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更新时间:2025-12-24 22:16:48

两人离得极近,呼吸交缠。秦如山身上的汗味、烟草味,还有那股强烈的男子气息,熏得香莲头脑发晕。

她看着男人眼中执拗的光,心头一软,终究是没忍住,抬手轻轻抚上了他那道狰狞的伤疤。

粗糙的触感传来,秦如山身子一僵,眼底的怒火瞬间凝固,化作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暗潮。

“傻子。”香莲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无奈,“俺没说不走。但这婚,得离得干净。俺不能背着破鞋的名声跟你走,那样……配不上你。”

“配不上?”

秦如山冷笑一声,大手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勺,逼着她仰头直视自己,“老子是个绝户头,是个天煞孤星,你是寡妇,咱们这是王八看绿豆,天生一对!谁敢说配不上?”

说着,他眼神一暗,低下头,狠狠地在她那苍白的唇上啄了一口。

不带任何情欲,只有宣誓主权般的霸道。

“唔……”香莲瞪大了眼睛,浑身像过了电一样,酥麻感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这是她的初吻啊!

秦如山并没有深入,只是重重压了一下便分开了。

他喘着粗气,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李香莲,你给老子记住了。从今往后,你这条命是老子的。你想怎么报复赵家,老子给你递刀;你想怎么跟你那个后娘斗,老子给你撑腰。但这婚,必须离!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得是俺秦如山的婆娘!”

香莲的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额头相抵的温度烫得人心慌,那混杂着烟草和汗水的味道,竟比她闻过的任何气息都让人安稳。

活了二十多年,耳边听惯了的是后娘那句“赔钱货”,是婆婆嘴里的“不下蛋瘟鸡”,就连那个还没圆房的丈夫,看她的眼神也跟看地里的老黄牛没两样。

没人在乎李香莲疼不疼,怕不怕。

命贱如草芥,大概就是这样。

可偏偏是这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煞星”,几次三番为了她提刀拼命,把那颗真心捧出来,硬生生塞进她满是疮痍的心窝子里。

什么天煞孤星,什么绝户头,这一刻在李香莲眼里,都不及眼前这双烧着火的眸子半分。

原来被人放在心尖尖上护着,是这种滋味。

眼泪越流越凶,像是要将这半辈子的委屈都哭尽。

“俺跟!”

这两个字,香莲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来的。

她抓着秦如山衣襟的手都在颤,像是抓着惊涛骇浪里唯一的浮木。

秦如山眼底那团火瞬间炸开了,那是狂喜,是失而复得的激动。

他猛地低头,想再狠狠亲一口这个终于开了窍的女人,可远处突然传来的一阵嘈杂人声,像一盆带着冰碴子的冷水,兜头浇了下来。

“快点!就在前头瓜棚里!”

“哎哟,作孽啊!俺老赵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大家都给俺做个见证,今儿个非得把这一对狗男女抓个现行不可!”

那声音尖锐刺耳,隔着老远的苞米地传过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是赵大娘。

与之夹杂在一起的,还有杂乱的脚步声,手电筒的光柱在漆黑的田野上乱晃,像是一群乱舞的鬼火,正气势汹汹地朝着这边逼近。

香莲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来了!那个老虔婆果然带着人来了!

“操!”秦如山低骂一声,松开怀里的香莲,转身就要往外冲,手里的板斧攥得咯吱作响,“这老不死的,还真敢来!老子今晚就把这帮杂碎全劈了!”

“别动!”香莲却猛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拽住他。

“如山,你不能出去。”

香莲的语速极快,“陈大贵跑了,现在棚里就咱们俩。要是这时候被他们堵在里面,那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你为了救俺没错,可在那帮嚼舌根的人眼里,这就是通奸!”

“怕个球!俺秦如山行得正坐得端!”秦如山梗着脖子,额角的青筋直跳。

“俺不怕名声坏,可俺怕这婚离不掉!”

香莲盯着他的眼睛,“要是被扣上搞破鞋的帽子,赵刚就能名正言顺地休了俺,他还会倒打一耙。到时候,俺就真的只能任由他们搓圆捏扁了。”

秦如山身子一僵。

他是个粗人,只知道谁欺负了自个儿女人就干谁,可他也明白,这世道杀人诛心,那张唾沫星子织成的网,有时候比刀子还利。

“那咋整?让俺把你一个人扔这儿?”秦如山咬着后槽牙,眼底满是不甘。

“你走。从后面苞米地走,绕一圈。”

香莲推了他一把,手心全是冷汗,却依然坚定,“把你的斧头带上,别留痕迹。今晚这出戏,既然那老虔婆搭了台子,俺就得好好唱给她看!”

秦如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借着昏暗的煤油灯光,他看见那个曾经唯唯诺诺的小嫂子,此刻脊背挺得笔直,像是从泥泞里开出的一朵带刺的野玫瑰。

“成。”

秦如山当机立断,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俺就在暗处盯着。要是那个老虔婆敢动你一根指头,老子不管什么名声不名声,一定剁了她的爪子!”

说完,他抓起那件还带着体温的军绿背心,原本想给香莲披上,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来——那是男人的衣裳,留在这里就是把柄。

他狠狠心,转身钻进了后面那片漆黑的青纱帐里,转瞬就没了踪影。

瓜棚里只剩下香莲一个人。

风呼呼地灌进来,吹得煤油灯忽明忽暗。香莲没闲着,她迅速捡起地上那把生锈的柴刀,又狠狠心,将自己本就被扯坏的领口撕得更大了些,露出大片雪白却带着抓痕的肌肤,头发也抓得更乱。

做完这一切,她握着柴刀,缩到了瓜棚最里面的角落里,那副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刚刚遭遇了暴行、惊魂未定的受害者。

脚步声到了跟前。

“大家伙快点啊!别让那对不要脸的跑了!”赵大娘的声音已经在棚子外头炸响了。

“赵大娘,您慢点,小心脚下。”

另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跟着响起,透着幸灾乐祸的语调,“这要是真撞见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也不怕长针眼。”

是刘春花。

刘春花今天特意穿了件的确良的新衬衫,手里拿着把大号的手电筒,走在赵大娘旁边,那神情比赵大娘还急切。

她心里那个美啊,只要今晚坐实了李香莲是个破鞋,秦如山那个瞎了眼的男人肯定就会嫌弃她。

到时候,自己再稍微送点温暖,秦大哥还不乖乖到自己碗里来?

“就在这!俺刚听见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