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穿越成宫女的第五年。
我已经习惯见到贵人就下跪。
挨骂低头,挨打咬牙,见人三分笑,见鬼七分哭。
一日我给冷宫中的妃子送餐食,却听到她们在闲聊。
“还是在冷宫里好,不用一直演戏,好累啊!”
“但是外头演妃子大官的,可以随意羞辱责骂星辰集团的大小姐,也很爽啊!”
“这大小姐也是惨,被入赘的老公玩成这样。”
“好了别说了,导演说大小姐要来这边送饭了,到我们戏份了,收声!”
我低着头,敛去嘴角的笑意。
我大学辅修的是语言学。
我清楚地知道。
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的普通话确立于1955年。
况且,哪有朝代连宫女吃的米都是精米的?
霍汶太不认真了。
1.
我端着食盒低眉顺眼地走进冷宫。
方才还在闲聊的两位妃子已经进入了状态。
一位披头散发,眼神空洞地望着宫墙。
另一位则痴痴傻傻地玩弄着自己的衣带,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娘娘们,该用膳了。”
我将食盒轻轻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拿出里面的餐食。
那玩衣带的妃子笑嘻嘻地蹦过来,看清桌上食物之后她突然变了脸色,尖叫出声。
“啊!贱婢!”
她猛地挥手,将整个食盒扫落在地。
“啪嚓!”
碗碟碎裂,汤汁和饭菜溅了一地,油污溅上了我的裙摆和鞋面。
“本宫最讨厌胡萝卜了!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那个毒妇派你来害本宫的!”
她状若疯癫地冲上来,劈头盖脸就对我又打又掐。
尖锐的指甲划过我的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
“娘娘恕罪,奴婢不知情啊!”
我被她推倒在地,手心下意识撑地,地上散落的碎瓷嵌进我的掌心。
“不知情?哼!小小丫鬟也敢看不起我们!”
另一个疯妃也加入了战局。
她一脚踩在我撑着地面的手背上,用力碾磨。
“啊!”
钻心的疼痛让我忍不住惨叫出声。
我感觉指骨几乎要被碾碎,碎瓷也更深地扎进我的肉里。
温热的血染红了青石板地面。
“叫啊!大声叫!本宫就喜欢听你们这些贱婢哀号!”
踩着我手的妃子脸上带着扭曲的快意。
“姐姐,你看她像不像一条狗?”
推打我的那个妃子好像累了,她停了下来,指着瘫倒在地的我,咯咯地笑着。
“像!太像了!”
踩着我手的妃子松开了脚,用脚尖踢了踢我的腰侧。
“来,学两声狗叫给本宫听听?”
被碾磨后的左手掌心血肉模糊,不断渗出血来。
我伏在地上,痛得浑身都在颤抖,根本发不出声音。
“不叫?”
那妃子脸色一沉,更用力地朝我身上头上踢着。
“你叫不叫!叫不叫!宫里养的一条狗罢了,还敢反抗本宫?!”
我狼狈地护着头,拼了命地伸长脖子发出微弱的“汪汪”声。
“哈哈哈哈姐姐你听,狗狗叫了,真是好狗。”
一个妃子在边上拍手娇笑着。
“好狗是有赏赐的,来,嘬嘬嘬。”
她指向地上狼藉的饭菜。
“把这些东西都吃了!一粒米都不许剩哦!否则,本宫打断你的腿!”
我没有反抗,只是艰难地挪动着身体,跪趴在地上。
然后在她们的注视一下,慢慢地俯下身。
像犬类一样,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舐起洒落在青石板缝隙间的米饭和菜渍。
我知道我这时候该掉眼泪。
于是咸涩的泪水滴入尘土和饭中,再被我咽下喉咙。
每一次爬行,掌下的青石砖就绽出一朵血花。
每一下舔舐,都伴随着她们愉悦的欢笑声。
就在我舔到一片菜叶,准备将其卷入口中时。
一双精致的绣花鞋,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我的面前。
缎面的靴子,鞋面上嵌着巨大的东珠。
在冷宫灰败的地面上,显得格外刺眼。
2.
