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更新时间:2025-12-27 05:22:26

凌晨三点,如家快捷酒店312房间。

苏清晏坐在狭小的单人床上,盯着手里那张一百万的支票。台灯昏黄的光线下,支票上“壹佰万元整”五个字显得格外刺眼。她反复核对抬头——**“北京盛景投资有限公司”**,签章处是龙飞凤舞的“沈聿”二字。

一百万。

三天前,这笔钱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季度的零花钱。现在,却是母亲的救命钱,是她沉入黑暗前最后的浮木。

手机震动。她解锁屏幕,看到陆承洲发来的十三条未读短信:

**“清晏,接电话。”**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别做傻事,求你了。”**

**“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你给我点时间。”**

**“清晏,回我消息……”**

最后一条是十分钟前发的:“我在你宿舍楼下,等到你出现为止。”

苏清晏闭上眼睛,把手机扣在桌上。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疼得喘不过气。陆承洲,那个从小到大都温润如玉的男孩,那个会在她生理期给她煮红糖水的男孩,那个说“清晏,等我毕业我们就结婚”的男孩。

可现在,她连回他消息的资格都没有了。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录网上银行。沈聿给的支票需要明天才能兑现,但医院等不到明天。她咬咬牙,拨通了曼姐的电话。

“曼姐,我是清晏。”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我想预支一个月工资,可以吗?我妈妈急需手术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曼姐平静的声音:“需要多少?”

“三十万。”

“你才上了一天班。”曼姐说,“按规矩,最多预支五千。”

苏清晏的心沉下去。

“不过……”曼姐话锋一转,“我可以私人借你三十万。利息按银行同期贷款利率算,三个月内还清。你愿意吗?”

这是第二个选择。

苏清晏握紧手机:“条件是什么?”

曼姐笑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条件很简单——接下来三个月,你要听我的安排。我会给你介绍一些‘特殊’的客人,陪他们吃饭、喝茶、打高尔夫。不需要你做什么出格的事,但需要你表现得体、会说话、会来事。小费你自己收,我只要两成介绍费。”

“什么样的客人?”

“放心,都是正经生意人。”曼姐说,“有些是外企高管,需要懂外语的女伴;有些是文化圈的人,喜欢和有教养的女孩聊天;还有些是……想找‘女朋友’应付家里的单身汉。都是体面人,不会乱来。”

苏清晏知道,曼姐说的“体面人”,未必真的体面。但她没有选择。

“好,我答应。”

“爽快。”曼姐说,“账号发给我,十分钟后到账。明天晚上七点,会馆见,我带你去见第一个客人。”

挂断电话不到五分钟,手机收到银行短信:**“您尾号3476的账户收入300,000.00元,余额300,327.50元。”**

苏清晏立刻给医院转账。操作完成后,她瘫坐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窗外的北京城依然灯火通明。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国贸三期璀璨的轮廓,像一根巨大的水晶柱,刺破夜空。那里是另一个世界——西装革履的精英们在会议室里决定着亿万资金的流向,米其林餐厅里觥筹交错,豪车在长安街上飞驰。

而她在快捷酒店的小房间里,卖掉了未来三个月的自由。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陌生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接通。

“苏小姐,我是沈聿的助理陈默。”一个年轻男声,“沈先生让我转告您,明天上午九点,协和医院国际医疗部,为您母亲安排了专家会诊。请您带上所有病历资料准时到场。司机会在八点半到酒店接您。”

苏清晏愣住了:“可是……”

“沈先生已经安排好了。”陈默的语气不容置疑,“另外,沈先生让我提醒您,那张支票最好明天下午去兑现。沈先生名下的盛景投资与工商银行有合作,您可以到国贸支行办理,我已经预约好了。”

“谢谢,但是……”

“苏小姐,沈先生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陈默说,“他既然决定帮您,就会帮到底。您只需要配合就好。明天见。”

电话挂断了。

苏清晏握着手机,心里五味杂陈。沈聿的掌控欲比她想象的还要强——他不给她考虑的时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安排好一切。这种被强行纳入保护圈(或者说控制圈)的感觉,让她既不安,又有一丝可耻的庆幸。

