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看清他的面容,顿时怒起,短剑再次举起:“原来是你这多管闲事的书生!”
陈源急忙闪避。
女子刚要追击,却牵动伤口,痛呼一声跌在床上。
陈源想上前搀扶,又怕她反手一剑,反而退到门边:“有话好说!”
女子突然意识到什么,脸颊绯红,神情窘迫。
半晌才低声道:“我的衣裳......可是你换的?”
陈源当即挺直腰板:“姑娘,江湖儿女性命攸关之际,若拘泥礼数反倒害了你。
若有冒犯,还望海涵。”
女子不再言语,只是脸更红了。
屋内陷入尴尬的沉默。
陈源觉得该由自己打破僵局,清了清嗓子:“姑娘现在可好些了?”
女子仍放不下心结,盯着他问:“这两 睡在何处?”
陈源恼了:“你都伤成这样了,我还能怎样?”
指着地板道:“我在时你睡床我睡地,外出就把你塞床底。”
女子又问:“那你可曾......可曾......”
陈源突然吼道:“够了!我就算真做了什么,现在也不会认!你爱怎样便怎样!”
这话说得底气十足却心虚得很——正因确有其事,才更要虚张声势。
女子一怔,眼眶顿时红了,泪水夺眶而出。
陈源没去安慰,反而坐在门边:“要哭便哭,但别出声!如今找你的人满街都是,今日店里就住进两拨可疑人物。
你们江湖人不怕,我这小本生意人可经不起折腾!”
女子闻言渐渐止住哭声,转头看了陈源一眼:“无论如何,多谢救命之恩,来日必报。”
陈源连连摆手:"我只盼你伤好赶紧离开,还有那人,把他的东西也带走,我实在招惹不起你们。
这两件事了结,我就换个地方继续做小买卖,咱们就当从未相识。
千万别惦记着我。”
这话说得直白伤人。
女子强撑着站起身,拾起短剑走向门口:"既然如此,请大哥让路,我这就走。”
见她提剑过来,陈源赶紧闪到一旁。
听说她要走,先是欣喜,转念又担忧道:"你现在能出去吗?伤还没好,满街都是找你的人,从衙门到太师府,明里暗里的不知有多少!"
女子回头瞥他一眼:"不劳费心!"
话音未落,身子一晃仰面倒下。
陈源箭步上前却没能接住,女子瘫倒在地,双眼紧闭面色惨白。
陈源摇头叹气:"女人家逞什么强?"将她抱回床上,搭脉发现脉搏微弱,再探鼻息竟已停止,顿时慌了神。
定是被方才那番话气昏过去。
好不容易救醒,若因此丧命岂不冤枉?自己也真是,再大委屈也该等她痊愈再说,况且人家也没错怪,偏要在这节骨眼上顶撞,这下可好。
看着女子苍白的脸,陈源长叹:"罢了,死马当活马医吧。”说着将手掌平放女子心口,另一只手叠压其上。
"姑娘,这法子我是从电视上学的,从未用过。
若救不活你,可别怨我。”他边说边规律按压:"一、二、三、四!"
稍停,捏开女子嘴唇深吸口气,将自己的嘴贴上去渡气。
该渡几口?记不清了。
横竖空气不要钱,连吹两口后继续按压:"二、二、三、四!"
虽动作生疏,但这急救 对气闭之症。
不多时女子眼皮微动,先是感觉身上有重压,继而察觉按的不是地方,顿时羞愤交加。
正要发作,忽见陈源又撅着嘴凑来,急闭双唇抬手欲打,却因伤重无力,手臂软软落在陈源颈后,倒像搂抱一般。
陈源见她醒了正要抬头,忽觉颈后玉手,误会之下又贴了上去。
四目相对,唇齿相贴。
"起来!"女子终于出声。
陈源慌忙起身:"姑娘伤势未愈,还需静养。”
女子眼圈发红:"方才在做什么?"
陈源知她不懂人工呼吸,只得比划着解释:"你突然昏厥,心跳停止,我便用手助你心脏跳动。”说着虚按她心口示范:"再者肺部无法自主呼吸,我便口对口渡气助你恢复。”
说完又作势要亲,在距她半尺处停住,摆出无辜表情:"可明白了?"见女子仍摇头,急得跺脚:"大姐!到底怎样才信我是在救你?"
女子突然抽出短剑递来:"杀了我。”陈源跳起来:"我费劲救你反倒要杀你?能下手早下手了!"
"要么杀我了结,要么..."女子剑尖微颤,"待我伤愈金盆洗手,你娶我为妻。
成了夫妻,今日之事自然作罢。”
陈源闻言大惊。
江湖人说要退隐,仇家岂能答应?那些退隐后被灭门的还少吗?若真娶了她,仇家上门岂不连自己一并砍了?
他沉默良久,目光紧盯着那女子,脑中飞速盘算着,心想:对付江湖中人,还得用江湖规矩才行。
虽未真正混过江湖,但小说可没少看。
他当即摆出江湖人的架势,故作深沉道:"姑娘,何为江湖?"
