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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那件事,为何对妈妈毫无困扰。
但我总是陷入不可控制的回忆之中。
回忆中的琳琳阿姨,总是眼泪汪汪。
她在食堂排队打饭,前面的师傅故意把勺子抖了又抖,只给她盛了一点菜汤。
她端着盘子找座位,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像躲瘟疫一样。
有男工甚至故意伸脚绊她。
饭菜泼了一地,弄脏了她的红裙子。
周围爆发出哄笑声。
“哟,这不那破鞋吗?连路都走不稳了?”
“脏死了,别让她坐这儿,倒胃口!”
我就在不远处,手里拿着妈妈给的雪糕,眼睁睁看着她蹲下身,一点点捡起地上的饭菜,眼泪掉在脏兮兮的地板上。
那时候我不懂,琳琳阿姨为什么会突然被所有人讨厌。
现在我懂了。那是恶意的狂欢。
那年我六岁。
琳琳阿姨是厂里的广播员,声音好听,人长得漂亮,爱穿红裙子。
她跟负责技术宣传的我爸,经常在一起对稿子。
妈妈每天在家里跟我抱怨,说那个狐狸精怎么勾引我爸,说我爸怎么没良心。
她会在深夜里抱着我哭,眼泪打湿我的枕头。
“姜姜,你爸不要我们了。”
“那个女人要来当你的后妈,她会打你,不给你饭吃。”
“只有妈妈才是最爱你的,我们要赶走那个坏女人。”
年幼的我,被灌输了满脑子的仇恨。
在我的认知里,琳琳阿姨就是童话故事里的老巫婆,是要破坏我家庭的怪物。
那时我还不懂什么叫疑心病,什么叫控制欲。
我只知道妈妈很痛苦,都是因为爸爸不及时回家,因为琳琳阿姨和爸爸是同事。
那天,厂里组织去市里开会。
我爸和琳琳阿姨都去了。
我妈坐立难安,在屋里转了八百圈。
她不断的对我诉说,爸爸是多么的优秀,外面的女人是多么的坏。
我听不懂,但脑子里全是唐僧被女妖怪拆吃入腹的画面。
我努力的回应着妈妈,希望她能平静一些。
可第二天,她就闹到了厂里。
她没有撒泼打滚,而是牵着我,红着眼睛,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找到了厂领导。
“她才6岁,她会说谎吗?”
她把我推到人前。
“姜姜,当着领导伯伯的面,把你那天看到的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