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作为拉力赛的金牌领航员,车坏在无人区后,我已经脱水整整两天。
在此刻,我终于摸到了背包夹层里那瓶一直舍不得喝的急救水。
我拧开盖子仰头猛灌,在这个瞬间,火辣剧痛的感觉瞬间烧穿了我的喉咙。
那根本不是水,而是满满一瓶高浓度的红油辣椒水!
我被呛得跪在滚烫的沙地上剧烈咳嗽,眼泪鼻涕横流,狼狈不堪。
男友和他的干妹妹指着我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辣妹子!这下真成辣妹子了!笑死我了!”
干妹妹笑得把刚喝了一半的矿泉水随意泼在沙地上画圈玩。
我瞬间明白,他们为了看我这副惨状,把我的救命水换成了调料!
喉咙肿胀得几乎无法呼吸,我嘶哑地向男友伸手:
“水...给我一口水...”
男友笑了笑,一脸理所当然地护着那个女人:
“别小气嘛,真正的纯净水得留给瑶瑶洗脸,这沙漠风沙大,伤皮肤。”
“你皮糙肉厚的,忍忍就到终点了。”
我擦掉嘴角的红油,冷着脸从怀里掏出赛事组委会专用的求救信号笔:
“总导演,我的补给被恶意投毒,生命体征垂危,请立刻调动赞助商直升机实施单人救援。”
01
话音落下,四周死寂。
顾炎他一把夺过我手中的求救信号笔,
当着我的面,咔嚓一声,狠狠折断。
红色的塑料外壳碎裂,他把断笔扔进滚烫的沙砾里,
我被辣椒水呛得喉咙火烧火燎,顾炎看着我这副惨状,笑了。
“不就是一瓶辣椒水吗?给你提提神,这么娇气?”
“还叫什么救援?你的职业素养呢?”
他用鞋尖踢了踢我的胳膊,
“别装死,没意思。”
我没理他,拼尽全力伸出手,想去够那截断掉的信号笔。
那是组委会专用的,就算断了,里面的定位芯片或许还能用。
一只沾满沙土的赛车鞋狠狠踩在了我的手背上。
顾炎脚下用力,慢慢碾压。
“啊!”
钻心的剧痛传来。
我的手背本就被晒得起了水泡,此刻被他这么一踩,
水泡瞬间破裂,皮肉和滚烫的沙子黏在一起,痛得我浑身抽搐。
“哎呀,炎哥,你看姐姐这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车影下,苏瑶正悠闲地坐着。
她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可乐,呲地一声打开,
她挑衅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炫耀和得意。
那瓶可乐,是我专门为顾炎准备的。
我知道他每到赛段后半程,血糖就会偏低,冰可乐能最快帮他恢复状态。
顾炎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立刻心疼地走过去,
抽出纸巾,小心翼翼地帮苏瑶擦去额角沁出的一滴汗。
“瑶瑶,你皮肤嫩,可别晒伤了。”
他转过头,厌恶地看着我:
“林飒,你装什么可怜?你这皮糙肉厚的,晒一下能死?别给脸不要脸!”
“这不过是你的老毛病又犯了,职业病,心理素质太差导致的,不是缺水,是你自己心态崩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不再理他,颤抖着爬向我的背包,想找里面的备用冰袋。
只要能给喉咙和身体降温,我就不会这么不舒服了。
可我翻遍了整个背包,都没有找到冰袋。
“你在找这个?”
顾炎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
他手里抛玩着那个蓝色的医用冰袋,上面还凝结着冷气。
“刚才瑶瑶说坐垫太烫,我就给她垫屁股了。”
他随手把冰袋扔给苏瑶。
苏瑶接过来,当着我的面,直接垫在了身下,还故意扭了扭腰。
“嗯,还是炎哥贴心,这下凉快多了,姐姐皮糙肉厚的,以前跟车队跑过那么多无人区,肯定不需要这个,对吧?”
“顾炎!”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嘶吼出声,
“那是急救物资!你会害死我的!”
顾炎脸色一沉,大步走过来,一脚踢在我肋骨上。
“闭嘴!吼什么吼?吓着瑶瑶怎么办?”
