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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拆迁分了三千万,我的工作室急需五万保证金周转。
我向家里借,我妈直接回绝:“女孩子创什么业?安分嫁人才是正事!拆迁款要留给你弟买房结婚,一分都不会给你。”
我只能含泪当掉外婆留下的唯一念想。
钱刚到账,弟弟的朋友圈就晒出了新提的保时捷。
配文:【感谢老妈,圆我豪车梦!】
只因他随口一句“不想挤地铁”,我妈便转了八十万给他。
几天后,我妈打电话来为我缺席弟弟生日宴兴师问罪:“舒窈!你弟生日你死哪去了?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我听着那头的咒骂,笑了:“好啊,那你们就当,从来没生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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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挂断电话,另一个陌生号码就打了进来。
接通的瞬间,我妈刺耳的尖叫声几乎穿透我的耳膜。
“舒窈!你他妈长本事了是吧?”
“敢挂我电话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你弟过生日,你这个当姐的死哪去了?”
“全家都在等你,你脸真大啊!”
我把手机拿远了些,等她稍作喘息,才平静地开口。
“我在忙。”
“忙?你忙个屁!”
“你不就是守着你那个破裁缝铺子吗?能忙出什么花来?”
“我早就跟你说了,女孩子家家的,做什么生意?早晚赔得底裤都不剩!”
“你看看你,二十好几的人了,连五万块钱都拿不出来,还有脸说创业?”
“当初你要那五万保证金,我们不给,就是为你好!免得你把钱扔水里!”
我捏紧了手机,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所以,你们就可以眼都不眨地给舒阳八十万买保时捷?”
“我急需五万周转,你们一分不给。”
“这就是你们说的手心手背都是肉?”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随即爆发出更猛烈的怒火。
“那是你弟的钱!”
“拆迁款三千万,本来就没你的份!”
“给你读书上大学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你还想分家产?你做梦!”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嘶哑。
“我告诉你,那钱就是留给我儿子的!”
“给他买车买房娶媳妇,给你?你想都别想!”
“你弟是我儿子,以后是要给我们养老送终的!”
“你呢?你是个赔钱货,早晚要嫁出去!”
电话里传来一阵窸窣声,然后是我弟舒阳轻佻的声音。
“姐,妈也是为你好。”
“你看你那工作室,能挣几个钱?”
“我有个同学,他爸公司正好缺个前台。”
“月薪三千,五险一金都交,你去吧,哥罩着你。”
我闭上眼,胃里一阵翻涌,“不去。”
“嘿,不去拉倒,”舒阳嘲讽道。
“别到时候你那破铺子倒闭了,哭着回来找我借钱。”
“我可告诉你,我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手机再次被我妈抢了回去,她恶狠狠地补充了最后一击。
“舒窈我告诉你,你要是真赚不到钱,就赶紧给我找个有钱人嫁了!”
“彩礼低于一百万的别往家带!”
“那钱正好给你弟买婚房用!”
“你要是敢不听,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养你这么大,也该是你回报我们的时候了!”
我听着电话那头理直气壮的咒骂,没有再争辩。
我缓缓低下头,看着手里那张刚从当铺出来的当票。
外婆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一个成色极好的翡翠玉镯,当了五万块。
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对着电话一字一句道:“好啊。”
“那你们就当,从来没生过我吧。”
说完,我直接关机,拔出了手机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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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窗边,将那张SIM卡掰成两半,用力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世界,在一瞬间彻底安静了下来。
我摊开手心,那张写着“伍万元整”的当票,被手心的汗浸得有些濡湿。
这是我工作室能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我木然地点开手机,家庭群的消息图标还在不停闪烁。
点进去,最新的内容是我妈刚发的九宫格照片。
每一张都是舒阳和那辆崭新的保时捷的合影,他靠在车前,笑得春风得意。
配文是:“我儿子就是帅!有出息!不像某些白眼狼!”
底下是一长串亲戚们的点赞和吹捧。
“阳阳真厉害!这么年轻就开上豪车了!”
“嫂子你真有福气,以后就等着享清福吧!”
