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貂蝉,肤如凝脂,白得发光。
这种皮肤在平民堆里太扎眼了。
苏尘用刷子蘸着一种类似粉底液的黄色涂料,细细地涂抹在她的脸上、脖子上,甚至露在外面的手背上。
这种涂料带有微微的颗粒感,涂上之后,那种细腻的光泽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长期劳作、营养不良的暗黄色,甚至带着点粗糙的质感。
第二步,改骨相。
貂蝉是标准的瓜子脸,下巴尖俏。
苏尘用阴影粉在她的两腮和下颌角处做了修饰。
视觉上让她的脸看起来宽了一些,圆润了一些,少了那种凌厉的惊艳感,多了几分憨厚。
第三步,毁五官。
柳叶眉被加粗,变成了杂乱的平眉。
眼角被特殊的胶水微微向下拉扯,原本那个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变成了毫无神采的下垂眼。
最后,苏尘在她的鼻翼两侧和额头,点了几颗褐色的雀斑。
一刻钟后。
苏尘停下了手。
他看着眼前的作品,满意地点了点头。
“行了,睁眼吧。”
貂蝉缓缓睁开眼。
她第一时间看向苏尘,却发现苏尘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惊艳,反而带着一丝……戏谑?
“这就……好了?”她有些不确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手感有些粗糙,像是糊了一层泥。
“自己看。”
苏尘把桌上的铜镜推了过去。
貂蝉忐忑地看向镜子。
“啊!”
她低呼一声,手里的镜子差点滑落。
镜子里的人,还是她吗?
五官依稀还是那个位置,但这组合起来……
皮肤蜡黄,眉毛杂乱,眼神呆滞,还有一脸的雀斑。
这就是一个扔在长安城西市里,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乡下丫头!
甚至有点丑。
“这……这是我?”貂蝉不敢置信地摸着脸上的雀斑,用力蹭了蹭,没掉。
“别蹭了。”
苏尘收拾着箱子,“除非用特制的药水,否则洗不掉。”
“怎么样?这回放心了吧?就算吕布站在你面前,估计也认不出这是他心心念念的貂蝉。”
貂蝉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有失落,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这张丑脸,就是她现在的护身符。
“多谢公子!”貂蝉起身,对着苏尘深深一拜,“公子神技,堪比鬼斧神工。”
“行了,别文绉绉的。”
苏尘摆摆手,指了指床上的那堆旧衣服。
那是他以前穿旧了淘汰下来的粗布麻衣,虽然洗得发白,但胜在干净。
“把你身上那套蜀锦裙子脱了,那玩意儿太招摇。换上这个。”
“还有,把你头上的金钗、耳环,所有值钱的首饰都摘下来,藏好。以后在这个院子里,没有什么貂蝉,也没有什么王小姐。”
苏尘盯着她的眼睛,语气严肃。
“只有一个逃难来的远房表妹,叫……小红。”
“记住了吗?小红。”
貂蝉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
“记住了,表哥。”
她尝试着改口,声音虽然还有些生涩,但已经在努力适应这个新身份。
“去屏风后面换衣服吧。”
苏尘转过身,背对着她,“换完衣服,把那套蜀锦烧了。灰烬埋在灶坑里。”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苏尘看着摇曳的烛火,喉结动了动,强迫自己不去脑补画面。
虽然脸变丑了,但那身段可是实打实的。
片刻后。
小红走了出来。
宽大的男式麻衣套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袖子挽了好几道,腰间用一根草绳束着。
原本的高贵气质荡然无存,活脱脱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行了,睡觉。”
苏尘指了指那张唯一的硬板床。
“这床,归我。”
小红一愣,看向苏尘,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她以为……
“看什么看?这是我家。”
苏尘理直气壮地指了指墙角的草席和一床旧棉絮,“你是逃难来的丫鬟,还想睡主卧?睡地上。”
“而且,咱俩得保持距离。我可是正经人。”
其实苏尘是怕自己把持不住,更怕这事儿万一露馅了,要是真的那啥了,吕布那方天画戟砍下来的时候会更用力。
小红咬了咬嘴唇,没反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是,公子。”
她乖巧地抱起那床带着霉味的旧棉絮,在离床最远的角落里铺好。
吹灯。
屋内陷入黑暗。
苏尘躺在床上,听着角落里传来的轻微呼吸声。
这一夜,注定漫长。
而小红蜷缩在坚硬的地上,身上盖着粗糙的棉被。
虽然不舒服,但这却是她这几个月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没有算计,没有噩梦。
……
翌日,五月初五,端午。
天刚蒙蒙亮,长安城的钟鼓楼还没敲响晨钟。
司徒府,后院。
几个早起的粗使婆子正在打扫庭院,落叶被扫帚刮得沙沙作响。
负责伺候貂蝉的贴身丫鬟小翠,端着一盆温水,轻手轻脚地走到绣楼门前。
“小姐,该起了。”
小翠在门外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
以往这个时候,小姐早就醒了,或者正在练琴。
“小姐?”
