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雾中苏醒
七月的海风本该是温热咸腥的，但驶向雾岛的最后一班渡轮上，雪儿只感到一种浸入骨髓的湿冷。雾气不知从何时起，如白色的幽灵般漫过海面，吞噬了远方的海平线，将整艘船温柔又窒息地包裹起来。
广播里传来船长略带沙哑的声音：“各位乘客，前方即将到达雾岛码头。最近海雾频繁，能见度低，请各位下船时注意脚下安全。”
雪儿攥紧了手中磨损严重的皮革日志本，这是父亲林海失踪后留下的最重要的东西。封面上那个奇怪的、如同波浪与眼睛结合的符号似乎在她掌心微微发烫。
三年了，自从那个台风夜，父亲从他守护的信号站消失，再无音讯。所有人都说他被卷入了大海，只有她不信。
这个暑假，她毅然决定回到这座岛上，回到父亲最后停留的地方——雾岛信号站。
码头上空无一人，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在浓雾中挣扎，像一只疲倦的眼睛。
她拖着行李箱，凭着儿时模糊的记忆，沿着唯一的上坡路向信号站走去。
车轮在石板路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是这片死寂世界里唯一单调的伴奏。
信号站是一栋白色的三层小楼，顶上竖立着不再旋转的雷达和信号灯，孤零零地矗立在岛屿的最高处，像一座被遗忘的灯塔。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沉闷的转动声。门开了，一股混合着灰尘、霉味和淡淡海腥气的空气扑面而来。
屋里的一切都蒙着一层薄灰，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了。父亲的咖啡杯还放在桌上，旁边是一面插在笔筒里的、褪色的小小的红色三角信号旗。雪儿的指尖划过桌面，留下清晰的痕迹。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鼻尖的酸涩。
整理房间花了她整个下午。
当最后一抹天光被雾霭吞没，夜晚彻底降临。岛上停电了，或许是常事。她点燃带来的应急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客厅。窗外，雾气浓得化不开，世界只剩下这一小片光亮和无穷无尽的白。
她翻开父亲的日志。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气象数据、设备维护笔记，但间或会出现那个神秘的符号，旁边是父亲潦草的注释：“波动异常”、“频率干扰”、“它们不喜欢这个”。
是谁？什么它们？
正当她凝神思索时，应急灯的灯光忽然轻微地闪烁起来。几乎同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日志封面上那个符号，似乎极短暂地掠过一丝微弱的蓝光，转瞬即逝。
她皱起眉，怀疑自己眼花了。是灯光晃动造成的错觉吗？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仿佛来自极遥远之处的呜咽声穿透了厚重的雾气，钻入她的耳朵。
那声音飘忽不定，不像风声，更像...某种古老而忧伤的号子，被扭曲了，拉长了，充满了非人的寂寥。
雪儿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侧耳倾听，那声音却又消失了，只有死一般的寂静，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嗡鸣。
一种强烈的不安笼罩住了她。
她拿起应急灯，决定去二楼父亲的瞭望台工作室看看，那里视野最好，或许能发现什么。
木制楼梯在她脚下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瞭望台更冷，雾气几乎贴在玻璃上，缓缓流动。父亲的高倍望远镜、老旧的无线电设备静默地伫立在阴影里。她用手擦去一块玻璃上的水汽，向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