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娘娘,我不!”殷素柔果断拒绝。
她跪在地上,娇蛮地瞪了一眼已经悠然坐在椅子上的萧郁。
萧郁也不生气,也不看她,只偏着头,用手指碰了一下面皮上被鞭子抽过的地方,轻轻嘶了一下。
苏太后戴满宝石珠玉的手掌,啪地拍了桌。
这便是动了真怒了。
殷素柔在凤慈宫住了这些年,深知太后脾气的深浅。
她耍小性子,也是知太后将她当亲生女儿疼着。
自然更知道什么时候适可而止。
于是,不情愿地应了:“是,妙妙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娘娘莫要动怒,气坏了身子是大。”
她站起来,来到萧郁面前,拿过卷了棉花的竹签,沾了药酒,直接往他俊脸上戳。
“嘶,轻点。”他还挑拣上了。
“元昭殿下挨揍的时候就知道笑,沾点药怎么大呼小叫?”殷素柔半点没留情面。
“那怎么能一样?”萧郁与她离得这样近,仰头看着她,耳畔的精铁箭头一晃一晃。
她袖底的盈盈暖香,直扑他的鼻息。
殷素柔气得手一顿,凑得更近,压低声音,咬碎银牙:“你再敢胡言乱语,当心我弄死你!”
萧郁眉眼一弯,张开手臂:“好啊,等你来弄。”
殷素柔:……
她沾了一大坨药膏,将他满脸一顿乱擦。
萧郁也不躲,反而疼得直乐。
如此就更加气人。
两个人在下面的小动作,苏太后坐在上面的纱帐后,看得清楚,只当年轻人打情骂俏,也不打扰,慢悠悠喝茶。
这时,外面有宫人匆匆进来,看了眼殷素柔,向苏太后禀报:
“娘娘,帅府的人来报,说小公子病了,哭着闹着要郡主相陪。”
殷素柔给萧郁上药的竹签子便一阵狠抖。
萧郁不动声色,指尖轻轻拍了一下她手背。
“娘娘!”
殷素柔急得腔都变了,祈求地看向苏太后。
苏太后赶紧挥挥手,“快回去吧。”
殷素柔匆匆走后,萧郁也告退。
太后随身的嬷嬷轻声问道:“娘娘,裴相那边来打听赐婚旨意什么时候能下去的事儿,还在等着呢。”
“先应付着,就说,皇上和哀家需得问过殷帅的意思。”
苏太后说着,轻轻一叹,摁着额角,有点发愁
“这么多年精心栽培的心血,若真的平白送给外人,到底是不舍得。”
嬷嬷安慰:“娘娘,我朝千金贵女众多,各个花团锦簇。您若是舍不得小郡主,或许可以让元昭太子再挑选挑选旁人。”
苏太后抬眸,看了她一眼:“把她送给北昊太子,是最不得已的下下策。”
至于那上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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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素柔回帅府时,已经是戌时。
十岁那年,父帅与北昊焚川战魔一战,两个哥哥战死边关,亲娘刚诞下幼弟,听得噩耗,悲痛血崩而去。
同时失去三个至亲,殷素柔小小年纪,遭受重创,连到底该怎么哭都突然不会了。
皇上和太后为了安抚远在边关的父帅,特意将殷素柔接入凤慈宫中,以公主之礼教养,示意皇家与殷家,情同一家。
这也算是皇家给父帅一个交待。
直至殷素柔前阵子及笄,才被重新送回到帅府,待字闺中。
此时的帅府,上将军常年镇守北疆,并无续弦,只有一个妾室林氏掌家,是母亲当年生完二哥后,产后体虚,受不了帅爷勇猛,特意给物色的通房。
林氏只育有一庶女,名唤殷婉蓉。
殷素柔回府时,殷婉蓉已经站在府门前候了多时。
“姐姐怎么才回来?少岐一个人偷偷牵着马跑出去找你,幸亏学院里的公子发现,给送回来了。”
她一贯温顺乖巧,细声细气,事事跟在殷素柔身后,不争不抢,存在感极低。
殷素柔听了,理所当然地想着,该是裴玄清。
找机会谢谢他便是。
“知道了。”
她一向对林氏母女没什么好气。
父帅不在家,林氏掌家,给娘家贪墨了多少好处,为亲生女儿图谋了多少,殷素柔虽然算不清,却也知道必定不少。
听说,林氏最近甚至还在四处托人,打着父帅的旗号,盘算着将殷婉蓉送进太学院去,只为结识京中权贵子弟,谋个好婚事。
只是五弟还太小,殷素柔也刚刚及笄,羽翼长成尚早,轻易处置不得父亲的妾室,便只能暂且由着她们去。
只要不祸害到他们姐弟俩头上,就暂且算那娘俩是好人。
殷素柔去了幼弟的院子。
殷少岐已经睡了,才不到六岁的小人儿,胖嘟嘟的脸蛋,烧得通红,还挂着泪痕,想必是没骑成马,病了也没有阿姐陪着,伤心了。
殷素柔在床边坐下,看了好一会儿。
“小可怜儿,娘在九泉之下,若是知你长得这样好看可爱,想必也会喜欢得紧。”
她用指腹轻轻帮幼弟擦拭泪痕,指尖碰到小胖脸,却被烫得缩了一下。
这么热!
再扯开衣领,小胸脯上全都是红疹子!
“来人!”
殷素柔腾地站起来。
“五公子烧成这个样子,你们做下人的,居然没人帮他退热!全都是死的?还是你们全都想死!!!”
她回手去摸腰后的鞭子,才发现是空的。
糟了,鞭子还在萧郁腰上。
那狗子,拿了她的鞭子,居然不还。
死的?
下次见了,打死他!
三小姐大发雷霆,吓得满院子伺候的仆妇全都滚出来,跪了一地。
府医很快被喊来,仔细查验过,才道:
“禀三小姐,五公子只是寻常幼童高烧出疹子,只要及时降温,熬过去便无大碍。但是……”
“但什么?”殷素柔见他话里有话。
“但是,倘若任由这么高烧下去,万一发了急惊风,轻则落下病根,咬了舌头,重则,恐有性命之忧。”
“知道了。”殷素柔脸色沉下去。
她在宫里的这几年,少岐就时常生病,又肥胖异乎寻常,她就始终觉得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