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的声音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我心里激起千层浪。
B计划?
什么B计划?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人潮裹挟着带离了现场。
隔着攒动的人头,我最后看到的一幕,是陆沉转身,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黑暗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融进了夜色。
第二天,全网的头条都被“苏氏集团千金涉嫌重大商业间谍案”给占领了。
而所谓的B计划,就是一场疾风骤雨般的搜查。
陈队长的效率高得惊人,他们几乎是掘地三尺,终于在苏婉清那间豪华公寓的地板夹层里,撬出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我被特许旁观了开箱过程。
当盒子打开,一股陈旧的霉味扑面而来。
里面静静躺着一沓复印件,纸张边缘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
那是我爸日记里提到的,失踪的原始名单。
而在名单下面,压着一张同样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我父亲正与一个戴着狰狞面具的男人握手,背景是一面模糊的旗帜,下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松针行动·终章”。
我人麻了。
松针行动?
这又是什么东西?
我爸一个做罐头的,怎么会和这种听起来就让人背后发凉的词扯上关系?
就在我一头雾水的时候,陆沉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市博物馆的李馆长,那个曾经帮我修复日记本的老先生。
他在电话里的声音苍老而颤抖:“陆先生,我看到新闻了……我想,我知道你父母出事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沉开了免提,李馆长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响。
“当年,我还在档案科工作。那晚,军方曾派出一辆车,说是要紧急回收一份绝密文件。但车开到半路,突然接到一个命令,说是情报有误,让他们立刻折返……等他们意识到命令是假的,再赶回去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真相的碎片,以一种惨烈的方式拼凑在了一起。
我爸不是意外,他是被人蓄意谋害的。
带着这份迟到了十几年的真相,我出席了姜氏集团的紧急听证会。
当我将铁盒里的复印件和李馆长的证词录音摔在会议桌上时,我那个好二叔姜德海的脸色,瞬间从得意洋洋变得铁青。
董事会那群老狐狸个个面如土色,当场就宣布了解除姜德海的一切职务,并直接报了警。
警察带走姜德海的时候,他还在声嘶力竭地咒骂我,说我是个白眼狼。
我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没有想象中的大仇得报的快感,只有一种漫长的疲惫过后的虚空。
我走到CEO办公室门口,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我曾经拼了命想坐进去的位置,然后转身,将一封辞职信交给了人事总监。
“我不再需要在这里证明自己值得活着。”
临走前,我撕下公司公告栏里那张印着我二叔“光辉事迹”的海报,贴上了一张自己连夜画的漫画。
画上,一个小女孩紧紧抱着一本破旧的日记本,站在一座孤零零的墓碑前,她的头顶,有一群白鸽迎着朝阳飞过。
标题我用加粗的马克笔写着——《我不是扶弟魔,我是我爸妈的女儿》。
从公司出来,我直奔医院。
弟弟姜小豆的手术非常成功,已经转入了普通病房。
他苍白的小脸有了些血色,拉着我的手,亮晶晶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八卦的好奇:“姐,那个总穿黑衣服的哥哥,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我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刚想说“小孩子别胡说”,病房门就被推开了。
陆沉提着一盆开得正盛的迎春花走了进来,他显然是听到了我弟的话,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把花放在窗台上,阳光给金黄的花瓣镀上了一层暖光。
他转过身,看着我说:“我说过,替我看春天的人,不该错过真正的花开。”
我弟在一旁“哦~”地拉长了音,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我感觉口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
回头一看,是小满,那个在墓园里总跟着陆沉的小女孩,她探着小脑袋,冲我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溜烟跑了。
我拿出被塞进来的纸条,是一张蜡笔画。
画上,我和陆沉手牵着手,站在墓园门口,头顶的太阳被画得特别大,特别暖。
那天晚上,陆沉带我回了墓园。
他当着我的面,拿出了那个一直播放着苏晚声音的录音机,按下了停止键。
绵延了许久的温婉女声戛然而止,整个守墓人的小屋瞬间安静下来。
他将那盘存有苏晚语音原件的磁带,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盒子里,封存进了墓园的纪念堂。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我,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她很重要,但你不是她的影子。你是那个一边跟我抢最后一颗鱼丸,一边骂我‘变态守墓人’的姜茶茶。”
我被他气笑了,瞪着眼:“你还好意思说!那天黑灯瞎火的,我差点……”
他忽然凑近,接过了我的话:“差点吻了我?没关系,我可以现在补上。”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已经笼罩下来,一个轻柔的、带着青草气息的吻,落在了我的额头上。
清明节那天,天还没亮,墓园就戒严了。
赵战带着他的团队,拆除了地下基站的最后一道封锁。
国家安全部的特派专员亲自到场,郑重地从陆沉手中接过了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任务结束,陆沉递交了他的退役申请。
专员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沉稳有力:“松针同志,欢迎回家。”
原来,他就是“松针”。
仪式结束后,我独自站在父母的墓前。
我拿出那本已经修复好的日记,轻轻念出了最后一句话:“今天妈妈说,坏人会怕光,所以我们一定要活得亮堂堂的。”
春天的太阳,终于洒满了整座山坡。
我蹲在新栽的桃树下,大口啃着粢饭团,陆沉就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好笑地看着我吃得满脸都是米粒。
突然,我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是林小雨的夺命连环call。
“姜茶茶!你们俩的微博超话爆了!标题叫‘墓地情侣的日常:他负责帅,她负责吃’!你们要不要这么离谱啊!”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头看向陆沉,冲他扬了扬手机:“喂,你说,我们要不要也开个账号?就叫‘守陵人和他的胃债女友’怎么样?”
他勾了勾唇角,眼底是化不开的笑意:“可以。第一条视频内容我都想好了——教你如何用一顿火锅,化解一场国际阴谋。”
远处,小满追着一只五彩的风筝,在山坡上奔跑,清脆的笑声穿透了整个山谷。
春天,好像真的来了。
清明仪式后的第三天,我开始整理父母的遗物。
那是一个积了厚厚一层灰的木箱子,里面装着他们年轻时的照片、获奖证书,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设计图纸。
我小心翼翼地翻着,指尖拂过那些属于过去的时光。
就在箱子最底层,我摸到了一个硬硬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我把它拿出来,是一个小巧精致的木质音乐盒,上面刻着一只飞翔的和平鸽。
我记得这个,是我五岁生日时,爸爸送我的礼物。
我轻轻拧动背后的发条,清脆的音乐声缓缓流淌而出。
可听着听着,我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这首曲子……不对。
它不是我记忆里的《致爱丽丝》,而是一段我从未听过、却又莫名熟悉的旋律,每一个音符都像一把小钩子,勾起了我内心深处一丝冰冷而陌生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