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 卖工作名额章

更新时间:2025-12-27 03:13:53

第6章 卖工作名额

陈有德那沙哑的“等等”两个字,让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李秀兰那股子撒泼的劲儿一下子就泄了,她和陈建军都齐刷刷地看向这个一辈子都没什么主意的男人。

陈有德掐灭了烟头,站起身,走到陈才面前,浑浊的眼珠子里全是挣扎。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真要......做到这份上?”

陈才没说话,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他。

那份平静,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有力量。

这无疑是在告诉陈有德,他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压得人喘不过气。

最终,是陈有德自己败下阵来。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整个人都佝偻了下去。

“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几个字一出口,李秀兰的身体晃了晃,但她终究没再说什么。

比起一个虚无缥缈的大儿子,小儿子实实在在的铁饭碗,才是她后半辈子的指望。

陈建军的脸上,则彻底被狂喜所占据,他几乎要跳起来!

“谢谢哥!谢谢哥!”

陈才冷漠地扫了他一眼,一句话都懒得说。

当天深夜,陈家正沉浸在一种诡异的“喜悦”之中。

李秀兰破天荒地拿出了两个鸡蛋,在灶房里给陈建军煮了,水开的咕嘟声都透着一股子喜气。

“建军,吃了这俩蛋,明天就是工人阶级了,以后给咱老陈家争光!”

陈建军捧着滚烫的鸡蛋,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点头。

“妈,你放心吧!”

陈有德也难得地没抽那呛人的旱烟,坐在桌边,看着小儿子,脸上是满足的笑意。

这一幕,在前世陈才的记忆里,每一次回想都让他心痛欲裂。

可现在,他只是个冷漠的旁观者。

他靠在门框上,看着屋里那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心底一片死寂。

片刻后他借口肚子不舒服要去上茅房,李秀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去吧去吧,别在这儿杵着碍眼。”

陈才一言不发地转身,在踏出家门的那一刻,他知道,这个所谓的“家”,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夜色深沉,他没有走向院子角落的茅厕,而是一个闪身,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院门,很快就消失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

签断亲协议只是第一步,是摆脱这群吸血鬼的法律手段。

可那个工作名额,怎么可能真的留给陈建军那个白眼狼?

前世的债,今生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这个年代,一个钢铁厂的正式工名额,价值连城。

直接拿去黑市卖?

风险太大,价格也肯定上不去,那些倒爷会把价格压到死。

必须找一个既有需求,又有实力,还不敢声张的买家。

陈才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合适的人选——红星机械厂的李副厂长。

他清楚地记得,李副厂长的独生女李娟,明年就要高中毕业,按政策必须下乡。

李副厂长夫妇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从小娇生惯养,怎么舍得让她去乡下吃苦?

前世,李副厂长为了这事愁白了头,到处托关系想办法,最后还是没能成。

李娟下乡后不到半年,就因为水土不服加上劳动繁重,得了一场重病,差点没救回来。

这件事是李副厂长一辈子的痛。

现在,自己手里这个能让李娟留在城里的工作名额,对于他来说就是救命稻草!

他绝对愿意为此付出不菲的代价。

而且,通过他来操作一切都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天衣无缝。

打定主意后陈才加快了脚步,径直朝着镇上唯一的公用电话亭走去。

夜深人静,电话亭孤零零地立在街角。

陈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早就准备好的破布,仔仔细细地包住听筒和拨盘,这才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一个带着睡意的警惕男声传来。

“喂?谁啊?”

陈才没有回答,而是压低了嗓子,用一种独特的节奏,快速地念出了一串数字和暗号。

“九五二七,河底有鱼。”

这是他前世在生黑市上跟人学的黑话,专门用于这种见不得光的秘密联络,意思是“有生意,速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有十几秒。

显然,对方被这突如其来的暗号搞懵了。

但能混到副厂长位置的人,绝不是傻子。

“什么鱼?在哪儿?”对方的声音明显变得凝重起来。

“一条大鲤鱼。”陈才继续用暗语,“半小时后,镇外,废弃砖窑。”

说完,不等对方再问,他便“咔哒”一声,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

半小时后,镇子外的废弃砖窑。

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几颗零落的疏星,光线昏暗得只能勉强看清彼此的大致轮廓。

冷风从砖窑的破洞里灌进来,呜呜作响,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和陈年旧砖的霉味,混杂着角落里若有若无的骚气,让这场秘密的交易更添了几分紧张和压抑。

陈才找了个背风的角落,静静地等待着。

没多久,一个微胖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地出现在了砖窑的入口。

来人正是红星机械厂的副厂长,李东海。

他显然非常警惕,在入口处张望了许久,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压低了帽檐走了进来。

“谁在那儿?”他压着嗓子问。

陈才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李厂长,是我。”

李东海眯着眼,借着微弱的星光,才认出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是住在家属院附近的老陈家的儿子。

“是你?”

“你半夜三更把我叫到这鬼地方来,到底想干什么?”李东海的戒备心丝毫没有放松。

陈才没有半句废话。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直接递了过去。

李东海狐疑地接过来,展开一看,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几个印刷的黑体字却格外清晰——钢铁厂招工录用通知书。

他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你......”

“李厂长,明人不说暗话。”陈才打断了他,“这个名额,我想卖给你。”

李东海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陈才继续往下说,每一句话都精准地砸在他的心坎上。

“两千块现金。”

“三百斤全国通用粮票。”

“外加五十尺布票。”

这个价格一报出来,李东海差点当场跳起来!

这在1976年,绝对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抢钱啊你!”他下意识低吼。

陈才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

“李厂长,这个价钱买你女儿李娟不下乡,不用去农村吃苦受罪,还能留在城里当一个光荣的钢铁厂工人,你觉得贵吗?”

李东海彻底愣住了。

对方怎么会知道他女儿的名字?

还知道他正为女儿下乡的事发愁?

一股寒意从他背后升起。

眼前这个年轻人,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看着他变幻不定的神色,陈才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而且我能保证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谁也查不出来。”

他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明天上午我会跟家里签下断亲文书,名正言顺地把这个名额‘让’给我弟弟陈建军。”

“然后你只需要安排厂里的医生,在招工体检的时候让我那个傻弟弟‘体检不合格’。”

“最后名额出现空缺,厂里按规定需要替补。”

“到时候你女儿李娟再顺理成章地‘替补’上去,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紧接着他又根据前世记忆将陈建军的一些疾病史专门说了出来,只要医生往这个方向查,到时候副厂长那边再发一下力,这事儿保准能成!

整个流程,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甚至把他那个贪婪的家庭都算计了进去,当了完美的挡箭牌。

听完整个计划,李东海彻底被震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陈才,他被这个年轻人的胆大包天、心思缜密给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个价格让他肉痛。

但这个一劳永逸的方案,又让他无比心动。

他陷入了剧烈的天人交战。

过了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钱和票不是个小数目,我需要时间准备。”

陈才预料到了这个回答,平静地看着他。

“可以。”

“明天上午八点,还是这个地方。”李东海定下了最后的时间,“我给你答复。”

这个时间点,卡得极其刁钻。

正好是陈才和父母约定去公社办手续前的一小时。

成败,在此一举。

李东海说完,不再停留,转身快步消失在夜色中,脚步比来时仓促了许多。

砖窑里,只剩下陈才一个人。

他站在原地,任由冷风吹拂着衣角,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