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警局新来的实习生是个又蠢又娇气的麻烦精。
连环杀人案，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枚关键血指纹，他用酒精把证物擦得干干净净。
“沐辰哥～对不起嘛，我只是觉得上面有点脏呀......”
证据被毁，凶手为了挑衅，第二天就杀了我唯一的妹妹。
我的刑侦队长未婚妻却护着他：“你妹自己倒霉，被凶手盯上了，怎么能怪瑾之？”
我悲痛欲绝，没日没夜地复盘案情，终于找到一根带有凶手皮屑的头发。
顾瑾之端着咖啡进来，一个踉跄，咖啡全泼在了高精度电镜上。
我被漏电的仪器活活电死。
意识消散前，听见他带着哭腔说：“如果不是我笨手笨脚，沐辰哥也不会......”
未婚妻温柔地把他搂进怀里：“傻瓜，是设备老化，跟你没关系，别往心里去。”
因为她的包庇，我和妹妹的死，都成了悬案。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顾瑾之来警局报道那天。
1.
想到前世的景象，我猛地回头。
死死盯着凑过来的顾瑾之。
他的手，正伸向试剂架上的酒精喷雾。
“我帮你擦擦呀......”
“住手！”
在他按下喷头的前一秒，我厉声喝道，同时猛地转身，用后背死死护住操作台。
冰凉的液体大部分喷在我后背上。
有几滴溅到了刀柄末端，但万幸，离指纹还有距离。
顾瑾之吓得脸色惨白，酒精瓶掉地。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眼泪说来就来，扑进苏亦瑶怀里。
“亦瑶姐，我闯祸了......”
苏亦瑶护住他，皱眉看我。
“林沐辰！你对他凶什么！他还小不懂事，又不是故意的！”
“不懂事？苏亦瑶，这里是法医中心，那上面是连环杀人案的唯一线索！他一句‘不是故意的’，后果你承担吗？！”
“什么后果？不就是个指纹？你再找一个不就行了！”苏亦瑶满不在乎。
“这么容易，要你刑侦队长何用？”
苏亦瑶被我噎得脸色铁青。
她怀里的顾瑾之哭得更伤心了。
“都怪我......沐辰哥，你打我吧，骂我吧......”
我懒得看他惺惺作态的嘴脸，迅速回到操作台。
用最快的速度，最稳的手法，我将那枚血指纹完整地提取了下来。
导入系统，比对开始。
苏亦瑶自觉没趣，带着还在抽噎的顾瑾之离开。
临走前，她撂下一句：“林沐辰，你这脾气迟早吃大亏。”
我没回头。
半小时后，系统提示比对成功。
屏幕上跳出一个名字：李海，有多次暴力犯罪前科。
我立刻打印报告，冲出鉴定中心，拍在苏亦瑶桌上。
“锁定嫌疑人了！”
苏亦瑶看着报告，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又换上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算你运气好。”
我懒得废话：“立刻抓捕，他很可能会有下一个目标。”
上一世，我的妹妹林玥，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2.
