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更新时间:2025-12-25 22:27:31

客车晃晃悠悠地停在县城汽车站。

冬日的下午,阳光没什么力道,懒洋洋地洒在蒙尘的街道上。

苏曼的心情却像是被这阳光镀上了一层金,亮得晃眼。

第一桶金的计划已经启动,她仿佛已经看到未来的富婆生活在向她招手。

她侧过头,身边坐着的男人正襟危坐,一身中山装穿得笔挺,侧脸的线条在光影里显得冷硬又英挺。

一路无话,他连眼角都没斜过来一下,像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苏曼勾了勾唇,忽然凑过去。

温热的气息拂过陆战的耳廓。

“老公。”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像羽毛挠在心上。

“等我赚了钱,给你买块上海牌手表,好不好?”

陆战的身体瞬间僵硬。

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层薄红。

这个女人……

他没说话,只是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将视线转向了窗外。

苏曼看着他这副纯情的模样,心里偷笑,也不再逗他。

两人下了车,一前一后地往家属大院走。

还没走到自家楼下,苏曼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家的门,竟然是虚掩着的。

一把老旧的铜锁孤零零地挂在门栓上,锁舌却没扣进去。

苏曼的脚步顿住了。

她和陆战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陆战快走几步,伸手推开了门。

屋内的景象,让两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家里像是遭了贼。

原本就不多的几件家具被翻得乱七八糟,衣服、被褥被扔了一地。

陆战的母亲陆翠花,正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拍着大腿,一边抹着眼泪,嘴里不停地哭嚎着。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我们老陆家是造了什么孽啊!”

而她的身边,站着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苏莲。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棉袄,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信纸,嘴角那抹幸灾乐祸的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住。

看到陆战和苏曼回来,苏莲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那是一种猎物终于走进陷阱的兴奋。

她立刻迎了上去,将手里的信纸高高举起,像是举着一道讨伐的圣旨。

“表姐,表姐夫,你们可算回来了!”

她先是假惺惺地关心了一句,然后迫不及待地将信纸塞到陆战面前。

“表姐夫,你快看!这是我在表姐的柜子里找到的!”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我本来是好心想帮婶子收拾屋子,谁知道……谁知道会翻出这种东西……”

陆翠花一听,哭嚎声更大了。

她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指着苏曼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我们陆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

“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心里还想着别的野男人!”

“陆战!你看看!这就是你娶回来的好媳妇!我们陆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陆翠花气得浑身发抖,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苏曼脸上了。

陆战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有理会母亲的哭骂,而是伸手,接过了那张信纸。

那是一张普通的信纸,已经有些泛黄。

上面的字迹娟秀,带着一股女孩子特有的清丽。

信里的内容,却不堪入目。

字字句句,都充满了对一个叫“建国”的男人的思念和爱慕,甚至还提到了两人曾经一起读诗的过往,言辞露骨,情感炽热。

落款处,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字——

苏曼。

那字迹,和苏曼的笔迹,竟然有七八分相似。

空气,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

陆战捏着信纸,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一言不发。

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又像是死水一般的沉寂。

他只是看着苏曼,一动不动。

那目光,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要将她从里到外剖开来看个清楚。

陆翠花见儿子不说话,以为他也被气傻了。

她冲上来,一把抢过信纸,几乎要戳到苏曼的脸上。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们陆家容不下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陆战,马上就跟她离婚!把她给我赶出去!”

苏莲站在一旁,看着这场好戏,眼底的得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就是要让苏曼身败名裂,被陆家扫地出门,变成一个人人唾弃的破鞋!

然而,预想中苏曼惊慌失措、哭天抢地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苏曼站在一片狼藉的中心,脸上没有半分慌乱。

她甚至,还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她不慌不忙地伸出手,用两根纤细的手指,拈过了那张所谓的“情书”。

她的目光在信纸上扫了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写得不错。”

她淡淡地评价了一句,然后抬起眼,看向一脸得意的苏莲。

“这信,你是从哪里翻出来的?”

苏莲被她这冷静的反应弄得一愣,但随即挺起胸膛,大声道:“当然是从你锁着的抽屉里翻出来的!”

她生怕别人不信,还特意加重了“锁着”两个字。

“要不是心里有鬼,你锁抽屉干什么?!”

“就是!”陆翠花立刻帮腔,“不是你的东西,你藏着掖着干什么!”

苏莲得意地看着苏曼。

人赃并获,看她还怎么狡辩!

“哦?”

苏曼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走到自己的那个小木柜前。

柜子的抽屉确实被撬开了,锁头孤零零地掉在地上。

她像是没看到,反而将那张信纸举了起来,对着光。

她的声音,清冷而又笃定,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这信纸,是今年开春,供销社才刚到的新货,叫‘向阳牌’。”

“纸质比以前的黄麻纸要细腻,颜色也更白。”

她顿了顿,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射向苏莲。

“我下乡好几年,昨天才刚回家,我倒想问问你,我是从哪儿弄来这种今年的新纸,提前写好这封‘情书’,再锁进抽屉里,等着你来撬锁发现的?”

苏曼的这番话,不疾不徐,条理清晰。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狠狠地钉进了苏莲的谎言里。

苏莲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一张小小的信纸,竟然还有这么多门道!

她只是找了村里一个字写得好看的姑娘,模仿苏曼的笔迹,让她随便找张纸写的!

陆翠花也愣住了,她看看苏曼,又看看手里的信纸,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一直沉默的陆战,在听到“向阳牌”三个字时,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猛地一缩。

作为一名律师,他对细节的捕捉,有着近乎偏执的敏感。

这个破绽,太致命了。

他的目光,终于从苏曼的脸上移开,缓缓地,落在了脸色煞白的苏莲身上。

那目光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审视和怀疑。

只剩下,冰冷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