苏瑶举着手机,对准我狼狈的样子开始录像,嘴里还配着解说:
“家人们谁懂啊,某位大牌领航员嫌弃车况不好,正在这儿撒泼打滚闹罢工呢。炎哥好心劝她,她还骂人。”
“水!把水给我!”
“给我......给我......”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着扑向她。
02
顾炎猛地一脚踹在我胸口。
我整个人向后飞去,重重摔在被烈日晒得滚烫的引擎盖上。
“滋啦”
皮肉接触到高温金属,发出一阵灼烧声,剧痛让我几乎晕厥。
苏瑶立刻尖叫起来,躲进顾炎怀里:
“阿炎,我好怕!飒飒姐她是不是疯了?”
我趴在引擎盖上,皮肤被烫得起了一层焦黑。
我看着眼前这个我爱了五年的男人,这个我一手捧上神坛的赛车手。
为了他的冠军梦,我熬坏了眼睛,跑遍了所有赛道,把每一个弯道的数据都刻在脑子里。
结果,换来的是一杯辣椒水,和一次蓄意谋杀。
用尽全身力气,从被烧穿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顾炎,解约。”
“退赛。”
“解约?退赛?”
顾炎听到这两个词,瞬间暴怒。
“林飒,你脑子被晒坏了吧?比赛才进行到一半,你跟我提退赛?”
他弯下腰,那张英俊却扭曲的脸逼近我,眼里满是暴戾,
“你以为这是过家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违约金你赔得起吗?三千万!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我赔......”我咬着牙,冷汗大颗大颗地滴在沙地上,
“哪怕卖肾卖血,我也赔,只要能离你远一点!”
苏瑶立刻上来假惺惺地劝架:
“阿炎,你别生气,飒飒姐可能也不是因为钱,就是......就是觉得你最近状态不好,怕影响她的金牌履历,想跳槽了吧。”
她的话精准地扎进了顾炎最自卑的地方。
随队维修工老张是个老实人,早就看不下去了,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犹豫着想递给我。
“顾少,林向导看起来快不行了,这水......”
“嘭!”
顾炎飞起一脚,直接踢飞了老张手里的水瓶。
“滚开!”顾炎一脚将水瓶踢飞,瓶子在沙地上滚了几圈,水流了一地。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谁让你多管闲事?”顾炎指着老张的鼻子骂,
“她是领航员还是我是车手?这车队谁说了算?给老子滚一边去修车!”
老张被吓得瑟瑟发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歉意和无奈,最终还是低下头,默默退回了车边。
他那个叫阿哲的亲信技师也跟着附和:
“飒姐,你也太自私了,现在是比赛关键期,要以大局为重啊。”
一唱一和,仿佛我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人。
喉咙的灼痛和身体的烫伤,让我眼前阵阵发黑。
我出现了严重的热射病症状,视线开始模糊,耳边甚至响起了嗡嗡的幻听。
苏瑶走到我面前,手里拿着那瓶只剩底儿的可乐,假装要递给我,
“姐姐,要不你喝一口?虽然是被我喝过的,但你平时捡炎哥不要的东西也捡习惯了,应该不嫌弃吧?”
她特意把瓶口凑到我嘴边,就在我本能地张嘴想要去接时,
“啪!”
顾炎一巴掌打掉苏瑶手里的瓶子。
“给她喝什么?浪费!”
顾炎把苏瑶拉到身后,一脸正义地说道,
“这种人就是欠收拾,不能惯着,越惯越来劲!”
那瓶可乐滚落在地,褐色的液体渗入沙土,瞬间消失不见。
03
我绝望地看着那一小块湿润的沙土,连哭的眼泪都没有了。
“林飒,你别忘了,当年要不是我把你从那个三流车队里挖出来,你现在算个屁!你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我喉咙肿胀得已经完全发不出声音,只能死死地瞪着他。
顾炎撑开一把巨大的遮阳伞,仔细地罩在苏瑶头顶,
任由我整个人暴露在正午的烈日下暴晒。
沙漠里正午的地表温度高达七十度。
我感觉自己像一块放在铁板上的肉,正在被慢慢烤熟。
我想爬到车底的阴影里去,哪怕只有一点点阴凉也好。
可是我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苏瑶蹲了下来,凑到我面前。
她拧开一瓶全新的矿泉水,在我眼前晃了晃。
然后,她慢慢地,将满满一瓶水全部倒在了滚烫的沙地上。
水一接触到沙子,立刻就蒸发了,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啧啧,真可惜啊。”她笑着说。
她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林飒,你真以为炎哥是想给你个教训?”