苏亦瑶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立刻组织了抓捕行动。
我坚持要跟队出现场，苏亦瑶拗不过我，只能同意。
坐在疾驰的警车里，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妹妹林玥的电话。
“哥？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她清脆甜美的声音。
“你在哪？”
“在学校图书馆啊，准备期末考呢。”
我松了口气，上一世，她就是在这个时间点，去校外买东西时被李海盯上的。
“今天哪里都不要去，就在学校待着，等我忙完去接你。”
“啊？为什么啊哥？我跟同学约好了晚上去吃火锅的。”
“没有为什么，听话。”我的语气冰冷而坚决。
林玥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乖乖答应了。
“好......好吧。”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默默祈祷。
一定要来得及。
根据资料，李海的住处就在大学城附近的一个老旧小区里。
那里龙蛇混杂，地形复杂，极难抓捕。
车队在小区外停下，所有警员都穿上了防弹衣，荷枪实弹。
苏亦瑶做着最后的战术部署，她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你就在这里待着，不许进去。”
我没有反驳，因为我知道，我的战场不在这里。
抓捕开始。
我紧紧盯着小区的出口，手心里全是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突然，对讲机里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和警员的怒吼。
“目标持刀拒捕！请求支援！”
苏亦瑶的声音也变得急促：“各单位注意！封锁所有出口！他往B栋天台跑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上一世，李海就是从天台逃脱，然后流窜到了大学城商业街，杀害了我的妹妹。
我不能让历史重演。
我猛地推开车门，不顾阻拦，冲进了小区。
“林沐辰！你干什么！回来！”苏亦瑶在对讲机里怒吼。
我充耳不闻，凭着记忆，抄近路冲向B栋。
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B栋楼下时，正好看见一个黑影从天台的另一侧，顺着外墙的管道飞速滑下。
是李海！
他落地后，看都没看我一眼，拔腿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那边是小区的后门，也是监控的死角。
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追了上去。
李海的体力很好，我一个法医根本追不上。
眼看他就要消失在巷子口，我急中生智，捡起地上一块砖头，用尽全力朝他扔了过去。
砖头没砸中他，但落在他脚边，发出的巨大声响让他吓了一跳，脚下也是一滑。
就这短短一秒的耽搁，已经足够了。
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苏亦瑶带着人追了上来。
李海见状，脸上闪过狠厉，竟然转身朝我冲了过来，手里还亮出了一把匕首。
“臭小子！找死！”
我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僵在原地，根本来不及反应。
“砰！”
一声枪响。
李海的身体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绽开的血花，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我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苏亦瑶冲过来，一把将我从地上拉起，眼睛通红。
“林沐辰！你是不是疯了？！谁让你跟过来的？！你想死吗？！”
这是她第一次对我吼得这么歇斯底里。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巨大的疲惫一同涌来。
结束了。
“红衣连环案”的凶手落网了。
我的妹妹，也安全了。
回到局里，所有人都沉浸在破获大案的喜悦中。
苏亦瑶作为队长，接受着所有人的祝贺。
顾瑾之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端茶倒水，满脸崇拜。
“亦瑶姐，你好厉害啊！”
苏亦瑶被他捧得很高兴，脸上是意气风发的笑容。
她甚至当着所有人的面，揉了揉顾瑾之的头发。
“这次能破案，瑾之你也有功劳。”
顾瑾之害羞地低下头：“我哪有什么功劳，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瞎猫碰上死耗子？
这个词用得还真是贴切。
要不是我挡得快，他这只瞎猫，就把唯一的线索给毁了。
我冷眼看着他们，转身准备回办公室。
苏亦瑶却叫住了我。
“林沐辰，你过来一下。”
她把我带到无人的楼梯间。
“今天的事，你必须写一份深刻的检讨。”
她的语气很严肃。
“检讨？”我挑眉。
“你无视纪律，擅自行动，差点害死你自己，也打乱了整个抓捕计划！要不是我开枪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呢？我帮你抓住了凶手，还要写检讨？”
“一码归一码！”苏亦瑶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你在挑战警队纪律！也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我看着她义正言辞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可笑。
“苏亦瑶，如果今天不是我追上去，李海已经跑了。后果是什么，你比我清楚。”
“那也不能成为你违反纪律的理由！队里这么多人，缺你一个吗？”
我不想再跟她争辩这些。
“检讨我不会写。”
“你！”
“还有，”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苏亦瑶，我们解除婚约吧。”
3.
