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传送带来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林澈的双脚已踏上了坚实却冰冷的地面。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不断崩塌、充斥着毁灭能量的洞窟,而是一片绝对寂静、绝对黑暗的虚空。不,并非完全黑暗,脚下是由朦胧微光勾勒出的、不断变幻的古老符文,如同悬浮在无垠宇宙中的一条透明小径,蜿蜒通向未知的深处。苏凌薇、石猛、柳萱等人就在他身旁,惊魂未定地环顾着这诡异的空间。
“我们……逃出来了?”赵小五声音发颤,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
“是那道剑意……最后的传送。”林澈低声道,脸色依旧苍白,体内真元近乎枯竭,神魂因强行引动青冥剑魂本源而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他下意识地看向苏凌薇,只见她清冷的脸上也带着疲惫,嘴角那抹未干的血迹格外刺目。方才她舍身挡下影老致命一击的情景,犹在眼前。
苏凌薇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侧过脸,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往日的清冷:“你怎么样?”
“无妨,消耗大了些。”林澈摇头,目光重新投向脚下光路延伸的尽头。那里,似乎悬浮着一团更加凝实、更加庞大的光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苍茫气息。青冥剑魂在他丹田深处发出细微而持续的嗡鸣,不再是之前的狂暴震颤,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带着孺慕之情的呼唤。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众人脚下的光路猛地一亮,四周绝对的黑暗如同幕布般被撕开!无数破碎的光影、扭曲的嘶吼、金铁交鸣的巨响、还有那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与绝望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每个人的脑海!
“杀!为了天剑宗!死战不退!”
“魔孽!休想踏过剑碑半步!”
“师尊——!”
“阵破了!快走!保留火种!”
杂乱而悲壮的声音冲击着耳膜,眼前景象飞速变换:他们仿佛置身于万年前那片血与火的战场!高耸入云、剑气冲霄的宫阙在燃烧,无数身着袖绣小剑图案的天剑宗弟子,与形态狰狞、魔气滔天的恐怖魔物厮杀在一起!剑光与魔焰交织,每一次碰撞都引得天地震颤!断臂残肢如同雨落,鲜血将巍峨的白玉广场染成刺目的猩红!天空中,有背生双翼的魔将咆哮,挥动魔兵,每一次劈砍都带着毁灭性的威能;亦有身影如剑仙临世,御使煌煌剑罡,与魔族强者战得天崩地裂!
这是遗迹残存的记忆回溯!因林澈引动的剑魄共鸣,以及阵眼最后的爆发,将那段被尘封的惨烈历史,短暂地重现于世!
林澈心神剧震,他看到了!在战场的最高处,一座巍峨的剑形石碑之下,一位身形模糊、却散发着如渊如岳般浩瀚剑意的身影,正与一尊顶天立地、浑身缠绕着不祥黑气的恐怖魔影对峙!那魔影散发出的邪恶与强大,仅仅是影像,就让人灵魂战栗,心生绝望!
而那位天剑宗强者手中所持之剑——剑身古朴,闪烁着温润而神秘的青辉,剑格处一道如同眼眸般的玄奥纹路——赫然与沉睡在他体内的青冥剑魂,同出一源!
