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跟着星落回了家。
她推开门，屋里静得出奇。
爸妈坐在客厅，看到她回来，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回来啦？」妈妈站起身，语气平和得有些不自然，眼神却忍不住往星落的手腕上瞟。
「饿了吧？妈妈去给你热饭。」
「嗯。」星落低着头，声音很轻。
爸爸也起身，甚至有些讨好地拍了拍星落的肩膀：
「以后别乱跑了，家里人都担心。」
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的灵魂轻轻地飘在沙发的一侧。
这八年，我们一家人从未坐在一起平静祥和地看过电视，
这是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明明小时候，我们经常这样挤在沙发上，星落会枕着妈妈的腿撒娇，我会和爸爸抢遥控器。
可现在，他们像僵硬地坐着，中间隔着看不见的深渊。
综艺里的笑声有多大，这个家就有多安静。
我使劲地想把妹妹往那边挤，让她离妈妈近一点，或者离爸爸近一点。
她怎么这样孤零零地缩在爸爸妈妈中间，
可我的身体只能徒劳地穿过他们。
到了饭点，妈妈端着饭菜走到我房间门口。
星落走了过去，从妈妈手里接过饭。
「我来吧，我和姐姐有话要说！」
轻轻推开了我房间的门。
我紧张的灵魂都在颤抖，
不要看，星落，求你别看。
我死的样子太丑了。
浑身烧伤的皮肤全部干枯，失去光泽，像一具挂在房梁上的风干腊肉。
我的灵魂飘到前面，想要使些绊子，让她出去，
我死的样子太丑了，会吓到星落的！
我的灵魂飘到前面，想要使些绊子，想要关上灯，或者哪怕弄倒椅子让她出去。
可她还是进来了。
她站在我的床边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以为我睡着了，轻轻把饭放到床头。
然后在兜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小小的玩偶。
是疯狂动物城的兔子警官，我最喜欢的玩偶。
我的灵魂飘在旁边，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错了，星落从未变过。
她还是刀子嘴豆腐心，还是一样地爱我。
我拼命地伸出手，想去触碰那个兔子玩偶，
可我的指尖只带起一阵微风，什么也碰不到。
她把兔子玩偶放在我的枕边，替我掖了掖被角，转身准备出门。
就在她一只脚踏出房门的瞬间，她停住了。
她的视线落在客厅地板上。
那里用朱砂画的阵法，原本应该流转着暗红色的光芒，此刻黯淡无光。
「爸！妈！你们快看！阵法！阵法出事了！」
星落的声音带着颤抖。
爸妈从沙发上弹起来，冲到阵法旁边，脸上是惊恐。
妈妈的手指抚过地面暗淡的纹路，爸爸蹲下身检查着阵眼。
「怎么会这样？怎么灭了？」
星落看着他们，退后一步。脸色惨白如纸。
「是不是因为我今天出门了？是不是我坏了规矩？」
没人回答她。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视线死死地盯在我房间那张紧闭的门上。
我的灵魂想去拦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像疯了一样冲向我的床。
她一把掀开我身上的被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星落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床上的一切，
那不再是她记忆中眼神温柔的姐姐。
是一具蜷缩着的，风干树皮般的躯体，和静静躺在它旁边，可爱兔子警官玩偶。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
「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