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更新时间:2025-12-27 23:34:25

出了皇宫,风雪更甚。

苏辞策马疾驰,身后并未跟随大队人马,只有几十名随行的亲兵和红姑安排的几名暗卫。

他手中的那块兵符虽然能调动天下兵马,但能不能让这群兵听话,靠的从来不是死物,而是手段。

京城北郊,三十里外。

这里驻扎着护卫京师最后一道防线的主力军——北大营。

按照大夏兵部的造册文书,北大营常驻精锐步骑十万,乃是拱卫京畿的铁壁铜墙。

然而当苏辞勒马停在营门口时,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那张原本冷峻的脸庞上浮现出一层浓重的杀机。

这就是所谓的铁壁铜墙?

营寨大门歪歪斜斜,半扇门板甚至因为年久失修而耷拉在地上,被积雪掩埋了一半。

瞭望塔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只寒鸦在呱呱乱叫。

负责守门的几个兵卒非但没有站岗,反而缩在避风的墙根底下,怀里抱着生锈的长矛,正围着一个破瓦罐掷骰子。

“大大大!这把肯定是豹子!”

“放屁!老子压小!这把我把棉裤都押上了!”

吆五喝六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地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辞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

这就是大夏的兵。

敌人都要杀到家门口了,他们还在赌博。

“什么人!没长眼吗?敢闯北大营重地!”

似乎是感觉到了马蹄声,一名输急了眼的什长骂骂咧咧地抬起头。

当他看到苏辞那身非官非甲的紫色睡袍时,眼中的警惕瞬间变成了轻蔑。

“哪来的公子哥?跑这儿撒野来了?赶紧滚!不然爷把你这马扣下吃肉!”

苏辞没有说话。

他只是轻轻一夹马腹。

乌云踏雪发出一声嘶鸣,前蹄猛地扬起,然后重重落下。

“砰!”

那名什长的脑袋瞬间开了瓢,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就被巨大的马蹄踩进了雪地里,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剩下的几个兵卒吓傻了,骰子撒了一地,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这个如同杀神般的男人。

“叫你们主将来见我。”

苏辞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

……

一炷香后,苏辞策马踏入中军大帐所在的区域。

一路走来,触目惊心。

营房破败不堪,四处漏风。

许多士兵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抱着兵器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校场上堆满了积雪,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操练过了。

这里哪里像是一座军营?

分明就是一处难民收容所。

“红姑。”

苏辞偏过头,看向紧随其后的红姑。

“属下在。”

“刚才我看过名册,北大营在册兵员十万,你告诉我,现在这里有多少人?”

红姑脸色难看,压低声音道:“回主上,据听雨楼探查,北大营实有兵额……不足三万,剩下的七万,全是吃空饷的阴兵。”

“三万。”

苏辞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那些面如死灰的士兵:“而且还是三万连饭都吃不饱的老弱病残。”

七万人的军饷,层层盘剥,最后落入了谁的口袋,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前方那座最为豪华宽敞的中军大帐内,突然传来了一阵女子的娇笑声和丝竹管弦之音。

与外面寒风刺骨饿殍遍地的景象截然不同,那大帐周围竟然还生着十几个火盆,将方圆数丈内的积雪都烤化了。

几个身穿绫罗绸缎的亲兵正守在门口,一个个红光满面,显然油水十足。

“站住!这里是赵统领的大帐!闲杂人等……”

“滚。”

苏辞甚至懒得拔刀。

他手中的马鞭猛地挥出,如同一条毒蛇般抽在两名亲兵的脸上。

两人惨叫一声,捂着满是血痕的脸滚向两旁。

苏辞翻身下马,一把掀开那厚重的锦缎门帘,大步走了进去。

一股浓烈的酒肉香气夹杂着脂粉味扑面而来,熏得人作呕。

大帐内温暖如春。

正中央铺着一张巨大的虎皮地毯。

一名身穿半身甲胄满脸横肉的胖子正歪倒在虎皮上,怀里左拥右抱搂着两个衣着暴露的歌姬。

他满脸通红,手中举着夜光杯,正在哈哈大笑。

此人正是如今的北大营统领,赵阔。

他还有一个更显赫的身份,当朝赵太后的弟弟,女帝的舅舅。

仗着太后在后宫的余威,这赵阔在京城历来横行霸道,这北大营更是成了他的私人金库,连兵部都不敢管。

“来来来!美人儿,再喝一杯!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外面打什么仗!”

