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玖回头,就看见安楚歪着脑袋,手里举着串刚买的糖葫芦,红果裹着晶亮的糖衣,映得她的眼底满是星辰。
“刚才从宫门口瞅见玄色的袍子,就知道是你,”安楚没等叶玖开口,就把糖葫芦往前一伸,“叶表哥,你要尝尝糖葫芦吗?这可是我跟摊主磨了半天,才要到最酸的山楂做的。”
“我刚才闻着,酸甜味儿都钻到心里去了。”安楚说话时,北风卷着几片枯叶擦过脚边,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鼻尖冻得泛红,却还盯着糖葫芦,眼里亮着期待的光。
叶玖无奈地咬了一口,酸甜的滋味瞬间在口中漫开,把刚刚从朝堂里带出的凝重都淡了些。
安楚见叶玖皱眉又忍不住笑的模样,晃了晃手里的纸条:“别皱脸了,我托人问了青州的事,听说漕运司有个管事,上个月突然辞了官——要不要我带你去他常去的茶馆蹲点?”
话音刚落,街对面忽然传来卖风车的吆喝声,彩色的风车转得飞快,安楚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脚步也跟着挪了半寸。
叶玖看着安楚亮起来的眼睛,捏着纸笺的手指松了松,声音比刚才软了些:“查案不急在这一时,想要去看看吗?”
安楚猛地转头,眼里满是惊喜,又立刻抿了抿唇,故作矜持道:“也、也不是非要去……不过你要是想去,我可以陪你。”
叶玖没有戳破安楚的小别扭,只是率先往街对面走,玄色的衣摆被风轻轻掀起。
安楚赶紧跟上,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颗用锦帕包着的糖,趁叶玖不注意塞进他的手心:“这个是薄荷糖,查案累了可以含一颗。”说完,不等叶玖反应,就加快了脚步跑到了风车摊前,背影都透着雀跃。
叶玖摊开手心,薄荷糖的清凉气息漫开来,他看着安楚踮着脚选风车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糖画摊前的彩绳风车转得正欢,安楚指尖刚触到那只粉白相间的纸风车,风叶便顺着她的力道轻轻晃了晃。
时简的声音裹着市集喧闹撞过来:“是你,小仙女!我终于找到你了,原来你在这!”说着就伸手要拉安楚的手腕。
原来时简今天刚刚才解除禁足令,前几天时简在赌坊里被人忽悠着输了一大把银子,回家后被侯爷知道了,打了三十大板并禁足在家,不得踏出家门一步。
今天刚刚求得宽恕,允许其出门,时简便开始满大街漫无目的找安楚。
“住手。”叶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他比时简的动作快半拍,先一步攥住了安楚的手腕往身后带。
叶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攥得指节发白,下颌线绷得能刻出痕迹,目光直直射向时简,眼底的沉郁几乎要溢出来:“时小侯爷,追着别人身边的人叫‘小仙女’,未免有失风度。”
安楚抬头时,正撞见叶玖眼底的冷意,下意识把风车往怀里拢了拢,连呼吸都轻了些。
街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时简突然上前一步,“原来是叶大人。”
继而时简转过头,脸色委屈,双手向前作揖道,“对不起,小仙女,我只是看到你太开心了。”
“那边有杂耍表演,比在这儿看风车有意思。你想去看看吗?”
叶玖一把将安楚拉到自己身后,手臂护在她身前,看向时简的眼神带着警告:“她想去哪,轮不到你安排。”
时简看着被叶玖护得严严实实的安楚,脸色更差:“叶玖,你别仗着自己武功高就横行霸道!小仙女心里怎么想的,你未必知道!”
“她心里怎么想,我自然不清楚。”叶玖语气笃定,目光始终没离开时简,“但我清楚一点——她不想被你这样的人纠缠。”
安楚躲在叶玖身后,能感觉到叶玖手臂的紧绷,也能看到时简涨红的脸,只觉得周遭的喧闹都成了背景,空气里只剩下两人针锋相对的凝重。
安楚攥着风车的指尖泛白,正想开口缓和,却听见一阵环佩叮当的声响。
“呀!你们怎么都在这儿?”一声带着惊讶的呼喊突然响起,打破了叶玖和时简之间的剑拔弩张。
文莺提着裙摆快步走来,鹅黄衣裙扫过青石板路,发髻上的珠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脸上满是“意外”的神情:“我刚从相府出来,就看见这边围着人,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原来是你们三位。”
文莺走到三人中间,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时简,又看了看眼神冰冷的叶玖,最后落在安楚身上,眼神悠悠地看着安楚,“楚儿妹妹,你没事吧?是不是他们吓到你了?”
话音刚落,文莺便转向叶玖和时简,语气带着几分柔弱:“两位公子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呢?要是让旁人看见了,还以为你们在欺负楚儿妹妹呢。”
一句话,既把安楚摆在了“受委屈”的位置,又将自己塑造成了维护安楚的角色,不动声色地插入了这场对峙。
文莺柔声细语地“调和”,还伸手帮安楚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指尖蹭过安楚的脸颊时,安楚只觉得一阵生理性的不适,下意识偏了偏头。
听着文莺把自己说成需要保护的“小可怜”,安楚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牙根咬得发酸,连太阳穴都在轻轻跳动。
安楚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明明是文莺你自己凑上来刷存在感,还装得像个救场的活菩萨!面上却只能扯出个淡淡的笑,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风车的竹签,把竹签边缘抠得毛糙起来,以此发泄那股憋在心里的、想骂人的冲动。
安楚正咬着牙根忍得难受,叶玖突然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隔开她和文莺,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文小姐若是无事,便先请回吧,我们还有事要办。”
文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柔声道:“叶公子这是嫌我多事了?我只是怕楚儿妹妹受委屈……”
话没说完,就被安楚冷不丁打断——她攥着变形的风车,抬眼时眼底没了往日的软和,带着点冷意:“多谢文小姐关心,我没受委屈,倒是劳烦你特意跑一趟,怪累的。”
这话一出,文莺的脸色更不好看了,时简却先炸了:“楚儿,你怎么跟文小姐说话呢!”
安楚没理他,倒是叶玖忍不住了,“谁允许你叫她楚儿的?小侯爷你不觉得你很没有边际感吗?”
“你...”时简小侯爷被堵得脸色通红。
安楚只盯着文莺,继续道:“我和叶玖表哥本来就约好要去看杂耍,就不陪文小姐了。”
“真的吗?楚儿妹妹,那加我一个吧,我也想去看。”时简小侯爷在一旁惊喜出声。
“我说过了,就不麻烦两位了。”
安楚说完,主动伸手拉了叶玖的衣袖,动作自然又亲昵,眼底的挑衅藏都藏不住。
叶玖垂眸看了看衣袖的小手,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看向文莺和时简的目光更冷了:“听见了吗?我们要走了。”
“楚儿妹妹,你怎么这样说话呢,人多热闹,况且只有你和叶大人,这样也不太好吧。”文莺边说边露出担忧的模样。
“你...”安楚只是太馋这糖葫芦了,只身一个人出府了,没成想还有后面的事情。
叶玖目光落在文莺身上时带着几分疏离:“文小姐,纠缠不休并非大家闺秀所为。”见文莺还要开口,他又补充道,“文丞相一生注重礼教,这般追着人争执的模样,可实在不像丞相府教出来的规矩。”
周围的百姓越来越多,文莺耳边响起一些家教的字眼,恨恨地在原地跺了跺脚,看着安楚叶玖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手指悄悄攥紧了帕子,帕角被绞得变了形。
时简在一旁气得跺了跺脚,却没敢追上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