苏亦瑶愣住了。
她大概以为我还在为顾瑾之的事闹脾气。
“林沐辰，你别无理取闹。我知道你今天受了惊吓，情绪不稳定。”
“我很稳定。”我平静地看着她，“我不想嫁给一个把杀人案的唯一线索当儿戏，还让实习生在我专业领域指手画脚的人。”
“你......”苏亦瑶的脸涨得通红，“你就是嫉妒瑾之！”
“嫉妒？”我笑了，“嫉妒他差点毁了证据？还是嫉妒他差点毁了你的前途？”
“你胡说八道什么！瑾之他只是单纯，什么都不懂！”
“对，他什么都不懂，所以他可以在法医中心随便喷酒精，可以在刑侦队长面前哭一哭就什么事都没有。”我笑了，笑声里满是讽刺。
苏亦瑶被我堵得哑口无言。
她沉默了很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好，解除婚约就解除婚约。林沐辰，你别后悔。”
说完，她转身就走，背影决绝。
我靠在冰冷的墙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后悔？
我最后悔的，就是上一世爱上她，信任她，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解除婚约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警局。
大部分人都觉得是我小题大做，仗着自己技术好，不把未婚妻放在眼里。
顾瑾之更是几次三番地来找我。
“沐辰哥，你别跟亦瑶姐生气了，都是我的错。你要是还在生气，就骂我吧。”
他说着，又要掉眼泪。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顾瑾之，你每天这样演戏，不累吗？”
顾瑾之的表情僵了一下，眼里的泪水也忘了掉下来。
“沐辰哥，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了。”我绕开他，“以后离我远点。”
从那以后，顾瑾之果然没再来烦我。
但他在苏亦瑶面前，却表现得更加小心翼翼和自责。
我偶尔能听到他跟苏亦瑶的对话。
“亦瑶姐，我是不是真的很讨人厌？沐辰哥都不理我了。”
“别胡思乱想，他就是那个脾气，不是针对你。”
“可是......你们因为我解除了婚约，我心里好难过。”
“跟你没关系，是他自己作。”
我听着这些，内心毫无波澜。
李海的案子结束后，局里恢复了平静。
我每天按部就班地工作，鉴定，出报告。
没有了苏亦瑶的掣肘，也没有了顾瑾之的“帮忙”，我的工作效率高了很多。
这天，市里发生了一起性质恶劣的入室抢劫杀人案。
受害者是一对老夫妻，被发现时已经死亡多时，现场被翻得一片狼藉。
这是我重生后接手的第一个大案，完全陌生的案子。
我带着勘查箱，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苏亦瑶和顾瑾之也来了。
大概是为了避嫌，苏亦瑶没有再让顾瑾之跟着我。
她把顾瑾之安排给了负责外围走访的民警。
顾瑾之一脸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去了。
我走进血腥的案发现场，立刻开始了工作。
现场痕迹很乱，凶手显然具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戴了手套和鞋套。
我一寸一寸地勘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终于，在卧室床底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我发现了一枚不完整的掌纹。
这可能是现场留下的唯一指向性证据。
我立刻进行提取和固定。
就在这时，顾瑾之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
“沐辰哥！不好了！”
他焦急地喊道。
他这一声喊，把正在专心工作的我吓了一跳，手一抖，刚提取下来的掌纹胶带差点掉在地上。
我稳住心神，冷冷地看向他。
“谁让你进来的？不知道现场不能随意出入吗？”
“我......我是有重要情况汇报！”顾瑾之喘着气说。
苏亦瑶也闻声赶来，皱眉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顾瑾之指着外面，急切地说：“我刚才走访的时候，听一个邻居说，案发当晚，他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卫衣，戴着口罩的男人从受害者家里出来！”
“他还说，那个男人的走路姿势很奇怪，一瘸一拐的！”
4.
