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早朝。
今日的早朝与平常并无什么不同,无非就是殿前坐着的李康今天没来。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依旧是珠帘后太后那慵懒尊贵的声音,几乎每天都要说上这么一句。
“臣,有本要奏!”
辅政王杨国忠罕见的站了出来。
“嗯?准奏!”
赵凤仪打了个哈欠,显然是昨天没怎么睡好。
“近日,江南科考出现舞弊现象,众多江南学子不惜千里聚集在贡院门外讨个说法……”
“此事交由大理寺办便是,辅政王有权调查此事。”
赵凤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
这杨国忠,敢动我手下的人也就算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烦哀家。
“启禀太后,此次江南科考舞弊案牵连甚广,错综复杂,如今贡院外聚集的江南士子越来越多,其中甚至不乏江南世家子弟,若是不加以重视,只怕有损我大魏形象。”
紧接着,不少大臣也出来附议,显然都是辅政王杨国忠一系。
赵凤仪眉头微蹙,语气微冷,这杨国忠又在搞什么鬼:
“那辅政王是什么意思?”
“臣听闻监察御史李康公正廉洁,刚正不阿,想必在三天之内定能给江南士子们一个说法。”
珠帘之后的赵凤仪和殿前的杨国忠同时眯了眯眼,眼神微冷。
……
京城的雨虽然停了,但除了清晨的阳光,这天色却总是阴沉沉的。
厚重的黑云挂在贡院那斑驳的飞檐之上,像是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破布,随时都会拧出黑水来。
贡院——这里是大魏选拔人才的圣地,也是天下读书人鲤鱼跃龙门的唯一通道。
然而此时此刻,贡院门前却是死一般的压抑。
数千名从江南赶来的学子,身穿单薄的儒衫,在寒风中立着。
他们不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贡院紧闭的大门,甚至有人手里还捧着写满血书的状纸。
“轱辘轱辘……”
一辆马车缓缓穿过人群,马蹄踏过青石板路,发出“嗒嗒嗒”的声响。
李康掀开帘子的一角,看着窗外那江南学子们一张张抗议愤怒的脸,心中一阵狂喜。
“好重的怨气啊。”
李康感叹道,“这要是点个火,绝对是一点就着。”
坐在马车上的老黄缩了缩脖子,脸色有些发白:
“大人,您可小声点。这可都是江南学子,都是是天下文脉的根基。如今科举舞弊案闹得沸沸扬扬,这些书生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呢。您这个‘钦差主考’这时候过来,那不是……那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火坑?”
李康放下帘子,整理了一下那身绯红官袍,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意。
“老黄,你会不会说话?这叫‘虽千万人吾往矣’。”
说白了不就是往枪口上撞嘛!
辅政王杨国忠这招“借刀杀人”玩得漂亮。
江南科考舞弊,牵连甚广,据说背后有礼部尚书甚至是辅政王的影子。
原本的主考察官昨夜却突然“急病”暴毙,这烂摊子到现在都没人敢接。
于是,刚上任没两天的“大魏第一疯狗”李康,就被辅政王杨国忠推到了风口浪尖。
三天。
辅政王杨国忠只给了他三天时间,复查三万份试卷,揪出舞弊者,以平息士子怨气。
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总共三万张试卷!
查不出来,太后就必须要治罪;查得慢了,贡院外面的那些江南学子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无论怎么看,好像都是死局啊。”
李康摸了摸下巴,美滋滋地想道,“这次连毒酒都省了,直接就能被愤怒的江南考生们踩成肉泥。完美!”
……
与此同时。
贡院内的大堂之上。
几位身着紫袍的礼部官员正围坐在火炉旁,神色倨傲地品着茶。
为首那位官员则是礼部侍郎张松,也就是辅政王杨国忠的得意门生。
“哟,李大人来了?”
见李康进来,张松连身都没起,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
“李大人前来交接,下官有失远迎。不过李大人这来得也太晚了些,这三万份试卷堆积如山,三天时间……呵呵,李大人便是长了三头六臂,怕是也看不完吧?”
李康瞥了一眼大堂中央。
那里堆放着一堆如小山般的竹箱,每一个箱子上都贴着封条。
里面装着的,正是三万名学子的前程,也是大魏未来的国运。
当然了,现在在李康眼里,这就是一堆助燃物罢了。
“看不完?”
李康走到那些竹箱前,伸手拍了拍,灰尘飞扬。
他转过身,看着张松那副“你死定了”的表情,突然笑了。
“张大人只怕是多虑了。”
李康淡淡道,“本官看卷子,从来不用眼。”
“不用眼?”张松愣了一愣,“那用什么?”
“用心。”
李康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这卷子里有没有才气,有没有猫腻,本官只要闻一闻就知道了。”
张松:“……(李康你看我像傻子吗?)”
张松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闻?李大人莫不是在说笑?这些卷子只有墨臭味,何来才气?”
李康嘴角微勾,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是真的让张松心里有些不安分了。
“难不成他还真能闻出来?!”
“既然张大人不信,那本官就闻给你看。”
李康大袖一挥,厉声喝道:“来人!把这些箱子全部打开!搬到院子里去!”
“这……”
周围的书吏们面面相觑,但在看到李康腰间那块“如朕亲临”的金牌后,也只能硬着头皮照做。
一刻钟之后。
贡院宽阔的庭院之中。
三万份试卷就在这大院里铺陈开来,密密麻麻得如同白色的波浪一般。
冷风吹过院内,三万张试卷随风哗哗作响。
“开门!”
贡院的大门也被李康下令打开。
门外数千名的江南学子看到这一幕,纷纷涌到贡院门前,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不知道这位新来的钦差要在搞什么名堂。
“李大人,您这是要干什么?”
张松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李康行事太过诡异,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这试卷乃是贡院机密,怎可如此暴晒于院内?若是被风吹跑了,这罪责……”
“还请张大人先闭嘴。”
李康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本官要开始‘闻’了,别打扰我通灵。”
说完,李康背着手,像个老农巡视庄稼一样,还真是有模有样的在那漫无边际的试卷海中“闻”了起来。
李康左看看,右看看,时而摇头,时而叹气。
张松倒是越来越看不懂李康了,这么看不会真让这李康看出来什么了吧?
贡院门外的几千号江南学子们还都以为李康在认真复查,寻找舞弊者。
其实李康他压根就看不懂……
这古代的八股文写的晦涩难懂,他一个现代人,连断句都费劲,更别说分辨优劣了。
但现在他不需要懂,他只需要做一件让所有人都愤怒的事就行了。
李康慢慢地在一张卷子前停下了脚步。
张松心里一惊,莫非真让他找着了?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