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郡城西,一间不起眼的民房里。
老六躺在铺着干草的木板上,气若游丝。他整条左臂自肩膀以下已经彻底变成焦黑色,皮肉溃烂流脓,散发出一股甜腥混合着腐臭的气味。伤口周围蔓延出蛛网般的黑线,正缓慢而坚定地向心口方向爬升。
陈老丈独眼死死盯着那些黑线,手中握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小刀,刀尖在油灯火光下泛着寒光。
“老大,真要……”阿大站在一旁,喉结滚动,“老六他、他也许还有救……”
“瘴母的毒,你我都见过。”陈老丈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石头,“北边那次,老赵被沾了一点在手指上,我们砍了他的手。三天后,他还是死了,毒从断口往上爬,一直爬到心脉。”
油灯的火苗跳动了一下,将墙壁上的人影拉得扭曲变形。
“可这次沾的太多,整条手臂……”阿大声音发颤。
陈老丈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将小刀举到老六肩膀上方。昏死中的老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眉头痛苦地皱起,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刀尖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
“谁?!”阿大猛地转身,柴刀已握在手中。
“我,墨尘。”
陈老丈手中小刀顿了顿,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片刻后,他放下刀:“让他进来。”
门开了,墨尘抱着一堆东西走进来。最显眼的是个半旧的药箱,箱盖上刻着墨家的家徽——一株缠绕青藤的古木。除此之外,他手里还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个油纸包和一壶酒。
“老六兄弟怎么样了?”墨尘放下东西,走近木床。
阿大想拦,被陈老丈抬手制止了。
墨尘俯身检查老六的伤势。当看到那些蛛网般的黑线时,他眉头深深皱起。伸手探了探老六的鼻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又翻开老六的眼皮,瞳孔已经有些涣散。
“毒入心脉了。”墨尘直起身,声音沉重。
“我们知道。”陈老丈语气冰冷,“所以墨少爷是来送最后一程的?”
墨尘摇头,打开药箱,从最底层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盒。玉盒通体雪白,入手冰凉,盒盖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是‘冰玉续脉膏’,墨家库房里存了三十年的东西。”墨尘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层半透明的青绿色膏体,刚露出一点缝隙,房间里的温度就骤降了几分,油灯的火苗都向一旁偏去。
陈老丈瞳孔一缩:“这药……值多少灵石?”
“库房记录,八十年前购入时花了三百灵石。”墨尘用小木片刮出一层膏药,仔细涂抹在老六的肩膀伤口边缘,“现在是救人,不是算账的时候。”
膏药一接触皮肤,立刻冒出丝丝白气,那些向上蔓延的黑线像是遇到天敌般,发出“滋滋”的声响,竟生生停了下来,甚至往回退缩了半分。
“有用!”阿大喜道。
“只是暂时压制。”墨尘没有停手,继续涂抹,“冰玉续脉膏能封住经脉,延缓毒性扩散。但瘴母的毒太烈,最多能撑七天。七天内若不能找到解毒之法……”
他没说完,但意思已经明了。
陈老丈盯着那盒价值三百灵石的膏药,又看了看墨尘专注的侧脸,忽然问:“为什么?”
墨尘手中动作不停:“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救他?老六只是个流民,命贱,死了也就死了。这盒药,够你雇几十个这样的流民。”
墨尘沉默了一会儿,将最后一点膏药涂抹均匀,盖上玉盒。
“陈老丈,您知道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什么?”
“信誉。”墨尘转身,从竹篮里取出酒壶和几个粗陶碗,倒了三碗酒,“我雇你们进黑水泽,承诺过若有折损,抚恤金另算。老六兄弟是为我这趟活受的伤,我若弃他不顾,以后谁还信我墨尘?”
他将一碗酒递给陈老丈,一碗递给阿大,自己端起最后一碗:“况且,人命不是这么算的。账簿上可以写‘抚恤金二十灵石’,但人死了,就真的死了。”
陈老丈接过酒碗,独眼盯着碗中浑浊的酒液,久久不语。
最终,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碗重重搁在桌上:“好!墨少爷,你这个朋友,老夫认了!七天内,我必找到解毒之法!”
“陈老丈有线索?”
“有。”陈老丈从怀中摸出一块黑乎乎的木牌,放在桌上,“这是当年在北边猎灵时,从一个老药师那儿得来的信物。那药师姓白,据说祖上曾是青岚宗丹堂的执事,后来犯了事被逐出宗门,在北境隐居。他擅长解各种奇毒,瘴母的毒……或许他有办法。”
墨尘拿起木牌看了看,入手沉重,木质坚硬如铁,表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白”字。
“他在哪里?”
