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4
我没有回答主持人，径直走向讲台。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规律的声响。
一步一步，敲在周彦和林晓晓的心上。
台上的主持人有些无措，下意识想拦我。
我只递过去一个眼神，他便把手缩了回去。
我从他手中拿过话筒。
“大家好。”
我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会场，清晰而平稳。
“首先，感谢李董刚才的提问，问得非常好。”
我顿了顿，目光越过所有人，精准地落在我老公周彦的身上。
“其次，我想对周总刚才的观点，做一点补充。”
我转身看向脸色已经开始发白的林晓晓，笑了笑。
“林小姐，很高兴你对城南项目有这么深的理解。”
“作为这个项目的原创者，我很欣慰。”
轰的一声，全场哗然。
无数道目光在我和周彦、林晓晓之间来回扫射。
周彦的脸瞬间铁青。
“苏晚！你胡说什么！”他低声怒喝。
林晓晓也慌了，急忙解释：“不是的，大家别听她乱说，这个方案是我......”
“是你做的？”我打断她。
我示意助理将我的U盘接上投影。
身后的大屏幕上，林晓晓那张精美的效果图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我电脑里的原始文件。
一个个文件夹，按照日期排列得整整齐齐。
“这是城南项目从去年十月开始，建立的第一个概念模型。”
我点开最早的一个文件夹，里面是潦草，却充满了最原始构思的草稿。
“这是深化版本。”
“这是第一版结构模型。”
“这是第二版。”
我每点开一个文件，林晓晓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最后，我点开了“生态廊桥”核心结构设计的蓝图页。
“至于苏小姐引以为傲的生态廊桥，”我将一份全是密密麻麻数据和公式的力学模型放大到全屏，“这里是完整的数据演算过程。”
“既然你说这是你的灵感，那你能不能给大家解释一下，这个廊桥关键的悬臂式承重结构，它的核心参数模型是怎么建立的？”
全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林晓晓。
她站在那里，嘴唇哆嗦着，妆容精致的脸涨得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哪里懂这个。
周彦终于坐不住了。
他快步冲上台，一把将摇摇欲坠的林晓晓护在身后，那姿态，活像个保护珍宝的骑士。
“够了，苏晚！”他压着嗓子挤出一句话，话中满含着警告的意味，“这是公司内部的事情，你非要在这里闹吗？”
他想把事情定性为夫妻矛盾和内部问题。
“内部事情？”我气笑了，“周总监，你是忘了自己刚才怎么当众评价我的吗？”
他噎了一下。
随即，他强作镇定，转向台下的甲方代表，想打圆场。
“各位，不好意思，这只是我和我太太之间一点小小的项目交接分歧，家事，让大家见笑了。”
“家事？”我拿起话筒，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全场听清。
“周彦总监声称，这几天去邻市为城南项目进行最后的实地考察。”
我顿了顿，看着他瞬间惊恐的眼睛。
“但我刚刚收到消息，周总监本人，和他这位最有灵气的未来之星，此刻正双双入住在本市的丽思卡尔顿酒店总统套房。”
“不知道两位孤男寡女，关在酒店里，是在考察哪里的生态？”
5
这下，连最后一丝体面也被撕碎。
会场彻底炸了。
最大的甲方，城建集团的王总，脸黑得能滴出墨。
他猛地站起来，直接打断了还想开口的周彦。
“周总，我觉得这件事，你们公司需要给我们一个正式的解释。”
“我们城建集团的投资，不是让你们拿来搞办公室恋情，欺上瞒下的！”
王总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砸得会场鸦雀无声。
公司的CEO和几个董事闻讯赶来，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他们被紧急召集到小会议室，气氛压抑到极点。
周彦和林晓晓站在中间，面如死灰。
我站在他们对面，身后是我的助理，正在连接电脑。
“苏晚，有话好好说，别影响公司形象。”CEO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安抚和警告。
我没理他，直接看向董事会。
“各位，我长话短说。”
我示意助理，大屏幕上出现了我电脑被锁定的界面。
“这是我的私人工作电脑，密码被人改了。”
“我试了所有与我有关的日期，全部错误。”
“最后，我输入了林晓晓小姐的生日，电脑解锁了。”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我接着放出第二份证据。