女子一怔,显然没料到会有人问这样的问题。
陈源不等她回答,自顾自说道:"江湖不是一处地方,岂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江湖中尽是恩怨情仇。
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
你如何退?"
女子神色一震,这段出自徐克《东方不败》的台词,显然触动了这位江湖女子的心。
陈源趁热打铁:"江湖儿女行走江湖,图的就是快意恩仇!若姑娘为在下这等无名小卒放下手中剑,非我之憾,实乃江湖之憾!从此武林又少一位行侠仗义的女侠!姑娘且看,外面多少百姓身处水深火热,正等着姑娘仗剑相救!"
女子眼神渐坚,决然道:"你说得对。”
陈源暗自松了口气:"外头天地广阔,姑娘前途无量。
莫要为在下放弃什么,更莫要轻言生死。”
女子突然握住他的手:"多谢!你真是好人。”
陈源展颜一笑:"不必言谢。
无论姑娘去往何方,在下都会默默祝福。”
女子感动不已,坚定道:"待我伤愈,教你武功,咱们一同仗剑江湖!"
"!"陈源心中暗骂。
二十七岁的陈世美还练什么武?这条死路比前两条更快!
无奈之下,他使出最后一招,扑通跪地,声泪俱下:"女侠饶命!家中尚有八旬老母无人奉养,两个孩儿,大的不满三岁,小的刚出生,我连面都没见着!可有第四条路可选?"
女子怒道:"有!第四条路就是我现在杀了你!"
"那...第五条呢?"
"没有第五条!要么杀我,要么娶我,要么随我闯荡江湖,要么我现在取你性命!自己选!"
每条都是死路,相较之下,第一条或许还有生机。
他本想选第一条,转念一想:这女子虽重伤在身,但若她不愿束手就戮,凭陈世美这文弱书生,未必能得手。
好!既然你逼我上绝路,就别怪我狠心!陈源恶向胆边生,抬头挤出笑脸:"咱们先歇息如何?明日再议,你且养伤。”
女子点头:"好,伤愈后你再选,我不逼你。”
陈源赔笑:"女侠大气!"说完和衣躺下。
表面平静,内心却翻江倒海。
他盘算着如何下手,后悔当初多管闲事。
趁她熟睡下手?不行,自己本就下不去手,若失手反被她一剑毙命,岂不冤枉?
报官?更说不清。
告密太师府?赏银千两虽诱人,只怕有命拿没命花。
看来,唯有了!
多好,不见血。
往饭里一掺,端给她,过会儿直接收尸。
事成后拖出城,一把火烧个干净!
陈源露出狞笑:"就这么办,明日去买。”
刚打定主意,忽听女子问道:"书生,你叫什么?"
他彬彬有礼:"在下陈世美。”
女子轻声道:"我叫胡静,今年十七。”说完便没了声息。
陈源心下一沉:谁问你了?
转念一想:管她叫什么,明日下药,让你永远十七!
正盘算着,胡静突然低喝:"房上有人!"
陈源大惊:连一晚上都不给我?
侧耳细听,却无动静。
他狐疑地看向脸色苍白的胡静:这丫头莫非识破了我的心思?
不可能啊!
正疑惑间,屋顶传来大笑:"哈哈哈!原来今夜赏月的不止在下一人!诸位既来,不如共饮美酒?"
正是锦毛鼠白玉堂的声音!
陈源暗喜:有这位在,今晚应当无碍。
"白玉堂!你杀官盗宝,罪无可赦!速随我等去见 !"
白玉堂笑道:"既知是死罪,岂会乖乖就范?"
另一沙哑声音插道:"原来是白五爷!久仰久仰!我家老爷对五鼠向来敬重,这两个捕快不足为惧,五爷一声令下,小的这就替您打发了!"
客栈屋顶上至少埋伏着四人——白玉堂、两名捕快,还有个嗓音沙哑的太师府爪牙。
白玉堂突然冷笑:"这位好汉,开封府的差役虽不中用,好歹是吃皇粮的。
如同弑官,阁下就不怕王法?"
沙哑嗓子猖狂大笑:"莫说这几个废物,便是包黑子的人头,我家太师也兜得住!"
话音未落,只听白玉堂一声暴喝:"滚下去!"屋顶瓦片哗啦作响,伴着沉闷的踢打声。
随着凄厉惨叫,"扑通"重物坠地声从楼下传来。
"白玉堂!休要猖狂!得罪太师爷,你们陷空岛吃罪不起!"那声音已透着虚弱,显然受伤不轻。
"呸!五鼠兄弟怕过谁来?莫说 太师,便是皇宫大内,白五爷照样来去自如!听着,爷跟你们这些鼠辈不同,只想取那御猫性命。
至于 ......"白玉堂突然收声,片刻后厉声道:"滚!"
沙哑嗓音渐行渐远,屋顶陷入短暂寂静。
忽听白玉堂讥讽道:"二位公差不是要拿人吗?还等什么?"
捕快语气竟缓和几分:"白五爷,您并非大奸大恶之徒。
不如随我们去见包相爷,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