“不知道。”陈老丈摇头,“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但我记得他说过,若想找他,可去‘青岚山脚下的青石镇’,镇东头有棵五百年的老槐树,树下有口枯井,将木牌投入井中,他若还在,自会现身。”
青岚山,正是青岚宗的山门所在。
墨尘心中一动。下月初三,青岚宗外门执事王长老就要来平阳郡,届时他可趁机打探青石镇的消息。
“这件事,我来想办法。”墨尘收起木牌,“七天时间,应该来得及。”
陈老丈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单膝跪地,抱拳道:“墨少爷大恩,老夫代老六、代我们这些弟兄,谢过了!”
阿大也跟着跪下。
墨尘连忙扶起二人:“陈老丈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陈老丈起身,独眼中竟有泪光闪动:“墨少爷,不瞒你说,我们这些人……不只是流民。”
墨尘心中早有猜测,此刻并不意外:“陈老丈请讲。”
“我们本是北境‘铁狼猎灵团’的残部。”陈老丈声音低沉,“三年前,我们在黑风谷发现了一处古修士洞府,本想进去探探,却被赵家的人盯上了。赵家二公子赵昊,炼气九层修为,带人围杀我们。那一战,猎灵团三十七个弟兄,死了二十一个,剩下的十六个,带着家眷逃了出来。”
阿大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眼中满是仇恨。
“赵昊……”墨尘沉吟。赵家是平阳郡另一大修炼世家,与墨家素来不睦。那位赵二公子赵昊,更是出了名的狠辣角色,据说半只脚已踏入筑基期。
“我们逃到平阳郡,本是想隐姓埋名,等风头过了再作打算。没想到前些日子,赵家的人已经追查到了这里。”陈老丈苦笑,“若非墨少爷雇我们进黑水泽,给了个安身之所,只怕现在我们已经被赵昊抓去拷问洞府位置了。”
“所以你们才愿意接这趟危险的活。”墨尘明白了。
“是。我们需要灵石,需要尽快离开平阳郡。”陈老丈点头,“但老六这一伤……我们走不了了。所以墨少爷,老夫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
“这七天,让我们留在你身边。一来保护老六,二来……”陈老丈独眼中寒光一闪,“若赵家的人找上门,我们也能帮衬一二。”
墨尘想了想,点头:“可以。墨家在城南有处闲置的别院,你们暂时住那里。我会安排人送饭食和药材过去。”
“多谢!”
回到墨家时,已是午后。
墨尘先去账房核对了昨日的账目,又处理了几处商铺报来的杂事。等忙完这些,太阳已经偏西。
他抱着装夜啼花的玉盒,去了墨家库房。
库房管事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姓吴,在墨家干了四十年,据说年轻时也曾测出过五品灵根,可惜错过了最佳修炼年龄,终其一生卡在炼气三层,便转来管理库房。
“尘少爷。”吴管事见墨尘进来,放下手中的账册,“您这是……”
“吴伯,我这儿有几株夜啼花,想请您掌掌眼,估个价。”墨尘将玉盒放在柜台上。
吴管事打开玉盒,眼睛顿时一亮。他用特制的玉镊子小心翼翼夹起一株,凑到窗前仔细端详:“花形完整,花瓣饱满,紫色莹润……这是上品啊!而且根须保存得极好,药力至少能存九成以上。”
“值多少?”
