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像一层薄纱,笼罩着剑锋村。
大槐树下,凌风闭着眼,站得笔直。他的耳朵微微动着,努力捕捉每一丝细微的声响——鸟叫、狗吠、远处的咳嗽声、木柴被劈开的清脆声,还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我听到……”凌风突然开口,“有三个人从西边过来。”
“很好。”沈砚站在他旁边,双手抱胸,“继续。”
“还有一个人,从东边跑过去。”凌风皱眉,“脚步很乱,好像很着急。”
“不错。”沈砚点头,“睁眼。”
凌风睁开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样真的有用吗?”
“有没有用,”沈砚说,“要看你能不能坚持。”
“我能。”凌风立刻说,“我可是要当剑修的人。”
“剑修不是喊出来的。”沈砚说,“是一刀一剑练出来的。”
“那你教我剑啊。”凌风有点急,“光站在这里听声音,我什么时候才能变强?”
“你连敌人在哪儿都听不出来,”沈砚淡淡地说,“拿剑有什么用?”
凌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反驳。
“这样吧。”沈砚想了想,“上午练听,下午练看,晚上……练脑子。”
“练脑子?”凌风懵了,“脑子怎么练?”
“用。”沈砚说,“多问几个‘为什么’。”
“为什么?”凌风下意识地问。
“比如——”沈砚说,“为什么黑牙昨天没来,今天可能会来?为什么他会选择这条路?为什么你觉得你能打得过他?”
凌风:“……”
“你看。”沈砚摊手,“脑子已经开始练了。”
凌风:“……”
他突然觉得,这个读书人比黑牙还可怕。
“好了。”沈砚看了看天色,“你继续站一会儿,我去办点事。”
“你去哪儿?”凌风问。
“去见一个,”沈砚顿了顿,“很重要的人。”
“谁?”凌风好奇。
“阿柚。”沈砚说。
凌风愣了一下,脸微微红了:“你去找她干嘛?”
“教她写字。”沈砚说,“顺便,看看她的画。”
“哦。”凌风挠挠头,“那你去吧。”
“你别偷懒。”沈砚提醒,“我回来会抽查。”
“我才不会偷懒!”凌风立刻挺胸。
沈砚笑了笑,转身往村子深处走去。
——
阿柚家的院门半掩着。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石桌上放着几张草纸,上面有淡淡的铅笔痕。
“有人吗?”沈砚敲了敲门。
“谁啊?”屋里传来阿柚的声音。
“我。”沈砚说,“沈砚。”
门很快打开了。
阿柚穿着一身干净的蓝布裙,头发简单地扎成马尾,脸上带着一点惊讶:“沈大哥?你怎么来了?”
“来教你写字。”沈砚说,“你不是答应我,要给剑锋村画一幅画吗?”
“我……”阿柚低下头,“我画了一点。”
“可以看看吗?”沈砚问。
“有点丑。”阿柚有点不好意思,“你别笑我。”
“我不笑。”沈砚说,“我只会说实话。”
“那还是笑吧。”阿柚小声说。
沈砚忍不住笑了。
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画呢?”沈砚问。
“在屋里。”阿柚转身进屋,很快抱着一叠草纸出来,“这是昨天画的,还有今天早上画的。”
她把画摊在石桌上。
第一张,是剑锋村的全景——山、树、房子、村口的大槐树,还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线条还很稚嫩,但构图很完整,看得出她很用心。
第二张,是村口的大槐树,树下站着几个人影,虽然看不清脸,但能从身形分辨出谁是谁。
“这是……”沈砚指着其中一个拿着木剑的人影,“凌风?”
“嗯。”阿柚点头,“还有阿虎叔,还有你。”
“我?”沈砚有点意外,“我哪儿有这么高?”