“实话告诉你吧,炎哥早就想换人了,嫌你年纪大,不听话,还挡着他赚钱。”
“这沙漠里死个人多正常啊,中暑、脱水、意外......只要你死在这儿,连违约金都省了。”
她伸出手指,在我滚烫的脸颊上轻轻拍了拍。
“放心,等你死了,车队发的抚恤金,我会帮炎哥好好花的,我看中了一款爱马仕,正愁没钱买呢。”
苏瑶的话刺穿了我最后的理智。
我想扑上去撕烂她那张得意的脸,
可身体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完全麻痹,动弹不得。
顾炎对其他人下令:
“车修好了,我们出发!让她自己在这里冷静冷静!”
“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那个年轻的维修工忍不住开口,
“会死人的!”
顾炎瞥了他一眼:“你再多说一句,就跟她一起留下来。”
维修工瞬间噤声。
其他队员虽然面露犹豫,但在顾炎的威慑下,终究没人敢再多说一个字。
他们默默地,一个个上了车。
引擎发动,越野车扬起一阵沙尘,绝尘而去。
我被彻底遗弃在了这片死亡之海。
我躺在滚烫的沙丘上,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也开始涣散。
就在我的意识即将彻底中断时,一阵摩托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一个穿着专业骑行服的身影,停在了我的面前。
“小姐?你还好吗?”
一个陌生的男声在我头顶响起。
“你看起来情况很糟,是中暑了吗?”
“你的队友呢?他们怎么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04
久违的生机,让我燃起了强烈的求生欲。
我死死抓住摩托车手的裤脚,拼命张嘴想要呼救,
可喉咙依旧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发出绝望的啊啊声。
“别急,别急,我给你水!”车手拧开水壶,小心地想喂我。
就在这时,顾炎的车卷着狂暴的沙尘,车门打开,顾炎阴沉着脸跳下来,眼神里带着要吃人的凶光。
“干什么呢?那是我的女人!”
摩托车手皱起眉头,护住水壶:
“哥们,这姑娘快不行了,严重脱水加烫伤,得赶紧送医。”
“送什么医?她就是闹脾气!”
摩托车手站起身,皱起了眉头。
“闹脾气?闹脾气能把自己搞成这样?”
他显然不信,坚持要给我喂水:
“不管怎么样,先让她喝点水。”
“我来!”顾炎一把抢过水壶,假意将我扶起。
他把我圈在怀里,背对着摩托车手。
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他用手狠狠按压在我后背焦黑伤口上。
剧痛让我瞬间浑身痉挛,冷汗直流。
他威胁我:
“敢乱说一个字,我让你死得更难看。”
我痛得几乎要昏死过去,发出的呻吟被他轻描淡写地解释为:
“你看,又开始撒娇了。”
摩托车手看着我们这副情侣打闹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急救包递给顾炎。
“这里面有药和绷带,给她处理一下吧,这鬼地方不是开玩笑的。”
“这急救包留给你们。”
车手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急救包放在地上,又深深看了我一眼,跨上摩托车,轰鸣着离开了。
车声一远,顾炎脸上的伪装瞬间撕裂。
他把我甩回沙地,一脚把那个红色的急救包踢飞老远。
“妈的,差点坏了老子好事。”
“林飒,你命还挺硬啊?这都能招来人?”
苏瑶走过来,提醒他:
“阿炎,别跟她废话了,赶紧处理干净,别留下痕迹。”
顾炎点点头,眼神怨毒地诅咒道:
“老天都让你死在这里,就是天意!你命该如此!”
突然,苏瑶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脚上。
“呀,阿炎,这不是那双全球限量的火狐赛车鞋吗?听说有钱都买不到呢?”
“姐姐,反正你也用不着了,不如借我穿穿?”