一瘸一拐的男人？
苏亦瑶的眼睛立刻亮了。
“这是非常重要的线索！你做得很好，瑾之！”她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顾瑾之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挑衅地看了我一眼。
好像在说：你看，我不是只会添乱。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继续我的工作。
直觉告诉我，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苏亦瑶立刻下令，以“一瘸一拐”为关键特征，在全市范围内进行排查。
顾瑾之因为提供了“关键线索”，被调回了专案组，跟在苏亦瑶身边。
他走路都带风，看我的眼神也充满了优越感。
我把提取到的那枚不完整掌纹带回了实验室。
经过一整夜的修复和比对，第二天早上，我终于在数据库里找到了一个高度相似的样本。
嫌疑人，赵峰，有多次盗窃前科，曾经因为腿部受伤，走路确实有点瘸。
所有的线索都对上了。
我立刻把报告交给了苏亦瑶。
苏亦瑶看后，大喜过望。
“太好了！林沐辰，这次你立大功了！”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里是久违的亲近。
顾瑾之站在一旁，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苏亦瑶立刻察觉到了，补充道：“当然，瑾之的线索也至关重要，你们俩都是功臣。”
顾瑾之这才又笑了起来。
抓捕行动很顺利。
赵峰在一个小旅馆里被抓获，现场还搜出了部分属于受害者的财物。
人证物证俱全。
面对审讯，赵峰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案子破了。
专案组里一片欢腾。
市局领导亲自下来嘉奖，点名表扬了苏亦瑶领导有方，以及顾瑾之机敏聪慧。
庆功宴上，顾瑾之成了全场的焦点。
他穿着得体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被一群人围着恭维。
“瑾之真是我们警队的福星啊！”
“是啊，要不是你，这案子还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呢。”
苏亦瑶端着酒杯，站在他身边，满眼宠溺。
“我们瑾之就是聪明。”
我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冷眼看着这一切。
没有人提起那枚关键的掌纹，也没有人记得在实验室熬了一整夜的我。
我的功劳，被顾瑾之那句“一瘸一拐”衬得无足轻重。
第二天，我向局里提交了一份申请。
申请调去分局。
苏亦瑶知道后，第一时间冲进了我的办公室。
“林沐辰，你又在闹什么？案子破了，大家都很高兴，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扫兴吗？”
我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她。
“我没有闹，我只是觉得，这里已经不适合我了。”
“为什么不适合？就因为庆功宴上没人提你的功劳？”她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林沐辰，你心胸开阔点。瑾之是实习生，大家鼓励他怎么了？你跟他争功，不丢人吗？”
我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突然笑了。
“苏亦瑶，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得那个邻居的证词有问题吗？”
苏亦瑶一愣。
“什么意思？”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勘查现场，血脚印步幅均匀，没有深浅不一。”
“一瘸一拐的人，走不出这种脚印。”
苏亦瑶的脸色变了。
“那......那赵峰自己也认罪了，这怎么解释？”
“他本想偷东西，却发现老夫妻已遇害。他有前科，腿又有问题，怕被查到，干脆认罪争取宽大处理。”
“至于那个邻居，你想过没，顾瑾之一个实习生，怎么就那么巧，第一个走访就问出关键线索？”
苏亦瑶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我查过了，那个邻居是顾瑾之家的远房亲戚。”
“他让亲戚做伪证，就是为了抢功。”
2
5.
苏亦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踉跄后退。
“林沐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声音都在抖，“他就是单纯！是顾局的儿子！这件事到此为止！”
“单纯？”我冷笑，“苏亦瑶，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在自欺欺人？”
“他不是单纯，是恶毒。为了抢功，提供伪证误导办案。如果不是我找到掌纹，真凶就因为你那句‘一瘸一拐’跑了！”
我的话像锤子，重重敲在她心上。
她嘴唇哆嗦，眼神挣扎。
“不......我去找他问清楚！”
她转身冲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我只觉得可悲。
被一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丧失了基本判断。我以前怎么会爱上这种女人？
没过多久，苏亦瑶回来了。
她失魂落魄，眼眶通红。
她身后，跟着哭得快要断气的顾瑾之。
顾瑾之见我，“噗通”跪下。
“沐辰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抱着我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想证明自己，太想帮亦瑶姐了…”
“我求求你，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亦瑶站在一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林沐辰，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管好他。你别把事情闹大，行吗？算我求你了。”
“他父亲是顾局，如果这件事捅出去，他的前途就全毁了。”
我低头看着跪在地上，哭得楚楚可怜的顾瑾之。
又看了看一脸祈求和愧疚的苏亦瑶。
我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一个负责犯错，一个负责求情。
上一世，他们就是用这套组合拳，让我一次次心软，一次次退让。
最终，换来了我和妹妹的惨死。
我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掰开顾瑾之抓着我裤腿的手指。
“顾瑾之，收起你那套。在我这里，没用。”
然后，我看向苏亦瑶。
“苏队长，你在求我包庇一个妨碍司法公正的人？”
“你这是在知法犯法。”
苏亦瑶的身体猛地一僵。
顾瑾之也停止了哭泣，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绕过他们，拿起桌上的调职申请，径直走向局长办公室。
身后是顾瑾之的哭喊和苏亦瑶的低吼。
最终，顾瑾之因为提供伪证，被记大过处分，并被技术科退回，调去了行政部门打杂。
我的调职申请，被局长驳回了。
他找我谈了很久，话里话外都是安抚和挽留。
他说，局里需要我这样的技术人才。
我知道，这是他和顾局博弈的结果。
顾瑾之没被开除，我也不用走。
这似乎是一个两全其美的结局。
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顾瑾之不会善罢甘休。
而苏亦瑶，她对我的感情，已经从愧疚，彻底转为了怨恨。
她觉得我毁了顾瑾之，让她丢了脸。
我们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在单位里，我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接，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6.