“我画高一点不行吗?”阿柚抬头,眼里带着一点小小的倔强。
“行。”沈砚笑,“当然行。”
他一张张看过去。
有画山林的,有画小溪的,还有画村里孩子打闹的。每一张都很简单,却有一种很真诚的温度。
“你很有天赋。”沈砚说。
“真的吗?”阿柚眼睛一亮。
“真的。”沈砚点头,“至少,比凌风有。”
“凌风才不会画画呢。”阿柚忍不住笑。
“他会画剑。”沈砚说,“在地上画。”
“那不算。”阿柚笑得更开心了。
院子里的空气,变得轻快起来。
“你说要教我写字的。”阿柚突然想起,“你不会忘了吧?”
“没忘。”沈砚说,“你有笔吗?”
“有。”阿柚进屋拿出一支削得尖尖的炭笔,还有一叠更干净的草纸,“以前奶奶给我买的。”
“很好。”沈砚接过炭笔,“先写你的名字。”
“我不会。”阿柚有点不好意思,“我只会写‘一、二、三’。”
“没关系。”沈砚说,“我教你。”
他在草纸上写下一个端正的“柚”字。
“这是‘柚’。”他说,“左边是‘木’,右边是‘由’。你先照着写一遍。”
阿柚接过炭笔,小心翼翼地在纸上描了一遍。
她写得很慢,很用力。炭笔在纸上划过,留下一条有点抖动的痕迹。写完后,她有点紧张地看着沈砚:“是不是很难看?”
“第一次写,这样已经很好了。”沈砚说,“比凌风强。”
“你怎么老是拿他跟我比?”阿柚忍不住笑。
“因为他最好欺负。”沈砚说。
阿柚笑得眼睛都弯了。
“再写一遍。”沈砚说,“这次不要看我写的,自己写。”
阿柚深吸一口气,认真地在纸上写下第二个“柚”。
这一次,比刚才稳了一些。
“很好。”沈砚点头,“再写一个‘阿’。”
“‘阿’怎么写?”阿柚问。
沈砚在纸上写了一个“阿”字:“左边是‘阝’,右边是‘可’。你试试。”
阿柚咬着嘴唇,一笔一划地写。
阳光从树叶缝隙里洒下来,落在她的侧脸上,把她的睫毛照得很清晰。她写字的时候,很专注,连呼吸都放轻了。
沈砚看着她,心里突然有一点发酸。
【她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
【你确定,要教她写字?】
系统Ω的声音,冷冷地在脑海里响起。
“我确定。”沈砚在心里说,“这不会改变她的结局。”
【不会。】
【但会改变她的一生。】
“她的一生本来就很短。”沈砚说,“让她多会一个字,多画一幅画,不好吗?”
【对她来说,是好的。】
【对世界稳定性来说,是未知的。】
“那就未知吧。”沈砚说,“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你在冒险。】
“我知道。”沈砚说,“但我不是数据。”
【……】
系统Ω沉默了。
“沈大哥。”阿柚突然抬起头,“我写好了。”
纸上,是一个有点歪的“阿”字。
“很好。”沈砚说,“现在,把两个字连在一起。”
“连在一起?”阿柚有点紧张。
“写‘阿柚’。”沈砚说,“写在你画的那张村子的画上。”
“写在画上?”阿柚愣了一下,“这样好吗?”
“当然好。”沈砚说,“那是你的画。”
“可是……”阿柚犹豫了一下,“我只是个村姑。”
“村姑也有名字。”沈砚说,“也有权利,在自己的画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阿柚咬着嘴唇,看了那张画很久。
“好。”她终于点头。
她拿起炭笔,在画的右下角,一笔一划地写下——“阿柚”。
那两个字歪歪扭扭,却有一种很倔强的力量。
“这样,”沈砚说,“以后别人看到这幅画,就会知道,它是谁画的。”
“别人?”阿柚愣了一下,“谁会看到呢?”
“比如——”沈砚顿了顿,“山那边的人。”
“他们?”阿柚下意识地摇头,“他们那么忙,哪有时间看我画的东西。”
“如果——”沈砚说,“有一天,剑锋村出了一个很厉害的剑修,他从这里走出去,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时候,他会不会想,把自己的村子,还有村子里的人,介绍给外面的人?”