“这才是儿子!养儿防老,古人说的没错!”
我面无表情地滑过那些刺眼的文字,退出了群聊。
一些被刻意遗忘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小时候,舒阳的房间里堆满了进口的乐高和变形金刚,而我唯一的玩具,是一个捡来的布娃娃,上面的破洞是我自己缝补的。
小学我考了全市第一,小心翼翼地跟她说,想买一条带蕾丝花边的新裙子。
她当场就把我的卷子摔在地上。
“女孩子家就知道臭美!心思都用到歪门邪道上去了!”
“难怪这次数学才考了99分!”
转过头,她就给考试不及格的舒阳买了一台最新款的游戏机,花了一万多。
她总是一边打压我,一边给我洗脑。
“我们对你严厉,都是为你好。”
“以后嫁个好人家,比什么都强。”
“你是姐姐,凡事都要让着弟弟,这是规矩。”
大学时,我拿了全国设计大赛的金奖,获得了一笔不菲的奖学金。
我兴奋地计划用这笔钱去国外参加一个行业交流会。
结果我妈知道后,当天就坐火车找到了我的学校。
她没有一句夸奖,只是逼着我把银行卡交出来。
“你弟马上要上大学了,电脑手机都得换新的。”
“你这个做姐姐的,不得表示一下?”
“你一个女孩子,去什么国外?被人骗了怎么办?”
我不同意,她就在我宿舍楼下又哭又闹,指着我骂不孝。
最后,辅导员出面调解,我被迫把那笔钱“借”给了她。
那笔钱,我再也没见过。
去年过年,我躲在房间里,听到客厅里亲戚在问拆迁款的分配。
喝多了的父亲,大着舌头炫耀:“三千万!我们家发了!”
亲戚问:“那准备给舒窈分多少啊?”
我爸打了个酒嗝,毫不犹豫地说:“分什么分?女儿总是要嫁出去的,泼出去的水!”
“这三千万,肯定是都留给舒阳的!”
“给他买房、买车、娶老婆,一分都不会少!”
我收回思绪,目光落在工作室角落里那件未完成的旗袍上。
月白色的真丝布料上,几枝含苞待放的梅花绣样栩栩如生。
这是外婆手把手教我的苏绣针法。
外婆说,我们舒家的女儿,手上要有自己的活计,心里才有自己的底气。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五万块钱转入了工作室的对公账户。
第二天,我用这笔钱交了拖欠已久的保证金,总算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喘匀,我就接到了房东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客气,但我的指尖却一寸寸凉了下去。
“舒小姐,不好意思啊。”
“您租的这间铺子,我们也是刚接到通知,说要被政府征用改造了。”
“合同上写了,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我们可以提前解约。”
“麻烦你,三天之内,把东西都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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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着手机,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工作室刚交了保证金,所有客户的订单、昂贵的布料、半成品,我全部的心血都在这里。
三天时间,让我搬到哪里去?
我焦头烂额地在网上搜索着附近的仓库和店面,每一个电话打过去,都石沉大海。
就在我绝望之际,工作室那扇脆弱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一脚踹开。
“砰”的一声巨响,门板撞在墙上,又弹了回来。
我爸妈黑着脸站在门口,身后是舒阳,再后面,还跟着舅舅、舅妈一家人。
他们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我妈环顾了一圈我这不到三十平米的小工作室,嘴角撇出鄙夷的笑。
“就这么个狗窝,一股子霉味儿,也好意思叫工作室?”
“舒窈,你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舅舅板着脸,训斥我。
“你妈都快被你气出心脏病了,你还敢玩失联?”
“你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舅妈立刻跟上,挤出一副假惺惺的笑容,上来就想拉我的手。
“窈窈啊,你看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不容易,瘦成这样。”
“快跟你爸妈认个错,跟我们回家吧,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啊。”
我后退一步,躲开了她的触碰,目光冷冷地扫过他们。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舒阳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最新款手机。
“我找人查了你的工作室注册信息。”
“你昨天交保证金,地址不就出来了吗?”