这明显是双女人的鞋子。
我有些意外。
我以为霍汶会在这时候出场,以救世主的姿态。
“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鞋子停在我面前,随即一个娇憨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女声响起。
我不动声色地维持着跪趴的姿势,将头埋得更低。
“公主是您啊!臣妾们在训狗呢!”
二妃嬉笑着踢了踢我。
“这贱婢打翻了食盒,臣妾得教教她。”
“公主您看她吃得多香,她像不像一条摇尾乞食的狗?”
公主。
我脑中立马对应上了信息。
当朝皇帝只育有一女,名永乐。
因只得一女,皇帝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这也养成了公主她骄纵跋扈,喜怒无常的性子。
“本宫刚刚还当是哪里的野狗在吠,原来是这儿,还别说,怪像的。”
永乐轻轻笑了一声,笑声如玉珠落盘。
“本宫宫里正好还缺一条这样的狗奴,陪着本宫现在养的那只解闷儿。这个奴婢,本宫要了。”
“公主要你是你的福气,还不快谢恩!”
见我没有动静,永乐公主身边的嬷嬷狠狠踹了我一脚。
我仰翻在地,又立马忍着疼重新跪好。
“得公主赏识,是奴婢之幸,多谢公主。”
借着谢恩,我趁势抬头看了公主一眼。
“啪!”
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我的左脸上。
我眼前一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大胆贱婢!谁准你直视公主凤颜!按宫规,当挖去双眼!”
我浑身颤抖着,连连磕头。
即使我知道她们根本不敢真的挖去我的眼睛。
“公主饶命!嬷嬷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公主开恩!求公主开恩啊!”
一边求饶,我一边左手,毫不留情地扇着自己耳光。
一下,又一下。
“奴婢该死!奴婢冒犯公主!奴婢该死!”
我下手极重,脸颊很快红肿起来,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
“行了,回去吧。”
公主明显被我识趣的态度取悦到了,她大度制止了我,命人带我回公主府。
我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永乐公主。
这张脸我曾见过。
在霍汶的相册里。
3.
被带回公主府后,我的脖子上被套上了一个项圈。
公主说狗要有狗样。
命我以后只能四肢着地爬着走。
另一条狗奴来的时候,我正仰着头试图接住公主捡她丢出去的球。
那只狗奴见到我,突然猛地挣扎起来。
他不顾牵拉锁链的太监的呵斥,冲着我的方向大喊。
“知予!是你吗?知予!”
知予......
我的本名。
楼知予。
好久没人喊过我这个名字了。
我一愣,球落在了地上。
我回头,那是个身形瘦削的男人,穿着破旧的灰色布衣。
他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乱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但那轮廓,那身形,我无比熟悉。
是霍汶。
“呵。”
一声轻笑从软榻方向传来。
永乐公主懒洋洋地支起自己的下巴。
“有意思,两条狗在认亲。”
“但是本宫的狗,什么时候可以这么放肆了?”
她脸上笑容尽收,拿起几上的金盏便砸向霍汶的额头。
“拖下去。”
永乐公主纤纤玉指一点,先指向激动挣扎的霍汶,然后又指向我。
“还有这条不中用的新狗。一起,给本宫狠狠地打!”
霍汶被粗暴地按倒在地,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的眼神却还死死地钉在我身上,充满了痛苦和急切。
我也被从地上拖起来,押到院中。
鞭子毫不留情地落下,带着破空的风声。
一鞭一鞭抽打在我们两人身上。
一顿鞭刑之后,我们像两条真正的死狗,被随意丢进了狗笼里。
夜深人静,只有夏虫在不知疲倦地鸣叫。
我意识已经有些模糊,身上的鞭伤火辣辣地疼。
还有掌心尚未处理的伤口,在高温下已经有些溃烂。
“......知予。”
旁边笼子里传来极其轻微、沙哑的呼唤。
我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透过冰冷的铁栏,对上了霍汶的视线。
“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声音哽咽,眼中带着泪花。
“他们说你死了......你坐的那架飞机失事......坠海了......无一生还......我不信......我觉得你肯定没死......我一直在找你......”