“你是说……”阿柚抬头,“凌风?”
“也可能是你。”沈砚说。
“我?”她摇头,“我不行的。”
“你可以。”沈砚说,“你会画画。”
“画画又不能当剑修。”阿柚小声说。
“剑修可以保护人。”沈砚说,“画画,可以让人记住。”
“记住什么?”阿柚问。
“记住这个村子。”沈砚说,“记住这里的山,这里的树,这里的人。”
他顿了顿,继续说:“也记住,曾经有个叫‘阿柚’的叫‘阿柚’的女孩,在这里画过画。”
阿柚怔怔地看着他。
她的眼里,慢慢泛起了一点水光。
“我……”她张了张嘴,“我从来没想过,这些东西,会有人记住。”
“会的。”沈砚说,“只要你把它们画下来。”
“可是我画得不好。”阿柚说。
“好不好,”沈砚说,“是别人说的。画不画,是你自己决定的。”
“我想画。”阿柚突然说。
“那就画。”沈砚点头。
“那你能……”阿柚犹豫了一下,“帮我写几个字吗?”
“什么字?”沈砚问。
“‘剑锋村’。”阿柚说,“我想写在画上。”
“可以。”沈砚说,“但你要自己学。”
“我学。”阿柚用力点头。
——
时间,在笔尖和纸张的摩擦声中,一点点滑过去。
阿柚学得很快。
她先学会了写“剑”,又学会了写“锋”,最后学会了写“村”。每一个字,她都写了很多遍,手指都被炭笔磨得发黑。
“你看。”她把一张写满字的草纸递给沈砚,“这样可以吗?”
纸上的字,歪歪扭扭,却越来越有样子。
“很好。”沈砚说,“现在,把‘剑锋村’写在你的画上。”
阿柚深吸一口气,在那张村子全景画的左上角,写下了“剑锋村”三个字。
写完后,她退后一步,有点紧张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好像……”她犹豫了一下,“有点乱。”
“不乱。”沈砚说,“这是你的风格。”
“我有风格?”阿柚睁大了眼。
“每个人都有。”沈砚说,“只是有的人还没发现。”
“那你呢?”阿柚问,“你有吗?”
“我?”沈砚想了想,“我大概,是那种‘爱多管闲事’的风格。”
“多管闲事?”阿柚愣了一下,“你这是在骂自己吗?”
“算是。”沈砚笑。
“那我觉得,”阿柚认真地说,“你是个好人。”
沈砚心里一震。
“好人?”他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在很多故事里,“好人”的结局,都不太好。】
系统Ω冷冷地说。
“我知道。”沈砚在心里回了一句,“但我也不是为了有个好结局才当好人的。”
【你在感情用事。】
“我知道。”沈砚说,“但我不后悔。”
【……】
系统Ω再次沉默。
“沈大哥。”阿柚突然说,“你以后,会离开这里吗?”
“会。”沈砚说。
“去哪儿?”阿柚问。
“去很多地方。”沈砚说,“去有很多故事的地方。”
“故事?”阿柚有点不懂,“像说书先生讲的那种?”
“差不多。”沈砚说,“只是,那些故事,对我来说,是真的。”
“真的?”阿柚更不懂了。
“你以后会明白的。”沈砚说。
“我以后……”阿柚低声重复了一遍,“会有以后吗?”
院子里的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沈砚看着她,心里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告诉她真相,告诉她三天后会发生什么,告诉她黑牙会来,告诉她她会死。
【禁止。】
【任何试图向关键角色透露剧情信息的行为,都将被判定为严重违规。】
【后果:任务失败,记忆清除,强制遣返。】
系统Ω的声音,冰冷而坚决。
“我知道。”沈砚在心里说。
“沈大哥?”阿柚抬头,“你怎么了?”
