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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彼此沉默,无言以对。
就当我想坦白时,一阵讽刺的讥笑声打破死寂的氛围。
“沈梦璃,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好人不长命,祸害你一千年,像你这种祸害肯定活得比我久。”
“如果有一天你死在我前面,我必定给你披麻戴孝,为你守孝三年!”
我笑着点点头,挂掉电话。
一无所有的我,只能靠变卖包包首饰,甚至没有特殊的通道治疗,更没有钱买靶向药。
虽然是癌症晚期,但医生给我说这个结果的时候,满脸遗憾。
而我却高兴的笑出来。
所有人都觉得我癌症晚期,早已神志不清,可只有我自己知道。
头一次感到这么开心,浑身轻松。
我平静地给护士交代一声,打车来到陆景笙的公司。
刚到来到总裁电梯,就被前台拦下来。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如果你找陆总需要提前预约。”
我只是微笑着再次声明。
“告诉你们陆总,就说沈梦璃要见他。”
前台盯着我看了两眼,便仓皇起身,点头弯腰为我引路。
也不怪她认不出我来。
我知道化疗后的我很丑,光头戴着帽子,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臃肿得像企鹅。
可我丝毫不觉得丢脸。
毕竟我最风光,最狼狈的样子,他都曾见过。
前脚抵达总裁办公室门口,后脚我便听见一阵黏腻又得意的女声。
“姐姐,原来你就景笙的前任,那天没认出你来,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我懒得跟她废话,只想找到陆景笙。
“听说这婚纱是景笙亲手给你设计,我确实不该抢姐姐的东西。”
说着,她一个不小心摘掉我的帽子。
“哎呀!听说姐姐家里破产,穷得要卖婚纱?需不需要开个水滴筹,找我跟景笙帮你宣传一下。”
我不由佩服,陆景笙竟娶回来个奥斯卡影帝。
不过很好,是她主动送上门。
公司里几个柳卿卿的狗腿齐刷刷地盯着我,连忙附和。
“都说人在做天在看,这不报应来了!”
“还不赶紧谢谢卿卿姐,否则你一分钱都没有!”
柳卿卿在众人的簇拥下,炫耀着我不要的鸽子蛋钻戒。
我环胸抱臂,冷冷看着她作妖。
“柳卿卿,就看你受不受得起?”
柳卿卿不害怕,反而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毫不畏惧地走上前。
“姐姐,你说我受不受得起?”
我盯着她那张得意的脸,一字一句说道:
“送你吃屎!”
下一秒,我猛地抓住她拖进厕所,用她的脸来刷马桶。
顺带按下冲水键。
“嘴臭!就该好好洗洗!”
水流声响起,我双眼兴奋,一脚踹在她的膝盖上,逼她跪下。
一下又一下,把她的脑袋朝马桶里塞!
围观的众人愣在原地,可无人敢上前阻拦。
谁都害怕成为下一个柳卿卿,成为我折磨的对象。
“疯女人!她又发疯了!”
“都说她疯到无可救药,你非要惹她干嘛!”
“别怪我,谁知道她会真会动手......”
听着他们的话,我的嘴角露出讥笑。
在柳卿卿空降公司之前,陆景笙管理严苛,从不允许公司员工拉帮结派。
可现在这些人甚至明目张胆地在公司八卦,嚼舌根。
我放开湿成落汤鸡的柳卿卿,嘴角冷笑。
“不好意思各位,我不会离婚,只会丧夫。”
6.
柳卿卿崩溃到指着我的鼻子大骂。
“你一个下堂妇,有什么资格来公司!”
我只是平静地迎上她的视线。
“陆景笙什么时候跟你说,不准我来公司的。”
说完,我言简意赅,点开某社交平台上的账号。
“这些四处造谣,诬陷我是疯女人的账号,其实都是你的吧!”
柳卿卿瞬间脸色涨红。
“没有!我根本不知道。”
我点头轻笑。
“行啊!你不清楚我就去找陆景笙。”
话落,我转身要去陆景笙的办公室。
可下一秒,柳卿卿猛地抱住我,手指死死掐进我未愈合的手术伤口。
“不行!景笙在开会,谁都不准打扰他!”
胸前的伤口瞬间泛起疼痛。
不出意外,应该撕裂了。
我眉头微蹙,反手一脚狠狠踩在她脚上,转身抬手就打过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柳卿卿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我。
“景笙为什么姐姐要打我......我是不是惹她不高兴了?”
陆景笙脸色尽失,把捂着脸的柳卿卿圈在怀里。
“沈梦璃,你怎么敢!”
看着柔弱无辜的柳卿卿猛地缩进他的怀里,我冷冷说道:
“你应该庆幸,我下手没有太狠,不然你的小情人也不会完整地站在你面前!”
我语气平静地陈述事实。
她仗着有陆景笙撑腰,用那怨毒和挑衅的眼神瞪着我。
“那件婚纱就当做赔给你的医药费,绰绰有余。”
说完,我毫不留情转身离开。
嗓子眼里铁锈味翻涌,我强撑着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
如果不是病情反复,我大概会奉陪到底,至少让陆景笙大出血,才可能罢休。
我没有回医院。
反而来到墓园,靠着父母的墓碑,我大口喘息着,甚至连咽一口唾沫都感到吃力。
手机频繁震动唤起我的一丝丝薄弱的意识。
男人的警告声从手机里传来,带着狂怒烦躁。
“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我知道他性子狂傲,言出必行。
但我这幅落败濒死的模样,绝对不容许他看见。
来电显示99+,手机几乎要被打爆。
“赶紧滚回来!给卿卿道勤!”
