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拿下总监的职位,我卷生卷死加了三个月班。
偏偏这时候,我妈让我去跟她朋友的儿子相亲。
我压着火,谎称自己是便利店打工妹,想速战速决。
对方居然体贴地说:“晚上站久了腿会肿,要多注意休息。”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差点以为遇到了真爱。
他走后,我才发现他遗落在桌上的工牌。
上面印着我们集团大老板的照片,名字是:周聿行。
我闺蜜发来微信:【完了!听说空降的新任CEO今天去各个门店巡视了!】
“妈,我在冲总监,三个月,我加了三个月班。”我捏着手机,压低声音,对着电话那头吼。
电话里我妈的声音比我还大:“总监能当你饭吃?能跟你过一辈子?我跟你王阿姨夸下海口了,今天你必须去!”
“我不去。”
“地址我发你了,对方叫周聿行,人我给你看过了,一表人才。你不去,我下半辈子在小区里都抬不起头。”
嘟嘟嘟。
电话挂了。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咖啡馆地址,太阳穴突突地跳。屏幕暗下去,倒映出我一张死灰色的脸,眼下是熬夜熬出来的乌青。
为了市场部总监这个位置,我连着三个月没在晚上十二点前回过家。项目策划案改了二十多遍,带的团队里两个新人被我骂哭过三个。
现在,最终结果明天就出。这个节骨眼上,我妈让我去相亲。
我把策划案最后一页敲完,保存,发送。起身的时候,腿都是麻的。
镜子里的人,穿着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头发随便用一根发圈扎着,素面朝天。
行,就这样去。
速战速决。
咖啡馆在我公司楼下,我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他。
没办法,他太显眼了。简单的白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一截手腕,上面戴着一块看不出牌子的钢带手表。他坐在窗边,面前放着一杯冰美式,正低头看手机。
我走过去,拉开他对面的椅子。
“周聿行?”
他抬头,目光落在我脸上。那是一双很干净的眼睛,带着一点点审视,但没有冒犯的意思。他点头:“你好,我是。请坐。”
我坐下,开门见山:“我们尽快结束吧。”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很直接。”
“我时间不多。”我实话实说。
“做什么工作的?”他问,像是没听出我的不耐烦。
我脑子飞速转动,不能说在楼上公司,不然他要是问起职位,我说个策划组长,万一以后还有联系,我升上总监,这算欺骗。
我扫了一眼咖啡馆对面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脱口而出:“那儿,便利店,打工的。”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眼神里没有鄙夷,也没有惊讶。
他只是重新看向我,很认真地说:“便利店夜班很辛苦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知道我上夜班?
“我看你眼下有乌青,脸色也不太好,猜的。”他解释,语气很温和。
我敷衍地点头:“还行。”
“晚上一直站着,腿会肿,回去最好用热水泡泡脚,能缓解很多。”他继续说。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一瞬间,心里那股因为加班和被迫相亲积攒的邪火,好像被一盆温水浇熄了。
这个人,好像……还不错。
“你呢?做什么的?”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我?”他笑出声笑,有点模糊地说,“刚回国,接手家里的生意,还在熟悉阶段。”
富二代。我心里立刻给他贴上标签。
接下来,气氛诡异地和谐起来。他没有追问我便利店的细节,反而聊起了最近上映的电影,聊他刚回国不太适应这边的外卖软件。
我竟然也放松下来,跟他聊了几句。
直到他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眉头微微皱起:“嗯,我在楼下。让他们再等十分钟,我马上上去。”
挂了电话,他站起身,带着歉意对我笑笑:“抱歉,公司有点急事。”
“没事,我也该走了。”我巴不得他快点走。
他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我坐在原位,端起服务员刚送来的柠檬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我长长舒了口气。
总算结束了。
我准备起身,眼角余光瞥到他刚才坐过的沙发座垫和靠背之间,好像卡着个东西。
我伸手把它抽了出来。
是一个工牌,蓝色的挂绳,下面坠着一张白色卡片。
卡片上印着我们集团巨大的logo,logo下面是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刚才的周聿行。
照片旁印着他的名字和职位。
姓名:周聿行。
职位:CEO。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炸弹爆开。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闺蜜张琪的微信弹了出来。
【完了!完了!江月!我刚得到内部消息,空降的新任CEO今天亲自去各个子公司和门店巡视了!我们公司是最后一站!】
【据说人已经到楼下了!!!】
我捏着那张工牌,指尖冰凉。
工牌上的照片,是他穿着正装的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和我刚才见到的那个温和男人判若两人。
CEO……周聿行。
我把工牌翻过来,背面是员工编号,001。
心脏一下一下,撞得我胸口发疼。
我不是在跟一个富二代相亲。
我是在跟我们集团最大的老板相亲。
并且,我告诉他,我在他对面的便利店打工。
我把脸埋进手掌,想死的心都有了。
张琪的电话直接打了进来,声音又急又快:“江月!你人呢?你不是在公司加班吗?看见新老板没有?帅不帅?”