他断断续续地诉说。
他说他动用了所有关系,从没停止过找我。
后来,有一个人联系他。
说在一个小山村里,好像见过一个长得和我很像的女人。
他毫不犹豫地亲自去了。
结果却失足坠崖。
“再醒来......就在这公主府了。”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镣铐,苦笑着。
“公主想要让我当她的男宠,我怎么可能会答应!她就给我套上了项圈,把我当成一条狗......”
他看向我,目光里充满了担忧。
“你呢?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是不是过得很不好......都怪我没有及时找到你......”
我低着头,披散的头发遮住了我的表情。
酝酿许久,我才颤抖着开口。
“霍汶,真的是你吗......”
我抬起了头,露出含着泪的双眼。
五年来,这是我第二次掉眼泪。
也是我第一次当着霍汶的面展示我的脆弱。
霍汶虽然隐藏得很好,但是我还是看到了他眼中的一丝兴奋以及得意。
我满脸脆弱,开始讲述我这荒谬而痛苦的五年。
从最初的惶恐,到被人卖进皇宫当宫女。
从想办法要逃出宫,到后面的麻木。
从孤身一人,到现在终于有了伙伴的庆幸。
我哽咽着,几乎泣不成声。
霍汶的拳头死死握紧,骨节泛白,笼子的铁栏都被他捏得微微作响。
他眼中的心痛,几乎要溢出来。
“畜生......这群畜生!”
他看向我,隔着铁笼,目光灼灼。
“知予,你信我。”
他一字一顿,语气坚定。
“我一定会想办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我们一定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也握着铁栏,冲着他又哭又笑地点着头。
当天晚上,我就发起了高烧。
4.
我病得很重。
最高明的伪装,是让它成为真实本身。
意识模糊间我听到一个声音。
说是我见到霍汶后情绪大起大伏,加上刚落了一身的伤,所以才病倒。
五年来,所有的打骂虐待都没让我倒下。
但是霍汶一出现就牵动了我所有的情绪。
我想他此时一定很得意。
“快给她治好!观众还等着看直播!这几天的剧情很好,说想看楼知予当狗的大哥连着三天打赏数千万!少一天我们损失得有多少!”
是霍汶的声音。
随着冰凉的药水注入身体,我彻底晕了过去。
等醒来之后,我躺在柔软的床上。
我茫然地环顾四周。
面前是穿着轻纱薄衣,身上有着暧昧吻痕的霍汶。
霍汶知道我一直是个聪明人。
所以不用他说,我也能猜出来他为了做什么。
我立马配合着激动起身。
“霍汶!你!你这几年宁愿被打骂也没有屈服,我不要你为了我出卖自己的尊严!”
我眼眶通红,但是没有流泪。
霍汶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随即摆出一脸痛楚。
“知予,难道你让我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吗?这是古代!高烧很危险!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
我久久地凝视着他,泪水识趣地从眼眶中一滴一滴落下。
他放软了语气,轻轻为我擦拭眼泪,然后认真握住我的手。
“知予,公主很喜欢我,我告诉她你是我妹妹,所以公主赐了一个偏院给咱们住。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随便欺负你了,我一定一定会保护好你。”
我把脸埋进霍汶的怀里,听着他的甜言蜜语,昏昏欲睡。
他们似乎找到了新的剧情钩子。
自从我和霍汶搬进偏院后,“公主”一天能屈尊来找霍汶好几回。
有时候是趁我睡着的时候。
有时候是当着我的面。
公主丝毫不顾及我是否在场,随时随地都能和霍汶叠在一起。
“知予,不要看。”
霍汶总是红着眼角,满脸屈辱地对我说。
“霍郎,有你妹妹在边上的时候,你总是更有劲呢!”
公主抚摸着霍汶的胸膛,抬眼挑衅地看着我。
而我只能配合地露出心痛却不得不压抑住的表情。
还刻意地被霍汶发现我手腕上细密的伤口。
入夜,我在房内洗澡。
外间依旧身影交叠,男性的喘息和女性的娇吟时不时传入耳中。
“他们这也挺为艺术献身的,就是叫得有点假。”
房内一身劲装的女人摸着下巴啧啧评价着。
霍汶不爱我
但是他也不愿意让别人看到我的身体。
所以我洗澡以及如厕的时候,直播摄像头会关闭。
“我不是也挺豁得出去的?”