“我的耐心有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要是卿卿出事,信不信我把你爸妈骨灰给扬了!”
我面无表情关机,一口血喷在冰冷的墓碑上,晕开滴滴刺眼的鲜红。
7.
等我醒来时,整个人已经躺进ICU。
身体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差。
十几位主治医师聚在一起,商量着我接下来的治疗方案,忙得焦头烂额。
我虚弱地拉住孙医生的白大褂。
“你又靠着定位手环救我一命。”
孙医生顿时恨铁不成钢,却只是无奈叹气。
“小妮子,我不骂你了!你放心,我会申请找国外最权威的专家帮你主刀。”
“那我还能活......活多久?”
我终于问出这句话。
孙医生轻拍着我的手背,试图给我勇气。
“等病情控制住,活到七八十岁......哦不,你肯定会长命百岁!”
我笑着戳破他的谎言。
“可惜,我等不到了!”
“我沈梦璃可以死......但坚决不能苟延残喘。”
我看向他的眼神无比坚定。
缓缓伸手掏出口袋里那张沾血的支票。
“我死后,你去找他......他答应我,会给我烧纸的。”
五毒六欲,七情八苦,我都一一尝遍。
人世再无牵挂。
我强撑着脱下病号服,换上一身干净的白裙子,又用偏白的粉底液掩盖着我枯败的面容。
这条裙子是我妈送我的生日礼物,就连陆景笙也夸它很适合我。
我似乎记不清陆景笙的脸,就连四肢百骸的疼痛都渐渐消失,全身轻飘飘的。
我双眼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孙医生急得快要哭出来,撕心裂肺吼道:
“快!病人急性休克!!”
“快来人啊!”
另一边,陆景笙插起切好的兔子苹果,投喂给受惊住院的柳卿卿。
医护人员将我团团围住,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我的裙子上。
一瞬间,他神情恍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惊。
可一听到柳卿卿喊他,他就立马收回视线,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一离开柳卿卿的视线,陆景笙立即发来一连串的质问的消息,差点要打爆我的电话。
一接通,他下意识发疯咆哮。
“沈梦璃,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可对面沉默一分钟,才缓缓说道。
“你好,陆先生。我是沈梦璃女士的主治医生,很抱歉告诉您......”
“就在三分钟前,沈女士抢救无效,不治身亡。”
陆景笙瞬间脸色煞白,手机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8.
太平间里。
陆景笙捧着一束白菊,神色憔悴。
不像那个骄傲的京圈太子,反而更像是个流浪街头的乞丐。
他颤抖着手想要触碰我的尸体上的白布。
可始终没有勇气面对。
最终孙医生越过他,上前揭开残忍的事实。
冷白的灯光照在我血色尽褪的脸上。
陆景笙踉跄两步,看见尸体的一瞬间,彻底瘫坐在地上。
眼泪毫无征兆地从他脸颊滑落。
“你是故意隐瞒病情,想要报复我,对不对?”
他双眼猩红,又猛地扑上来,抓住我的肩膀,声音发抖地质问我。
“沈梦璃,你说话啊!起来啊!”
“你不是最恨我,想打死我给你父母报仇吗?我不还手,你动手啊——”
这个叱咤商界,铁血手腕的男人,此时依偎在我冰冷的尸体上,无助地像是个孤苦无依的孩子。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
“沈梦璃!你说话啊!这盘游戏你赢了!”
“我输了!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快出来啊!”
“璃璃,别丢下我一个人,求你......”
他的肩膀不断抖动,哭到最后竟然笑出声。
显然比我这疯女人,还像得了失心疯。
从那天以后,他每晚与我的尸体同床共枕,一遍遍亲吻我冰冷的双唇。
凑进我的耳畔,说尽这些年深埋于心的爱意。
可惜,这些我再也听不到。
他履行诺言,为我披麻戴孝。
许我‘挚爱吾妻’的名分,下葬在陆家墓园。
还以为,他会把我挫骨扬灰,拿来撒着玩。
爱与不爱,也不再重要。
至少,我不会沦为孤魂野鬼。
陆景笙为我举办一场盛大的葬礼,邀请各界名流。
葬礼上,柳卿卿撑着一把伞,挡住陆景笙头顶的细雨。
“景笙,斯人已逝,你还有我......”
本以为我一死,柳卿卿终于得偿所愿,成为陆太太。
可陆景笙低着头,没有反应。
空洞的眼神从始至终落在我的墓碑上。
“对不起,卿卿。”
“......陆太太的位置我不能给你。”
陆景笙声音沙哑,没有丝毫犹豫。
柳卿卿还想追问,可他只是平静地说道:
“我无法违背自己的心,去勉强爱一个不爱的女人。”
“当初你查出来怀孕,才想起来找我接盘,对吗?”
她本以为陆景笙要发难,想要辩解。
陆景笙表情异常平静。
“我有无精症。”
“不过,我会刚给你一笔钱,当做分手费。”
柳卿卿知道他说出去的话,从不反悔。
可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如果没有沈梦璃,你会娶我吗?”
陆景笙摇摇头。
我飘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一遍遍倾诉爱意,低声乞求。
【陆景笙,希望下辈子我不会再遇见你。】
一切尘埃落定。
或许是最后的执念也消散,我也慢慢漂浮到天空。
我将化作今夜的风,化作最亮的星辰,化作墓碑前最灿烂的玫瑰。
灵魂永远消失在这个凄美的夜晚。
谁许我天上人间,谁同我恨海情天?
陆景笙,我渡不过的劫,也是我曾放不下的执念。
我为他灿烂过,也凋零过。
此生,无怨,亦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