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更新时间:2025-12-27 06:06:29

上午十点,东四胡同深处。

刘晖站在一扇斑驳的木门前,手里捏着刚出炉的房产证和两把锈迹斑斑的钥匙。门楣上原本该有匾额的地方空着,只剩几个生锈的铁钉眼。两侧砖墙爬满枯藤,墙角堆着不知哪年留下的碎瓦片。

“就这儿了。”他低声自语。

钥匙插进锁孔,费了点劲才拧动。“嘎吱——”门轴发出呻吟般的摩擦声,缓缓向内打开。

一片废墟。

不,比废墟还像废墟。院子大概两进,但前院的西厢房塌了半边,露着朽烂的房梁。正屋窗户全碎,门板斜倚在门框上,风一吹就晃悠。地上杂草长到小腿高,其间散落着破陶罐、烂板凳、甚至还有个生锈的铁皮炉子。

但刘晖笑了。

他看见的是别的东西:老槐树虽然半边枯死,但主干遒劲,树形漂亮。青石地基虽然被杂草覆盖,但铺得平整,没怎么下陷。房屋结构虽然破败,但主体梁柱用的是实打实的硬木,三百年都没烂透。

“底子不错。”他点点头,走进院子。

杂草擦过裤腿,惊起几只蚂蚱。他走到院子中央,闭上眼睛。

神识如涟漪般扩散开——不是大范围探查,只覆盖这座院子。地下的土层结构、老树根系的走向、残存建筑的气场分布……信息如涓涓细流汇入脑海。

三分钟后,他睁开眼。

“西厢房地基下沉,得重建。正屋梁柱加固就能用。后院那口井……居然没全枯。”他一边自语,一边从包里掏出速写本和铅笔。

找了块还算平整的石阶坐下,他开始画图。

铅笔在纸上沙沙移动,线条干净利落。先是整体布局:一进院门设影壁,保留老槐树,西厢房原址重建但缩小面积,留出更多庭院空间。二进院正屋保留主体结构,内部重新隔断,东厢房改书房……

然后是大样图:榫卯节点、墙体厚度、门窗样式、甚至排水沟的坡度。

他画得投入,连有人走近都没注意。

“嚯,您这……画施工图呢?”

刘晖抬头。院门口站着个中年男人,四十来岁,皮肤黝黑,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手里拎个旧皮包。正是老王介绍的表侄,施工队老板赵建国。

“赵老板?”刘晖起身。

“叫我老赵就行。”赵建国走进院子,眼睛四下扫了一圈,咂咂嘴,“这院子……够破。您真打算翻修?推了重盖都比这省钱。”

刘晖把速写本递过去:“我想保留老样子,但里面要现代化。”

赵建国接过本子,翻开第一页就愣住了。再往后翻,眼睛越瞪越大——这哪是草图?这比正规设计院的施工图还详细!尺寸标注、材料说明、节点大样……连电线怎么走、水管怎么埋都标清楚了!

“这、这是您画的?”他抬头看刘晖,眼神像看怪物。

“嗯,闲来无事琢磨的。”刘晖语气轻松,“您看能做吗?”

赵建国又翻了几页,指着某个复杂的榫卯节点:“这种‘龙凤榫’现在没几个木工会做了,工费高……”

“工费按市价加三成。”刘晖打断,“材料我提供一部分老料,剩下的您采购,账目清楚就行。”

“老料?”赵建国眼睛一亮,“有出处吗?现在老木料可不好找,价也高。”

“家里老人留下的,拆老宅剩的。”刘晖面不改色,“从南方运过来,过几天就到。您先看图纸,能做的话,咱们就定个开工日子。”

赵建国蹲在石阶上,仔仔细细把图纸又看了一遍。越看心里越惊——这年轻人不仅懂古建结构,连现代水电暖通都门儿清!有些做法他干了二十年都没见过,但一看就知道高明。

“能做!”他合上本子,站起来,“就是工期得长点,您这要求精细,快不了。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有些工艺我得找老师傅,工钱……”

“钱不是问题。”刘晖微笑,“我要的是活儿好,做得地道。慢工出细活,我懂。”

赵建国松了口气,伸出粗糙的手:“成!那咱就算定下了!我明天带老师傅来看现场,出详细预算。”

两人握手。赵建国的手掌满是老茧,刘晖的手却白皙修长,但握力沉稳,让老赵心里又嘀咕了一下。

·

送走赵建国,刘晖回到院子中央。手机震了——是银行短信。拍卖尾款最后两笔,合计六千四百万,刚刚到账。

他扫了一眼,关掉屏幕。

一亿八千万,全了。

这笔钱在2002年是什么概念?能在北京买十几套商品房,或者这种四合院买两座还有剩。但对刘晖来说,它只是串数字,是实现计划的工具。

他走到那口枯井边,探头往下看。井很深,底下隐约有反光——居然还有积水。井壁的青砖保存完好,苔藓斑驳。

“正好。”他笑了,“省得打井了。”

改造时清理一下,装个手动压水器,再布个简单的净水阵法(伪装成过滤系统),这井水就能直接饮用,还带点微弱的“活性”——当然,对外只能说“水质特别好”。

正琢磨着,手机又震了。这次是吴老板电话,语气有点严肃:“刘先生,资金全部到位了。另外……有件事得跟您说。”

“讲。”

“洛克菲勒基金会那边,今天又通过拍卖行传话。这次不是‘学术交流’了,是直接问您手里还有没有‘类似特征的天然荧光体’,他们愿意出市价三倍收购。”吴老板顿了顿,“而且……我托人打听了,他们最近在调查您的资金流向,虽然还没查到什么实质内容,但这动作不太对劲。”

刘晖沉默了几秒。

三倍市价?调查资金流向?

