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门星,吃啥吃?家里的粮就那么多,给你吃,我吃啥?”
“就他那种贱骨头,活该饿死在柴房里……”
“小声点,你怕邻居听不见?”
“赶紧吃,明天我还得上工呢,那晦气东西,你们管他作什么……”
“就是,关两天,没劲闹了,自然就老实了,还敢顶嘴?饿死拉倒……”
……
哄笑声,咀嚼声,喝粥的呼呼声……
隔着薄薄一层木板墙,混杂着飘进来。
每一声,都像是一根针,扎进秦天昏沉的脑子里。
黑暗就像是黏稠到发馊的泥浆,一下子糊满了秦天的口鼻。
秦天蜷在柴房的角落里,身下是硌人的柴火棍子,还有一股子陈年的、混合着霉烂稻草和牲口粪味的臭气,直往鼻孔里钻。
冷。
饿。
这两种感觉像是两把生了锈的钝刀子,慢吞吞地在秦天骨头缝里刮。
胃里早就空了,连着肠子一起绞着,拧着,火烧火燎地疼。
喉咙干得冒烟,嘴唇裂开了口子,渗着一点腥咸的血腥味。
耳朵里嗡嗡响,像是塞了两团破棉絮。
可外头的动静,偏又听得真真切切。
“我在哪?”
“卧槽……我穿越了……”
“这……不是梦。”
秦天闭着眼,牙关却咬得死紧。
这不是他熬夜赶方案累晕了做的恶梦。
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社畜,加班猝死后,魂魄飘飘荡荡,竟然钻进了一个同名同姓、刚被活活饿死在柴房里的可怜虫身体里。
原主的记忆,破碎又鲜明,全是挨打、挨骂、吃不饱、穿不暖的画面。
二十岁的大小伙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在这个家里,连条看门狗都不如。
狗还能得口剩饭。
他呢?
只能舔舔碗边,捡点掉在桌上的饭渣子。
这回不过是饿极了,偷偷掰了小块窝窝头,就被全家摁着打了一顿,扔进这柴房,打算饿到他服软。
结果,原主没服软,直接断了气。
然后,他魂穿过来了。
“呵……”
秦天喉咙里挤出一声模糊的气音,分不清是笑还是喘。
胸口闷得发疼,四肢冰凉,力气一丝丝从指尖溜走。
再这么躺下去,用不了一夜,他就得步原主后尘,再死一次。
穿越?
六零年?
饿死?
去他妈的。
一股邪火猛地从心底烧起来,烧得秦天眼前发黑,烧得那刮骨的寒冷和绞痛都退开了一瞬。
不甘心。
凭什么?
几乎是这个念头升起的刹那,秦天眉心突然一阵滚烫。
“啊……”
秦天疼得浑身一抽搐,差点叫出声。
紧接着,一片朦胧的光晕在黑暗的视野里炸开。
那光晕中心,赫然是一片小小的、只有几分地大小的田地,黑黝黝的,看着就肥沃。
田地边上,有一口咕嘟咕嘟冒着白气的泉眼,清澈的泉水汇成一个小池子,池水上浮着一层淡淡的、乳白色的雾气。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泥土和植物清香的生机气息,扑面而来。
灵田空间?
秦天脑子里下意识蹦出这个词。
是了,穿越者的标配?
他可没少看那些网文,只是没想到,这种虚幻的东西居然会落到他的头上。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秦天拼命集中精神,感应着那口泉眼。
“水……给我水……”
念头刚起,一股微凉的、甘甜的液体,突然出现在秦天干裂的嘴唇边。
秦天贪婪地喝了起来,像沙漠里快渴死的人。
一口,两口……
那泉水顺着喉咙滑下,所过之处,火烧火燎的疼痛迅速平息。
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热流,从胃里向四肢百骸蔓延开去。
冰冷僵硬的肢体开始回暖,酸软的骨头里重新有了力气,连昏沉沉的脑袋都清醒了不少。
虽然还是饿,但那种濒死的虚弱感,正在快速消退。
秦天喘着粗气,舔了舔嘴角。
眼中最后一点茫然和属于原主的怯懦,彻底烧成了灰烬,只剩下冰冷的亮光。
秦天慢慢撑起身体。
骨头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嚓声,不是虚弱,而是力量重新灌注的响动。
柴房外,秦家的晚饭似乎进入了尾声。
母亲刘招娣正在指挥小妹秦金玲收拾碗筷,父亲秦老栓在吧嗒旱烟,大哥秦有福打着饱嗝。
没人记得柴房里还有个儿子、弟弟,正在生死线上挣扎。
或许,他们记得,只是不在乎。
秦天扶着粗糙的土墙,站稳。
目光落在眼前那扇破旧的、从外面闩上的木门上。
门很薄,木板都有些朽了。
闩子也就是一根粗点的木棍。
秦天抬脚,试着踢了踢。
“砰!”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下来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外头瞬间安静了。
随即,刘招娣尖利的声音响起:“谁?哪个作死的……”
“砰!”
又是一声。
比刚才沉重了十倍。
整个柴房都似乎跟着晃了晃,门框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娘……好像是柴房……”秦金玲的声音有点发虚。
“反了天了,这丧门星还敢撞门?”刘招娣的骂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逆子,你给老子安生点,再闹,饿你三天……”秦老栓也吼了起来,脚步声咚咚响。
一家子都被惊动了,朝着柴房围过来。
就在刘招娣的骂声几乎贴在门板外,手指头快要戳到破洞上的时候……
“给我……开……”
秦天低吼一声,用尽全身刚刚恢复的力气,朝着那破木门,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轰……咔嚓……”
年久失修的破木门,哪里经得住灵泉水滋养过的力道?
门板直接从中间断裂,连着门框上那根粗木门闩,一起朝外飞了出去。
尘土飞扬。
门外,正叉着腰准备开骂的刘招娣,被飞出的门板边缘扫了一下,哎哟一声惊叫,踉跄着倒退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秦老栓举着旱烟杆,愣在原地,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秦有福手里拿着的搪瓷缸子咣当掉在地上。
秦金玲更是吓得尖叫一声,躲到了秦有福身后。
尘土稍散。
柴房黑洞洞的门口,一个人影缓缓走了出来。
他正是秦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