不等我反应,她就蹲下身来想扒我的鞋。
我下意识地死死缩起脚,用尽全身力气抵抗。
这双鞋,是我第一次拿到金牌领航员奖杯时,送给自己的礼物。
“真他妈不识抬举!”
顾炎见状,竟然上前一步,用膝盖死死压住我的腿。
他按着我,对苏瑶说:“扒!”
鞋子被硬生生扒了下来。
苏瑶把鞋套在自己脚上,满意地转了个圈:“真合脚,谢谢姐姐啦!”
我的双脚,赤裸地踩在了七十度高温的沙地上。
“啊!”
一阵剧痛从脚底传来,我发出一声惨叫。
“炎哥,这包里还有个东西......”
苏瑶从包的夹层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被红布包裹的护身符。
那是我去普陀山求来的,保佑顾炎平安的护符。
顾炎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扔了,晦气。”
他转身走向越野车,准备发动车子,
“林飒,别怪我狠心。”
他拉开车门,声音随着风沙飘来,
“是你挡了我的路,这沙漠风光不错,你就留在这儿慢慢欣赏吧。”
就在顾炎发动引擎,准备倒车碾压背包的那一刻
“轰隆隆隆”
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2
05
顾炎和苏瑶惊恐地抬头。
一架涂装成黑色的巨型救援直升机,悬停在我们的头顶。
飞机身上,赛事组委会的金色LOGO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里是赛事组委会空中救援队!”
扩音器里传出一个威严、愤怒的声音。
“我是总导演雷震!所有人立刻停止行动!双手抱头!趴在地上!”
顾炎和苏瑶僵在原地,脸色惨白。
舱门打开,几名全副武装的救援特警迅速索降到地面。
雷导穿着作战靴,直接从半米高的机舱一跃而下。
他一眼就看到了衣衫不整、赤脚踩在沙地上的我,
滔天的怒火在他眼中燃烧。
他什么话都没说,一个箭步冲上去,一脚狠狠踹在顾炎身上!
“砰!”
一声巨响,顾炎被踹倒在地上。
“医生!快!”雷导回头大吼。
两名随队医生提着急救箱狂奔而来。
“心率140,体温41度,重度热射病!双脚二级烫伤!喉头水肿!”
医生迅速剪开我的衣袖,建立静脉通道,冰凉的液体注入我的血管,我感觉自己仿佛从火刑架上被放了下来。
“雷......雷导,误会!都是误会!”
顾炎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试图解释,“林飒她是自己走丢的,我们正在找她......”
“是啊是啊,我们是在救人......”苏瑶颤抖着附和,还不忘把脚往沙子里缩了缩,试图藏起那双抢来的赛车鞋。
“救人?”
雷导冷笑一声,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号接收器,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微弱而急促的滴滴声响起。
“这是标准的SOS摩斯密码求救信号。”
雷导的声音冰冷,
“虽然信号笔被你们折断了,但里面的微型发射芯片只要接触到空气就会自动激活,她用手指遮挡芯片,发出了这段摩斯密码:谋杀,顾炎,苏瑶。”
顾炎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我勉强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映出了雷导焦急而愤怒的脸。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雷导看到我醒来,神情稍缓,
顾炎雷导把平板怼到顾炎面前,“还要狡辩吗?这他妈是高清直播!”
顾炎彻底瘫软在地。
苏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不是我!是逼我的!我是被强迫的!”
“闭嘴!”
雷导一挥手,两名安保人员立刻上前,将两人狠狠按在滚烫的引擎盖上。
“咔嚓!”
银色的手铐锁住了他们的手腕。
“医生,她情况怎么样?”雷导蹲下身,看着我,语气变得温柔。
“多器官有衰竭风险,必须立刻送ICU。”医生面色凝重,
“再晚十分钟,神仙也难救。”
“马上起飞!”
看到他们被制服,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雷导半蹲在我身边,解释道:
“你们的车异常停留时间过长,我们就启动了紧急预案,林飒,你做得很好,你的专业救了你自己的命。”
“雷导......违约金......”我用嘶哑的气音艰难地问。
雷导握住我的手,眼神坚定:
“林飒,听好了。组委会已经启动了刑事追责程序。这是谋杀,不是违约。”
“你不用赔那个畜生一分钱,相反,我们要让他把牢底坐穿!”