“这是城南项目所有版本的文件，从第一个概念草图开始，都有明确的创建和修改时间戳。每个核心设计，都有我设置的加密标记。”
“而被林晓晓小姐拿来演讲的这份方案，最后修改时间是昨天晚上，我所有的加密标记都被人为抹去，替换成了她的署名。”
证据确凿，逻辑清晰。
林晓晓当场就崩溃了。
她哭喊着扑向周彦，拳头砸在他的胸口。
“周彦你骗我！你不是说这是我们一起做的项目吗？你不是说你会处理好一切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他让我这么说的！”
她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周彦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看着林晓晓，又看看虎视眈眈的董事们，知道大势已去。
他一把推开林晓晓，立刻与她切割。
“是我用人失察。”他对着董事们低头。
“林晓晓作为实习生，急于求成，盗用了苏晚的设计，我负有领导责任。但我绝没有主导抄袭。”
他想把所有责任推给一个实习生。
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是吗？”
我从包里拿出了另一件东西。
那是一支看起来很普通的录音笔，我办公室的备用笔。
我按下了播放键。
周彦温和的声音，清晰地从里面传了出来。
“晓晓，别怕。‘生态廊桥’这个概念，你就说是你家乡的古桥给你的灵感。”
“她说她的，我们说我们的。”
“到时候我会在会上帮你，我说你有灵气，比她成熟的设计更重要，甲方就吃这一套。”
“你是我的灵感缪斯，这个项目，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录音播放完毕。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周彦的脸，从铁青变成了惨白。
他瘫软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
CEO的脸色比锅底还黑，他看了一眼愤怒的王总，立刻做出决断。
“我宣布，周彦、林晓晓，即刻停职，接受公司内部调查！”
他转向我，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苏总监，对不起，是公司管理出了问题。城南项目，你是唯一的负责人。”
这一仗，我赢了。
6
当晚，我回到家。
推开门，周彦颓然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他听见开门声，立刻站起来，冲过来抓住我的手。
“晚晚，你回来了。”
他的手很凉，带着一丝颤抖。
“晚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眼睛通红，开始忏悔。
“都是林晓晓那个贱人勾引我的，我一时鬼迷心窍，我不是人。”
他将一切归咎于林晓晓的勾引。
“你忘了我们大学的时候了吗？你说你想做城市设计，我就陪你读建筑。”
“你忘了我们刚结婚的时候，挤在出租屋里，你说有我陪着，吃泡面都是甜的。”
他不断回忆我们过去的恩爱时光，试图用感情绑架我。
“晚晚，我马上就开除她，让她滚得远远的。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他卑微求和，言辞恳切。
“我只是一时糊涂，你原谅我这一次，就这一次。”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没有打断。
等他说完了，我从他手里抽出我的手。
我从包里拿出几张纸，推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是闺蜜律师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
“签字吧。”我平静地说。
他愣住了，低头看着那几个字，不敢相信。
“离婚？”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满是错愕。
“晚晚，你非要这么绝情吗？”
“我只要我的东西。”
我看着他，“房子、车子、存款，都可以给你。”
他听完，愣了更久。
他大概没想到，我愿意放弃我们共有的这一切。
几秒钟后，他眼里的错愕变成了恶毒。
他冷笑一声。
“苏晚，你装什么清高？”
“你是不是早就找好下家了？那个王总？怪不得你这么急着跟我离婚，净身出户，是为了快点投入别人的怀抱吧！”
他的话，不堪入耳。
我笑了。
我走到书房，从保险柜最底层拿出了一个文件夹。
我把里面的文件摔在他面前。
是我们结婚时，他主动提出要签的婚前协议。
我指着其中一条，让他看清楚。
“若因男方过错，包括但不限于出轨、家暴等行为导致离婚，男方自愿放弃所有婚内共同财产，净身出户。”
这是他当年为了标榜自己爱我，主动加上的条款。
周彦的脸，瞬间从恶毒转为惨白。
