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下乡!
门外,邻居们的议论声和指责声像潮水一样,瞬间淹没了李秀兰。
她那准备好继续上演的哭嚎,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地上的灰尘沾了她一身,混着刚才挤出来的眼泪,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
陈有德的脸从铁青变成了猪肝色,他站在那里,感觉全院子人的视线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让他无地自容。
“还有这么当爹妈的,真是开了眼了!”
“就是,自己小儿子身体不行,赖大儿子头上,什么东西!”
“以后离他们家远点,晦气!”
一句句鄙夷的话语,比巴掌打在脸上还疼。
李秀兰彻底懵了,她想反驳,想继续撒泼,可看着周围那一双双充满鄙视和愤怒的眼睛,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和陈有德现在直接成了整个大杂院的笑话。
最后,还是陈有德先撑不住了,他一把拽起还瘫在地上的李秀兰,低着头,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出了人群。
李秀兰被他拖着,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个让她颜面尽失的地方。
一场闹剧,终于以他们灰溜溜的惨败收场。
从此,陈才那个“被偏心父母逼得走投无路,只能下乡”的可怜形象,在所有邻居的心里,算是彻底定了性。
屋里,陈才对门外的胜利没有丝毫在意。
他只是平静地背上那个看起来空瘪瘪,几乎没什么重量的旧帆布包。
外人看来,这包里最多也就两件换洗的破衣服。
但陈才的意识沉入自己那片灰蒙蒙的无垠空间时,嘴角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安心的弧度。
空间里,成千上万吨的猪牛羊肉,码放得整整齐齐,像一座座肉山。
旁边是成袋的大米白面油酱醋茶,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更远处,是无数箱药品、布料、糖果,卫生纸,卫生巾,各种生活用品等等。
还有那几台崭新的德国进口车床,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工业时代独有的冰冷美感。
当然,还有那个军绿色挎包里,那沓厚厚的两千块现金和三百斤粮票和布票。
这些都是他下乡最大的底气。
有了这些,去哪里不能活?去哪里不能活得比所有人都好?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破败的小屋,没有丝毫留恋,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
七十年代的火车站,永远是人声鼎沸的海洋。
陈才刚一走进站前广场,一股混杂着煤烟、汗水、廉价旱烟和离别的复杂气味就扑面而来。
站台上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
到处都是哭红了眼睛,一遍遍叮嘱着什么的父母。
也有不少即将远行的年轻人,他们故作坚强地笑着,拍着胸脯跟家人保证,但那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出卖了他们内心的不安和惶恐。
高音喇叭里,正大声播放着激昂的革命歌曲,歌声与火车进站时那刺耳的汽笛长鸣,以及成千上万人的喧闹声,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几乎要将人的耳膜冲破。
陈才挤在人群中,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幕幕,内心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再见了,这座压抑了我前半生的城市。
再见了,这个纠缠了我两辈子,让我不得安宁的噩梦。
再见了,那个曾经胆小懦弱,连自己心爱的姑娘都不敢去争取的,无能的自己。
从这列火车开动的那一刻起,他陈才,将获得彻底的新生。
他的空间里有数不尽的物资,他的脑子里装着未来几十年的风云变幻,而他的身边,也即将出现那个他发誓要守护一生的人。
“呜——”
悠长而响亮的汽笛声再次拉响,催促着即将远行的旅客。
陈才随着拥挤的人潮,挤上了那列外漆斑驳的绿皮火车。
车厢里早已人满为患,连过道上都塞满了人和行李。
当火车伴随着“哐当哐当”的巨大声响,缓缓开动时,他终于挤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他站在车窗边,看着站台上那些还在拼命挥手,追着火车奔跑的身影。
看着那些熟悉的街道和建筑,在视野中一点点地缩小,最终变成模糊的轮廓。
他的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没有半分的伤感。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挣脱了无形枷锁的狂喜,和对未来那无限可能的憧憬。
他的人生,从这一刻起,才算真真正正地,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火车驶出市区,窗外的景色渐渐从密集的楼房变成了连绵的农田。
拥挤嘈杂的车厢里,陈才终于在靠窗的一个硬座角落找到了一个空位坐下。
他靠着冰凉的车窗,感受着火车有节奏的晃动,准备闭上眼睛,好好规划一下接下来的路。
不经意间,他只是随意地一瞥。
就是这一瞥,让他的动作瞬间僵住。
斜对面同样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女孩。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旧布衫,袖口处甚至磨出了毛边。
但即便是这样朴素到寒酸的衣着,也依旧掩盖不住她那清丽脱俗的容貌,和身上那股与周围嘈杂环境格格不入的清冷孤傲。
她正静静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一行清泪,正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她的神态中,充满了对未知的迷茫,但那紧紧抿着的唇,又透着一股不肯屈服的倔强。
是她!
苏婉宁!
陈才的心脏,在那一瞬间猛地缩紧,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