我撩起一捧水,看着晶莹的水从指间四散,滴滴落回浴盆。
“楚三,你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楼知予,你质疑我?”
楚千金,名如其人,楚家行三的千金。
楚家涉黑,前两个儿子都因为各种原因死了。
只剩下这一根独苗苗。
此时她竖着眉,一脸不服气地看着我。
“事情交给我你就放一百个心。”
“行了,你该走了,外面快结束了。”
楚千金转身,然后又回头,眼中有些不放心。
“你注意点分寸,别把自己搞死了,我还得找你要钱。”
楚千金走后,我看着手腕上密密麻麻的伤痕,低声喃喃。
“五年,赚的也差不多了,这个剧本该结束了。”
2
5.
当餍足的霍汶推门进来。
迎接他的是满室的血腥味。
我靠在浴盆边缘,气息微弱,脸上毫无血色。
透过浴桶中的血水,可以看到浸没在水中的右手手腕上是一道几可见骨的伤口。
而浴盆边缘放衣物的架子上,是一张被水汽和血渍晕染开的纸条。
上面用血书就十个字。
“希望你幸福,希望你自由。”
这是我留给霍汶的“遗言”。
“知予!”
霍汶几乎是扑到了浴桶边上,身后跟着一脸震惊的“公主”。
他颤抖着手探向我的鼻息,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气流时,他慌张地把我从水里捞起。
“医生!快去叫医生!!”
“大晚上的医生都睡了!况且我们根本没安排几个真的医生演员!”
“公主”看着霍汶怀里的我,语气不满。
“你要是还想赚钱,就去给我把医生都叫过来!”
霍汶咬牙切齿地开口。
很快,剧场里为数不多的医生都被叫醒带了过来。
但是我失血太多伤势太重,这里根本没有设备,也没有条件救我。
但是霍汶根本不敢把我送到外面的医院。
他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外界秘密抽调一些医生进来。
这就是我和楚三等待的机会。
随着我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霍汶终于下定决心。
一支小型的医疗队,带着急救设备和血浆,进入了这个场地。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情况反复不定,几次在鬼门关前徘徊。
霍汶收到不止一次的病危通知。
要是剧情就这么断开,观众的怒火不是他能一力承担的。
“啪!”
在一次医生再次摇头后,霍汶爆发了。
他狠狠地甩了身旁的“永乐公主”一巴掌。
“贱人,都是你,要不是你提出这个剧情,楼知予怎么会自杀!”
“公主”捂着脸,和霍汶对吼。
“现在开始怪我了?因为这个剧情赚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个主意不好!”
霍汶冷笑一声。
“白采薇,你真当自己是个角了?告诉你,要是楼知予醒不过来,你就去替她!”
白采薇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慌乱。
她知道霍汶什么都干得出来。
我还是被救回来了,在昏迷了整整七天后。
我再次睁开眼,身边依旧霍汶。
他脸上胡茬凌乱,整个人形容憔悴
他看起来整个人都要碎了。
见我醒来,霍汶一僵,随即是满面狂喜。
眼中也多了一抹如释重负、
“知予......”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明显的颤抖。
“你终于醒了,你昏睡了一周,我真的好怕你再也不会醒来了,你真的忍心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吗?我不会独活的。”
“老天......”
他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捧住我缠满白纱的手,落下一个吻。
“老天是眷顾我的......它没有把你带走......它还是把你......还给我了......”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然后抽回了我的手。
“是的,老天是眷顾我的。”
我浅浅笑着,语气轻松。
“我没死,那就轮到你了。”
话音刚落,黑漆漆的枪口就抵上了霍汶的太阳穴。
6.