“想躲?我告诉你,没门!”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想起房东的电话,想起那句“政府要征用改造”。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我脑中成形。
我抬起眼,死死地盯着他们,一字一顿地问:“房东突然要赶我走,是你们干的?”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我妈最先反应过来,她非但没有否认,反而挺起了胸膛。
“没错!就是我们干的!”
“你舅舅跟房东是朋友,跟他打了个招呼,让他用政府改造的借口把你赶走,只赔你最低的违约金。”
“给你这个白眼狼一个教训!”
“让你知道,没了我们,你什么都不是!”
“想继续开你这个破铺子?可以啊!”
“现在就跪下,给我磕头认错!”
我爸从头到尾都阴沉着脸,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认错,然后把你这个工作室一半的股份,转给你弟。”
“他以后是你唯一的依靠,你现在帮他,就是帮你自己。”
“不然,你明天就卷铺盖滚蛋,睡大马路去吧!”
我听着他们无耻至极的言论,看着他们那一张张贪婪又刻薄的嘴脸,忽然笑了。
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在他们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我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被我攥得皱巴巴的当票。
我将当票在他们面前展开,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股份没有,命有一条。”
“这镯子,是外婆当年留给我妈的,她看不上,给了我。”
“现在,我还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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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你还识相!”
我妈看到当票的瞬间,眼睛骤然一亮,立刻伸手就要来抢。
“这玉镯成色这么好,本来就该给你弟留着当聘礼!”
“你一个丫头片子拿着干嘛!”
我手腕一翻,轻易地躲开了她那只肥硕的手。
我抬起眼皮,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刺骨的目光,盯着她。
“你干什么!快给你妈!”
舅舅在一旁厉声呵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翅膀硬了想造反?”
舒阳更是不耐烦地直接伸手想从我手里夺过去。
“磨叽什么呢?赶紧拿来!耽误我时间!”
我看着我妈那张因为贪婪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声音很轻。
“外婆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这镯子传女不传男。”
“是外婆家对女儿的祝福和庇护。”
“她说,希望我这辈子,能活得像这块玉一样。”
“通透,坚韧,有自己的光芒。”
“你,配不上这份祝福。”
“而我,现在也不稀罕了。”
我从容地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直播软件。
我将手机镜头对准了那张写着“伍万元整”的当票,然后缓缓抬起,扫过面前这一张张或错愕、或愤怒、或鄙夷的嘴脸。
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在短短几秒钟内,从零开始飞速上涨。
我对着镜头,平静地复述着他们刚刚的言行。
“我妈说,让我赶紧找个有钱人嫁了。”
“一百万彩礼要给我弟买婚房。”
“我爸说,让我跪下认错。”
“然后把工作室一半的股份无偿转给我弟。”
“我弟通过非法手段调查我的消费记录,定位到我这里。”
“我的舅舅,为了逼我屈服,利用关系施压房东,限我三天内滚蛋。”
“所有这一切,只是因为我需要五万块钱周转时,他们不肯借。”
“而我质问了他们为什么可以转头给弟弟八十万买车。”
“舒窈你疯了!你敢!”
我妈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扑上来想抢我的手机。
评论区已经炸了。
【卧槽!2024年还有这种事?】
【这是什么吸血鬼家庭?太恶心了吧!】
【报警啊!小姐姐快报警!查消费记录是违法的!】
【利用关系逼女儿搬走?这是什么魔幻剧情?】
舒阳也慌了,冲上来想捂住我的嘴。
我后退一步,躲开了他们的攻击。
然后,当着直播间数千观众的面,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打火机。
“啪嗒”一声,橘黄色的火苗在昏暗的工作室里亮起。
我将火苗凑近了那张当票。
“你们不是想要吗?”
“不是觉得这个镯子就该是你们的吗?”