“这种对赛车精神的亵渎,对生命的践踏,我雷震绝不姑息!”
他的话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我被抬上担架,送上直升机。
舱门关闭,螺旋桨掀起巨大的沙浪。
透过舷窗,我看着被特警押着、拷在沙漠里等待后续警车前来的顾炎和苏瑶,他们的身影在视野里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两个黑点。
我闭上眼睛,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06
直升机降落在最近的城市医院停机坪时,
早已等候多时的医护人员推着平车一拥而上。
我被推进了ICU,身上插满了管子。
在昏迷与清醒交替的噩梦中,我总能感觉到那股灼烧感,但每次惊醒,都会看到护士温柔的脸和监护仪平稳的滴答声。
三天后,我转入了普通病房。
雷导第一时间来看我,带来了一个让我彻底死心的消息。
“他们咬起来了。”
雷导拉开椅子坐下,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就在临时看守所里,还没等警察怎么审,这俩人就开始互相攀咬。”
苏瑶为了自保,把所有责任都推得一干二净。
她向警方供述,是顾炎指使她把我的水换成辣椒水的,也是顾炎让她抢走我的急救包和鞋子。
“她说她只是个实习领航员,不敢违抗主车手的命令,还说自己是被顾炎PUA了。”
我听着,只觉得可笑。
“那顾炎呢?”我问,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但已经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顾炎?”雷导冷笑,
“他听到苏瑶这么说,当场就疯了,他爆料说苏瑶是为了上位,主动勾引他,还说换辣椒水的主意是苏瑶出的,因为苏瑶嫉妒你的名气。”
“他还交待,苏瑶私下里跟他说,只要你死了,她就能名正言顺地接替你的位置,还能帮你花抚恤金。”
这对曾经在沙漠里狼狈为奸、甚至不惜杀人害命的亡命鸳鸯,在法律的铁拳面前,瞬间撕破了脸皮,变成了互相撕咬的仇敌。
“还有更劲爆的。”
雷导拿出一份文件,
“经侦那边介入了,查出顾炎在比赛前,私自将车队的赞助款转移到了苏瑶名下的一个空壳公司,涉嫌职务侵占和洗钱。”
“而且,这次比赛的冠军奖金有一千万,顾炎早就欠了一屁股赌债,他急需这笔钱填窟窿,但他知道,如果带着你,这笔钱肯定要分你一半,而且你绝对不会同意他打假赛。”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
不仅仅是情感背叛,还有赤裸裸的金钱利益。
为了独吞奖金,为了掩盖挪用公款的罪行,为了换一个听话的傀儡,他动了杀心。
“证据确凿吗?”我问。
“铁证如山。”雷导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那是从顾炎车上的黑匣子里提取出来的。
虽然他们破坏了车内的监控摄像头,但黑匣子的音频记录是独立的,藏在底盘里,他们根本没想到。
滋滋的电流声后,传来了顾炎那熟悉而恶毒的声音:
“......这沙漠里死个人多正常啊......死了正好,省了违约金......”
还有苏瑶娇滴滴的笑声:
“......我会帮炎哥好好花她的抚恤金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但此刻扎在心上,已经不再流血,只剩下彻底的寒意。
“还有那个辣椒水瓶子。”雷导补充道,
“虽然被苏瑶扔了,但警方在沙地里找到了,上面提取到了顾炎和苏瑶两个人的指纹,还有残留的高浓度辣椒素成分。”
“无人机拍下的苏瑶倒水的画面,也是关键证据。”
他们以为在无人区就可以为所欲为,却没想到,每一笔罪恶都被记录在案。
“雷导。”我看着天花板,眼角滑落一滴泪,
“谢谢你。”
“谢什么。”雷导摆摆手,
“是你自己救了自己,那段摩斯密码发出的坐标,误差不到一米,你是天生的领航员,那种情况下还能盲操作,我都佩服你。”
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肯定:
“林飒,你是专业的,为了这种垃圾搭上命,不值。”
我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双手,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
我还活着。
我的职业生涯,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至于那两个人渣,监狱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对了,”雷导突然想起什么,脸色沉了下来,
“顾炎那个当大老板的爹来了,带了一群律师,正在外面闹着要见你。”
07
病房的门被粗暴地推开。
顾炎的父亲,顾氏集团的董事长顾建国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四个夹着公文包的律师,气势汹汹。
“林小姐,好大的架子啊。”
顾建国没有丝毫歉意,反而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我床边,
眼神里透着商人的精明和傲慢。
“年轻人谈恋爱,吵吵闹闹很正常,阿炎这孩子是不懂事,搞了个恶作剧,但也罪不至死吧?你非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搞得满城风雨,对大家都不好。”
把我的救命水换成辣椒水,扒光我的衣服鞋子扔在无人区,这叫恶作剧?
