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该起身了……”
“贵妃娘娘……时辰不早了,各宫娘娘们都快到了……”
沈知意感觉自己好像刚合上眼没多久,就被明玉和明霞一迭声的、带着焦急的呼唤从黑甜梦乡里硬生生拽了出来。
她艰难地将眼皮掀开一条缝,窗外天光才刚蒙蒙亮,寝殿内烛火摇曳,映得她眼睛生疼。
好困。好早。好烦。
“什么时辰了……”她把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哀怨,像只不愿离开巢穴的幼兽。
“卯时初了,娘娘。”
明玉一边利落地挂起帐幔,一边催促,“今日是您入宫后第一次接受各宫娘娘请安,万不能迟了。”
请安……
各宫娘娘……
这几个字像冰水一样浇在沈知意头上,让她瞬间清醒了大半。
对哦,她现在不是在家里可以睡到日上三竿的沈家大小姐了,是这后宫里位份最高的贵妃。
按规矩,低位妃嫔每日需向高位妃嫔请安。
她躲不掉。
但她好想躲。
沈知意生无可恋地坐起身,任由明玉和明霞将她从温暖的被窝里捞出来,扶到梳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一张睡眼惺忪、头发乱糟糟的小脸。
她看着镜中那个萎靡不振的自己,悲从中来。
“唉……”她长长地、幽怨地叹了口气,单手托着腮帮子,整个人像没骨头似的靠在妆台上,看着明玉打开首饰匣子,开始在她头上比划那些沉甸甸的金钗玉簪。
“明玉,”她有气无力地开口,眼神放空,“你说,这规矩是谁定的?大清早的,不好好睡觉,非要聚在一起说些言不由衷的话,有什么意思?这不是互相折磨吗?”
明玉忍着笑,手下动作不停,熟练地将她的青丝挽成繁复华丽的凌云髻,宽慰道:“娘娘,这是宫里的规矩,也是彰显您身份尊贵的时候。您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身份尊贵……”沈知意小声嘀咕,“这尊贵我可真不想要……换来换去,还不如我爹给我打的那对小金铃铛戴着轻松好玩。”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脑袋在明玉手下一点点变得珠翠环绕,华丽是华丽了,可她也感觉脖子快要被压断了。
“不行!”她忽然直起身子,吓了明玉一跳。
“娘娘?”
沈知意看着镜中已然初具贵妃威仪的自己,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一字一顿地说:“今日是第一次,也必须是最后一次!”
明玉和明霞都是一愣。
沈知意握了握小拳头,给自己打气:“等我今天摸清楚了情况,站稳了脚跟,明天……不,从今天下午开始,我就要想办法把这劳什子的晨昏定省给改了!或者……至少改成三五日一次!天天这么早起床,还要跟一群心思各异的人演戏,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
明玉和明霞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一丝好笑。
自家小姐这性子,果然到哪里都改不了。
发型终于搞定,开始上妆。
沈知意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任由明霞在她脸上涂抹。
她闭着眼睛,脑子却没闲着。
大哥给的那份“后宫人物关系及性格分析报告”在她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来。
德妃秦月瑶,首辅之女,重规矩,好名声,是保皇党,大概率不会在明面上为难她,但需要保持距离。
良嫔林静姝,祭酒之女,咸鱼一只,无害。
淑妃苏婉仪,吏部尚书之女,野心勃勃,想当皇后,是她需要重点防范的对象。
柔嫔周雨薇,安远侯之女,善妒,是淑妃的跟班和枪,需要警惕她煽风点火、搬弄是非。
想到这里,沈知意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慵懒,多了几分清明和谨慎。
“明玉,明霞。”她声音压低了些。
“奴婢在。”
“一会儿上了茶水果点,你们都警醒着点,特别是……”
她顿了顿,目光微沉,“特别是淑妃和柔嫔那边带来的人,多留个心眼。茶水、点心递送的时候,务必是我们自己的人经手,别给旁人任何做手脚的机会。”
她可不想在自己宫里,上演什么“茶水泼身”、“点心有毒”的经典戏码。
虽然她觉得以那两位的智商,未必敢在第一次请安就搞这么大动作,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她爹说过,战场上最小的疏忽都可能送命,这后宫,某种程度上就是另一个战场。
明玉和明霞神色一凛,立刻郑重应下:“是,娘娘放心,奴婢们一定打起十二分精神!”
沈知意满意地点点头,又重新靠回椅背,看着镜中那个妆容精致、眉眼间却依旧残留着一丝稚气和不耐烦的“贵妃娘娘”,无奈地撇了撇嘴。
“好了吗?我这脸都快被粉糊得不会呼吸了……”她小声抱怨着。
当最后一只九尾凤钗稳稳插入发髻,沈知意扶着明玉的手站起身。
一身正紫色蹙金绣鸾鸟朝凤贵妃宫装,衬得她肌肤胜雪,容色逼人,虽然眉眼间还带着点没睡够的恹恹之色,但通身的华贵气度已然不容忽视。
她看着镜中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挺直腰背,将那份属于贵妃的威仪端了起来。
“走吧。”她声音平静,带着一丝初露的锋芒,“去会会咱们这后宫的……姐妹们。”
希望她们识趣点,别来招惹她这个只想睡觉的贵妃。
否则,她沈知意也不是吃素的!她箱笼里那些金银,可不是白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