至少,母亲有救了。

她给医院ICU打了电话,确认手术费已到账,手术安排在明天下午。值班医生告诉她,主刀医生是胸外科的权威李主任,成功率有七成。

七成。这是三天来听到的最好消息。

苏清晏洗了个澡,换上睡衣躺下。酒店的床单有消毒水的味道,枕头上还有前一个客人留下的烟味。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这三天发生的一切——

父亲坠楼时扭曲的身体。

母亲苍白如纸的脸。

债主凶狠的眼神。

陆承洲焦急的声音。

沈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最后,她想起曼姐说的那句话:“在这里,动什么都可以,就是别动感情。”

感情?她现在还有资格谈感情吗?

凌晨五点,天边泛起鱼肚白。苏清晏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

### 第二章 霓虹迷城(中)

上午八点半,一辆黑色奔驰S600准时停在如家酒店门口。

司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穿着整齐的制服,戴着白手套,态度恭敬:“苏小姐,沈先生让我来接您。”

苏清晏上了车。车内空间宽敞,座椅是真皮材质,扶手上放着依云矿泉水和消毒湿巾。司机递给她一个纸袋:“沈先生说您可能没吃早餐,让我准备了三明治和咖啡。”

纸袋里是星巴克的火腿芝士可颂和拿铁,还是温的。

“谢谢。”苏清晏低声说。

车子平稳地驶向协和医院。早高峰的北京拥堵不堪,但司机显然对路况很熟悉,绕开了几个堵点,九点整准时到达国际医疗部。

这是一栋独立的建筑,和普通门诊楼隔开,环境清幽得像高级酒店。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前台护士穿着浅粉色的制服,笑容标准。

“苏小姐,这边请。”一个年轻护士迎上来,“李主任和其他专家已经在会议室了。”

苏清晏被带进一间小会议室。椭圆形的会议桌前坐着四位医生,主位上的就是李主任——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

“苏小姐,请坐。”李主任示意她坐在对面,“我们已经看过您母亲的病历。情况比较复杂,但并非没有希望。”

他打开投影仪,屏幕上显示出CT影像。

“您看,这里是原发性肿瘤,在右肺下叶。这里,这里是淋巴转移。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胸腔积液导致的呼吸困难,所以今天下午要做的第一项手术是胸腔穿刺引流。”

李主任用激光笔指着图像,详细解释着手术方案、风险、预后。其他三位专家偶尔补充几句。他们说的很多专业术语苏清晏听不懂,但她能感觉到,这几位确实是顶尖专家。

“手术成功率有多少?”她问。

“如果只是引流手术,成功率达到95%以上。”李主任说,“但后续的肿瘤治疗才是关键。我们建议先做基因检测,看看是否有靶向药可用的突变。如果有,可以尝试靶向治疗,副作用小,效果也好。”

“费用呢?”

“国际部的费用比较高。”李主任坦诚地说,“一次基因检测大约两万,靶向药一个月的费用在五到十万不等。如果要做化疗或放疗,一个疗程大约十五到二十万。”

苏清晏的心一沉。

“不过……”李主任顿了顿,“沈先生已经预付了五十万的治疗费。后续如果需要,可以再追加。”

又是沈聿。

会议结束后,苏清晏去看母亲。ICU不允许探视,她只能隔着玻璃窗看。母亲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脸色苍白如纸,只有监护仪上跳动的曲线证明她还活着。

“妈。”她把额头抵在玻璃上,轻声说,“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会挣很多很多钱,把债还清,带你离开北京,去一个安静的小城生活。我们养一只猫,种一院子花,每天晒晒太阳……”

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下来。

护士走过来:“苏小姐,您母亲的手术安排在下午两点。您先去吃点东西吧。”

苏清晏擦干眼泪,点点头。

她在医院食堂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打车去国贸的工商银行。陈默已经等在门口——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穿着藏蓝色西装,戴着无框眼镜,看起来很干练。

“苏小姐,这边请。”他带她走VIP通道,直接进入贵宾室。

银行经理亲自接待,支票兑现很顺利。一百万到账后,苏清晏立刻转了三十万给曼姐——这是昨晚借的钱。

“剩下的七十万,我建议您不要放在活期账户里。”陈默说,“沈先生名下的盛景理财有一款保本型产品,年化收益率5%,比银行定期高。如果您同意,我可以帮您办理。”

又是安排。

苏清晏看着陈默:“沈先生对每个帮他的人,都这么……事无巨细吗?”