我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顾建国见我不吭声,以为我怕了,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啪地一声拍在床头柜上。
“这里是五百万,算是给你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只要你签了谅解书,改口说是意外,这钱就是你的。”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阴森,
“否则,你应该知道顾家在圈子里的影响力,我可以让你在这个行业里彻底消失,以后没有任何一个车队敢用你。”
“顾总,这里是医院,不是你的董事会。”
雷导大步走过来挡在我身前,一把抓起那张支票,撕得粉碎。
“雷震!你别给脸不要脸!”顾建国拍案而起,
“别忘了,你们赛事的冠名赞助商可是我!信不信我撤资,让你们今年的比赛全部停摆!”
“撤资?”
雷导冷笑一声,从公文包里甩出一份文件,直接砸在顾建国脸上。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组委会刚刚下发的解约通知书!”
“鉴于顾炎的犯罪行为严重违背体育道德,且顾氏集团涉嫌利用赛事洗钱,组委会决定永久终止与顾氏的一切合作,并保留追究你们名誉损失的权利!”
“还有,以后顾氏旗下的任何品牌,都将进入国际汽联的黑名单!”
顾建国看着那份红头文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你......你们......”顾建国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骂道,
“林飒!你这个白眼狼!阿炎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联合外人整垮我们顾家!你毁了他一辈子!”
“毁了他的是你自己!”
我撑着床沿坐起来,目光直视顾建国。
“是他贪婪、自私、恶毒,是你纵容他无法无天,以为钱可以摆平一切。”
“顾总,你儿子是谋杀犯,而你,是帮凶。”
“你!”顾建国扬起手就要打我。
“咚咚咚。”
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拘留证。
“顾建国是吧?你涉嫌商业诈骗、洗钱以及妨碍司法公正,请跟我们走一趟。”
顾建国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嚣张变成了惊恐。
“误会!警察同志,我是顾氏集团董事长......”
“有什么话去局里说吧。”
冰冷的手铐拷上了他的手腕。
病房里终于安静了。
“没事了。”
雷导转过身,替我掖好被角,
“顾氏倒了,没人能再威胁你,好好养伤,赛道还等着你。”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肺部的灼痛感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顺畅。
在生死面前,钱权皆是浮云。
唯有活着,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地活着,才是最大的胜利。
“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雷导笑着说,
“下周应该就能下床了。”
我点了点头,看着自己正在结痂的伤口。
等伤好了,有些账,该去彻底算清了。
08
一周后。
我穿着便装,在雷导的陪同下,来到了看守所。
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我的步伐很稳。
我决定见顾炎最后一面。
不是为了叙旧,而是为了告别,
为了把那个曾经软弱、眼瞎的自己,彻底埋葬。
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我看到了顾炎。
才短短几天,他仿佛老了十岁。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发型精致的赛车手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剃着光头、穿着灰色号服、满脸胡渣的囚犯。
看到我,他的眼睛亮了一下,猛地扑到玻璃上,拿起话筒。
“飒飒!飒飒你来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他痛哭流涕,
“飒飒,救救我!我不想坐牢!这鬼地方不是人待的!”
我静静地看着他。
“顾炎,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律师已经把起诉书递交法院了。”
“不!飒飒你不能这么对我!”
顾炎疯狂地摇头,
“都是苏瑶!都是那个贱人勾引我!我是鬼迷心窍了!你也知道,男人嘛,谁没犯过错?我心里最爱的还是你啊!”
“最爱我?”
我轻笑一声,胃里却一阵翻涌,
“最爱我,所以给我喝辣椒水?最爱我,所以踩烂我的手?最爱我,所以想让我死在沙漠里变干尸?”