小翠又唤了一声,还是没人应。
她心里有些疑惑,轻轻推了推门。
门没闩。
“吱呀——”
房门开了。
屋内静悄悄的,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照亮了空荡荡的房间。
床榻上的帷幔散开着,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仿佛从未有人睡过。
妆台上的首饰盒开着,里面空了一半。
小翠手里的铜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尖锐的叫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惊起了一树的飞鸟。
半个时辰后。
司徒府正厅。
王允穿着中衣,头发散乱,脸色铁青地坐在主位上。
昨晚的宿醉让他头痛欲裂,但这会儿,他已经被吓醒了。
彻底醒了。
堂下跪着一地的下人,家丁、护院、丫鬟、婆子,一个个抖若筛糠,头都不敢抬。
“找了吗?”
王允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森森寒意。
“回……回老爷。”
管家王伯跪在最前面,额头上全是冷汗,磕头如捣蒜。
“府里上下都翻遍了,井里、库房、柴房……连茅厕都看了,没……没有人。”
“后门的门房老张说,昨晚没见有人出去。但是……”
“但是什么?说!”王允一拍桌子,茶盏震落在地,摔得粉碎。
“但是……后花园墙角的那个狗洞……旁边的草好像被人踩过。还有……墙根下发现了一只绣花鞋的珠花。”
管家战战兢兢地呈上一枚小小的珠花。
王允一把抓过珠花。
那是貂蝉最喜欢的一双鞋上的。
“跑了……钻狗洞跑了?”
王允捏着珠花,手背上青筋暴起,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在这个节骨眼上,在这个连环计刚刚开始实施的关键时刻。
主角跑了?
昨天才刚把人许给吕布,吕布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分明是已经上钩了。
按照计划,过两天董卓就会来。
现在人没了,让他拿什么给董卓?拿什么去离间这对父子?
更可怕的是,如果吕布来要人,交不出来,那个莽夫发起火来,能把司徒府给拆了!
“混账!一群废物!”
王允猛地站起来,一脚踹翻了管家,“养你们有什么用!连个弱女子都看不住!”
“封锁消息!立刻封锁消息!”
王允歇斯底里地咆哮,“谁要是敢把这事传出去半个字,老夫灭他满门!”
“是是是!”众人吓得连连磕头。
“派人出去找!全都派出去!”
王允在厅内来回踱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去各个城门守着!她一个深闺女子,没路引,出不了城!肯定还在长安城里!”
“去客栈、去破庙、去亲戚家……不对,她没亲戚。”
王允突然停下脚步,眼神变得阴鸷。
貂蝉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不认识外人。她怎么会突然逃跑?而且跑得这么干脆?
难道是有人接应?
是谁?
难道是吕布?
不可能。吕布要是抢人,直接砸门就是了,犯不着钻狗洞。
那是谁走漏了风声?
王允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昨天宴会上……
有没有什么异常?
他想起了那个被吕布硬拉着坐在一起的年轻主簿。
叫什么来着?
苏尘。
那个当众举鼎,却又装作力竭摔倒的小子。
王允眯起眼睛。
那小子看着是个怂包,但眼神却很清明。而且他是太师府的人。
难道是董卓发现了什么,派人把貂蝉偷走了?
也不对。董卓要是想要,直接下令来抢就行了。
“乱了,全乱了。”
王允颓然坐回椅子上,双手抱住头。
这盘棋,刚开局就被人掀了棋盘。
“老爷,那还要不要报官?让执金吾帮忙搜?”管家小心翼翼地问。
“报个屁的官!”
王允抬头,眼中布满血丝。
“你想让全长安都知道司徒府丢了义女?你想让董卓知道老夫连个女儿都管不住?”
“秘密搜查!哪怕把长安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给我找回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