“青冥……曾是与那大魔对抗的神兵?!”林澈瞬间明悟。
紧接着,他看到了一场惨烈的终极对决。天剑宗强者燃烧生命与神魂,催动青冥神剑,化作一道撕裂苍穹的青色长虹,与那恐怖魔影发出的毁灭性能量狠狠对撞!爆炸的光芒吞噬了一切!隐约间,他看到青冥剑身崩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剑魂本源带着悲鸣从中遁出,而剑身大部分则裹挟着那魔影的大部分躯体,化作一道流光,坠落向大地深处……紧接着,巨大的爆炸席卷了整个天剑宗山门,天地倾覆,万物归墟……
景象到此戛然而止,破碎的光影重新被黑暗吞没,只有脚下光路依旧散发着微光。但那场大战的惨烈、天剑宗修士的悲壮、以及青冥剑魂封印大魔的真相,已深深烙印在每个人心中。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众人。石猛等人面色惨白,呼吸急促,显然被那上古大战的恐怖景象所震撼。柳萱更是娇躯微颤,下意识地靠近了石猛。
苏凌薇的震惊则更为具体。在那纷乱的记忆碎片中,她清晰地看到了几位天剑宗强者施展的剑招!那些剑招的精妙与强大,远超当今云剑宗的传承,但其核心的剑理、运劲法门,竟与她云剑宗几式早已失传、只存于古籍描述中的镇宗绝学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一个惊人的猜想在她心中浮现:云剑宗,莫非与上古天剑宗有着某种渊源?这个发现,让她心潮澎湃,看向林澈的目光更加复杂,他身上的秘密,似乎牵扯着比她想象中更为古老的因果。
“原来如此……青冥背负着这样的宿命……”林澈喃喃自语,心中对体内的剑魂多了几分理解与沉重。它并非单纯的工具或力量,更是一段悲壮历史的见证者和承载者。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桀桀桀……好!好一段可歌可泣的历史!好一柄绝世神兵!”影老那如同夜枭啼哭般的沙哑笑声,突兀地在这片意识空间的边缘响起!
只见一道灰影踉跄地从不远处的黑暗中显现出来,正是影老!他显然也经历了空间传送和记忆回溯,灰色斗篷更加破烂,气息也有些紊乱,显然在最后的崩塌中也受了些伤。但他那双隐藏在兜帽下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近乎疯狂的贪婪火焰,死死地盯着林澈,更准确地说,是盯着林澈体内那与他产生共鸣的剑魂!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天剑宗遗迹最大的宝藏,不是那些功法丹药,而是这道封印着上古剑魄的本源空间!更妙的是,这道剑魄,竟然与你小子的剑魂同源!”影老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只要夺了你的剑魂,再炼化这道无主的剑魄,二者融合……哈哈哈!什么金丹元婴,老夫大道可期!甚至能窥探那传说中的境界!小子,你真是老夫的福星啊!”
他彻底撕下了所有伪装,不再掩饰那吞噬一切的野心。方才的记忆回溯,不仅没让他生出半分敬畏,反而让他更加确定了林澈的价值,以及夺取剑魂的决心!
“保护林兄弟!”石猛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怒吼一声,抓起阔剑,与其他残霞宗弟子一起,勉力挡在林澈身前,尽管他们个个带伤,面对深不可测的影老如同螳臂当车。
苏凌薇也瞬间拔剑,清冷的剑锋直指影老,语气冰寒:“痴心妄想!”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影老狞笑,身上那股触及金丹门槛的恐怖灵压再次爆发,虽然略有损伤,但依旧远超筑基期!他不再留手,乌木拐杖挥动,数十道凝练的灰色气箭如同毒蜂群般呼啸射出,覆盖向石猛等人和苏凌薇!他要先清理掉这些碍事的蝼蚁,再专心对付林澈!
“结阵!”石猛咆哮,残霞宗弟子勉力运转所剩无几的灵力,结成残破的战阵,阔剑挥舞,试图抵挡。苏凌薇剑光如瀑,将射向自己的气箭纷纷斩落。但双方实力差距太大,灰色气箭蕴含着腐蚀灵力与肉身的阴毒力量,残霞宗弟子的防御光罩瞬间摇摇欲坠,人人吐血后退。苏凌薇亦是剑气激荡,被震得气血翻涌,连连后退,显然独木难支。
眼看防线就要被突破,影老狞笑着伸出枯瘦的手爪,化作一道巨大的灰色掌印,直接抓向闭目调息、似乎无力反抗的林澈!
