寒之气和草木瘴气(煞元不挑食,甚至对瘴气中的毒性也有一定转化能力),补充消耗,修复内腑的震伤。

时间在无声的痛苦与恢复中流逝。岩缝外,天色大亮,林间的鸟鸣兽吼逐渐响起,雾气在阳光照射下缓缓升腾、变淡。

当林风再次睁开眼时,已是正午时分。阳光透过藤萝缝隙,投下斑驳的光点。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淡淡黑气的浊气。

右臂的剧痛已经大为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酸麻和冰冷感,仿佛整条手臂被浸泡在冰水中许久。活动了一下,虽然依旧僵硬乏力,无法进行精细操作或承受巨力,但基本的支撑和轻微活动已无大碍,骨骼的稳固性更是远超用药之前。内腑的伤势也在煞元和丹药的作用下稳定下来。

煞元恢复到了约莫三成左右,虽然依旧虚弱,但已有了基本的自保和行动能力。更重要的是,胸口的煞元封印在黑玉断续膏阴寒药力的刺激下,似乎变得更加稳固了一些,地阴血晶的波动也被压制得更死。

“暂时安全了……”林风略微松了口气。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幽冥道、青云宗柳师兄的人,甚至可能还有鬼市中其他隐藏的势力,绝不会轻易放弃。他们或许会以为“冥种”被对方夺走,但为了排除嫌疑、获取线索,对附近区域的搜查不会停止。

他必须尽快决定下一步的去向。

返回黑岩镇?绝不可能。那里现在恐怕已是风暴中心。

直接远离西南地域,前往其他州府?以他现在的状态和资源,长途跋涉风险极高,且容易暴露。

或许……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林风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那些搜索者,会认为他这样的“小角色”在目睹鬼市变故后,必然亡命远遁,逃得越远越好。如果他们搜查的重点放在外围和远离黑岩镇的方向……

那么,黑岩镇附近,或者……青云宗外围某些被忽略的、却又相对熟悉的区域,是否反而有一线藏身之机?

他想起了之前疗伤的玄铁矿洞。那里阴寒偏僻,且自己已经熟悉环境,布置了简单的预警。更重要的是,那里位于黑岩镇与青云宗之间,但偏离主要道路,属于“灯下黑”的位置。

“回玄铁矿洞!”林风做出了决定。那里有他熟悉的藏身点,环境适合他恢复,而且可以就近观察黑岩镇和青云宗方向的动静。

当然,回去的路必须更加小心,且不能直接原路返回。他需要绕一个大圈子,避开可能存在的搜索网。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依旧有些僵硬冰冷的右臂,重新换上一套干净的灰色布衣(指环中备有几套),将面貌再次稍作修饰,看起来像个营养不良、脸色苍白的年轻采药人。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拨开藤萝,钻出岩缝,确认四周安全后,如同融入林间的阴影,朝着东北方向,开始了更加谨慎、更加迂回的潜行。

这一次,他不再追求速度,而是将隐匿放在第一位。借助茂密的林木、复杂的地形、以及左眼视野对能量和生命痕迹的敏锐感知,他如同一只经验最丰富的丛林猎手,完美地避开了几处可能有低阶妖兽盘踞的区域,也远远绕开了两处他感知到有微弱人类气息(可能是同样在躲避或搜索的散修)的地点。

途中,他甚至“捡到”了一具新鲜的、被某种锐器一击毙命的散修尸体。尸体衣衫破烂,储物袋已被搜走,但腰间挂着一个劣质的、绘着歪斜符文的“驱虫香囊”。林风取下香囊,戴在自己身上。这东西虽然廉价,却能散发一种令低阶毒虫厌恶的气味,在这瘴气弥漫的山林中,多少能提供一点掩护。

他昼伏夜出,专挑最难走的路线。饿了就摘些确认无毒的野果或捕捉小型动物(用煞元瞬间灭杀,避免血腥气扩散),渴了就寻找山泉。夜晚则寻找最隐蔽的树洞或岩穴休息、修炼。

如此小心谨慎地行进了四天三夜,他才终于再次接近了玄铁矿洞所在的那片荒凉秃岭区域。

远远望去,秃岭依旧死寂,矿洞口被荆棘藤蔓遮掩,似乎与他离开时别无二致。但林风没有立刻靠近。他在外围潜伏观察了足足半天时间,左眼视野扫过矿洞入口周围每一寸土地、每一块岩石,甚至感知着空气中的能量波动。

没有发现近期人类活动的明显痕迹,也没有残留的阵法或标记。

直到夜幕降临,他才如同最轻灵的夜枭,悄无声息地滑入矿洞入口,沿着熟悉的、黑暗曲折的甬道,再次回到了那个废弃的采矿大厅。

大厅内一切如旧,阴冷、干燥、寂静。他之前铺的草铺还在角落,火塘也依旧冰冷。

林风仔细检查了一遍大厅和几个分支矿道入口,确认没有任何外人闯入的迹象后,才真正放松下来。他走到角落草铺坐下,背靠岩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次黑岩镇鬼市之行,可谓惊心动魄,险死还生。不仅意外撞破了柳师兄与幽冥道可能存在的勾结(或竞争),见识了“冥种”这等诡异之物,还被迫亡命奔逃数百里。