接下来的日子，顾瑾之果然安分了很多。
但他看我的眼神恶毒，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市里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恶性案件。
富商全家被杀，手段极其残忍。
由于案情重大，省厅直接派了专家组下来指导工作。
带队的是刑侦专家陈教授，年过六旬，眼神锐利。
他一来，就接管了整个案子的指挥权。
苏亦瑶在他面前，也只能算是个小学生。
专案组重新成立，我作为技术科的骨干，自然是核心成员。
陈教授看了我以往的案卷报告，对我赞不绝口。
“小林的水平很高啊，逻辑清晰，手法严谨，是个难得的人才。”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夸奖我，让苏亦瑶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顾瑾之作为顾局的儿子，也被安排进了专案组，负责一些后勤工作。
他每天跟在陈教授身边，一口一个“陈爷爷”，叫得比谁都亲。
陈教授对这个嘴甜又“单纯”的小伙子也颇有好感。
勘查现场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非常微小的细节。
在主卧室的窗帘上，有一处不起眼的撕裂痕迹。
我提取纤维进行分析。
经过高倍显微镜的观察，我发现那不是普通的布料纤维，而是一种混合了金属丝的特种纤维。
这种纤维多用于特种工作服，如电焊工服。
我立刻将这个发现报告给了陈教授。
陈教授非常重视，立刻下令，在全市范围内排查所有符合条件的电焊工人。
与此同时，另一条线索也浮出水面。
警方在调查富商的社会关系时，发现他因为一个地产项目，和某个拆迁户结下了很深的梁子。
那个拆迁户，曾经当众扬言，要让富商全家不得好死。
而他以前的职业，正好就是一名电焊工。
两条线索完美地重合了。
所有人都认为，案子马上就要破了。
专案组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只有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凶手手法太专业，不像普通拆迁户所为。
而且，那个窗帘上的纤维，也有些奇怪。
我决定，重新对纤维进行一次更深入的分析。
这一次，我动用了局里最精密的光谱分析仪。
这台仪器非常金贵，整个市局就这一台，平时只有我才有权限使用。
我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一整天都没有出来。
傍晚的时候，顾瑾之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
“沐辰哥，辛苦了，喝杯咖啡提提神吧。”
他笑得一脸无害。
我看着他，心里生出警惕。
“不用了，谢谢。”
“哎呀，你就喝一口嘛，不然该凉了。”
他把咖啡放在操作台上，离光谱分析仪很近。
我皱了皱眉，刚想让他拿走。
他却突然“哎呀”一声，身体一晃，整个人朝着操作台倒了过来。
他手中的咖啡，不偏不倚全泼在光谱分析仪的控制面板上！
滋啦——
一阵刺鼻的焦糊味传来，控制面板上火花四溅，屏幕瞬间黑了。
7.
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看着冒烟的仪器，我呼吸一滞，指尖颤抖。
顾瑾之瘫坐在地上，吓得脸色惨白。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脚滑了一下......”