陈默推了推眼镜:“沈先生是个很注重效率的人。他认为,既然决定做一件事,就要做到最好。帮人也是如此。”

“我该怎么感谢他?”

“做好他要求的事,就是最好的感谢。”陈默说,“沈先生不喜欢虚的。”

办完手续,已经下午一点。陈默送她回医院:“沈先生说,今天您可以专心照顾母亲。会馆那边,他已经跟曼姐打过招呼了。”

苏清晏想说谢谢,但觉得这两个字太轻了。

手术从下午两点持续到五点。苏清晏在等候区坐了三个小时,盯着“手术中”三个红字,感觉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手术室的门开了。李主任走出来,摘下口罩:“手术很成功。积液已经引流干净,您母亲的生命体征稳定。接下来要在ICU观察24小时,如果没有感染,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苏清晏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谢谢李主任,谢谢……”

“要谢就谢沈先生吧。”李主任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他为了请我们几个老家伙出诊,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晚上七点,苏清晏按照约定来到天上人间。

曼姐在办公室等她。今天曼姐穿了一身宝蓝色旗袍,头发盘成发髻,戴着一对钻石耳钉,看起来比昨天更加精致。

“坐。”曼姐指了指沙发,“你母亲的手术怎么样了?”

“很成功,谢谢曼姐关心。”

“那就好。”曼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今晚要见的客人姓周,四十二岁,美籍华人,硅谷一家科技公司的中国区总裁。离异,有个儿子在美国读书。他需要一个懂英语、有教养的女伴,陪他出席一些商务场合。”

她抽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四十出头,穿着休闲西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笑容温和,看起来像个大学教授。

“周先生的要求很简单:每周陪他吃两次饭,一次是商务晚宴,一次是私人聚餐。月薪五万,额外开销他负责。如果表现好,还有奖金。”

“需要……住在一起吗?”苏清晏问得小心翼翼。

曼姐笑了:“放心,周先生是体面人。他住朝阳公园附近的公寓,你住你自己的地方。只有需要出席场合的时候,他才联系你。不过……”

她顿了顿:“周先生的前妻是个法国人,所以他对法语很感兴趣。你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展示一下你的语言天赋,但不要太刻意。”

苏清晏明白了。这不是包养,更像是一种“租赁女友”的服务。但比那种服务要高端——需要她扮演的,是一个有品位、有学识、带出去不丢人的女伴。

“我该怎么做?”

“少说话,多观察。”曼姐说,“周先生说什么,你听着;别人问什么,你微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就看我眼色。今晚是第一次见面,在会馆的‘竹韵厅’,只是简单吃个饭,互相了解一下。”

她站起身,走到苏清晏面前,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记住,你现在不是大学生苏清晏,是会馆的高级服务生清晏。该有的礼貌要有,该保持的距离也要保持。周先生虽然看起来温和,但能做到那个位置的人,都不是简单角色。”

“我明白了。”

“走吧。”

竹韵厅在二楼东侧,是个小包厢,装修得古色古香。墙上挂着水墨竹石图,桌上摆着紫砂茶具,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

周先生已经到了。他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年轻些,穿着浅灰色的羊绒衫,卡其色长裤,正在泡茶。看到曼姐和苏清晏进来,他站起身,微笑着伸出手:“曼姐,好久不见。”

“周总,您可是越来越年轻了。”曼姐和他握手,然后介绍,“这是清晏,北外法语系的高材生,英语也很流利。”

周先生的目光转向苏清晏。他的眼神很温和,但带着一种审视——不是男人看女人的那种审视,而是上司看下属,或者买家看商品。

“清晏,你好。”他伸出手。

苏清晏和他握手:“周先生好。”

