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哭了多久,拂过手背和脸颊的雨滴渐渐停了。
孟晚睫毛还湿漉漉的,她轻轻眨了下眼,朦胧的视线里,地面上出现一道影子。
她哭得胸口发闷,怔怔仰起脸,先看见的是悬在头顶的伞,而后是握伞的人。
深色衬衫,袖口处镶着黑曜石袖扣,眉眼仿佛被月光洗过,清隽,深邃,一身上位者气度。
和白天座谈会上西装端正的模样不同,此刻的他有些随意慵懒。
几辆车沿着湿漉漉的街道驶过,尾灯在积水里拖出晃动的光痕。
孟晚愣愣地望着他,眼泪都忘了擦。
身前的傅恪寻眉心微微敛起,低声道:
“怎么蹲在这里哭?”
他目光掠过她搁在腿上的笔记本,那是白天座谈会时用的,停顿片刻,才又看向她。
然后孟晚听见他开口,嗓音红酒还醇厚:
“要不要跟我走?”
……
外面大雨倾盆,劳斯莱斯车内舒缓适宜。
孟晚看着车窗外,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身侧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打破了寂静。
“孟小姐。”
她恍然回神,转过头,对上了傅恪寻的目光。
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像不见底的寒潭。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傅恪寻。”
孟晚心口莫名一悸,就听见他面无波澜地问:
“需不需要考虑一次,或许能帮你,也能帮我。”
她没反应过来:“考虑什么?”
车内的空调无声运转,四季如春。
傅恪寻朝她这边倾过身,距离陡然拉近。
他视线与她齐平,眸色深沉,眼底像是封着一簇静默燃烧的火焰:
“考虑一下,和我结婚。”
话音落得轻缓,却像一块巨石骤然投入死水。
孟晚心头猛地一跳,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说什么……
结婚?
和她?
荒谬感如潮水般涌上,她扯了扯嘴角,声音有些无力:
“傅先生,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他眸色深沉地看着她: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
孟晚捏紧毛巾。
傅恪寻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拿婚姻大事信口开河?
她睫毛剧烈地颤了颤,像被困的蝶,茫然无措:
“我不明白……”
他伸手,给她递了一杯热水,动作不急不缓,很有绅士风度。
“我父母催得紧,老爷子更是放话,今年再不见我成家,便要动用手上一切资源,亲自安排。”
“刚才无意听到你跟医生的电话,你外婆的病情需要长期治疗,费用不是小数目,我们各有所需。”
他向后靠回座椅,语气淡然:
“至亲病情反复磋磨,而你拿不出钱,那种身不由己的疲惫,我想,你现在应该最能体会。”
“再者,我身为傅氏总裁,傅家长子,外界注视的目光太多。一个稳定的婚姻状态会更有利于公司形象,也能避免不必要的猜测和打扰。”
这样听来,傅恪寻是需要一位妻子。
可男人身居此位,权柄在握,众人仰附,多少名媛淑女对他暗许芳心。
他若将这条件放出去,不知要有多少人争抢这傅少夫人的位置。
孟晚心跳仍急,声音里带着轻颤:
“可是,为什么是我?”
她指尖微微收拢,低声道:
“傅先生,你身边从不缺优秀的女性,长辈们介绍的对象也都出身名门,如果你需要婚姻,其实有很多选择的。”
又何必要选中她呢。
傅恪寻目光深邃,静默片刻后,面无波澜:
“你就当是缘分吧,恰好在这个时间点遇见了你。”
傅恪寻的目光沉静如墨,却蕴着灼人的专注,直直照进孟晚眼底:
“婚姻对我来说,从来不是一纸合约或权宜之计,孟小姐,如果你愿意点头,我会用往后所有的时间证明,你的安稳,你的事业,你的一切,都由我来担。”
他说,她的一切都由他来担。
孟晚胸腔里像被什么烫了一下,动荡起来。
她抿了抿嫣红的唇,心跳又重又急,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
“我需要一点时间。”
傅恪寻低应:“是我太心急,你不必急着回答我。”
他说她所有的犹疑、顾虑,都可以摊开在他面前。
他愿意等,也尊重她一切选择。
男人目光仍停在她脸上,那温度几乎要烙进肌肤里。
孟晚喉间微哽,原本拒绝字句忽然开不了口,半晌,只轻轻吐出一句:
“那我,好好想一想。”
“好。”他声音温和而稳,“我等你。”
第二天清晨,孟晚睁眼的第一时间就拿起手机,拨通了宜城医院的电话。
电话接通,听到刘医生的声音时,孟晚直切主题:
“刘医生,关于我外婆的手术……”
刘医生语气温和:“孟小姐,我正想联系您。今天凌晨,京城仁和医院的专家团队已经抵达我们医院,进行了紧急会诊。现在,您外婆已经在转往京城的专机上了。”
孟晚坐起身:“什么?”
“是一位姓傅的先生安排的。”
刘医生解释道,
“所有手续可都是最高优先级办理的,仁和医院神经外科的秦主任亲自带队过来评估,认为手术刻不容缓,
而且京城的设备和技术更有保障。傅先生那边的人说,已经跟您沟通好了。”
孟晚瞠目,她还没有给傅恪寻肯定的答复。
“外婆她现在怎么样?她知道了吗?她会不会害怕?”
孟晚顾不了那么多,主要担心外婆身体状态。
“老太太状态很平稳,知道是去京城最好的医院看病,有外孙女安排的,她可放心了,还一直念叨晚晚有本事。”
刘医生的语气轻松了些,“护送团队非常专业,全程有医护人员陪同,您不用担心。”
挂断电话,孟晚盯着手机屏幕。
傅恪寻竟然动作这么快。
犹豫了几秒,她拨通了那个昨晚新存入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醒了?”
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敲打在她的耳膜。
孟晚抿抿唇:“我外婆,刘医生说是你安排的。”
“嗯。”
他应了一声,没有多做解释,
“仁和医院神经外科的秦老是我祖父的旧交,国内顶尖。今早的会诊结果比较乐观,肿瘤位置虽然棘手,但秦老有把握,手术定在三天后,这期间需要做更精确的检查和术前调理。”
他说话不紧不慢,给人极大安全感。
这种被妥善安置、所有风雨都被挡在外面的感觉,对她而言,陌生又汹涌。
“谢谢。”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只化作这两个字。
“不必谢我,如果最终你选择拒绝,所有医疗费用我自会承担,不会让你外婆的治疗中断。”
他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