外面的警员听到动静，立刻冲了进来。
陈教授和苏亦瑶也闻讯赶来。
当他们看到报废的光谱分析仪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是怎么回事？！”陈教授的声音都在发颤。
这台仪器价值近千万，德国进口，维修困难。
这期间，很多需要精密分析的物证都无法处理，对整个专案组的工作是致命的打击。
顾瑾之立刻哭着指向我。
“是沐辰哥！他不让我进实验室，我端着咖啡，他推了我一把！我才不小心把咖啡洒上去的！”
他哭得声泪俱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有怀疑，有审视，有不解。
苏亦瑶更是第一时间站出来，厉声质问我。
“林沐辰！是不是你干的？！你就这么见不得瑾之好吗？非要把他赶出去？！”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果然是你”的脸，只觉得一阵反胃。
我压下怒火，看向陈教授。
“陈教授，我没有推他。”
我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些冷。
“是他自己摔倒的。”
顾瑾之哭得更凶了：“你胡说！你就是嫉妒我能跟在陈爷爷身边学习！你就是不想让我好过！”
陈教授皱眉，难以判断。
他叹了口气：“小顾，你先起来。小林，你也别激动。”
他转向技术科的负责人，“立刻联系厂家，看看能不能尽快维修。查监控。”
听到“监控”，顾瑾之哭声顿止，脸色惨白。
苏亦瑶立刻道：“陈教授，我相信瑾之不是故意的，他平时就笨手笨脚的。而且他也没有理由故意破坏仪器，这对他自己也没好处。”
她又看向我，意有所指地说：“反倒是一些人，因为嫉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一唱一和，没有说话。
技术科负责人很快回来了，脸色很难看。
“陈教授，监控前天坏了。”
这个结果，在我的意料之中。
顾瑾之敢这么做，肯定是提前确认过监控有问题。
他眼底慌乱消失，换上了得意。
他又开始嘤嘤地哭泣。
“我就知道......沐辰哥不会承认的......都怪我，我不该进来的......”
陈教授脸色沉下。
虽然没有证据，但从现场的情况看，我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
一个是不小心犯错的实习生，一个是可能有主观恶意的资深法医。
他看向我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失望和怀疑。
“林沐辰，这个案子，你暂时不用跟了。停职反省，等仪器修好了再说。”
这是最严厉的处罚。
这对刑侦人员是奇耻大辱。
苏亦瑶嘴角勾起弧度。
顾瑾之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看似在哭泣，但我知道，他在笑。
我看着他们，没有争辩，也没有反驳。
我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好。”
然后，我脱下白大褂，叠好放在操作台上。
转身，离开了这个让我感到窒息的实验室。
走出大楼，外面阳光正好。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张哥，上次拜托你装的东西，都拍到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
“放心，高清无死角，拍得一清二楚。”
8.
我被停职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系统。
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嫉妒心作祟，故意推倒顾瑾之，才导致了千万仪器被毁的重大事故。
我成了众矢之的。
以前对我毕恭毕敬的同事，现在看到我都绕着走。
苏亦瑶和顾瑾之，则成了受害者。
尤其是顾瑾之，他那副委屈模样，赢得无数同情。
他甚至在朋友圈发了一段意有所指的话：“有些伤害，不说，不代表不存在。相信善良，相信光明，乌云总会散去。”
下面全是安慰他、踩我的评论。
苏亦瑶更是直接在下面回复：“有我在。”
三个字，充满了保护欲。
我看着手机，面无表情地把他们两个都拉黑了。
我在家休息了三天。
这三天，我睡觉，看电影，浇多肉。
妹妹林玥打来电话，小心翼翼地问我怎么了。
我笑着跟她说没事，就是最近太累了，休个年假。
第四天早上，我接到了陈教授的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小林，你来局里一趟。”
我换上衣服，打车去了市局。
会议室气氛凝重。
所有人都愁眉苦脸。
陈教授看到我，向我招了招手。
“过来坐。”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苏亦瑶和顾瑾之坐在我对面。
苏亦瑶看到我，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顾瑾之则低着头，一副不敢看我的样子。
“把你叫来，是想听听你的想法。”陈教授开口道。
“自从光谱仪坏了之后，我们的调查就陷入了僵局。那个拆迁户虽然有重大嫌疑，但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能给他定罪。他本人也拒不承认。”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我想知道，你之前说觉得不对劲，是为什么？”
我环视了一圈会议室里的人。
然后，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U盘，插在了会议室的电脑上。
