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桶井水浇下去,透心凉,心飞扬。
但这该死的洗髓丹效果实在太好,李逍裹着被子抖了半宿,等到第二天鸡叫三遍,除了打两个喷嚏,愣是连个鼻涕泡都没流出来。
身体壮得像头牛,额头凉得像块铁。
“大爷的……”
李逍顶着两个黑眼圈,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系统给的奖励怎么关键时刻尽掉链子?
想生病都不行?
“再摇一次!我就不信了!”
李逍咬着牙,再次沉入意识海。
那棵该死的气运树晃晃悠悠,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一片红得滴血的叶子慢吞吞地飘落下来。
【下下签】
【今日大朝会,胡惟庸党羽反扑,朱元璋杀心已决。】
【金銮殿上,血流成河。】
【去则大凶:身为异姓王,必被逼问站队,答错即死,答对亦遭猜忌。】
【宜:避世(注:只要不出门,哪怕是瘫在床上也比站在朝堂上强)。】
李逍深吸一口气,把那片叶子在意识里捏得粉碎。
果然是胡惟庸案!
历史上这一天,胡惟庸以“家中井水涌出醴泉”为由,邀请朱元璋去他家,试图趁机造反。结果半路被西华门内使云奇拦驾告变,朱元璋登上宫城一看,胡府里全是埋伏的甲士。
这要是去了朝堂,那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特别是自己昨天刚献了土豆,老朱肯定想拿这祥瑞当借口,在大朝会上狠狠打那帮文官的脸。
这时候自己要是站在前排,胡惟庸狗急跳墙挟持人质怎么办?
老朱杀红了眼顺手把自己也宰了助兴怎么办?
不行。
绝对不能去!
“王爷?王爷您醒了吗?”
门外传来了赵婉儿轻柔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忧,“昨晚您折腾了一宿没睡,要不……再歇歇?”
她脸有些红。
昨天王爷让人弄了桶冷水进屋,也不洗澡,就那么往身上泼,还非让她在旁边看着。
这怪癖,真是让人羞死人了。
“歇?我也想歇啊!”
李逍叹了口气,刚想说话,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尖细高亢的嗓音,穿透力极强。
“圣旨到——!”
“宣,逍遥王李逍,即刻进宫面圣,参加大朝会——!”
这一嗓子,把李逍的魂都快吓飞了。
来得这么快?
这天都还没大亮呢!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老黄隔着门板,声音都在发颤:
“王爷!快起吧!宫里来人了,是陛下身边的秉笔太监,催得急呢!说是陛下特意嘱咐,哪怕是抬,也要把您抬进金銮殿!”
李逍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这是铁了心要拉自己去当吉祥物啊。
要是平常也就罢了,今天那是去刑场观摩行刑啊!
“怎么办怎么办……”
李逍急得在床上转圈,眼神突然瞥见桌上那堆昨天老朱赏赐的补品。
鹿茸、虎鞭、百年老参……
一个绝妙的主意,瞬间涌上心头。
既然装病装不象,那就来个“工伤”!
反正自己现在的名声就是“好色”、“荒唐”,那就贯彻到底!
“婉儿!”
李逍猛地转头,一把抓住刚进屋伺候更衣的赵婉儿的手,眼神狂热得吓人。
“王……王爷?”
赵婉儿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洗脸帕都掉了,“您这是怎么了?宫里的人还在外头等着呢……”
“来不及解释了!”
李逍把心一横,直接把桌上那几个装补药的盒子全扫到了地上,弄得噼里啪啦乱响。
然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顺手扯乱了自己的头发,把衣领子撕开一道口子。
“快!喊!”
李逍压低声音,急切地催促道。
“喊……喊什么?”赵婉儿一脸懵逼。
“喊救命!喊我不行了!喊王爷的腰断了!”
李逍一边说,一边呲牙咧嘴地摆出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一只手死死捂住后腰,另一只手颤抖着指着门外。
“就说……就说本王昨晚贪功冒进,补药吃多了,用力过猛,把腰给闪了!现在下半身没知觉了!”
赵婉儿瞬间涨红了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这……这种话,妾身怎么说得出口啊!”
她是大家闺秀出身,虽然家道中落,但这种虎狼之词,那是打死也说不出来的。
“人命关天啊夫人!”
李逍急得直拍大腿,“我要是去了朝堂,搞不好今天就回不来了!你是想当寡妇,还是想豁出去这张脸救你相公一命?”
“咱们李家的香火,可全指望你了!”
听到“当寡妇”三个字,赵婉儿脸色一白。
她咬了咬嘴唇,看着李逍那副焦急的样子,心里的羞耻感终于被担忧压了下去。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太监似乎等得不耐烦了,竟然直接走到了卧房门口。
“逍遥王?王爷?杂家可是奉了皇命,您若是再不出来,杂家可就要闯进去了!”