“坐吧,茶刚泡好。”周先生示意她们坐下,“武夷山的大红袍,朋友送的,尝尝。”

曼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好茶。周总,那你们聊,我还有点事,先失陪了。”

她起身离开,包厢里只剩下周先生和苏清晏。

“听曼姐说,你母亲病了?”周先生问,语气自然得像在聊天气。

“嗯,肺癌,刚做完手术。”

“很辛苦吧。”周先生给她添茶,“我母亲十年前也是癌症去世的。那段时间,我每天医院公司两头跑,瘦了二十斤。”

这话说得诚恳,苏清晏的戒备心稍微放松了些。

“周先生回国多久了?”

“三年了。”周先生说,“之前一直在硅谷。公司想开拓中国市场,就把我派回来了。不过国内的人情世故比美国复杂得多,很多时候,饭局上谈的生意比会议室里还多。”

他笑了笑:“所以我才需要个女伴。有些场合,带个女性出席,气氛会轻松很多。而且你懂法语,我有些法国客户,你可以帮忙翻译。”

“我的法语可能达不到专业翻译的水平……”

“没关系,日常交流就可以。”周先生摆摆手,“其实大部分时间,你只需要安静地坐在那里,偶尔笑一笑,说几句场面话。具体的工作,有助理和秘书做。”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他们聊了一些很轻松的话题——北京的天气、美食、文化差异。周先生很健谈,知识面广,从硅谷的创业故事聊到法国的葡萄酒文化,再聊到中国的互联网发展。

苏清晏渐渐放松下来。周先生确实如曼姐所说,是个体面人。他的言谈举止都很有教养,没有试探,没有暧昧,就像在面试一个助理。

“下周三晚上有个酒会。”周先生最后说,“美国商会的年度晚宴,在京伦饭店。需要女伴。你方便吗?”

“我需要准备什么?”

“一套得体的礼服,我会让助理准备。发型和妆容,曼姐会安排。你只需要准时出现,保持微笑就好。”周先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有事可以直接联系我。”

苏清晏接过名片。烫金的字体,只有名字和电话。

“那……薪资方面?”她问得有些艰难。

“月薪五万,月初付。每次出席活动有额外补贴,根据场合重要程度,五千到两万不等。”周先生说得直接,“所有置装费、化妆费、交通费,我都报销。如果有其他开销,保留发票就行。”

这比她在会馆上班挣得多得多,也轻松得多。

“好,我接受。”

周先生笑了:“合作愉快。下周三晚上六点,我去接你。地址发给我。”

离开竹韵厅时,曼姐在走廊等她。

“怎么样?”

“挺好的。”苏清晏说,“周先生很客气。”

“客气是客气,但你也要小心。”曼姐点燃一支烟,“这些有钱人,表面越温和,内心可能越复杂。记住,永远不要完全相信他们说的话。”

“我知道。”

曼姐看了她一眼,突然问:“沈先生那边,你怎么打算?”

苏清晏沉默。

“沈聿和我是老朋友了。”曼姐吐出一口烟圈,“他这个人,说一不二。既然他看上了你,就不会轻易放手。周先生这边,我可以帮你挡三个月。但三个月后……”

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清楚。

“曼姐,沈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苏清晏忍不住问。

曼姐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沈聿十五岁就在道上混,二十岁接手家族的娱乐产业,二十五岁洗白上岸,做起了正经生意。但他身上的江湖气,一辈子都洗不掉。”

“他……杀过人吗?”