在家人惊怒交加的尖叫和咒骂声中,我看着火苗一点点吞噬了那张薄薄的纸。
我对着镜头,也对着他们,一字一顿地说道:“从今天起,我舒窈,再无父母,再无姐弟。”
“这五万块,不是我当掉外婆遗物换来的周转金。”
“这是我,卖断这二十多年所谓养育之恩的钱。”
“从此,我们两不相欠,恩断义绝。”
火光映红了我的脸,也映出了他们扭曲而不敢置信的神情。
直播间的人数已经破万,弹幕彻底疯了。
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在他们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中,我拿起角落里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包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工作室。
身后,是他们气急败坏的咒骂和砸东西的声音。
门外,冰冷的空气让我瞬间清醒。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悄无声息地在我面前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一位穿着香槟色套装、气质雍容华贵的妇人走了下来。
她看着我,保养得宜的脸庞上,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向前走了两步,声音微微颤抖,轻声唤道:“孩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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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妇人自称林月华,是我外婆生前最好的闺蜜。
她拉着我的手,带我上了车,直接隔绝了身后那一片狼藉。
“我找了你好多年,你外婆去世后,你妈就跟我断了联系。”
“要不是今天无意中刷到你的直播,我真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
她眼里的心疼不似作假,温暖的大手包裹着我冰凉的指尖。
车子一路开到市中心一处静谧的巷子里,停在一座古色古香的百年老宅前。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新工作室。”
林姨递给我一串钥匙,“你外婆当年就是在这里教我刺绣的,现在,物归原主了。”
她不仅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还告诉我一个更惊人的事实。
“你外婆是苏绣大师,她留下的遗物,远不止那一个玉镯。”
“还有一批她毕生心血的绣品和几本失传的图样,都被你妈当年偷偷拿走变卖了。”
“那些钱,大部分都进了你舅舅的口袋。”
我愣在原地,心口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原生家庭因为那场直播,彻底“火了”。
全小区的邻居都在背后对他们指指点点,舒阳那辆崭新的保时捷没开几天,就被人用钥匙划得面目全非。
我妈气得血压飙升,直接住进了医院。
他们大概是从新闻上看到了我。
林姨动用关系,为我安排了本地电视台一个关于“青年手工艺人”的专访。
电视上的我,站在窗明几净的新工作室里,侃侃而谈。
他们看到我和林姨一起出入高档餐厅,看到林姨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立刻认定了——我傍上了富婆。
贼心不死的他们,开始了第一次反扑。
我妈刚出院,就带着舒阳和舅舅一家,杀到了我的新工作室。
这一次,他们连门都没踹,直接在门口撒泼打滚。
“舒窈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快出来!”
“你现在攀上高枝了,就不认我们这些穷亲戚了是吗?”
“我告诉你,今天你不拿出一百万孝敬我们,我们就去电视台,去报社,告你这个不孝女!说你为了钱抛弃亲生父母!”
我没有出去跟他们对骂。
我只是按下了报警键,然后将律师早就准备好的材料,一并交给了警察。
那段一个多小时的完整直播录屏,以及他们后续发来的几百条威胁、辱骂短信。
最终,我妈和舅舅一家,因为寻衅滋事、敲诈勒索未遂,被处以行政拘留十五天。
世界,再次清静了。
林姨心疼我,更利用自己的人脉,为我争取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为某个国际顶级奢侈品牌,定制一款联名款的刺绣旗袍。
这对我来说,是事业上的一飞冲天。
在庆祝这次合作的庆功宴上,我端着香槟,和林姨一起跟品牌方相谈甚欢。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我的视线。
舒阳,他正殷勤地为一个女孩拉开椅子。
而那个女孩身上穿着的旗袍,让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那件旗袍上的绣样,正是我为了这次联名款,熬了好几个通宵才设计出来的核心图案。
虽然绣工粗糙,配色廉价,但那独一无二的设计,我绝不会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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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孩,是舒阳的女朋友。
我设计稿上的图案,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我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拿起手机,对着那件旗袍拍了张照片,发给了林姨的助理。
林姨察觉到我的异样,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也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窈窈?”