他盯着那行字，像是第一次看见一样。
他大概忘了，自己亲手挖过这样一个陷阱。
他恼羞成怒，一把抓起协议，想撕掉。
“苏晚！你算计我！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他嘶吼着，面目狰狞。
我后退一步，拿出手机。
我没有与他争辩。
我直接拨通了物业保安的电话。
“喂，保安室吗？我家，有人非法闯入，麻烦你们上来处理一下。”
我报出地址。
这套房子，是我的婚前财产，房产证上只有我的名字。
“苏晚你敢！”他冲过来想抢我的手机。
几个穿着制服的保安已经冲了进来。
“先生，请你出去。”
“这是我家！你们凭什么赶我走！”周彦还在疯狂地咆哮。
“这位先生，房主已经报警了，请你配合。”
保安没有理会他的叫喊，一左一右架住了他。
被拖出门外时，周彦还在疯狂地诅咒我。
“苏晚，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你会后悔的！”
我关上门。
沉重的木门将他的声音彻底隔绝。
我的世界，终于安静了。
7
公司的纪律听证会，开得像一场闹剧。
周彦和林晓晓像两条疯狗，在会议室里互相撕咬。
“都是她主动勾引我的！她说她崇拜我，一步步设下圈套！”周彦指着林晓晓，青筋暴起。
“你放屁！”林晓晓也豁出去了，“是你骗我说你早就想离婚了！是你拿着项目哄我，说要捧我当明星设计师！”
场面极其难看。
我带着律师闺蜜苏薇，作为关键证人出席。
我坐在长桌的另一头，姿态从容。
“除了抄袭的证据，”我将一沓文件推到董事们面前，“这里还有一些额外的东西。”
苏薇站起身，向在座的各位解释。
“这些，是周彦先生在职期间，利用职务之便，为林晓晓小姐个人消费的单据。其中包括丽思卡尔顿的总统套房，数个奢侈品包，以及一张去马尔代夫的头等舱机票。”
“所有这些，走的都是城南项目的备用金账户。”
如果说抄袭是职业道德问题，那么这个，就是刑事问题了。
苏薇的语气很平静，但内容却像重磅炸弹。
“根据公司章程和劳动法，周彦先生的行为，已构成职务侵占。这不仅严重违反了合同，也给公司带来了巨大的名誉和潜在的经济损失风险。”
董事会成员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为了尽快平息甲方的怒火，也为了给所有股东一个交代，决定下得很快。
CEO当场宣布。
“经董事会决议，周彦因严重渎职、涉嫌职务侵占，即刻开除。公司将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和经济赔偿的权利。”
“林晓晓，即刻辞退，公司将向行业人力资源协会通报其行为。”
周彦瘫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被宣布了职业死刑。
林晓晓哭嚎着，被人事部的人带了出去。
听证会结束，苏薇拍了拍我的肩膀。
“还有个好消息。”
她递给我一份文件。
“周彦前段时间为了给林晓晓买一套市中心的公寓，把自己手上持有的公司股票，抵押给了银行，贷了一大笔款。”
“现在他被开除了，银行那边会立刻启动催收程序，要求他全额偿还贷款。如果还不上，他就会上失信人名单。”
我看着文件上的数字。
一夜之间，他从一个前途光明的公司合伙人，一个年轻有为的设计总监，变成了一个失业、负债、声名狼藉的丧家之犬。
釜底抽薪。
这才是对他最彻底的惩罚。
8
风波过后，生活重归平静。
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城南项目”中。
没有了周彦的掣肘，我大刀阔斧地优化了方案，带领团队日夜奋战。
我的专业和果决，赢得了整个团队的尊重和信服。
城建集团的王总，开始频繁地以项目合作为由约我见面。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甲方，更像一个欣赏我的前辈。
我们聊设计，聊行业未来，聊彼此对建筑的理解。
“苏总监，你的才华，不应该被埋没。”一次午餐时，他看着我说。
不久后，他邀请我参加在上海举办的亚洲建筑行业峰会。
在峰会上，他把我引荐给圈内最顶尖的大师和投资人。
在晚宴的致辞环节，他甚至在台上公开点名。
“我们城南项目的负责人苏晚小姐，是我见过最有才华和魄力的年轻设计师。她的身上，我看到了中国建筑的未来。”
他毫不掩饰的称赞，为我赢得了满堂喝彩，也为我积攒了极高的人气。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时，麻烦找上了门。
周彦像个幽灵，出现在我公司楼下。
他瘦了很多，胡子拉碴，眼神里满是血丝，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意气风发。
他试图堵我，嘴里反复念叨着悔恨和道歉。
“晚晚，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没有理他，径直走向我的车。