顾炎愣住了,眼神闪烁:
“那......那是意外......我当时太冲动了......”
“够了。”
我打断他,
“顾炎,你最大的错误,不是出轨,也不是谋杀未遂,而是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一个人,一个平等的搭档。”
“在你眼里,我是工具,是保姆,是附属品,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是金牌领航员;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是挡路的垃圾。”
“我们在那个路口,在你折断信号笔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顾炎见软的不行,他甚至试图跪下:
“林飒!只要你写谅解书,我出去后给你当牛做马!我有钱,我爸虽然被抓了,但我还有海外账户......”
“留着去梦里花吧。”
我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
身后传来顾炎绝望的嚎叫和撞击玻璃的声音,
十分钟后,苏瑶被带了进来。
看到我,她没有像顾炎那样发疯,而是开始卖惨。
“姐姐......我也是女人,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
苏瑶哭得梨花带雨,
“我也是被逼的,我想红,我不想再当车模被人摸来摸去了......我知道错了......”
“那瓶倒掉的水,好玩吗?”
我冷冷地问了一句。
苏瑶的哭声戛然而止。
“我想红,想上位,这有错吗?”
她突然抬起头,眼神里透着一股扭曲的不甘,
“凭什么你是金牌领航员,我就只能当花瓶?我不比你差!”
“你错了。”
我看着她,眼神怜悯,
“领航员手里握着的,是全车人的性命,我们需要冷静、专业、坚韧,以及对生命的敬畏。”
“而你,心里只有虚荣和贪婪。”
“你不配坐那个位置,更不配碰赛车。”
说完,我转身离开。
“林飒!你装什么清高!你不得好死!”
苏瑶在后面歇斯底里地尖叫。
我推开看守所沉重的大门。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自由的味道。
一切都结束了。
我也该开始新的征程了。
09
三个月后。
法院的判决书下来了。
顾炎因故意杀人未遂、职务侵占、洗钱等多项罪名,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苏瑶作为从犯,且有故意伤害行为,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
顾氏集团破产清算,顾建国也被判了重刑。
这起震惊赛车界的沙漠谋杀案,终于尘埃落定。
出院那天,昔日的车队队友们捧着鲜花在医院门口迎接我。
老张,那个曾经想给我递水却被踢飞的维修工,红着眼眶走上来,递给我一瓶水。
“林向导,这回没人敢踢了。”
我笑着接过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回到公寓,我收拾东西,从柜子深处翻出了那双被抢走、后来又作为证物归还给我的限量版赛车鞋。
鞋面上还残留着洗不掉的沙土痕迹。
我没有扔掉它,而是把它擦拭干净,放在了鞋柜的最顶层。
它会时刻提醒我,曾经经历过什么,又是如何从地狱爬回来的。
门铃响了。
雷导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
“红牛KTM厂队,顶级配置,年薪翻倍。”
雷导把合同递给我,眼神里满是欣赏,
“他们看了你的路书,说你是唯一能在绝境中画出生命线的人,点名要签你。”
我接过合同,看着上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领航员位置。
曾经,我是为了顾炎而跑。
现在,我要为自己而跑。
我拿起笔,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周后,环塔拉力赛新的赛季在新疆开幕。
发车前,我特意去了一趟赛车手纪念碑。
在那些为了梦想长眠于赛道的前辈名字前,我献上了一束白菊。
我闭上眼,在心里默默许诺:
我会敬畏每一寸赛道,敬畏每一次出发,敬畏每一个生命。
但我绝不会再向任何恶意低头。
“准备好了吗?”
耳麦里传来新搭档,一位世界级冠军车手沉稳的声音。
我坐在崭新的领航座上,戴上头盔。
阳光穿透挡风玻璃,照亮了我手中那本厚厚的、标注得密密麻麻的路书。
前方是蜿蜒曲折、充满了未知与挑战的赛道。
就像人生,没有回头路,只能一往无前。
我按下计时器,冷静而清晰地报出指令:
“前方直行,全速前进。”
“3,2,1,发车!”
赛车如利箭般冲出起跑线,卷起金色的狂沙,驶向那片无限广阔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