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分局会议室,烟雾浓得几乎要凝结成水滴。墙上挂钟的秒针“咔嗒、咔嗒”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口上。
“什么,他回来了?”陈队的声音陡然拔高,手里的烟灰掉在文件上,烫出一个焦黑的洞。
电话那头是广州荔湾区公安局的林局,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和显而易见的疲惫:“现场勘查已经结束,确认是苏澈做的。春风茶楼,不,应该叫春风楼——地下是个大型人口贩卖窝点。马三爷,真名马富贵,主犯,身中十七刀死亡。其余打手、管事共二十三人,全部枪杀或刀杀,无一生还。”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二十三加一,二十四条人命。加上之前在四九城杀的易忠海、黄老四、花姐,还有桥洞区那四个“疤脸”的手下……
三十多条人命。
“最重要的是,”林局的声音继续传来,“他是怎么做到的?我们在现场还原了整个过程——他单枪匹马,从正门进入,先解决楼梯口两个守卫,然后上三楼找到马三爷,逼问出地下室的入口。在地下室找到妹妹苏晓晓后,再返回一楼,清剿所有打手。整个过程,不超过二十分钟。”
陈队的手有些发抖。
二十分钟,二十四条人命。
这已经不是“杀人”了,这是“清理”。
“现场有搏斗痕迹吗?”陈队问。
“几乎没有。”林局的声音很复杂,“大多数都是一击毙命。枪法极准,刀法……更可怕。马三爷那十七刀,每一刀都避开了要害,最后一刀才致命。法医说,那是……刑讯。”
会议室里更安静了。
有人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被拐卖的女孩呢?”陈队换了个问题。
“救出来了,一共十七个。最小的十一岁,最大的十九岁。”林局顿了顿,“全都安置好了,正在联系家属。苏澈……他让那些女孩自己跑去警察局报案,然后带着妹妹从后门离开了。”
“现场有什么线索吗?”
“有。”林局说,“马三爷尸体旁边,用血写了一行字——‘还有四九城’。”
四个字,像四把冰锥,扎进陈队的耳朵里。
他回来了。
带着满身血腥,回来了。
“我们查了车站、码头,没有他的购票记录。”林局继续说,“但他很可能扒了货车。最近一班北上的货运列车,昨天晚上八点从广州出发,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到四九城。”
明天下午。
陈队挂断电话,缓缓坐下。
会议室里的气氛冷到了极点,空气仿佛凝固了。墙上的挂钟还在走,每一声“咔嗒”都像是死刑犯走向刑场的脚步。
“一定要把他抓住!”一个年轻干警终于忍不住了,声音里带着愤怒和……恐惧,“他这是无法无天!眼里还有没有法律?!”
“可是,”另一个声音幽幽响起,是周队,“他杀的都是该杀的人渣。易忠海贩卖他妹妹,黄老四、花姐是中间人,马三爷是买家,那些打手是帮凶……苏澈从来没有滥杀无辜。”
这句话说出来,现场再次陷入沉默。
是啊。
从易忠海到马三爷,每一个死在苏澈手里的人,手上都沾着血,都犯过不可饶恕的罪。
“但这不是他动用私刑的理由!”年轻干警激动地说,“法律会审判他们!”
“会吗?”周队冷笑,“易忠海死了,他贩卖人口的案子,查清楚了吗?马三爷在广州开了十几年窑子,拐卖了那么多女孩,当地警方抓了吗?”
没人回答。
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易忠海是八级工,轧钢厂要保他。马三爷在广州经营多年,关系网盘根错节,当地警方未必不知道,但未必能动他。
如果不是苏澈,这些人渣可能还在逍遥法外。
“老周,”陈队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觉得……我们抓得到他吗?”
周队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缓缓摇头:“如果他想躲,我们抓不到。他的身手、枪法、反侦查能力……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范畴。广州警方在现场还原时,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在那种环境下,单枪匹马杀光所有人,还要确保不伤及无辜女孩……在座的各位,谁能做到?”
没人说话。
在座的都是老公安,有的打过仗,有的抓过悍匪。但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能在那种情况下做到苏澈做到的事。
那不是勇气。
那是……专业。
杀人专业。
“而且,”周队继续说,“他现在有了妹妹这个牵挂。之前他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可以跟我们周旋。但现在,他带着一个十二岁的女孩,行动会受到限制。但同时……”
他顿了顿。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他有了必须保护的人。如果有人敢动他妹妹……”
周队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如果有人敢动苏晓晓,苏澈会做出什么?
没人敢想。
“加强车站、货运站的警戒。”陈队终于做出决定,“通知各派出所,加强巡逻。还有……四合院那边,派人盯着。苏澈回来,一定会去找那些人。”
“那……如果发现他,要不要……”
“尽量活捉。”陈队说,“但如果他拒捕……允许使用武力。”
命令下达了。
但会议室里的气氛,依然沉重。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接下来的四九城,可能要见血了。
---
同一时间,北上的货运列车上。
苏澈靠着装满布匹的麻袋堆,怀里抱着熟睡的晓晓。小姑娘蜷缩着身体,像只受惊的小猫,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皱着,偶尔会抽泣一下。
车厢里很暗,只有门缝透进来的一点月光。车轮撞击铁轨的“哐当”声有节奏地响着,像是催眠曲。
但苏澈睡不着。
他的大脑在飞快运转。
四九城,到了之后怎么办?
