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的后衙,是一座有些年头的老宅子。
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叶子掉光了,光秃秃的枝丫在夜风中张牙舞爪,平添几分凄凉。
几盏挂在回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乱晃,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萧索。
“砰。”
两道身影从天而降,重重地落在院子中央铺满枯叶的青石板上。
李康脚一落地,腿就软了。
不是吓的,是晕的。
那种被拎着领子在高空飞行的感觉,就像是被挂在过山车外面甩了二里地,胃里翻江倒海,昨天吃的馄饨都差点全吐出来。
“呕……”
李康扶着老槐树,干呕了几声,抬头看着旁边那个面色微红,眉头紧皱的白衣女子。
“女侠……真的……真的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李康虚弱地摆摆手,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你看,我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不如我现在送你去太医院……”
苏清寒没有理会他的逐客令,她不想有人知道太上忘情道的圣女在京城受伤。
她压制着体内的内伤,顺便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座破败的院落。
墙皮剥落,窗纸透风,就连院子里的石桌都缺了一角。
这就是大魏监察御史、当朝红人李康的府邸?
传闻中他深受太后宠信,手握监察百官的大权,本该门庭若市,锦衣玉食。
可眼前这景象,说是家徒四壁都算是抬举他了。
“竟清廉至此……”
苏清寒轻声呢喃,眼中的寒意消融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敬佩”的感慨。
“身居高位,却甘守清贫。李大人,你果然是那浊世中的一股清流。”
李康:“嗯?谁?……我么?”
大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这是因为我刚搬进来两天,还没来得及装修啊!
而且我那一百亿还没到手,这世界的钱对我来说就是废纸,我懒得花啊!
苏清寒到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并且李康又是这么一个正人君子,心中松了口气。
阎不收的刀法本就十分凌厉,再加上刚刚轻功拖着李康离开现场,如今再也撑不住,意识模糊地倒在了地上。
“算了算了,寒舍简陋,女侠别嫌弃就……诶诶诶,女侠你碰瓷呢?”
李康刚一回头,便发现苏清寒重重的倒在了地上,面色惨白,嘴角再次留出血迹。
李康仰天长叹,这本该是我的处境啊,这一刀要是结结实实地砍在自己身上,自己现在早在马尔代夫晒太阳了!
罢了罢了,李康看着躺在地上的“救命恩人”:
“女侠,得罪了。”
李康一只手托住脖颈,一只手穿过腿弯,将苏清寒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造孽啊……这不是摊上事儿了?!”
李康悲愤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院子,拿着那块“如朕亲临”的金牌去太医院抓药去了。
夜空中开始飘起了雪花,李康搓搓手,缩了缩脖子,我咋就这么倒霉啊!
……
夜深了,京城像裹了一层银霜,雪花从天上直直的往下落。
辅政王府,书房。
虽然书房里炉火烧得正旺,但是这里的气氛却比外面的风雪还要冷上几分。
杨国忠坐在太师椅上,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地上跪着的是那位老者,他是负责在外围接应“阎不收”的人。
“没死?”
杨国忠的声音有些沙哑,不过谁都能听得出来那语气里的愤怒。
“风雨楼天字牌阎不收,连李康的一根头发都没伤到?”
“回……回王爷。”
老者颤抖着回答道:
“是……是太上忘情道的苏清寒……”
“苏清寒!”
杨国忠猛地一拍桌子,上好的墨砚被震落在地,墨汁溅了一地。
“正道那群伪君子,平时不是号称不涉朝堂吗?怎么连他们也要来插一脚?”
杨国忠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暗杀失败了。
更糟糕的是,苏清寒的介入,应该是意味着正道势力开始站队了。
如果让太后得到了那些伪君子的支持,那他这个辅政王的日子就真的到头了。
“不能等了。”
杨国忠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算计。
“既然暗的不行,那就来明的。”
“写!就说苏清寒是江湖人。朝廷自有朝廷的规矩。李康身为朝廷命官,深夜带江湖女子回府,甚至让其斩杀‘不明身份’的刺客……这就是勾结江湖草莽,蓄养私兵!”
他转过头,看向阴影中跪在地上的老者。
“去,连夜写折子。”
“明天早朝,本王要弹劾李康!”
……
皇宫,慈宁宫。
即便已是深夜,这座大魏权力的中心依旧灯火通明。
赵凤仪披着一件狐裘,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
她的病刚好,身子还有些虚弱,但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压却比之前更盛。
“太后。”
暗卫统领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跪地禀报。
“柳条巷的刺杀,查清了。是风雨楼天字牌阎不收。”
“死了?”
“并没有,地上有残存的血迹,应该是弃刀而逃!”
她虽然知道李康有些“手段”,但能击退风雨楼的天字牌阎不收,这也太夸张了。
“据现场勘查,那柄刀上有极细的剑痕。出手之人……应该是太上忘情道的苏清寒,她那柄若水剑极为出名。”
“苏清寒?”
赵凤仪猛地转过身,凤目微眯。
那个传说中不食烟火、断情绝爱的正道仙子?
“她为何会在那里?又为何要救李康?”
“据探子回报……”
暗卫统领把头埋得更低了,冷汗顺着额头滴在地毯上,“苏清寒救下李大人后,并未离去,而是……而是随李大人回了御史台……”
暖阁内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赵凤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贴身保护?!
带回家了?!
好你个李康。
亏得哀家昨天还和你一块看河灯!
今天转头就领了个漂亮仙子回家过夜?
这就是你说的“一心求死”?
这就是你说的“为了大魏”?
“太上忘情道……”
赵凤仪气得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轻轻抚摸着自己的眼角,难道哀家老了?
“传哀家口谕。”
赵凤仪的声音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平静。
“算了,哀家这就过去,起驾,御史台衙门!”
……
太医院。
李康刚借着“如朕亲临”的牌子把太医院院判叫了起来抓药,却突然打了个冷颤。
“阿嚏!”
他揉了揉鼻子。
“奇怪……这鬼天气怎么越来越冷了?”
“呃……李大人,您要的调理内力的药配好了。”
“是给女人用的吧,别调理成阳刚之气了。”
太医院院判一脸陪笑的递过药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懂得都懂的笑容,这李大人对太后还是蛮好的嘛:
“放心吧李大人,绝对好用!”
李康接过药包,搓了搓手赶忙朝家走去,跑到太医院门口才想起来,回头喊道:
“钱记太后账上——”
太医院院判:o_o ....?
你是说……让我找太后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