这太监名为王景弘,是朱元璋身边的红人,平日里最是傲气。
他手已经搭在了门框上,正准备推门。
就在这时。
卧房内,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惨叫。
“哎哟——!!!”
“我的腰!我的老腰啊!断了!绝对是断了!”
这声音之大,吓得王景弘手一哆嗦,差点没站稳。
紧接着,屋里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瓷器碎裂的脆响。
“王爷!王爷您怎么了?!”
赵婉儿带着哭腔的声音适时响起,虽然听着还是有点放不开,但那股子慌乱劲儿却是真的。
“快来人啊!传太医!王爷……王爷他起不来了!”
王景弘在门口愣住了。
起不来了?
昨天陛下回来不还说,这逍遥王壮得能打死老虎吗?
怎么一晚上过去就瘫了?
“王爷?”
王景弘皱着眉头,尖声问道,“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陛下还在金銮殿等着呢,这大朝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王公公……”
屋里传来李逍虚弱、颤抖、却又带着一丝“羞愤”的声音。
“本王……本王也想去啊……”
“可是……哎哟!疼死我了!”
“昨晚……陛下赏的那些虎鞭酒……劲儿太大了……”
“本王寻思着不能辜负圣恩,就……就多喝了两坛……”
“谁知道……这一折腾……咔嚓一声……”
李逍趴在地上,一边哼哼唧唧,一边给赵婉儿使眼色。
赵婉儿只能硬着头皮接茬,声音细若蚊蝇:
“公公……我家王爷……真的动不了了。”
“刚才……刚才下床的时候,直接摔在地上,腿都直不起来了。”
王景弘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虎鞭酒?
多喝了两坛?
把腰折腾断了?
这特么……这也太荒唐了吧!
虽然早就听说这逍遥王是个混不吝,但能在御赐补药上栽跟头的,大明开国以来这还是头一位!
“这……”
王景弘也是左右为难。
这要是装病,进去一看便知。
可人家这是“房事工伤”,而且还是因为吃了皇帝赏的药。
这要是硬闯进去看,那看的不仅是王爷的笑话,那也是在打皇帝的脸啊!
“王爷,您这……真的去不了了?”
王景弘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哪怕是抬着,只要人到了就行,陛下也就是想让您露个脸……”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李逍在屋里嚎得更大声了,“只要一动,这腰就像是被刀砍了一样!哎哟不行了……我要晕过去了……”
“婉儿!快……快给我拿那个……那个什么……”
话还没说完,屋里就传来了“咚”的一声闷响,像是脑袋撞在地板上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赵婉儿惊慌失措的尖叫:
“王爷!王爷您别吓我啊!”
“来人啊!王爷晕过去了!”
门外的王景弘眼皮狂跳。
听这动静,不像是装的啊。
这要是真逼着把人抬进宫,万一半路上王爷有个好歹,甚至是死在金銮殿上……
晦气!
太晦气了!
今天是展示祥瑞的大喜日子,要是抬个半死不活的人进去,触了陛下的霉头,自己这脑袋也别想要了。
“罢了罢了!”
王景弘一甩拂尘,对着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
“既然王爷身体抱恙,那杂家这就回宫复命。”
“不过王爷,这话杂家可得照实说,陛下信不信,会不会降罪,那杂家可就不敢保了。”
说完,他转身对着身后的几个小太监一挥手。
“走!回宫!”
听着那一串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前院。
趴在地板上的李逍,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下来。
“走了?”
他小声问了一句。
赵婉儿早就羞得没脸见人了,捂着脸点了点头,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
“走……走了。”
“王爷,您这名声……这下是彻底毁了。”
“毁了好啊!”
李逍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坐起来,哪里还有半点腰断了的样子?
他揉了揉刚才为了演戏真撞疼了的额头,嘴角勾起一抹劫后余生的笑意。
“名声是个屁,能当饭吃吗?”
“只要能不去那个阎王殿,别说腰断了,就是说我肾虚公子,我都认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看向皇宫的方向。
此时,东方的天空已经彻底亮了。
那一抹刺眼的朝阳,照在金碧辉煌的紫禁城琉璃瓦上,反射出令人心悸的血色光芒。
李逍眯起眼睛,仿佛已经听到了那即将响彻云霄的喊杀声,和人头落地的声音。
“老朱啊老朱。”
“这出戏我已经给你搭好台子了,您就自个儿唱去吧。”
“至于我……”
李逍转过身,看着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赵婉儿,脸上露出了一抹极其正经、极其严肃的表情。
“夫人,既然戏都演了,那咱们不得演全套?”
“王公公回去肯定要添油加醋,万一待会儿老朱派御医来查岗,发现我生龙活虎的,那不就露馅了?”
赵婉儿一愣,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双手护胸:
“王……王爷,您想干嘛?”
李逍指了指那张凌乱的大床,一本正经地说道:
“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为了咱们李家的身家性命。”
“本王决定,真的要把这腰……稍微‘累’上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