“没事。”沈砚笑了笑,“只是有点走神。”
“你在想什么?”阿柚问。
“在想……”沈砚顿了顿,“你以后会画很多画。”
“我?”阿柚摇头,“我可能连剑锋村都走不出去。”
“走不出去也没关系。”沈砚说,“画可以。”
“画可以?”阿柚愣了一下。
“有一天,”沈砚说,“可能会有一个人,带着你的画,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谁会带我画出去啊?”阿柚笑,“凌风?”
“可能。”沈砚说,“也可能是我。”
“你?”阿柚睁大了眼,“你会带走我的画?”
“如果可以的话。”沈砚说。
“那你一定要回来。”阿柚脱口而出。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一下子红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我懂。”沈砚说,“我会尽量。”
“尽量?”阿柚有点不解。
“因为——”沈砚说,“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回来。”
“你为什么不能回来?”阿柚下意识地问。
“因为我有很多地方要去。”沈砚说,“有很多故事,在等我。”
“那我呢?”阿柚问,“我是不是,只是你很多故事里的一个?”
院子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这个问题,比黑牙的刀,更难回答。
“不是。”沈砚说。
“那我是什么?”阿柚看着他。
“你是……”沈砚顿了顿,“第一个。”
“第一个?”阿柚重复了一遍。
“第一个,”沈砚说,“让我觉得,我必须做点什么的人。”
“做点什么?”阿柚问。
“让你不那么遗憾。”沈砚说。
“我有什么好遗憾的?”阿柚笑,“我就是个普通的村姑。”
“普通的村姑,也会有遗憾。”沈砚说,“比如,来不及画完的画,来不及写完的字,来不及说出口的话。”
“我……”阿柚张了张嘴,“我好像,还真有一点。”
“什么?”沈砚问。
“我还没画完剑锋山。”阿柚说,“山顶那一块,我总是画不好。”
“那你今天画完。”沈砚说,“我帮你看。”
“好。”阿柚用力点头。
她拿起画笔,坐在石桌前,对着那张村子全景画,认真地补画山顶的部分。
她画得很慢,很仔细。每一笔,都像是在跟时间赛跑。
沈砚站在一旁,看着她。
他知道,她赢不了时间。
但他也知道,她不会放弃。
【时间线正常推进。】
【距离阿柚死亡节点预计时间:约10小时。】
【世界稳定性:90%。】
系统Ω的声音,冷冷地在脑海里响起。
“10小时。”沈砚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你还有时间。】
【可以继续你的抚平任务。】
“抚平?”沈砚说,“还是送葬?”
【这是该世界的必然。】
【你无法改变。】
“我知道。”沈砚说,“但我可以让她,在最后一刻,不那么害怕。”
【你打算怎么做?】
“还没想好。”沈砚说,“但我会想。”
【希望你不要冲动。】
“我尽量。”
——
中午,阳光渐渐变得刺眼。
阿柚终于画完了山顶的部分。
“沈大哥,你看。”她有点紧张地把画递过来,“这样,可以吗?”
纸上的剑锋山,比之前更完整了。山顶被阳光照亮,有一种说不出的庄严。
“很好。”沈砚说,“非常好。”
“真的?”阿柚眼睛一亮。
“真的。”沈砚点头,“这是你画得最好的一张。”
“那我以后,还能画得更好吗?”阿柚问。
“当然能。”沈砚说,“只要你有时间。”
“时间……”阿柚低声重复了一遍。
她突然笑了笑:“那我要抓紧时间。”
“嗯。”沈砚说,“抓紧。”
——
下午,沈砚回到大槐树下。
凌风还在练。
他闭着眼,站得笔直,额头上有细细的汗。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沈砚,你回来了?”