“把你的剑魂,交给老夫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澈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眸之中,不再是虚弱和疲惫,而是倒映着脚下光路上流转的无数符文,眼神平静而深邃,仿佛与这片古老的空间融为了一体!
在记忆回溯的瞬间,在与青冥剑魂更深层次的共鸣中,他感受到脚下这光路、这虚空,乃至那远处庞大光影中沉睡的剑魄,传来了一股微弱的、带着审视与期待的意念波动。那剑魄,虽有灵性,却因万年镇压和受损而意识混沌,它本能地亲近同源的青冥剑魂,却又带着一丝残存的戒备。方才影老的疯狂与贪婪,以及林澈在危机关头试图守护同伴的举动,似乎让这道古老的剑魄做出了选择。
一股庞大而精纯的苍茫剑意,如同温润的溪流,从脚下光路涌入林澈近乎干涸的经脉,迅速滋养着他的身体,修复着他的伤势。同时,无数关于这片核心区域禁制、阵法运转的零碎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这是剑魄对他有限度的认可和授权!
“此地,还轮不到你放肆。”
林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威严,仿佛言出法随。他并指如剑,并未指向影老,而是轻轻点向脚下的光路。
“嗡——!”
整条光路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光芒如同有生命的触手,瞬间缠绕上影老拍出的那道灰色巨掌!那足以轻易捏死筑基修士的掌印,在与光路光芒接触的刹那,如同冰雪遇阳春,迅速消融、瓦解,化为虚无!
“什么?!”影老惊骇失色,他感觉到自己与那掌印的联系被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根本的规则力量强行切断并湮灭!
不仅如此,他周围虚空中的黑暗如同活了过来,凝聚成无数道无形的枷锁,带着沉重的压力,猛地束缚在他的身上!他周身澎湃的灵力,在这虚空枷锁的压制下,竟如同被冻僵的河流,运转速度变得极其缓慢晦涩!他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行动变得无比艰难!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掌控遗迹核心的禁制?!”影老疯狂挣扎,灰袍鼓荡,试图挣脱束缚,但那枷锁蕴含着整个遗迹残存的空间之力和剑魄意志,岂是他能轻易摆脱?他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蛾,越是挣扎,束缚越紧,那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将他碾碎!
林澈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刀。他借助剑魄赋予的短暂权限,勉强调动了这片核心区域的部分力量,但也几乎耗尽了他刚刚恢复的一点心神。他深知,这种控制是暂时的,且极为消耗心力,不可能长久困住影老这等强者。
他不再理会疯狂咆哮、挣扎的影老,目光转向惊魂未定的苏凌薇和石猛等人,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禁制困不住他太久!跟我来!”
说着,他再次并指一点前方那团庞大的光影——那正是沉睡剑魄的本体所在,也是这片核心区域的真正中枢。随着他意念引动剑魄权限,光影前方,一道由无数剑纹构成的光门缓缓开启,门内流光溢彩,传来微弱的空间波动,显然通向遗迹的更深处,或许也是一条出路。
“快走!”林澈低喝一声,率先迈步踏入光门。
苏凌薇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跟上。石猛等人相互搀扶着,也咬牙冲进了光门。
“小杂种!休走!把剑魂留下!”影老眼睁睁看着众人消失在光门中,发出不甘的咆哮,挣扎得更加剧烈,灰色灵力疯狂冲击着虚空枷锁,引得周围空间阵阵扭曲。光门在林澈等人进入后,迅速变得黯淡,眼看就要关闭。
就在光门即将彻底消失的最后一瞬,一道极其隐晦、几乎微不可察的灰色细线,如同有生命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从影老挣扎的袖口中射出,险之又险地在那缝隙合拢前,钻入了光门之中!
光门彻底消失,这片核心虚空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被无形枷锁死死困住、疯狂怒吼的影老。而林澈等人,则踏上了通往未知区域的旅程,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可能因为那道诡异的灰色细线,增添了新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