如果只有他自己,怎么都好办。桥洞、废弃厂房、破庙……哪里都能住。甚至可以直接潜回四合院,挨个清算。
但现在有了晓晓。
十二岁的小姑娘,经历了三个月的折磨,身体和心理都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她需要温暖的床,干净的衣服,可口的食物,安全的环境。
还需要……上学。
苏澈想起原主的记忆里,晓晓最喜欢的就是上学。她成绩很好,老师总夸她聪明。出事前,她还在为升初中做准备。
但现在……
苏澈低头看着妹妹苍白的小脸,心里像被刀绞一样疼。
“哥哥……”晓晓忽然在梦里呢喃,“别丢下我……”
“不会的。”苏澈轻声说,“哥哥永远都不会丢下你。”
他必须给晓晓一个家。
一个安全的、温暖的、可以让她慢慢恢复的家。
但那个家,不能是四合院——那里是地狱的起点,是晓晓的噩梦。
也不能租房子——他没有户口,没有工作单位介绍信,租不到正规的房子。而且,他还在被通缉,带着晓晓抛头露面太危险。
苏澈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搜索原主的记忆。
父亲苏建国是八级钳工,生前人缘不错,除了结交三教九流的老黑,还帮过不少人。其中有一个,叫……
赵建国。
对,赵建国。
原主的父亲曾经帮过赵建国一个大忙——赵建国的儿子得了急病,没钱治,是苏建国掏了五十块钱,救了那孩子一命。后来赵建国一直说,欠苏家一条命。
赵建国住在城东,是个木匠,手艺不错。最重要的是,他为人仗义,守信用。
也许……可以去找他。
苏澈睁开眼睛,心里有了主意。
他轻轻把晓晓放在麻袋上,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然后从帆布包里拿出纸笔,借着月光,开始写东西。
不是信。
是一份名单。
刘海中,阎埠贵,贾张氏,壹大妈,许大茂,傻柱,秦淮茹……
还有那些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知情不报、甚至从中获利的人。
一个,一个,都列在上面。
然后,在每个人名后面,写下他们做过的事:拿了多少钱,说了什么谎,做了什么恶。
写完,他把名单折好,收进怀里。
这是给公安的。
也是给他自己的。
血债,必须血偿。
但怎么偿,什么时候偿,他说了算。
---
四合院。
夜深了,院子里一片寂静。
但有几户人家,灯还亮着。
刘海中家。
刘海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老婆被他吵醒了,不耐烦地说:“大半夜的,你烙饼呢?”
“我总觉得……要出事。”刘海中坐起来,额头上全是汗。
“能出什么事?公安都撤了,许大茂也放了,易忠海的事也压下去了。”他老婆翻了个身,“赶紧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刘海中躺下,但眼睛还睁着。
真的……没事了吗?
阎埠贵家。
阎埠贵坐在桌前,就着昏暗的台灯,一遍遍地算着账。这个月的工资,这个月的开支,这个月的结余……
但他算来算去,总是算错。
因为他的手在抖。
他想起三个月前,易忠海塞给他三十块钱时说的话:“老阎,这事你知我知。苏家那丫头,跟着咱们也是受罪,不如找个好人家。”
好人家?
窑子是好人家吗?
阎埠贵放下笔,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眼睛。
他好像……听见了哭声。
小女孩的哭声。
贾张氏家。
贾张氏也没睡。
她缩在炕角,怀里抱着那个从乡下带回来的包袱。里面是她这些年攒下的所有钱——三百多块。
但钱再多,也买不来安心。
从通县回来已经两天了,但她总觉得……后背发凉。
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东旭,”她小声喊睡在隔壁的儿子,“你睡了没?”
“睡了。”贾东旭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贾张氏不说话了。
她抱紧包袱,眼睛死死盯着窗户。
窗外,月光把槐树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摇曳着,像鬼影。
傻柱家。
傻柱也没睡。
他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瓶二锅头,已经快见底了。但他一点醉意都没有,反而越来越清醒。
清醒地想起,三个月前,易忠海找他时说的话:
“柱子,苏家那房子,你想要吧?等那丫头走了,那房子空出来,我帮你运作运作,让你住进去。”
他当时……答应了。
虽然没有拿钱,但他默许了。
他帮着易忠海作伪证,说苏建国是违规操作。他帮着易忠海散布谣言,说苏澈不成器,照顾不好妹妹。
他……也是帮凶。
傻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液体烧下去,却烧不掉心里的寒意。
---
货运列车上,天快亮了。
苏澈收起纸笔,重新把晓晓抱进怀里。
他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眼神冰冷而坚定。
四九城,我回来了。
禽兽们,洗干净脖子等着。
血债,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