“练得怎么样?”沈砚问。
“我能听到……”凌风认真地说,“村口有三个人在说话,有一个人在磨刀,还有一只狗在追鸡。”
“不错。”沈砚点头,“进步很快。”
“那我是不是可以练剑了?”凌风问。
“可以。”沈砚说,“但不是今天。”
“为什么?”凌风急了。
“因为今天,”沈砚说,“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凌风问。
“保护。”沈砚说,“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我想保护很多人。”凌风说,“村长、阿虎叔、嫂子、阿柚……还有你。”
“很好。”沈砚说,“那就从阿柚开始。”
“从阿柚?”凌风愣了一下。
“黑牙可能会来。”沈砚说,“你要保证,在我和阿虎叔回来之前,她是安全的。”
“你要去哪儿?”凌风问。
“去看看。”沈砚说,“看看黑牙,到底什么时候来。”
“你一个人去?”凌风瞪大了眼,“太危险了!”
“我不会靠近。”沈砚说,“我只是远远看看。”
“那我跟你一起去!”凌风立刻说。
“不行。”沈砚说,“你留在村里。”
“为什么?”凌风不服。
“因为——”沈砚说,“你是剑锋村的凌风。”
这一次,他用的是阿虎叔的语气。
凌风愣住了。
“好。”他咬了咬牙,“我留在村里。”
“阿柚那边,”沈砚说,“你多去看看。”
“我会的。”凌风点头。
——
傍晚,夕阳把剑锋山染成了金红色。
沈砚一个人,悄悄出了村。
他没有走大路,而是沿着一条狭窄的小路,绕到了剑锋山的侧面。这里可以俯瞰山路的一部分,又不容易被发现。
【你在做什么?】系统Ω问。
“看看。”沈砚说,“看看黑牙来了没有。”
【根据预测,他会在今晚或明早行动。】
“预测不一定准。”沈砚说,“我要亲眼看看。”
【你在浪费时间。】
“我在确认。”沈砚说,“确认一个人的死,是不是真的无法避免。”
【是。】
【至少,在这个世界,是。】
“那我就确认一下。”沈砚说。
他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山风吹过,带着一点凉意。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夕阳渐渐落下,天色慢慢暗下来。山路尽头,依旧没有动静。
【当前时间:酉时。】
【距离阿柚死亡节点预计时间:约6小时。】
【黑牙尚未出现。】
“他在等。”沈砚说,“等天黑。”
【很可能。】
“那我也等。”沈砚说。
【你在拿自己的安全冒险。】
“我知道。”沈砚说,“但我也在拿你的预测冒险。”
【……】
系统Ω沉默了。
——
夜色彻底降临。
星星在天空中慢慢亮起来。山路两旁的树影,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物。
沈砚的眼睛,一直盯着山路的尽头。
突然,他看到了一点火光。
【目标出现。】
【数量:约二十人。】
【领头者:黑牙。】
【距离:约一千米。】
“来了。”沈砚在心里说。
【你现在应该返回村子。】
【提醒村民做好准备。】
“我知道。”沈砚说。
他慢慢从草丛里退出来,沿着小路,悄悄往回走。
【你看起来很平静。】系统Ω说。
“我在冷静。”沈砚说,“但我心里,一点也不平静。”
【这是正常的。】
“你以前的记录员,”沈砚问,“在这种时候,会怎么做?”
【会很冷静地,记录数据。】
“然后呢?”沈砚问。
【然后,看着剧情发生。】
“看着一个人,”沈砚说,“在他们面前死去?”
【是。】
“那他们,”沈砚问,“有没有后悔过?”
【后悔是一种情绪。】
【他们很少有。】
“那他们,”沈砚说,“活得一定很轻松。”
【也很孤独。】
“是吗?”沈砚有点意外。
【他们没有‘在意’,所以没有‘意难平’。】
【也没有‘牵挂’。】
“那他们,”沈砚说,“和你,有什么区别?”
【……】
系统Ω沉默了很久。
【你在试探我。】
“我在了解你。”沈砚说。
【为什么?】
“因为,”沈砚说,“接下来,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你想做什么?】
“在不改变主线结局的前提下,”沈砚说,“让阿柚,走得不那么孤单。”
【你打算怎么做?】
“还没想好。”沈砚说,“但我会想。”
【希望你不要违规。】
“我尽量。”
——
回到村子时,已经是夜里。
村口的大槐树下,有几个猎户在守夜。看到沈砚,他们松了一口气:“沈兄弟,你去哪儿了?”