但收获也是巨大的。黑玉断续膏让他的右臂伤势有了质的飞跃。对自身煞元和肉身的掌控在极限压力下更上一层楼。最重要的是,他窥见了这个世界隐藏在正统修仙之下的、更加黑暗、更加诡谲的一角。

“柳师兄……幽冥道……冥种……还有那神秘的‘第三只眼’……”林风喃喃自语,眼中寒光闪烁。这些线索,似乎隐隐指向某个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秘密,或许……与“天命阁”,甚至与他自身的“逆脉”之谜,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不知道。但直觉告诉他,自己已经无意中,踏入了某个巨大漩涡的边缘。

而现在,他需要时间。时间恢复伤势,时间消化收获,时间……变得更强。

他取出黑玉断续膏和温脉散,继续疗伤。同时,他开始更加深入地参悟《血煞炼体术》残卷,尝试将其中淬炼骨骼、强化肉身的部分,与自身的煞元和右臂那新生的、带着血晶印记的骨骼结合起来。

他还开始尝试,以煞元模拟、练习青锋剑法。虽然右臂无法持剑,但他可以以指代剑,以左臂运使厚土剑,重新熟悉和磨砺战斗技巧,尤其是如何在剑招中,更隐蔽、更高效地融入煞元的特性。

废弃的矿洞大厅,再次成了他闭关潜修的巢穴。只是这一次,外面的世界,已然风起云涌。

他不知道,在他隐匿疗伤的这些日子里,黑岩镇鬼市事件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了远比表面更深的涟漪。

青云宗内,柳师兄的静室中气氛凝重。

“废物!一群废物!”柳师兄平日里淡漠的脸上,此刻布满寒霜,“‘冥种’现世,就在眼皮底下!居然让幽冥道的杂碎和几个不知来历的家伙搅了局!东西呢?!”

下方,一名气息强悍、却面带愧色的黑衣修士单膝跪地:“属下无能!那空间裂缝出现得太过突然,且‘冥种’气息引动了鬼市中数名隐藏的高手,混战之中,冥种被一道突然出现的黑光卷走,不知所踪……属下等人追出百里,亦未发现踪迹。现场残留的气息极其混乱,难以追踪。”

“黑光?”柳师兄眼神一凝,“可曾看清是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东西?”

“未曾。那黑光出现和消失都极快,且似乎能屏蔽神识探查,性质……有些像阴煞之气,却又更加纯粹古老。”黑衣修士迟疑道。

“阴煞……古老……”柳师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难道是……‘那边’也察觉了?不应该啊……此事隐秘,只有我和师尊……”

他挥了挥手:“继续查!加派人手,搜索黑岩镇方圆千里!尤其是那些阴气汇聚、或有古战场、遗迹的地方!任何可疑人物,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还有,留意青云宗内外,是否有弟子行为异常,或突然失踪!”

“是!”黑衣修士领命退下。

柳师兄独自一人,望向窗外,眼神阴沉不定。“冥种……窥探幽冥的钥匙……师尊交代的大事,绝不能有失!林风……还有那个带着地阴血晶的小虫子……希望你们识相点,别来碍事……否则……”

而在西南某处终年笼罩灰雾的幽深山谷中,一座完全由白骨和黑色岩石垒砌而成的诡异大殿内。

几道笼罩在翻滚黑雾中、气息阴森可怖的身影,正围着一面不断泛起涟漪的黑色水镜。

水镜中,模糊地回放着鬼市裂缝出现、冥种现世、以及最后那道黑光卷走冥种的片段。

“桀桀……有趣,有趣。”一个如同夜枭啼哭般的声音响起,“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还能看到‘幽冥引’自发开启,接引‘冥种’……虽然只是最低等的‘幽煞之种’,但也足以证明,此地方圆千里内,必有通往‘幽冥隙’的节点,或者……埋藏着某位古老幽冥存在的遗泽。”

“柳青阳那小子,和他背后的老家伙,似乎也在打‘冥种’的主意?想以此窥探幽冥,炼制‘幽冥傀’?”另一个沙哑的声音冷笑道,“不自量力。幽冥之力,岂是凡人所能轻易觊觎。”

“那道黑光……”第三个声音,更加苍老,也更加威严,“气息很特别。不像是我们的人,也不像柳青阳那边的。倒像是……某种极其纯粹、却又带着生者戾气的‘煞’?难道这附近,除了我们和青云宗,还藏着第三方势力?或者……是某个走了狗屎运、意外得到幽冥传承的独行者?”

“查!”苍老声音斩钉截铁,“无论是谁,敢染指‘冥种’,便是与我‘幽冥道’为敌!找出他,夺回冥种!若能找到幽冥节点或遗泽,便是大功一件!”

“是!”黑雾中的身影齐声应诺。

暗流,在平静的表象下,汹涌澎湃。而这一切的导火索之一——那个名为林风、身怀逆脉煞元与地阴血晶的少年,此刻正静静蛰伏在黑暗的矿洞深处,如同一颗等待破土而出的、危险的种子。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无意中,成为了这场涉及幽冥秘密、宗门内斗、以及未知古老存在的多方博弈中,一个极其微妙而关键的变数。

当这颗种子积蓄足够力量,破土而出时,必将给这已然暗流汹涌的世界,带来更加难以预料的……逆乱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