赵阔正在兴头上,冷不丁看到有人闯进来,顿时勃然大怒,将手中的酒杯狠狠砸向门口。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没看到本国舅正在忙吗?滚出去!”

酒杯落在苏辞脚边,碎了一地。

苏辞没有理会,只是踩着碎瓷片,一步步走到赵阔面前。

这时,赵阔才终于看清了来人。

他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苏辞,脸上露出了一抹极其夸张的嘲讽笑容。

“哟!我还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大夏曾经的军神,如今听雨楼的头牌常客,定安王苏辞吗?”

赵阔推开怀里的歌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苏辞的鼻子阴阳怪气道:

“怎么着?苏王爷不在温柔乡里陪你的花魁,跑到我这北大营来干什么?难不成是钱花光了,想来我这儿讨口饭吃?”

周围的一众陪酒将领闻言,纷纷发出一阵哄笑。

在他们看来,苏辞虽然曾经厉害,但现在不过是个没牙的老虎。

更何况,赵阔背后站着的可是连陛下都要敬让三分的赵太后。

“赵阔。”

苏辞看着眼前这个满身酒气的蠢货,淡淡开口:“拓跋烈大军压境,你不整军备战,却在这里聚众饮酒,还要不要脑袋了?”

“脑袋?”

赵阔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拍了拍自己肥硕的脖子,嚣张道:“老子的脑袋稳得很!就算京城破了,老子照样能带着钱财细软跑路!再说了,这北大营现在归老子管!你一个过气的王爷,拿着几年前的旧黄历来命令我?你也配?”

说着,他竟走上前,伸手想要去拍苏辞的脸。

“苏辞,识相的就赶紧滚。别以为你是王爷我就不敢动你,信不信老子进宫跟太后说一声,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我不信。”

苏辞忽然笑了。

下一秒,他的右手如闪电般探出,一把掐住了赵阔那肥硕的脖子。

“呃——!”

赵阔的狠话瞬间卡在喉咙里,双眼猛地凸起,整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拼命挣扎,双手去掰苏辞的手指,却发现对方的手简直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你……放……我是国舅……我是太后……”

“既然赵国舅这么喜欢喝酒,那我就请你喝个够。”

苏辞单臂发力,竟将两百多斤重的赵阔像提小鸡一样直接提到了半空中。

他看都没看周围那些吓傻了的将领和尖叫的歌姬,提着赵阔径直走到大帐角落里那个足有半人高的巨大酒缸前。

那里面装满了上好的陈年花雕。

“不……不要……我姐姐是太后……你敢杀我……我姐姐……”

赵阔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酒液,眼中终于露出了极度的恐惧,双腿在空中乱蹬。

“下去吧。”

苏辞面无表情,手腕一翻,直接将赵阔的脑袋狠狠按进了酒缸里。

“咕噜噜——”

酒缸里瞬间冒出一串剧烈的气泡。

酒水四溅。

赵阔的身体在缸沿上剧烈抽搐挣扎,双手死死抓着缸壁,指甲都崩断了。

大帐内的歌姬们吓得尖叫连连,缩成一团。

那些陪酒的将领们一个个面如土色,有的想要拔刀,却被苏辞回头那一眼冰冷的杀气吓得僵在原地。

“谁敢动,这酒缸里就有他的位置。”

苏辞一只手按着赵阔的脑袋,另一只手甚至还有闲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

他的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谈论天气,但眼中的寒意却让整个大帐如坠冰窟。

“咕噜……咕……噜……”

渐渐地,赵阔的挣扎越来越弱。

气泡越来越少。

直到最后,那肥硕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像一滩烂泥一样挂在酒缸边上,再无声息。

堂堂北大营统领,当朝国舅爷,就这样被活生生地淹死在了自己的酒缸里。

苏辞松开手,任由尸体滑落在地。

他从怀里掏出那块沾了血的丝帕,仔细地擦干手上的酒渍,然后转身看向帐内那些早已吓破胆的将领。

“死了?”