曼姐笑了:“这种问题,最好别问。我只能告诉你,在京城这个圈子里,沈聿是少数几个不能惹的人之一。他狠,但讲信用;他霸道,但护短。如果他真把你当自己人,你会得到最好的保护。但如果他把你当敌人……”

她没说完,但苏清晏明白了。

“谢谢曼姐提醒。”

“去吧,今晚早点休息。”曼姐摆摆手,“明天开始,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接下来的三天,苏清晏的生活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白天,她在医院照顾母亲。母亲已经从ICU转到普通病房,虽然还很虚弱,但能说话能吃饭了。她没告诉母亲钱的来源,只说借到了钱。

“清晏,苦了你了。”母亲拉着她的手,眼泪直流,“妈拖累你了。”

“妈,别说这种话。”苏清晏给她擦眼泪,“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做什么都值得。”

下午,她要接受曼姐安排的培训——礼仪、穿搭、化妆、品酒、高尔夫基础……甚至还有一门“如何优雅地应对尴尬场面”的课程。授课的老师都是曼姐请来的专业人士,收费不菲。

“周先生带你去的场合,都是上流社会的社交场。”礼仪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女士,曾经在外交部礼宾司工作,“你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眼神,都会被别人看在眼里。所以,你必须完美。”

苏清晏学得很认真。她本来就出身富裕家庭,对这些并不陌生,只是需要重新捡起来。

晚上,她偶尔去会馆上班。因为沈聿和曼姐的双重关照,她只需要服务几个固定的VIP包厢,工作轻松很多。但她能感觉到,同事们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复杂——有羡慕,有嫉妒,也有不屑。

莉莉就是最明显的一个。

这天晚上,苏清晏在更衣室换衣服,莉莉带着几个女孩走进来。

“哟,我们的大学生来上班啦?”莉莉阴阳怪气地说,“听说你最近攀上高枝了?又是沈先生又是周总的,忙得过来吗?”

更衣室里的其他女孩都低下头,假装没听见。

苏清晏继续整理头发,没理她。

莉莉更来劲了:“装什么清高啊?还不是跟我们一样,靠男人吃饭。不过你确实有本事,同时吊着两个,也不怕翻船。”

“莉莉姐。”苏清晏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她,“如果你有时间在这里说闲话,不如去练练你的法语?我听说王总最近接了个法国客户,正需要翻译呢。”

莉莉脸色一变。她只会几句蹩脚的英语,法语一窍不通。

“你得意什么?”莉莉恼羞成怒,“不就是会几句鸟语吗?等沈先生玩腻了,看你怎么办!”

“那就不劳莉莉姐费心了。”苏清晏拎起包,“对了,曼姐让我提醒你,你这个月的业绩还差十万。再完不成,下个月就要降级了。”

她走出更衣室,留下气得发抖的莉莉。

走廊里,她遇到了小雅。小雅是和她同期进来的,来自河北农村,性格胆小,总是低着头。

“清晏姐……”小雅怯生生地叫她。

“怎么了?”

“莉莉姐她们……你别往心里去。”小雅小声说,“她们就是嫉妒你。”

苏清晏看着小雅。这个女孩有一双小鹿般清澈的眼睛,但眼底深处藏着怯懦和不安。

“谢谢你,小雅。”她说,“你自己也小心点,别被莉莉欺负了。”

“我没事……”小雅低下头,“我就是个普通服务生,没人会在意我。”

苏清晏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晚上十点,苏清晏正在“兰花厅”服务沈聿的包厢,手机震动了一下。她偷偷看了一眼,是陆承洲发来的短信:

**“清晏,我在会馆楼下。我们谈谈,好吗?”**

她的心猛地一跳。

沈聿正在和几个朋友谈事情,注意到她的走神:“怎么了?”

“没什么。”苏清晏连忙收起手机。

沈聿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但半小时后,他起身去洗手间时,经过她身边,低声说:“处理好你的私事。我不喜欢被打扰。”

苏清晏知道,他一定看到了什么。

十一点,沈聿提前离开。苏清晏收拾完包厢,匆匆下楼。

陆承洲果然在会馆后门的小巷里等她。三天不见,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眼睛里有血丝。

“清晏。”他看到她就走过来,“你终于肯见我了。”

“承洲,我说得很清楚了……”苏清晏后退一步。

“我不接受!”陆承洲抓住她的手腕,“苏清晏,你以为我是那种因为你家破产就离开你的人吗?我们认识十八年了!十八年!你觉得我会在乎那些钱吗?”

