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京心中有些愤懑,起身去客厅的酒柜拿了瓶白酒。
这样的夫妻关系,真的糟透了。
哪怕没有感情,为了孩子,当一对称职的父母,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他愿意装聋作哑。
只要她安分守己,不去触碰他的红线。
依目前趋势来看,她并不想安分守己,似乎还有更大的野心。
人有野心是好事,不分男女。
只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达到想要的目的,不丢人。
唯独就害怕能力撑不起野心,去走歪门邪道。
这种人,很危险,弄不好会引火烧身。
诚然他也有野心,想要得到更高的权力,想要摆脱继父周聿良的掣肘,不再看人眼色行事。
一杯白酒下肚,思绪万千。
感觉内心从未有过的孤独。
这么多年,工作是他唯一的宣泄口。
他年纪轻轻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继父的帮衬,他自己也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多年的司法工作经验,让他早已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可此刻喉间灼烧的酒意,偏生撬开了心底那道密不透风的缝。
他抬手扯了扯熨帖的家居服领口,指腹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目光落在窗外刺眼的光线里。
周聿良的提携是真的,可那提携里裹着的审视与敲打,更是如影随形。
他在北城司法系统崭露头角的那些年,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他是靠着继父的裙带关系上位,那些话像针,密密麻麻扎在他的脊梁骨上。
他憋着那口气,熬了多少个通宵啃下棘手的经济案,顶着多大的压力,硬是凭着铁证把涉案的高官送进了监狱,这才堪堪挣来一句“周砚京有两把刷子”的评价。
可这还不够。
他要的不是别人的一句认可,是真正的话语权,是能挺直腰杆,不必在周聿良的一句轻飘飘的“顾全大局”里,点头应下那些他不认同的安排,甚至是替人背锅。
这么多年,在继父眼里,自己哪怕再努力,再优秀,也始终比不上他那个纨绔不成器的亲生儿子——周晟安。
他一直都是继父手中的一枚棋子,需要随时为周家这棵大树牺牲一切的棋子。
包括事业与感情。
不知不觉,一瓶白酒被他灌了大半。
外面的天色也变得有些昏暗。
门铃再次响起的时候,周砚京的大脑里出现了短暂的宕机。
谁会找他?
除了张远,没有人知道他的住处。
这个房子,是张远以他远房亲戚的名义租下的,绝对的隐蔽。
*
白雪在门口等了大半天,等到她几乎以为周砚京出去了不在家,正准备转头离开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比周砚京人先出来的是一股浓烈的酒味。
小姑娘闻到酒味的瞬间,不悦的皱了皱眉。
她用保温桶提了晚饭过来,顺便把中午拿过来的保温杯和饭盒带回去,明天继续给他装药。
小姑娘看到周砚京的那一刻,被他吓了一跳。
他穿着松垮的家居服,整个人身上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颓丧劲儿。
和平时那个身着深色西装,白色衬衫纽扣系得一丝不苟的周书记简直判若两人。
“小……小白,你……你怎么来了?”周砚京打开门,看见小姑娘的那一刻,混沌的脑子才渐渐清醒。
他确实喝得有点多,但是还没有醉。
白雪准备还和中午一样,把保温桶递给他,让他把中午的餐具拿出来就离开。
可是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她不禁有些担心。
“周书记,您喝酒了?”小姑娘问道。
“嗯,一个人没事儿,就喝了几口,你进来吧!”周砚京靠着门,给她让出一条道。
白雪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脚迈进去了。
看到周砚京现在这个样子,让她不由得想到她的小叔。
以前小叔一个人带她的时候,也是这样,有时候工作压力太大了,就自己一个人独酌几杯,缓解一下压力。
她能做得就是在小叔喝醉之后,给他煮点醒酒汤,好好照顾他,让他没有那么难受。
现在,小叔有了小婶,再也不需要她的照顾了。
小姑娘进去之后,看了一下房子格局,和她住的地方一模一样,她径自去厨房拿了碗筷过来。
“周书记,我晚上煮了些粥,红枣小米粥,养胃的,给您带了些。”小姑娘说着已经把保温桶里面的粥倒出来,放在餐桌上。
周砚京脚步有些踉跄的来到餐桌前。
“小白,谢谢你给我送饭。”他一说话,迎面而来的酒气扑了她一脸,小姑娘脸上的不悦更重了。
白雪这才看了一眼旁边的酒瓶,看这情况,这瓶酒是今天刚打开的,已经被他喝得差不多了。
“周书记,您胃不好,现在还在服药,不能喝酒。您一边吃药一边喝酒,这病就治不好,哪怕我外公是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小姑娘语气非常不满。
“小白大夫,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以后不喝了,好吗?”许是她的关心让他感觉不再那么孤单,周砚京对她说话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似乎还有一丝宠溺的味道。
小姑娘听了他的话后,脸不自觉的就红了。
“您爱喝不喝,反正身体是您自己的,您身体喝坏了,心疼的是您家人,与我可没有任何关系。”许是刚才他言语之间的温柔与纵容,让小姑娘对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说话不再刻意端着了。
周砚京没说话,看着她绯红的脸颊,低头浅笑了一下。
他没有同她客气,端起她递过来的碗筷,喝起粥来。
“小白,你的厨艺还挺不错,中午的饺子很好吃,让我吃了还想吃。”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吧,周砚京今晚的话似乎有点多,跟他平时生人勿近的气质一点儿都不像。
“周书记,您喜欢吃啊,那我下次包的时候多包点,再给您送过来。”大领导说了喜欢,她岂有拒绝的道理,只能趁机多拍拍马屁。
“你年纪不大,做饭倒是挺擅长。”周砚京一边喝粥,一边跟她交流。
一个人待了一下午,胡思乱想了一下午,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现在突然有个人能陪他一起说说话,他好像没有那么孤单了。
长久以来,他早就习惯了孤单,习惯了孤身去面对一切。
可是此刻,他特别希望有人能陪他说几句话。
“我小时候跟我小叔一起长大,他跟你一样,平时工作特别忙,有时候顾不上我,我又不喜欢陌生人照顾,就自己学着做饭,刚开始只给我自己一个人做饭,后来就给我小叔也开始做饭。”小姑娘双手托腮,脑海里回忆着过去的事情。
“小白,你今年多大了?”周砚京随口问了一下。
“快24了,8月份就过24岁生日。”小姑娘不假思索道。
“年轻真好,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周砚京一脸羡慕。
“周书记,您咋跟我小叔说话的口气一模一样?”小姑娘收回思绪,将视线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