“来得还挺准时的。”
我看向霍汶身后的楚三,她得意地向我挑了挑眉。
霍汶只是愣了一下。
然后整个人立马就换了个气势。
似乎刚刚那个想要跟我一同赴死的男人只是我的幻觉。
“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开口问我,声音平静。
“一开始。”
霍汶脸上的从容终于僵住,而后嗤笑出声。
“还是这么爱装。三年前你还为了那个溺死的太监哭,怎么,现在你要告诉我这也是装的?”
那是我第一次在这场直播中掉眼泪。
也是霍汶第一次见我掉眼泪。
我和小福子是在我入宫的第二年认识的。
那时候我被安排到御花园做事,打碎了一盆花。
被嬷嬷罚跪在花盆碎片上一整天。
等罚跪的时间到了,我腿已经动不了了。
是小福子背我回去的。
他为我清除掉膝盖上的碎片,还为我上药。
“姐姐你放心,我略通医理,会尽量让你不要留疤。”
小福子说他爹以前是个太医,因为得罪了一个妃子,全家遭难,他进宫当太监的时候才六岁。
而他有个姐姐,宁死不充为官妓。
他说他看到我就想到了姐姐,所以想帮我。
我没告诉他,他长得也和我溺亡的弟弟很像。
后来我和小福子相互在深宫中扶持,两人相依为命了有一年多。
直到那天,怀孕的端妃在御花园赏荷时踩在岸边青砖上滑倒,跌进了荷花池。
虽然龙嗣无碍,但是皇后大怒。
有宫女告状说这块地方向来是我打扫,皇后命人将我丢入荷池中溺毙。
是小福子站了出来,说这块地是他负责的。
于是丢进荷池的人变成了小福子。
第二天,当荷池中飘起了小福子被炮胀的尸体。
我终于痛哭出声。
“虽然出了意外,这个演员真的死了,但是你知道你哭了的直播效果有多好吗!那天有大佬整整打赏了五千万!”
霍汶脸上满是亢奋。
“你知道你平时板着张脸有多讨人厌吗?你知道给我们直播进行打赏的有多少是你之前的合作伙伴吗?”
“但是你后面怎么就不哭了呢?我派人怎么虐你你都不哭,那么多钱啊!”
“我知道你们在水中插了根芦管给他呼吸。”
我语气平淡地打断了霍汶的回忆。
“夏日风急雨大,有泥沙灌入芦管,再正常不过。”
霍汶的表情又裂开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是你干的?”
“不,不可能,他长得和你弟弟几乎一模一样!你怎么可能忍心害他!”
我眼中浮现出几许疑惑,连楚三都翻了个白眼。
出生在我们这种家庭。
霍汶这种人也会信我真的和我弟弟姐友弟恭?
那天在海边,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7.
“霍汶,你知道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的普通话是在那年确立的吗?”
霍汶沉默了。
“起初我是真的信了我穿越了,但是不论是卖我的人牙子,还是宫里的太监嬷嬷,不管是带着哪里的口音,全都操着一口普通话,你当我是白痴吗?”
“好,就算我穿越到了一个全国语言系统就是普通话的架空朝代,但是宫里人吃的米,每年夏天娘娘们啃的西瓜,都过于优良了吧。”
“我们是因为处在了好时代,站在巨人的肩上摘果实,才能吃到这些育种之后的优良品种。”
“但是你给我设立的环境是在古代。”
我有些无奈。
“这么多漏洞我都没有发现的话,我干脆把楼家拱手让给你得了。”
楚老三也咧着大牙在那乐,枪口在霍汶的太阳穴上一抖一抖的。
霍汶:“......”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了,你一直是在配合我演戏?楼知予,你好狠啊!”
霍汶一脸受伤地看着我,倒像是被囚禁了五年的人是他。
“起初我不知道把我抓来这里的人的目的,我只能顺着意思假装我真的相信我穿越了。”
“后来我发现这些人都是以侮辱我为主,但是她们不管怎么打我,都会注意我衣服的完整。包括对我说荤话的太监侍卫也从来都是嘴上说说。”
“霍汶,这并不难猜。”
楚老三好像是举枪举累了。
她叫来两个手下,将霍汶绑在了椅子上,然后到我身边扶着我坐起。
她甚至贴心地在我腰后垫了几个枕头。
“楚千金!我就不应该让你付费进来客串角色!”