他的声音很大,在寂静的小巷里回荡。

“你小声点……”苏清晏想挣脱,但他抓得很紧。

“我不在乎!”陆承洲的眼睛红了,“我在乎的是你!是你不接我电话,不回我消息,一个人扛着所有事!清晏,你告诉我,那一百万手术费是哪来的?你妈妈转到国际部是谁安排的?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上班?”

一连串的问题,像刀子一样扎进苏清晏心里。

“跟你没关系。”她别过脸。

“怎么没关系?我是你男朋友!”

“曾经是。”苏清晏抬起头,直视他,“陆承洲,我们分手了。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陆承洲愣住了。他看着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清晏,你是不是……是不是做了什么交易?”他的声音颤抖,“跟那个沈聿?我查过了,他是天上人间的股东,背景不干净。你妈妈的手术,是不是他安排的?”

苏清晏沉默。

这沉默就是答案。

陆承洲松开手,后退两步,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为什么?清晏,为什么是他?我可以帮你啊!我跟我爸说了,他答应借你五百万应急。剩下的我们可以慢慢还,为什么你要选择……”

“因为我不想欠你的。”苏清晏打断他,“陆承洲,我们俩已经不平等了。以前我是苏家大小姐,你是陆家二少爷,门当户对。但现在呢?我家破产了,欠了八千万,我妈重病,我自己在夜总会上班。而你,还是那个前途光明的法学院高材生,陆家的继承人。”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在凌迟自己的心。

“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不想让你因为我跟你家里闹翻,不想让你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陆承洲,你走吧,去美国留学,去当你的大律师,去过你该过的生活。”

“那你呢?”陆承洲问,“你打算怎么过?一直在这里上班?一直做沈聿的情人?”

“那是我的选择。”苏清晏说,“至少,我靠我自己挣钱,不偷不抢。”

“这不是挣钱!这是出卖自己!”

“那又怎样?”苏清晏终于崩溃了,眼泪夺眶而出,“陆承洲,你告诉我,我还有什么选择?等我妈死在医院里?等债主把我逼到跳楼?等你施舍我、可怜我?”

她擦掉眼泪,声音变得冰冷:“我宁可跟沈聿做交易,至少他明码标价,不跟我谈感情。感情太贵了,我要不起。”

陆承洲看着她,像第一次真正认识她。那个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女孩,那个会弹钢琴会说法语的女孩,那个曾经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女孩,现在站在肮脏的小巷里,说着最现实最冷酷的话。

“清晏……”他想去抱她,但她后退了。

“别碰我。”苏清晏说,“陆承洲,我们结束了。如果你还念着以前的情分,就请离开,永远不要再找我。”

她转身要走,陆承洲叫住她:“等一下。”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五十万,是我自己的积蓄,跟我爸没关系。你先拿着,应急用。”

苏清晏看着那张卡,笑了,笑得很凄凉:“陆承洲,你还不明白吗?我不需要你的钱。我需要的是……尊严。虽然我现在没什么尊严了,但至少,我不要你的施舍。”

她走了,一次也没回头。

陆承洲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手里的银行卡掉在地上,他也没有去捡。

巷子尽头,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车窗后,沈聿的脸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副驾驶座上,陈默低声汇报:“陆家二公子,陆承洲。和苏小姐是青梅竹马,现在在政法大学读研究生。陆家已经知道苏家的事,陆父明确反对他们来往。”

沈聿点燃一支雪茄,吸了一口:“陆振华那个老狐狸,最看重门第。他不会让儿子娶一个破产负债的女孩。”

“需要……处理一下吗?”陈默问得含蓄。

“不用。”沈聿吐出一口烟圈,“让他们自己解决。苏清晏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该怎么选。”

车子驶入主干道,汇入北京夜晚的车流。沈聿看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突然问:“周明远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周先生对苏小姐很满意,已经预约了下周三的酒会。”陈默说,“不过曼姐提醒,周先生虽然表面温和,但……”

“我知道。”沈聿打断他,“周明远的前妻是怎么死的,我比谁都清楚。”

陈默不再说话。

沈聿闭上眼睛,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他在想苏清晏——那个女孩比他想象的还要倔强,还要清醒。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

这样的人,要么一败涂地,要么一飞冲天。

他想看看,她能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