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颂年过来的时候,江楠正在给领班打电话赔不是。
“领班,我这几天是真的晕倒了,才导致没去工作的,不是故意不去的,你能不能不要开除我。”
“这事确实是我不对,要不您罚我一点工资?”
“我是真的不能失去这份工作,不然我的学费和生活费可就真没了,求您了。”
这边江楠可怜兮兮的跟领班求情,门外两个高大的身影把女孩软软糯糯的腔调全给听了去。
直到电话那头气势汹汹的挂掉电话,女孩终是垂头丧气的躺回床上。
江楠长叹一口气,“这就开除我,一点情面都不讲,还骂我花瓶都当不明白?”
“骂我不要紧,那我还给打了一天工呢,也不给发点工资,连吃饭钱都没了。”
女孩絮絮叨叨了半天,门外长影终于抬动脚步,抬手扣门。
“进。”
裴颂年刚下会议,身上西装还板板正正穿在身上,发型一丝不苟,无框眼镜透着一股浓浓的精英味。
身高腿长,气质挺拔,清冷禁欲,这是江楠第一次认真打量裴颂年。
终于明白苏兰侨为什么追了裴颂年一年多还不放弃,这样的男人,像是身上长满了磁石一般,自带一股叫人欲罢不能的气场。
男人眉眼疏冷、目光浮浅,看着江楠醒了也没有什么特别反应,仿佛和那天小心翼翼把她抱在怀里的,不是同一个人。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叫医生来看了吗?”
声音也是平铺直叙,禁欲味拉满。
江楠乖巧点头:“我没事了,那天的事,谢谢叔叔。”
“您又救了我,我该怎么感谢您?”
“可我身上什么都没有……”
古代不是说,为了报答恩情都要以身相许吗?
江楠的话说的朦朦胧胧,小猫似的勾了人,又无辜的跑开。
冯珩眼珠滴溜溜的转。
按理说,异性把话话说到这份上,老板该赶人了……
裴颂年咳了一声,表情似乎更冷了:“女孩子不要乱说话。”
跟工作中接触的其他老总不同,自家老板好似生来就是沉闷古板的性子,什么事都不怎么表露情绪,难猜的很。
江楠往回缩了缩脑袋,喃喃自语:“我就是一无所有呀,连想要感谢一个人都是件很奢侈的事情。”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裴颂年的耳朵。
男人沉默,不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但是听见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于是表情看起来更寡淡了。
监测仪又嘀嗒了一声。
护士看着脚后跟进来给江楠换药。
裴颂年往里走,坐在病床一侧的沙发上看着护士给江楠换药。
嘴唇破裂,轻微脑震荡,后脑勺都是肿的,身上深深浅浅的鞭痕和淤青,尤其胸部,伤痕格外集中,右侧小腿还有点骨裂。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冯珩以为自己回到了旧社会。
护士姐姐今天尤其的扭捏,叫江楠放轻松的时候,江楠以为那护士这么点功夫去整了个扁桃体。
“可能会有些疼,你稍微忍耐一下。”
蓝色隔帘放下,带血的纱布被一点点撕开,扯着新生的结痂火烈烈的疼。
江楠忍不住的深呼吸。
女孩的呼气声在安静的房间内格外清晰,像清晨的风,又似深夜的雾,抚的人的耳朵四面八方的涌来。
帘子外面有动静,裴颂年蓦地起身大步走出病房。
本来10分钟就能结束的工作,护士愣是给换了半小时。
护士离开时,江楠额头全是细细密密的小汗珠,嘴唇发白,大口喘着气,脱力的躺回病床上,双眸紧闭。
冯珩看了一眼病床,转头对裴颂年道:“老板,药换完了。”
裴颂年“嗯”了一声,冷声叫他去续床费。
听着好像恢复的并不好,最近怕是出不了院。
裴颂年重新走进病房,江楠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眉头紧皱,薄薄的一片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消散掉。
看起来真的很痛。
裴颂年想起那日苏兰侨恨急了的神情,面前这个女孩子那日到底遭受了怎样的对待?
人的想象力是无法无天的。
它可以无限被放大,也可以无限被恶化。
人不会被现实压垮,但是会被自己的想象击溃。
裴颂年当然不会放任想象增生,但是饶是再平静从容,终归还是做不到半分波澜也无。
他想起那天带她离开江家时,双臂抱着她的时候,她轻得可怕。
冯珩脸上神情有些不忿,但作为董事长助理该有的职业素养依然在线,汇报时刻意压制了语气:“当时江楠小姐怕因为她让裴家和苏家不合,执意让我离开,并且对此事保密。”
裴颂年叹了一口气,从柜子上抽了一张纸巾,把女孩额头的薄汗轻轻拭去。
江楠默默睁开眼睛,眼眶不小心蓄了一点泪光,在白炽灯的照射下盈盈生辉。
裴颂年想了半天。
“要不要吃糖?”
女孩子不都是爱吃甜吗,就连儿童打针过后,也要给一颗糖豆哄着的。
江楠点头:“要。”
他给冯珩去了信息,叫他顺道拿些糖豆过来。
冯珩就带了一颗糖豆回来。
“护士说了,一颗就够,按理说像江楠小姐这么大的孩子,是不用给糖豆的。”
裴颂年凉薄的目光看过来,冯珩赶紧解释:“不是我说的,是护士原话。”
江楠接过糖豆放进嘴里,笑眯眯的很满足:“好吃,一颗就够了,再多就腻了。”
很乖巧,很懂事,说话的时候真诚又天真。
裴颂年坐回沙发上,淡淡道:“学籍的事情查清楚了,半年前苏兰侨找人把你的户口和学籍迁到了外省,但是依然让你在本市上学和考试,举报信是她找人匿名提交上去的。”
“高中迁校需要学生本人签字确认,申请表上的签字已经拿去做笔迹鉴定,如果鉴定的结果不是你。”
“那么,你就没事了,甚至可以反告。”
裴颂年平静地说完,薄薄的眼皮抬起:“你的想法呢?”
这个调查结果和江楠自己推断的差不多,苏兰侨也就这些浅显的本事。
但是说到反告……
江楠至少目前没想过。
她是苏兰侨,她的背后是苏家,想要告她,靠的可不是这点证据就可以的。
和苏家打擂台,需要背景,需要金钱,需要人脉,最起码要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她什么都没有,唯一缥缈的依靠是面前这个冷淡的男人。
求助的机会是稀少而宝贵的,江楠不愿意用在别人身上,且不急在这一时。
江楠摇摇头:“我只想顺利的上大学,其他的暂时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