“市面上,一株普通夜啼花能卖十五到二十灵石。但您这几株是上品,又带着完整根须……”吴管事沉吟片刻,“若送去青岚宗在郡城的‘百草阁’,一株至少能卖二十五块灵石。九株……就是二百二十五块。”
二百二十五。
墨尘心中飞快计算。这趟活,他支出了三百灵石启动资金,其中定制茶具二十,流民定金十,杂项五,给陈老丈的尾款和抚恤金五十,冰玉续脉膏价值三百但算是库房存货不计入此次成本。采回的夜啼花价值二百二十五,净亏七十五。
但如果算上那套茶具可能带来的潜在收益,以及陈老丈这条人脉的价值……
“吴伯,您看这些根须,能试着培育么?”墨尘忽然问。
吴管事一愣:“培育?夜啼花极难人工培育,它对生长环境要求苛刻,需要极阴之地,还得有摄魂鸦的叫声……”
“鬼哭林我们去了。”墨尘说,“我记下了那片空地的土壤成分、光照、湿气,还带了些土样回来。陈老丈——就是带队的那个老猎灵人——他说,北境有人试过在院子里模拟鬼哭林的环境,成功种活过阴属性灵草。”
吴管事眼中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若真能培育成功,那价值可就不可估量了。一株夜啼花卖二十五灵石,可若是能持续产出……”
“所以我想试试。”墨尘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上面是他凭记忆画的鬼哭林那处空地的简图,还标注了各种数据,“就在城南别院里,辟一块地出来。所需的花费,从我这边走账。”
吴管事接过图纸看了看,点头:“可以试试。不过尘少爷,我得提醒您,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灵草培育,少则数月,多则数年,还不一定成功。”
“我明白。”墨尘收起玉盒,“先估个预算吧,初步的。”
“人工、材料、布阵模拟环境……少说也得五十灵石起步。”吴管事拨弄算盘,“而且得持续投入。”
“五十……”墨尘想了想,“行,先从我这支。这九株夜啼花,也先不卖,留作种株。”
“您确定?这可是二百二十五灵石现钱。”
“确定。”墨尘目光落在玉盒中那几株泛着紫光的花上,“有些投资,不能只看眼前。”
从库房出来,墨尘没有回账房,而是拐去了墨家后山的药园。
墨家的两处药园,一处种的是普通疗伤草药,供应自家店铺;另一处便是这后山药园,种的全是低阶灵草,专供家族修士修炼用。看守药园的是个瘸腿老人,据说当年是墨天衡的护卫,在一次妖兽袭击中废了腿,便退下来守园。
“尘少爷,稀客啊。”瘸腿老人正坐在园门口的竹椅上晒太阳,见墨尘来了,也不起身,只懒洋洋抬了抬眼皮。
“李伯。”墨尘恭敬行礼,“我想进园看看,采几株‘凝露草’。”
凝露草是最低阶的灵草,叶片能凝集天地间微弱的灵气化为露水,修士服用可稍稍加快灵气吸收速度。对炼气三层以上的修士来说,这草几乎无用,但对凡人而言,长期服用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墨尘要它,是想试试能否改善自己这副毫无灵根的躯体。
“凝露草在东南角,自己采去。”李伯摆摆手,又闭上眼。
墨尘道了声谢,走进药园。园中灵气比外界浓郁不少,呼吸间都感觉神清气爽。他按指示找到那片凝露草,小心采了五株,用玉盒装好。
正要离开时,他忽然注意到药园深处,有一小块地被单独圈出来,周围布了简易的聚灵阵。阵中种的是一丛通体碧绿、叶片狭长的灵草,草尖上凝结的露珠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
“那是……金露草?”墨尘心中一动。
金露草是凝露草的变种,百株凝露草里可能出一株金露草,其凝集的灵气露水效果是普通凝露草的十倍以上。更重要的是,据古籍记载,金露草百年一熟,成熟时草心会结出一颗“草心珠”,此珠蕴含一丝草木精华,凡人服之,有极微小的概率改善体质,甚至……引动一丝灵根。
当然,这只是传说。墨尘在藏经阁翻遍典籍,也只找到三条相关记载,且都语焉不详。
他盯着那丛金露草看了许久,最终摇摇头,转身离开。
有些东西,不是你盯着看就能得到的。
接下来的几天,墨尘异常忙碌。
白天,他要处理家族产业的各种琐事:西山的矿脉勘探有了新进展,东南向三十丈处发现了一条伴生赤铜矿,虽然储量不大,但足够支撑三个月;城南酒楼的凡俗厨子已经到任,推出了三道新菜式,客人反响不错;赵家那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有意无意打压墨家商铺……
晚上,他要研读从藏经阁借来的各种杂书:《南荒虫豸考》、《灵草培育初解》、《基础阵法概要》。这些书都是最粗浅的入门读物,墨家的修士子嗣根本不屑一顾,但对墨尘来说,却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钥匙。
他还抽空去了趟城南别院。
陈老丈等人已经安顿下来,老六的情况暂时稳定,冰玉续脉膏压制住了毒性蔓延,但人依旧昏迷不醒。阿大和老五在院子里开垦了一小块地,按墨尘给的图纸布置模拟鬼哭林的环境。那九株夜啼花被小心移植进去,虽然蔫蔫的,但至少还活着。
“这土不行。”陈老丈抓了一把土在手里搓了搓,“鬼哭林的土,阴气比这重十倍。得去乱葬岗挖些坟头土来,混进去。”
墨尘记下。
“还有,摄魂鸦的叫声……我想办法弄点摄魂鸦的羽毛来,烧成灰撒在周围,或许能模拟一二。”陈老丈又说。
“摄魂鸦的羽毛?那东西怎么弄?”墨尘皱眉。