“出去看看。”沈砚说,“黑牙,来了。”
“什么?”几个人脸色一变。
“大概还有一个时辰。”沈砚说,“你们去通知村长,让大家做好准备。”
“好!”
几个人立刻散开。
沈砚往阿柚家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
【你要去见她?】系统Ω问。
“是。”沈砚说。
【你打算做什么?】
“做最后一件,”沈砚说,“不会改变结局的事。”
【什么事?】
“给她,”沈砚说,“一个不会被忘记的理由。”
【你在打擦边球。】
“我知道。”沈砚说,“但我必须。”
【……】
系统Ω沉默了。
——
阿柚家的灯还亮着。
院子里,石桌上放着那张画——剑锋村的全景,左上角写着“剑锋村”,右下角写着“阿柚”。
阿柚坐在石桌前,手里拿着炭笔,正在画一张新的画。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沈大哥?”
“还没睡?”沈砚问。
“我想再画一张。”阿柚说,“画你。”
“画我?”沈砚愣了一下。
“嗯。”阿柚点头,“你站在村口的大槐树下,背后是山。”
“我有这么好看吗?”沈砚笑。
“你很好看。”阿柚认真地说。
沈砚心里一震。
“画吧。”他说,“我站着。”
他走到院子中央,背对着她,望向远处的山。
夜风从他身边吹过,带着一点凉意。
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以“沈砚”的身份,站在她面前。
【你在做什么?】系统Ω问。
“给她,”沈砚说,“一个不会被忘记的理由。”
【你在违规边缘。】
“我知道。”沈砚说,“但我不后悔。”
【……】
系统Ω沉默了。
——
阿柚画得很慢。
每一笔,都像是在刻在心里。
终于,她放下了炭笔:“画好了。”
沈砚转过身。
纸上,是一个站在大槐树下的背影。背后是山,是村子,是一点点灯光。虽然看不清脸,但能从身形看出,那是他。
“好看吗?”阿柚有点紧张。
“很好看。”沈砚说,“这是我,看过最好看的一张画。”
“真的?”阿柚眼睛一亮。
“真的。”沈砚点头。
他走到石桌前,拿起那张画,在背面写下了四个字——
“命运记录员。”
【警告!】
【你在向关键角色透露信息!】
【请立刻停止!】
系统Ω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惊慌。
“我没有透露。”沈砚说,“我只是,给自己写了个名字。”
【这张画,她会看到。】
“她不会。”沈砚说,“因为她不会翻到背面。”
【你不能确定。】
“我能。”沈砚说,“因为她会把这张画,送给我。”
【……】
系统Ω沉默了。
“沈大哥。”阿柚突然说,“这张画,送给你。”
“我?”沈砚愣了一下。
“嗯。”阿柚点头,“你说你要去很多地方,有很多故事。那你带着它,就不会忘记剑锋村,不会忘记我。”
“我不会忘记。”沈砚说。
“那你就收下。”阿柚说。
“好。”沈砚接过画,“我收下。”
他把画小心地叠好,放进怀里。
那一刻,他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
这张画,会陪他走很久。
久到,超出这个世界。
【你成功了。】系统Ω的声音,变得有点低,“你在不改变主线结局的前提下,给了她一个不会被忘记的理由。”
“你在夸我?”沈砚问。
【我在记录。】
“那就记录吧。”沈砚说,“记录下,有个叫‘阿柚’的女孩,曾经画过一张画,送给了一个叫‘命运记录员’的人。”
【已记录。】
“很好。”沈砚说。
——
夜,越来越深。
山那边,火光渐渐靠近。
黑牙,终于来了。
而阿柚的死,也越来越近。
沈砚站在院子里,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画。
他知道,他阻止不了。
但他也知道,他不会什么都不做。
他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
今晚,会改变很多东西。
包括他自己。
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