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楚给商阙伤口换药的时候,忍不住“啧”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翻一回女子闺阁,能换点美人儿怜惜,这看起来,美人儿也不怎么在意你嘛?”
商阙眼皮都没抬,专心烤着火盆,“她手伤了。”
“哎?”盛楚诧异:“那个小魔头?就她那一身出神入化的毒术,谁能伤了她?”
“被夫子打了手板。”
商阙思忖片刻,盯着自己掌心的伤口,已经止了血,结了薄薄的痂。
他突然扬声:“竹叶,可知道今日替了我,来女学授课的夫子是哪位?”
窗外树影婆娑,盛楚回头,惊觉黑衣劲装的面具人已经无声无息的站在身后,顿时吓了一跳:“嘶!你这……这怎么跟鬼魂儿一样啊?悄无声息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回主子,今日给姜家三小姐授课的,是翰林院的郑鹤。”
竹叶直接忽视盛楚,稳声回禀。
“郑鹤……”商阙微微晃了一下神,声音很轻:“有点印象,不过……我不想看到他出现了。”
竹叶躬身:“是。”
随即一晃而过,没了身影。
徒留盛楚在一旁目瞪口呆。
“这……你啥时候把他弄回来了?”
商阙淡淡瞥过去,“昨日出事,我动用内力反噬巨大,所以召他回来。”
“你也知道反噬巨大,”盛楚撇嘴,一脸不满:“都说过你多少遍了,不惜命——”
“那以后惜着点。”
商阙微微勾了一下唇,眼里笑意聚起,随即起身离开。
一晃而过,快的让人看不分明。
“啊?”
盛楚揉了揉眼睛,又甩了甩脑袋,百分百怀疑自己眼花了。
有哪儿不对劲儿,肯定不对!可是……究竟是哪儿呢?
这么多年,这个人受困于越来越频繁的毒发,以至于在很多时候,都生出过无望的死志。
可他的性子又不允许他有如此软弱的反应。
因此在更多时候,他放弃挣扎,等待命运的抉择,也许那一刻里,死亡也成了恩赐,他也期待过解脱。
而盛楚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下坠,沉入无尽的黑暗里。
可是每一次,他都出人意料的活了下来。
宛若枯萎败落的花,立于枝头,几经摇摆,几欲坠落,却最终挺直腰杆。
这一次啊——
他是真的能够等到救赎吗?他一个人行走在这条路上,已经太久太久了。
鉴于仲秋叶给的灵药,姜止的手没两天就好利索了,红肿褪去,恢复白皙的肤色,连半点印子都没留下。
“天哪!秋叶,你这药也太厉害了吧?”
纵使活了两世,也勤修过好长一阵医术,姜止还是惊叹于这药的恢复能力,比自己制的药好用太多了。
这个世上,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仲秋叶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出来的急,身上能用的药不多,还得谢谢你上回把马车让给我。”
唔……马车。
咦?马车?
姜止迟钝的眨了眨眼,突然灵光一闪,心道坏了。
她的茶壶!
手好了,怎么还忘了这一茬呢?还欠了商阙一个亲手烧制的茶壶,那个小肚鸡肠的男人啊……肯定给自己记着呢!
姜止托着下巴,又犯起愁来。
等下了课,看起来要出去一趟了。
“阿止,等会下课了,咱们出去逛逛吧!”
苏霁禾笑嘻嘻的走过来,亲昵的挽住姜止。
转头看到仲秋叶的时候,还热情的邀请她:“你也一起来,好不好?”
她前几天给姜止送药的事情,让苏霁禾对她也颇有好感。
“我……”仲秋叶愣了一下,有点犹豫。
“一起吧!”姜止拉着她的手,晃了晃,仰脸笑着:“正好我有事向你讨教。”
“这……”
仲秋叶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上课的时辰到了,被有人喊的“夫子来了”打断。
“就这么说好了哦~”姜止笑嘻嘻的与她比了个一言为定的手势。
她无奈,只能与大家一同坐回去,准备开课。
“阿止阿止——”苏霁禾看了看缓步走上高台的商阙,私底下偷偷戳姜止:“你有没有发现,郑夫子好几日没来了。”
姜止眨眨眼,不明所以:“不就来了一回吗?是替商大人的,这几日商大人都正常来授课,他还来做什么?”
“哎呀!不是这个意思!”苏霁禾凑过去一点,一脸神神秘秘的:“我昨个儿回府,听我娘亲说,郑夫子被派去襄阳了。”
“哈?”姜止愣了愣:“襄阳……那边不是闹水匪吗?乱的出奇,他一个文官,这个档口被派去那边,还有命在?指不定赴任的路上就……”
电石火光之间,她突然想起什么,愕然抬眼,去看上头高坐的男人。
是他?
不偏不倚,商阙也正望过来。
四目相对,姜止突然打了个冷颤,随即迅速低下头去,翻开书本。
嗯……她突然有点记不起来,上一世的商阙,也是对她这样不同的吗?
一桩小事而已,商阙都会刻意为自己出气,这样细枝末节的回护,上一世也有过吗?
大半个时辰的浑浑噩噩里,姜止拼命搜寻上一世的记忆,最终却一无所获。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姜止的注意力都被衡王吸引,每日里绞尽脑汁想的最多的,也不过是如何能吸引衡王的注意力,他要去哪里,如何制造偶遇,诸如此类的琐碎事儿,哪里分的出多余的心神去注意商阙?
真正与商阙熟识,还是他们开始争权的时候,那会儿,姜止已经嫁给了衡王齐鸿允,成了衡王妃。
再往后……
“阿止!下课了!”
苏霁禾推了推她,笑吟吟的探过头来:“官学那边有斗诗,商大人说了,后面的课业暂停,大家可以去观摩一二,也长长见识。”
姜止迟钝的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太感兴趣这些,小郡主,你也知道,我听不懂的。”
诗词歌赋,她确实不通,上一世,回中都后被按头学了两三年,顶多通个遣词造句的皮毛,再深奥些的,全然一头雾水。
当然,比起那些风花雪月的玩意,她更喜欢手掌权柄的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