“我看见了。”我声音发干。
“怎么样怎么样?”张琪兴奋得像只土拨鼠。
“我刚跟他相亲结束。”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然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什么?!!”
我把手机拿远了点,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我妈安排的。我不知道是他。”
“那你……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张琪的声音瞬间变得小心翼翼。
“我跟他说,我在便利店打工。”
“……”
这次,电话那头是死一样的寂静。
过了很久,张琪才用一种梦游般的声音说:“江月,你明天还来上班吗?或者说,你明天还能来上班吗?”
我看着手里的工牌:“我不知道。”
我现在脑子一团乱麻。
周聿行说他公司有急事,十分钟后上去。我们公司就在这栋楼的三十层往上。他说的公司,就是我们公司。
他今天巡视了各个门店。
我们楼下这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也是集团旗下的产业。
所以,他不是不经意地看到,他是专门去巡视过。他知道那家店的排班表吗?他知道我说谎了吗?
他问我夜班辛不辛苦,是不是在试探我?
他说腿会肿,是不是在嘲讽我?
我越想,后背的冷汗就越多。
“工牌怎么办?”我问张琪,也是在问自己。
“扔了!赶紧扔了!假装没见过!”张琪立刻说,“他肯定以为自己弄丢了,明天让行政补办一个就行。你千万别送上去,你一送,不就等于告诉他,你就是刚才那个‘便利店打-工-妹’吗?”
有道理。
我抓着工牌,起身就往外走。咖啡馆门口就有一个垃圾桶。
我站在垃圾桶前,举起手,却迟迟没有松开。
不行。
如果他只是单纯弄丢了,扔掉是最好的选择。
可如果……他是故意的呢?
一个刚上任的CEO,把印着自己照片和名字的工牌“遗落”在相亲对象的桌上。这太刻意了。
他在试探我。
或者说,这是一个陷阱。
如果我扔了,他可以通过监控看到。一个捡到CEO工牌却直接扔进垃圾桶的“路人”,这行为本身就很可疑。
如果我交上去,就像张琪说的,自投罗网。
我站在垃圾桶前,感觉自己像站在悬崖边上。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公司行政群的消息。
【紧急通知:新任CEO周总已到公司,请各部门总监及组长立刻到三十六楼大会议室开会。】
我看着“组长”两个字,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躲不掉了。
我必须上去。
我必须带着这个烫手山芋,去见周聿行。
我把工牌塞进口袋,转身走进写字楼大厅。晚班的保安看到我,还跟我打了个招呼:“江组长,又加班到现在啊?”
“是啊。”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走进电梯,我看着镜子里形容憔 ઉ的自己。白T恤,牛仔裤,帆布鞋。
而等一下,我要去见一群西装革履的总监,以及,我的新老板。
电梯门打开,三十六楼的走廊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行政主管站在会议室门口,看到我,立刻迎上来,压低声音:“江月你怎么才来?还穿成这样?快进去,就等你了!”
我点点头,感觉自己像个即将走上刑场的囚犯。
我推开厚重的玻璃门。
会议室里,长条形的会议桌旁坐满了人,全是各部门的头头。所有人都穿着正式,神情严肃。
我的出现,像一滴水掉进了热油锅。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集中在我身上。有惊讶,有不解,有幸灾乐祸。
我的竞争对手,策划二组组长林菲菲,坐在我对面,她看到我这身打扮,忍不住笑了。
我没理会他们。我的目光,直直地越过所有人,落在了主位上。
周聿行坐在那里。
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西装,头发梳理过,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正平静地看着我。
他的目光里没有半分惊讶,好像我穿成这样出现在这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就那样看着我,然后,对我做了一个口型。
我读懂了。
他说的是:“腿,还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