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宋江的眼泪,吴用的算计,投降派的恐惧。
所有人的表情,都被他尽收眼底。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那不是笑意,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不屑。
跟这群只想着卑躬屈膝,摇尾乞怜的软骨头废话?
他懒得。
武松猛然抬头,不再看地上那具尸体,也不再看眼前这些活着的死人。
他的目光,如两道实质的闪电,穿透了昏暗的大堂,死死地钉在了上方。
那里,悬挂着一块巨大的金字牌匾。
三个烫金大字,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烁着虚伪的光芒。
忠义堂。
所有人都被他这个动作吸引,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就在众人惊愕不解的注视下。
武松的右脚,猛地向下一踏!
“轰!”
坚硬的青石地面,竟被他踏出一片蛛网般的裂痕!
借着这股狂暴的反冲之力,他那魁梧的身躯,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冲天而起!
武松的身体,在半空中达到了一个惊人的高度。
他俯视着下方那些惊骇的面孔,胸中郁结的万丈豪情与怒火,在此刻喷薄而出!
“忠于谁?”
一声怒吼,如同九天惊雷,震得整个忠义堂嗡嗡作响!
“义于谁?”
又一声质问,直击所有人的灵魂深处!
话音未落,他那砂锅一般大小的右拳,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已经狠狠地砸向了那块象征着屈服与虚伪的牌匾!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盖过了大厅内所有的哭嚎与喧哗。
那块凝聚着宋江所有希望、承载着无数人屈辱的金字牌匾,在武松的铁拳之下,四分五裂。
木屑夹杂着碎金,爆散开来,在摇曳的火光中,化作一场金色的木雨,劈头盖脸地砸向下方目瞪口呆的众人。
尘埃与木屑弥漫,呛得人睁不开眼。
武松的身影,从半空中落下。
咚!
他双脚稳稳地踩在自己刚刚踏裂的青石板上,沉重的落地声,让每个人的心脏都跟着猛地一跳。
整个忠义堂,死寂一片。
只有木屑簌簌落地的声音,还有某些头领粗重得几乎要窒息的喘息声。
武松缓缓站直身躯,那魁梧的身影在火光下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他抬起手,伸出食指,指向那一地狼藉的牌匾碎片。
“狗屁的忠义!”
他的声音不再是单纯的怒吼,而是一种冰冷到骨子里的嘲弄。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清晰地砸在众人的心头,砸碎了他们最后的遮羞布。
“对谁忠?对谁义?”武松环视四周,眼神如刀。
“是对那个坐在汴京金銮殿里,整日只知写字画画、钻地道会李师师的昏君赵佶讲忠义?”
“他为了修那个劳什子的万岁山,搞什么花石纲,把江南百姓逼得卖儿卖女、家破人亡!”
“拆人屋舍只为运一块破石头,这等视人命如草芥的独夫民贼,值得我们去忠?”
众头领面色惨白,不敢言语。
武松却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语调陡然拔高,带着浓浓的血腥气。
“还是对蔡京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贼讲忠义?”
“那是只知搜刮民脂民膏,搞什么生辰纲来填自家私库的国贼!”
“又是对高俅那个只会踢球献媚的泼皮无赖讲忠义?”
“林教头一身本事,曾是八十万禁军教头,被他害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只因为高衙内看上了林娘子!”
“还有童贯那个没卵子的阉货,除了对外屡战屡败、对内杀良冒功还会什么?”
“杨戬(宋朝太监)那个吸血鬼,立什么西城括田所,恨不得把百姓地皮都刮下三层来!”
武松猛地往前踏出一步,逼得前排的头领下意识后退。
“对这么一群磨刀霍霍,只想扒我们的皮、抽我们的筋,把我们敲骨吸髓生吞活剥了的奸臣贼子讲忠义?”
“你们有些人的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被猪油蒙了心?”
武松的目光最后死死定格在宋江那张惨白如纸、冷汗直流的脸上。
“蠢货!”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侮辱性。
宋江的身体剧烈地一晃,几乎要瘫倒在地,幸好被身旁的“铁扇子”宋清一把扶住。
宋清握着铁扇的手,关节已经捏得发白,脸上的血色褪尽。
他本是宋江的亲弟弟,并无多少本事,算账还行,所以掌管内务。
他对诏安是百分百赞同。
谁人不想做官呢?
可是现在梦幻破灭!
在这种绝对的、不讲任何道理的暴力面前,他所有的幻想都成了一个笑话。
武松不再理会那群失魂落魄的投降派。
他环视全场,目光掠过林冲、鲁智深、阮氏三兄弟等人那一张张激动得涨红的脸,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响彻梁山之巅!
“从今日起,我梁山泊,恢复‘聚义厅’之名!”
“只为天下间受苦受难、被逼上绝路的兄弟聚义!”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不为朝廷的鹰犬招安!”
宋江派系的头领们,一个个面如死灰,眼神空洞。
完了。
彻底完了。
“忠义堂”的牌匾碎了,他们最后的遮羞布,他们对朝廷摇尾乞怜的唯一凭仗,被武松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砸了个粉碎。
宋江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想说什么,想斥责,想哭喊,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就在这压抑的死寂中。
“说得好!”
一声石破天惊的暴喝炸响。
鲁智深猛地将六十二斤的浑铁禅杖重重往地上一顿!
“咚!”
坚硬的青石地面,被杖头砸出一个浅坑。
“洒家早就看这鸟名字不爽了!忠义?忠他娘的哪个义!”
他虬结的胡须兴奋得根根倒竖,满脸的快意。
“杀得好!砸得好!武二哥说得对!”
“入云龙”公孙胜一甩道袍,大声附和。
“招安!招安!招安个鸟!再有说招安的,老子第一个就砍了他!”阮小二也激奋喊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
压抑已久的情绪,瞬间被点燃。
“武都头说得对!我们上山是来快活,不是来给人当狗的!”
“什么狗屁天使,杀了就杀了!”
“恢复聚义堂!不招安!”
一部分头领的热血被彻底点燃,他们握紧了拳头,振臂高呼,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这才是他们想要的梁山!
这才是他们心底里渴望的快意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