霍汶死死盯着楚千金,像是要用眼睛在她身上烫出两个洞。
“冤枉啊霍总,是你自己贪心想要多赚一点,怪我这个花钱的头上来了?况且我进来前和楼小姐确实不认识,谁让她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了我呢!”
楚千金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楚千金是在第四年的时候来的。
我们虽然没有私交,但是都出生于大家族,在一些聚会上也打过照面。
所以我认识她。
我也听说过她的一些事迹。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找机会给她传了消息。
“霍汶,你以为只有一个楚千金?你猜你这个地方,有多少已经是我的人了?”
我靠坐在床上,看着霍汶的脸一点点变白,然后再转青,最后又变成红色,有意思极了。
他突然对着我笑得很意味深长。
“楼知予,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走,你就这么喜欢被人看着受虐?你早告诉我啊,我一定满足你。”
“垃圾!”
楚千金板了脸,站在霍汶身后的楚家打手立马浑身一个激灵。
然后一步上前,啪啪给了霍汶几个大嘴巴子,打得霍汶牙都掉了几颗。
我没有生气,只是更奇怪地看着霍汶。
“我为什么要早点走,有钱不怎么可能不赚?这个项目收益挺好的,我很满意。”
霍汶挣扎得更用力了,他含糊不清地朝我吼。
“楼知予!这是我的钱!是我赚的钱!”
“霍汶,你为了在楼家获得支持,签下了一份协议,协议内容是说如果我没有死,那么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没错吧?”
霍汶不动了,他张大了嘴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闭上了。
8.
“老大,这里的人全被控制住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楚千金的手下进来汇报。
“要把这些直播设施都销毁吗?”
她转头看我。
“为什么要销毁,我答应过你这个影视基地的利润五五分,当然要继续干下去。”
我的眼神转向霍汶。
“我们可以换成男主角,让观众氪金决定他的发展方向,是步步高升,还是跌落泥潭,是受尽荣宠,还是被万人践踏......我觉得也不错。”
霍汶瞳孔猛缩,随即他剧烈地挣扎起来。
“不......知予,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爱你的!我真的爱你!我做这一切......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太爱你了!”
他语无伦次地为自己争取着。
“我们相爱这么多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还记得高中的时候吗,你和家里闹脾气住校,但是又挑食吃不惯食堂,都是我翻墙出去找饭馆借灶台给你亲自做饭。”
“还有你大学生病,我在医院守了三天三夜没合眼......”
“毕业后你工作忙,也是我给你送一日三餐盯着你吃。知予,我是做了一些混账事,但是我真的很爱你!”
也许一开始的霍汶是爱我的,我也确实被他的体贴周到感动过。
如果必须选一个人结婚,那时候的霍汶对我来说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见我沉默,霍汶含着泪继续开口。
“知予,我们认识十五年,在一起十年,十年的感情难道都是假的吗?”
“是!我混蛋!我蠢!我被猪油蒙了心!我不该信白采薇那个贱人的鬼话!是她!都是她骗了我!”
霍汶将一切过错都推到了白采薇身上。
“她说你在学校里就嫉妒她比你受欢迎,说你表面清高背地里手段肮脏,说你为了钱可以出卖一切......”
“她还伪造了聊天记录,伪造了照片!我......我当时看到那些东西,我气疯了!......我错了!知予,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饶了我这一次!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听到白采薇,我和楚三对视了一眼。
楚三唇角微勾,对着手下挥了挥手。
很快,绑得严严实实的白采薇被丢了过来。
“那你们说说,这次的计划到底是谁的主意,我再考虑让谁当主角。”
霍汶眼睛登时一亮,他怒视着白采薇。
“都是她的主意!是白采薇告诉我暗网上可以直播,有很多有钱人就喜欢看猎奇的东西!”
“是她让我建了这个基地,设计折磨你的方案!她说这样就能打碎你的尊严,让你离不开我!”