一名副将颤颤巍巍地问道。

“死了。”苏辞随手将丝帕扔在赵阔的脸上,盖住了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随后,他从腰间解下兵符和金牌,重重拍在案几之上。

“传我将令!”

苏辞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透骨的杀伐之气,穿透了大帐,传到了外面的校场之上。

“击鼓!聚将!”

“三通鼓毕,凡千总以上将领,未到校场者。”

苏辞目光如电,森然道:

“斩!”

“咚——!”

沉寂了许久的聚将鼓,终于在北大营的上空再次敲响。

鼓声沉闷如雷,一下又一下,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原本死气沉沉的军营瞬间炸了锅。

那些缩在被窝里睡觉的躲在角落里赌博的还在温柔乡里快活的军官们,听到这鼓声,先是一愣,随即像是见了鬼一样跳了起来。

聚将鼓!

这是最高级别的紧急集合令!

若是以前赵阔在的时候,他们或许还能拖拖拉拉。

但刚才中军大帐那边传来的消息已经疯了一样传遍了全营——

那个杀神苏辞回来了!

而且一见面就把赵国舅给淹死了!

一时间,整个北大营鸡飞狗跳。

无数衣冠不整的将领一边提着裤子,一边疯狂地往校场方向狂奔,生怕晚了一步就要去地府陪赵阔喝酒。

校场之上,风雪漫卷。

苏辞负手而立,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

他身后,那杆早已褪色的大夏龙旗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看着台下那些慌乱奔跑毫无阵型可言的所谓“精锐”,苏辞眼中的失望之色越来越浓,但眼底深处的那团火却越烧越旺。

三万人。

虽然是一群烂泥。

但他苏辞,最擅长的就是把烂泥捏成钢刀。

“咚!咚!咚!”

三通鼓罢。

校场上稀稀拉拉地站满了人。

虽然队列歪斜,虽然军容不整,但好歹是站住了。

数百名将领气喘吁吁地跪在台下,一个个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肃杀。

苏辞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足足看了一炷香的时间。

直到所有人都觉得双腿发麻脊背发凉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

“我知道,你们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苏辞的声音不大,但在内力的加持下,清晰地送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也觉得你们是个笑话。”

“看看你们的样子,这还是那支曾经跟着我横扫北境饮马瀚海的北大营吗?现在的你们,连路边的乞丐都不如!”

台下一片死寂,无数人羞愧地低下了头,也有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忿。

“不服气?”

苏辞冷笑一声,拔出腰间那把刚刚饮过血的雁翎刀,猛地插在点将台的边缘。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是被逼无奈,军饷被扣,粮草被贪,上面有赵阔这样的猪头压着,你们心冷了,血凉了,只想混吃等死。”

“但是!”

苏辞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凌厉。

“这都不是你们当缩头乌龟的理由!”

“往北五十里,拓跋烈的三十万大军正在磨刀霍霍,往南三十里,就是京城,里面住着你们的爹娘妻儿姐妹!”

“告诉我!如果大营破了,如果京城破了,你们的家人会是什么下场?”

“男的被杀!女的被辱!甚至连还没断奶的孩子都会被穿在长矛上当战利品!”

苏辞一把扯开身上那件华丽的睡袍,露出了里面精壮且布满伤疤的胸膛。

“看看老子这身伤!”

“这是老子替你们替这大夏百姓挡下的刀!”

“现在,我回来了,我只问你们一句话。”

苏辞拔出长刀,刀锋直指苍穹,怒吼道:

“是想继续当被人踩在脚底下的烂泥,还是想跟着我,把那群想要糟蹋我们家园的杂碎,杀个片甲不留?!”

短暂的沉默后。

人群中,一个面容沧桑的老兵忽然抬起头,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火焰。

“杀!”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杀!杀!杀!”

原本微弱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最终化作了一股惊天动地的咆哮,冲破了漫天的风雪,震得校场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三万人,哪怕是老弱病残,只要有了魂,依然是一群择人而噬的饿狼。

苏辞看着台下那一张张涨红的脸,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满意的弧度。

这才是他要的兵。

“很好。”

“既然想活命,那就拿起你们的刀。”

“今晚,咱们不吃饭,先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