保安很快过来将他拦住。
没过几天，林晓晓也来了。
她哭着求我原谅，说自己年轻不懂事，被猪油蒙了心。
“苏总监，我找不到工作，所有公司都不要我了，你帮帮我吧。”
我让前台把她请了出去。
“城南项目”最终毫无悬念地成功中标。
庆功宴上，灯火辉煌。
我作为项目总负责人，站在台上接受所有人的祝贺。
王总端着酒杯，走到我身边。
他碰了碰我的杯子，低声说。
“苏总监，有没有兴趣，把我们的合作，从甲乙方，变成合伙人？”
他的眼神里，是一种我从未在周彦那里见过的东西。
是基于尊重与平等的欣赏。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第二天，一本知名的财经杂志，刊登了庆功宴的报道。
头版照片，是我和王总相谈甚欢的画面，标题是“建筑界新星与行业巨擘的强强联合”。
据说，周彦在报刊亭看到这本杂志时，气得当场砸了手机。
9
周彦彻底疯了。
他把自己的所有失败，都归咎于我的“背叛”和王总的“打压”。
他开始在网上用匿名账号发布帖子。
帖子里，我成了一个为了攀附权贵，不惜出卖身体，并用阴谋手段陷害前夫上位的恶毒女人。
他编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贴出了我们以前的合照，和王总在庆功宴上的照片做对比。
谣言在网上迅速发酵。
不等我做出反应，王总的公关团队就以雷霆之势下场了。
他们直接向平台发出了措辞严厉的律师函，并附上了我们公司对周彦的官方处理公告，红头文件，清清楚楚。
【关于前员工周某因职务侵占、恶意盗窃商业机密被开除的公告】
谣言不攻自破。
更致命的一击来自林晓晓。
为了彻底摆脱周彦这块烂泥，她主动联系了一家媒体，做了一场专访。
她曝光了所有周彦教唆她，并承诺离婚娶她的聊天记录。
她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被渣男欺骗的无知少女，哭诉着自己的遭遇，博取了大量的同情。
周彦众叛亲离，成了全城最大的笑柄。
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在一场我作为主讲嘉宾出席的公开建筑论坛上，他冲破了安保的阻拦，疯了一样地冲向我。
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瓶子，里面装着不明液体。
他冲我疯狂地叫嚣。
“苏晚！你这个贱人！我要毁了你的脸！”
“我看你还怎么去吸引别的男人！”
现场一片混乱，尖叫声四起。
就在他要将瓶子里的液体泼向我的一瞬间。
坐在我身旁的王总，第一时间把我拉到了他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我面前。
他带来的保镖反应迅速，一拥而上，将周彦死死按在地上。
瓶子掉在地上，摔碎了。
里面装的，只是水。
但他嘶吼出的死亡威胁，是真实的。
周彦因涉嫌恐吓、危害公共安全，被赶来的警方当场带走。
我看着他被押上警车，他还在透过车窗，用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瞪着我。
那一刻，我内心没有恨，也没有爱。
只剩下一片平静的漠然。
这个男人，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10
几个月后，法院开庭。
周彦因职务侵占、诽谤、恐吓等多项罪名并罚，被判入狱五年。
他从狱中给我寄来一封长长的信。
我没有拆开，直接把它扔进了办公室的碎纸机。
林晓晓，早已消失在人海。
听说她回了老家，再也没有出现在这个行业里。
我的人生中，再也没有这两个人的位置。
“城南项目”最终完美落地。
那座由我亲手设计的“生态廊桥”，像一道绿色的彩虹，横跨在城市上空，成为了这座城市最亮眼的新地标。
项目斩获了当年的国际建筑金奖。
我也因为这个项目，被公司破格提拔，成为董事会里最年轻的合伙人。
我和王总的感情，也水到渠成。
我们没有轰轰烈烈的表白，一切都自然而然。
他欣赏我的独立与强大，我敬佩他的格局与担当。
在他的生日宴上，他当着所有朋友的面，单膝跪地。
但他拿出的，不是钻戒。
而是一份新公司的股权计划书。
公司的名字，由我们俩的姓氏组成。
他仰头看着我，眼神真诚。
“晚晚，我不想你成为我的附庸，或者被任何人定义。”
“我想邀请你，成为我并肩开创时代的合伙人。”
周围一片起哄声。
我看着他，眼眶有些湿润。
我笑着，向他伸出了手。
我终于明白，好的爱情不是拯救与被拯救，更不是依附与占有。
而是两个强大灵魂的彼此辉映，是势均力敌的携手同行。
后来，我常常站在自己设计的获奖大楼顶层。
从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
脚下车水马龙，万家灯火。
我知道，属于我的时代，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