白采薇虽然还不是很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但是听到霍汶对她的攀咬,她也怒了。
“你放屁,霍汶,明明是你给楼知予的竞争对手转发直播间,让他们看楼知予的落魄模样!”
“小福子的事情也是你设计的!每一个折磨她的镜头你都看得津津有味,你还边看楼知予受折磨边跟我上床!你现在装什么深情!”
“你胡说!那是因为你骗我!你说她找人强奸你未遂!我才......”
“我骗你?霍汶,是你自己内心阴暗就想折磨她!你早就嫌她太端着了!你忘了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看到她像狗一样趴在地上舔饭,你兴奋得一夜没睡!”
“贱人!要不是你勾引我......”
“是你自己没用!你以为折磨楼知予就能证明你厉害了?你就是个靠女人的废物!”
两人如同疯狗般互相揭着短。
挺没意思的。
“带下去吧。”
我闭了闭眼,有些乏了。
楚千金的手下很识趣,利落地两个手刀下去,室内恢复了安静。
楚千金扶我躺下,为我掖了掖被子。
“休息吧,等你身体恢复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家。”
9.
我回到了沪城。
看着眼前现代化的建筑,我一时间有些恍惚。
虽然我知道这五年不过是一场表演。
但是五年来的环境影响,行为习惯,不是一时之间就能改变的。
见到迎面走来的人,我会下意识垂目屈膝。
听到稍大的响动,肩颈也会瞬间绷紧。
我揉了揉太阳穴。
看来还是需要找个心理医生,我需要尽快回到状态。
“楼总!”
是我的特助林薇。
自从霍汶进了公司,林薇就被边缘化了。
这次回来,我提前派人通知了林薇来接我。
这个待人待事都严肃古板的小姑娘此时盈满了泪水。
她跑到我身前似乎想抱我,但是手却僵在了半空。
我没有任何犹豫,上前一步,主动用力地拥抱了她。
“我回来了。”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地落在她的耳边。
......
我第一时间回到了公司。
我还得多谢霍汶。
他为了维持他的深情人设,死活不同意在法律上宣告我死亡,只以失踪处理。
这让我如今的回归,少了太多程序上的麻烦。
楼家在我上位的时候已经清洗过一批人,留下的大多是我的心腹。
霍汶之所以能坐稳位置,是因为他是我的丈夫。
林薇的效率极高。
在我到达办公室时,她已经将过去五年的关键资料整理成册。
她条理清晰地向我汇报着公司的主要动向和财务状况。
并将需要处理的文件按照重要性排序,整齐地码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她还找到了关于我那个直播项目的收入流水。
收益比我想象得还要更好。
我目光落在桌面的财务报表上,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
为了不被楼家人察觉,霍汶在这方面倒是谨慎得很。
这个直播间的进入门槛极高,需要专属链接。
不仅需要验资,还要验身份。
不过,这倒给我提供了便利。
我用红笔一个个圈出名单上的名字,然后打了个电话。
“楚三,吃不吃蛋糕。”
10.
仅仅十天。
在我和楚三的联手下,沪城的上层圈子浅换了一波血。
数家知名企业掌舵人或核心高管或突发健康问题退出了公众视野。
还有些直接被爆出骇人听闻的丑闻,锒铛入狱。
楚三也借此机会,成功挤入了沪城的市场。
楼氏集团顶楼办公室内。
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正实时播放着“新项目”的进展。
楚三懒散地窝在沙发里,手里晃着一杯红酒。
直播画面中,霍汶穿着破烂的囚服,脖子上套着沉重的铁项圈。
他目光惊惧又茫然,畏畏缩缩地站在待卖的奴隶之中,等待观众的选择。
楚三抿了口酒,有些讶异地挑眉看向我。
“你怎么调教的,霍汶这么配合?”
我笑了笑,只是遥遥向楚三举起了酒杯。
霍汶当然不会这么配合。
这只是一个失去了记忆的“穿越者”的真情流露。
毕竟,想要让演出无懈可击的话。
那就是演员自己变成角色本身。
不知道霍汶要花多久才能意识到这是场骗局呢?
或许。
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