“我有办法。”陈老丈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年轻时,我逮过活的。”
墨尘不再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他不会告诉陈老丈,自己每晚都在尝试按照《基础吐纳法》的描述,感受天地灵气——尽管每次都一无所获。
第三天晚上,发生了一件怪事。
墨尘照例在房中研读《灵草培育初解》,书中提到一种名为“引灵草”的低阶灵草,据说能吸引周围灵气汇聚。他正看得入神,忽然觉得怀中一热。
是那块白药师的木牌。
墨尘掏出木牌,只见原本黑乎乎的木牌表面,竟浮现出一层极淡的绿色光晕。光晕忽明忽暗,像是呼吸的节奏。更奇怪的是,当他将木牌靠近桌上那盒凝露草时,草叶上的露珠竟微微颤动起来,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
“这是……”墨尘心中一动。
他想起古籍中记载,某些特殊的木质,长期接触灵气或灵草,会产生某种共鸣。难道这木牌……
墨尘将木牌放在凝露草旁,自己则盘膝坐下,再次尝试《基础吐纳法》中描述的“引气入体”。依旧是老样子——闭目凝神,调整呼吸,想象天地灵气如涓涓细流般从口鼻涌入,汇入丹田。
什么都没有。
他睁开眼,苦笑。果然,没有灵根就是没有灵根,再怎么尝试也是徒劳。
正要放弃时,他忽然注意到,放在凝露草旁的木牌,表面的绿光似乎比刚才亮了一分。
不是错觉。
墨尘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木牌。只见那层绿光以极缓慢的速度流转,在木牌表面形成一个微小的漩涡。而漩涡的中心,正对着那盒凝露草。
草叶上的露珠,开始一颗颗脱离叶面,悬浮在空中,化作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被木牌的漩涡缓缓吸入。
“它在吸收灵气!”墨尘心中骇然。
他眼睁睁看着五株凝露草上的露珠被吸干,草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黄,最终化作灰烬。而那块木牌,吸干了所有灵气后,绿光大盛,竟发出嗡嗡的低鸣。
木牌表面的“白”字,此刻清晰得像是刚刚刻上去的。
墨尘伸手去拿木牌。手指刚一触碰,一股冰凉的触感传来,紧接着,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气流”顺着指尖钻入体内。
那气流进入身体的瞬间,墨尘浑身一颤。
十八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了。
不是听到,不是看到,而是切切实实感觉到——有一股外来的、不属于他身体的东西,在经脉中流动。虽然微弱得像随时会断的丝线,但它确实存在。
气流顺着他的手臂向上,流经肩颈,向下进入胸腔,最后……停在了小腹的位置。
那里,是丹田所在。
气流在丹田处盘旋了几圈,最终消散。但就在它消散的瞬间,墨尘感到小腹微微一热,仿佛有颗火星落在干草堆上,燃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椅子被带倒,砸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尘少爷,您没事吧?”
“……没事。”墨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小心碰倒了椅子,你下去吧。”
“是。”
脚步声远去。
墨尘重新坐下,颤抖着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尖。
刚才……那是灵气吗?
他再次尝试《基础吐纳法》。这一次,当他闭目凝神时,竟隐约“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种玄之又玄的感知——空气中飘浮着无数微小的光点,五颜六色,但大多黯淡无光。只有极少数的绿色光点,像是受到吸引般,缓缓向他飘来。
虽然这些光点在距离他身体还有半尺时就消散了,但……
但他感觉到了!
墨尘睁开眼,眼中第一次燃起了炽热的光。
他看向桌上那块已经恢复平静的木牌,又看了看那盒已化作灰烬的凝露草。
代价,五株凝露草,价值五块灵石。
收获……可能是一线希望。
墨尘小心翼翼地将木牌贴身收好,掌心还能感觉到它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温热。
夜已深,窗外月华如水。
他坐在桌前,第一次没有去翻那些账簿,而是摊开一张白纸,提笔蘸墨,缓缓写下:
“天启九年三月廿一,夜。以五株凝露草为引,木牌异动,引气入体一瞬。丹田微热,似有星火。或为转机之始,然不可全信。后续需验证:一、木牌是否需灵草为引;二、引气是否为偶然;三、若真能引气,是否可持续……”
写到这里,他停下笔。
窗外传来远远的梆子声,已是三更。
他将写满字的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燃成灰烬。有些事,不能留下痕迹。
烛火跳动,将他映在墙上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影子微微佝偻着,像极了账房里那些终日拨弄算盘的老管事。
但影子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