“在解释我的想法之前，我想请大家先看一段视频。”
我按下了播放键。
大屏幕上，立刻出现了法医实验室的画面。
是顾瑾之端着咖啡走进去的那个傍晚。
视频从通风口拍摄，角度刁钻。
画面里，顾瑾之确认没人后，嘴角勾起诡异笑容，将咖啡精准地倒在控制面板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故意晃了一下身体，尖叫着摔倒在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会议室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
顾瑾之血色褪尽，嘴唇哆嗦。
苏亦瑶猛地站起，不敢置信地指着屏幕。
“这......这是什么？！”
她的目光在屏幕和顾瑾之惨白的脸上来回移动，充满了震惊。
顾瑾之眼神闪烁，下意识地看向苏亦瑶求助，然后色厉内荏地指着我尖叫：“这是伪造的！是他合成的！林沐辰，你陷害我！”
我看着他，淡淡地开口。
“是不是伪造的，请技术科的同事鉴定一下就知道了。”
“这个微型摄像头，是我在酒精事件之后，自费请人安装的。我只是想保护我的证物，没想到，拍到了更有趣的东西。”
顾瑾之浑身发抖，他眼见狡辩无用，苏亦瑶的眼神也从震惊转为失望，终于崩溃了。
他“哇”地哭出来，抱住苏亦瑶的腿。
“亦瑶姐！救我！都是林沐辰逼我的！是他陷害我！”
事到如今，他还在胡言乱语。
苏亦瑶看着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顾瑾之，又看看屏幕上那张狰狞的笑脸，整个人都快要分裂了。
她痛苦地闭上眼，一把推开顾瑾之。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瑾之被她推倒在地，愣愣地看着她。
“亦瑶姐......你也不信我了吗？”
他疯了般爬起，冲到我面前。
“都是你！林沐辰！都是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不死在外面！”
他面目狰狞，伸手就要来抓我的脸。
我侧身躲开。
他扑了个空，更加歇斯底里。
“我就是见不得你好！凭什么你什么都有！我要毁了你！”
他终于，把心里话全都喊了出来。
在场的警员立刻上前，将情绪失控的他制服。
陈教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看向警卫：“带下去！严加看管！”
然后，他又看向脸色惨白的苏亦瑶。
“还有你！苏队长！识人不明，包庇纵容！你也给我停职反省！”
9.
闹剧收场。
顾瑾之因涉嫌故意破坏公私财物罪和妨害作证罪，被刑事拘留。
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苏亦瑶也被停了职，接受内部调查。
顾局求情无果，陈教授态度强硬。
会议室里，只剩下我和陈教授，还有几个核心的技术人员。
气氛依旧压抑。
陈教授长叹一口气，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歉意。
“小林，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我摇了摇头：“您不用道歉，您只是被蒙蔽了。”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陈教授揉了揉眉心，“仪器毁了，我们最重要的线索也断了。那个窗帘纤维的成分，没办法再做进一步分析了。”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却开口道：“陈教授，其实，在仪器被毁之前，我已经有初步的分析结果了。”
所有人的眼睛，瞬间都亮了。
“什么结果？！”
我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写下了一串复杂的化学分子式。
“这种特种纤维，除了含有金属丝，还带有一种非常微量的稀土元素——铕。”
“铕？”陈教授皱起了眉，“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元素，通常只用于制造高级光学玻璃和激光材料。怎么会出现在电焊服上？”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我说道，“这几天我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发现国内只有一家特种材料研究所，在三年前，曾经为一个军工项目，试制过一批含有铕元素的特种防护服。”
“这批防护服，因为成本过高，最终没有量产，只生产了不到一百件。而且，每一件都有独立的编号，并且登记在册。”
陈教授的眼睛越来越亮。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找到这家研究所，拿到防护服的流向记录，就能锁定嫌疑人的范围？！”
我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
我按下了遥控器，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经过放大的纤维断裂面照片。
“我勘查现场的时候，就觉得窗帘上的撕裂痕迹很奇怪。它不是被单纯地扯断，而是被某种锋利且带有高温的物体瞬间切割开的。”
“像是......激光。”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激光？
这听起来太像电影里的情节了。
陈教授却陷入了沉思。
他猛地抬头，看着我：“小林，你的推论是......”
