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狼第三次后退,准备撞击。
糯糯已经爬到了树干最矮的枝丫上。
双脚悬空,一只手紧握镰刀,另一只手抓住粗糙的树皮。
她眼睛死死盯着那只灰白色的巨狼,嘴唇咬出了血。
只要它撞过来,她就跳下去。
跳下去,用这把镰刀——
“砰!”
枪声!
清脆,响亮,在寂静的森林里炸开,回声在山谷间层层荡开。
不是猎枪那种沉闷的声音,是更尖锐、更利落的响声。
头狼猛地刹住,耳朵竖起,绿眼睛里闪过一丝本能的恐惧。
其他狼也慌了,纷纷后退,喉咙里发出不安的低呜。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这次更近了。
子弹打在狼群旁边的雪地里,溅起一片雪沫。
头狼不再犹豫,发出一声短促的嚎叫,转身就跑。
其他狼紧随其后,灰扑扑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的树林里,只留下杂乱的爪印和几簇脱落的狼毛。
糯糯愣住了,抓着树干的手微微发抖。
马蹄声。
由远及近,踏在积雪上发出沉闷的“嘚嘚”声。
不止一匹马。
还有……人的脚步声,靴子踩雪的声音,很整齐。
她眯起眼睛,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月光从云缝里漏出来一点,照在林间小路上。
一队人正快步走来。大约七八个人,都穿着厚厚的军大衣,戴着棉军帽,肩上挎着枪。
最前面两个牵着马,马背上驮着些东西。
是兵。
糯糯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见过屯里的民兵,也见过偶尔来检查工作的武装部干部。
但眼前这些兵不一样。
他们走路的姿势更挺拔,眼神更锐利。
即使在黑暗里,也能感觉到那种训练有素的肃杀气息。
队伍停在了树前。
“排长,刚才就是这边有狼嚎。”
一个年轻士兵低声说。
被叫做排长的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脸被寒风吹得黑红,眉毛很浓。
他举起手电筒,光柱扫过雪地。
狼的脚印,拖架的痕迹,散落的枯藤。
然后,光柱上移,停在了树上。
照到了糯糯。
排长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
手电筒的光不算太强,但足够看清树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破破烂烂的单衣,冻得发紫的小脸,一双黑得惊人的眼睛正警惕地看着他们。
空气安静了几秒。
“……我的老天。”
排长终于吐出一句话,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这年头……野林子里还有娃娃?”
其他士兵也看清了,纷纷倒吸凉气。
一个五岁的孩子,大冬天的,独自在深山老林的树上?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糯糯没说话。
她先低头看了眼树下的母亲。
姜知青还半悬在拖架上,头发散乱,一动不动。
刚才狼撞树的时候,她又滑出来一些,现在整个上半身都悬空了,只有腰还被藤蔓缠着,随时可能掉下去。
糯糯咬了咬牙,把镰刀别回腰间,然后抓住树干,一点点往下滑。
手冻僵了,几乎抓不住。
滑到一半,脚下一空,整个人摔了下去。
“小心!”一个士兵惊呼。
糯糯摔在雪地里,不厚,下面是冻硬的泥土。
肩膀和膝盖磕得生疼,但她立刻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扑向拖架。
先检查母亲的呼吸。
还有。很烫,但还有。
她手忙脚乱地想把母亲重新推回拖架上,但力气太小,推不动。
藤蔓松了,得重新捆紧。
“娃娃,别急。”排长走过来,蹲下身,手电筒的光照在姜知青脸上。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女人虽然憔悴不堪,脸上脏污,头发凌乱,但五官轮廓……很漂亮。
不,不只是漂亮,是一种即使在昏迷中也掩不住的清秀气质。
而且,她穿的虽然破烂,但能看出来,料子和款式不像山里人。
排长又看看糯糯。
孩子正努力想把破棉袄盖回母亲身上,但棉袄太小,盖了上身就盖不住腿。
她的手指冻得红肿,有些地方破了,结了血痂,有些地方还在渗血。
“这是你娘?”排长问,语气尽量放温和。
糯糯点点头,眼睛还盯着母亲。
“你们咋在这林子里?”
糯糯没回答。
她抬起头,看着排长军帽上的红色五角星,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因为冷而发颤,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叔叔,你们认识江际野吗?”
“哗——”
周围几个士兵的脸色瞬间变了!
不是惊讶,是惊恐!
那种听到不该听的东西、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的本能反应。
在军队里,直呼首长名讳是大忌,更何况是江际野。
那个名字在东北军区意味着什么,他们太清楚了。
排长的手猛地一抖,手电筒差点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