这已经不是“学术兴趣”了,是明确的商业意图,甚至可能带着试探。

“你怎么回的?”他问。

“按您之前交代的,说‘仅此一颗,祖传之物,无意再售’。”吴老板声音压低,“但我觉得他们没死心。刘先生,您得多留个心眼。”

“知道了。”刘晖语气平静,“资金账户做好隔离,别留明显关联。四合院的事也低调,用离岸公司代持。”

“明白。那……基金会那边?”

“不用理。”刘晖看着井底的反光,“他们查不到什么。就算查到,也是合法交易,正常投资。”

挂了电话,他站在院子里,感受着午后的阳光。

风穿过破败的门窗,带起细微的尘土。远处胡同里传来收音机的声音,咿咿呀呀放着京剧。一切平凡而真实。

但暗处,有些东西在动。

“这么快就闻着味儿了。”他轻笑,摇摇头。

也好。让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盯着吧。等他们把注意力全放在“神秘富豪”“古董收藏家”这些标签上时,反而不会注意到,这个年轻人真正的秘密——不在钱,不在珠子,而在那枚戒指里的小洞天,和三百年修炼出的神魂。

·

下午回到学校,门卫室格外热闹。

胡戈、张毅,还有三四个表演系的学生挤在屋里,正听老王讲古:“……当年我在部队当文艺兵,那才叫苦!哪像你们现在,有空调有食堂……”

看见刘晖,胡戈眼睛一亮:“刘哥!你回来了!我们正听王叔讲故事呢!”

“刘哥好!”张毅站起来,脸上带着兴奋,“我按你说的给人物写小传,导师看了说特别好!让我往深里挖!”

其他学生也纷纷打招呼,眼神里带着好奇和隐约的崇拜——显然,“舌战教授”和“点醒张毅”两件事,已经在表演系传开了。

刘晖点点头,算是回应,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老王给他使了个眼色,那意思:看,你成红人了。

“刘哥,”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鼓起勇气问,“您对《雷雨》里的周萍怎么看?我总觉得我演得不对味……”

刘晖抬眼:“周萍的戏你看全本了吗?”

“看了啊。”

“看了几遍?”

“三……三遍吧。”

“回去看三十遍。”刘晖语气平淡,“什么时候看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问我。”

男生愣住,脸有点红,但没敢反驳,点点头退到一边。

胡戈偷笑,小声说:“刘哥,你真严格。”

“基本功不扎实,聊再多都是空中楼阁。”刘晖拿起茶杯,“你们有空在这儿听故事,不如去排练室多练两遍。”

学生们互相看看,有点讪讪的。老王打圆场:“行了行了,都回去吧,别耽误刘师傅工作。”

一群人这才散了。

屋里安静下来。老王乐了:“你现在说话,比教授还管用。”

刘晖喝了口茶:“我那是吓他们。”

“管用就行。”老王凑过来,压低声音,“对了,我表侄刚给我打电话,夸你那图纸画得绝。说干了一辈子,没见过这么懂行的业主。”

“随便画画。”

“随便?”老王瞪眼,“老赵说那图纸拿出去,能当古建教科书!你小子,到底还藏着多少本事?”

刘晖笑而不语。

三百年的阅历,学什么都快,做什么都精。但这不能说。

·

傍晚交班后,刘晖没回宿舍,又去了趟四合院。

夕阳把废墟染成金色,破败里竟透出几分苍凉的美。他站在老槐树下,手掌贴着粗糙的树皮。

一丝极微弱的神魂之力,顺着掌心渗入树干。

枯死的那半边,内部组织早已坏死,救不活了。但活着的半边,生机比想象中旺盛——树根扎得深,木质坚实,树龄至少一百五十年。

“留着你。”他轻声说。

树梢轻轻摇动,像在回应。

他走到计划中的“阵眼”位置——院子正中央,将来会摆石桌石凳的地方。蹲下身,手指按在泥土上。

神识下沉。

地下三米,土层结构稳定。五米,有地下水脉经过,虽然微弱,但流动不息。八米……

他忽然停住。

在地底约十米深处,有一小片区域,能量场异常活跃——不是灵气,是类似“地脉节点”的东西。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难怪井水没全枯。”他恍然。

这种节点能汇聚地下水,也能缓慢吸收环境中的游离能量。如果在小洞天里,这就是天然的“灵眼”。在地球上,它顶多让水质变好点,植物长得旺点。

但对刘晖来说,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把四合院的聚灵阵法节点设在这里,效果能提升三成以上。而且依托地脉节点,阵法会更稳定,消耗更小。

“捡到宝了。”他笑起来。

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夕阳已经落了大半,胡同里飘起炊烟味。

他锁好院门,转身离开。

脚步轻快。

·

回到宿舍时,王胖正对着电脑哀嚎:“又一家公司拒了!这都第二十封拒信了!”

李明和赵峰也在唉声叹气。看见刘晖,王胖扭头:“晖子,还是你明智,当保安至少不操心找工作。”

刘晖脱外套:“各有各的难处。”

“你有啥难的?”王胖羡慕,“工作稳定,还有时间看书喝茶。对了,你那天说的‘往内走’,我琢磨了一下午,好像有点道理……”

刘晖没接话,去水房洗漱。

镜子里,年轻人的脸在灯光下显得平静。但眼底深处,那抹属于凌霄真人的锐利,偶尔会一闪而过。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不会永远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