“我的推论是，凶手不止一人。他们是一个组织严密，拥有高科技装备的专业犯罪团伙。那个拆迁户，很可能只是他们抛出来的一个烟雾弹。”
“而他们杀害富商全家，也绝不是为了钱财。”
“他们的目标，是富商书房保险柜里，一份关于新能源技术的专利文件。”
我话音刚落，苏亦瑶的副手，张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陈教授！富商的律师刚刚报案，说富商生前委托他保管的一份专利文件，被他锁在银行保险柜里，昨天被人用高科技手段盗走了！银行的监控全部失灵，什么都没拍到！”
两起案件，完美地串联在了一起。
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案子移交给了国安部门，后续的抓捕和审讯，我无从得知。
陈教授立刻将案情上报，由国安部门接手。
半个月后，消息传来。
那个利用高科技手段窃取国家机密的犯罪团伙，被一网打尽。
他们的头目，就是那个试制特种防护服的研究所里，一个已经被开除的研究员。
富商无意中发现秘密，惨遭灭门。
案子破了。
是以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方式。
我洗清了冤屈，也证明了自己。
局里为我召开了表彰大会，陈教授亲自为我颁发了一等功奖章。
我站在台上，看着台下那些曾经用异样眼光看我的人，如今都变成了敬佩和赞扬。
我看到角落里的苏亦瑶，她形容枯槁，眼神复杂。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瞬。
我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我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
10.
一年后。
我凭借出色的工作表现，被破格提拔为技术科科长，也成了省里最年轻的法医专家之一。
妹妹林玥也顺利大学毕业，在一家顶尖的设计公司找到了心仪的工作。
妈妈的身体很好，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研究菜谱，变着花样给我和妹妹做好吃的。
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关于苏亦瑶和顾瑾之，我也只是偶尔从同事的闲聊中听到一些。
顾瑾之因为罪名成立，被判了五年。
顾局也因为滥用职权，被提前内退。
苏亦瑶被开除了公职，听说后来找了好几份工作，都干不长。
有人说看到她在超市做收银员，也有人说她整天在小酒馆里买醉，嘴里念叨着我的名字。
我没再见过她。
直到这天，我下班回家，在小区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苏亦瑶。
她比一年前更憔悴，头发干枯，眼窝深陷。
她看到我，快步走来。
“林沐辰。”她的声音嘶哑，仿佛磨砂纸擦过。
我停下脚步，冷淡地看着她。
“有事？”
“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她搓着手，显得局促不安，“我听说你现在过得很好，我......我为你高兴。”
“看完了？那我可以走了吗？”
我不想跟她多说一句话。
“林沐辰，你别这样！”她急了，上前一步想拉我的手。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
“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苏女士，请你自重。”
“我知道错了！”她痛苦地说，“我不该信顾瑾之！林沐辰，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现在一无所有，才知道你有多重要！”
我看着她这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只觉得讽刺。
“苏亦瑶，你现在一无所有，不是因为我，也不是因为顾瑾之，是因为你自己的愚蠢和狂妄。”
“你以为你是谁？可以随意践踏规则，可以随意包庇罪恶？”
“你最重要的不是我，是你可悲的自尊心。”
她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脸色瞬间灰败，身体摇摇欲坠。
“别再来找我了。”
我最后看了她一眼，“你现在这副样子，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说完，我转身走进小区，再也没有回头。
天空湛蓝如洗。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清新。
手机响了，是妈妈发来的消息，问我晚上想吃红烧排骨还是可乐鸡翅。
我笑着回了条语音：“妈，做可乐鸡翅吧，林玥最爱吃。”
放下手机，我抬头望向天空。
这一世，罪恶伏法，亲人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