“没什么。”
我收回目光,朝她笑了笑,“只是看到了一个不想看到的人。”
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舒阳女友身上的旗袍,来自一家刚开业的小作坊,老板正是舒阳本人。
我瞬间明白了。
除了那八十万的车,我妈又偷偷从拆迁款里拿了一大笔钱,给他投资开了这家作坊。
他这是想抢在我之前,用粗制滥造的低价仿品抢占市场,打着“首发原创”的旗号,截胡我的生意,甚至想反咬我一口,说我抄袭。
真是贪婪又愚蠢。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个计划在心中悄然成形。
我故意将几张画着精美图案的“废稿”随意地扔在工作室的垃圾桶里,并放出风声,说联名款的设计遇到了瓶颈。
果不其然,舒阳上钩了。
我通过林姨的关系,得知他的作坊正在连夜赶工,并且已经租下了本地最高档的酒店宴会厅,准备举办一场盛大的“国风原创设计”发布会。
他甚至买通了不少媒体和网红,声势造得极大,就定在我的正式发布会前一天。
发布会当天,我没有发律师函,也没有在网上预警。
我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真正的联名款旗袍,和林姨一起,带着奢侈品牌的法务总监,以及苏绣行业协会的几位泰斗级专家,悄然出现在了发布会现场。
当舒阳意气风发地站在台上,宣布他就是“国风原创设计新星”时,我们走进了会场。
聚光灯下,模特们穿着那些粗制滥造的仿冒品,版型扭曲,针脚错乱,看起来像一场滑稽的闹剧。
舒阳看到我,脸色瞬间煞白。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没有理他,只是将话筒递给了身边的苏绣协会会长。
老会长拿起一件“展品”,只看了一眼,就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
“暴殄天物!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当着所有媒体的面,指着那件旗袍上粗糙的针脚:
“这设计图稿明明可以用最精细的平针绣法,呈现出光影的流动感,而这件衣服,用的却是最廉价的机器绣,毫无灵气可言!”
说着,他向众人展示了我带来的原创手稿、材质鉴定报告,以及早已注册备案的设计专利证书。
“真正的大师手笔,在这里。”
全场哗然。
舒阳被当众揭穿是个无耻的窃贼,他投资的作坊因恶意侵权和商业欺诈,被当场查封。
他不仅要面临奢侈品牌提出的天价赔款,还被行业协会永久除名。
他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嘴里喃喃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就在这时,我爸妈大概是听到了消息,疯了一样从外面冲了进来。
我妈看到眼前的景象,立刻使出了她的看家本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
“没天理了啊!亲姐姐要逼死自己的亲弟弟啊!”
“舒窈你这个黑心肝的毒妇!你不得好死!他可是你弟弟啊!你就这么容不下他吗?”
现场一片混乱,闪光灯不停地闪烁。
就在这片混乱中,一个穿着工装、满脸憔悴的中年男人突然冲了进来,一把揪住我爸的衣领,双眼赤红地怒吼道:
“舒建国!你还我钱!你推荐的那个理财产品爆雷了!我的血汗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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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的怒吼,像一颗炸雷,让现场瞬间安静了一瞬。
我爸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紧接着,又有七八个亲戚冲了进来,将我爸团团围住。
“建国!你不是说保本保息吗?我的二十万啊!”
“我把给我儿子娶媳妇的钱都投进去了!你得给我个说法!”
“还有我!我投了五十万!”
原来,我爸为了在亲戚面前炫耀自己有钱有门路,把剩下的拆迁款全都投入了一个所谓的“高息理财项目”。
而这个项目,正是早就想坑他们家钱的舅舅推荐的。
如今,项目爆雷,血本无归。
而当初怂恿他投资的舅舅一家,早已卷款跑路,不知所踪。
被愤怒的亲戚们围攻的我爸,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瞬间苍老了十岁。
我妈也忘了撒泼,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彻底傻了眼。
众叛亲离,家徒四壁。
走投无路的他们,终于想起了我这个被他们抛弃的女儿。
那天深夜,他们找到了我的新工作室。
没有叫骂,也没有踹门。
他们两个人,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在了老宅冰冷的石阶上。
“窈窈,你开门啊,是爸妈错了。”
“你救救弟弟吧,他被品牌方告了,要赔八百万啊!这是要他的命啊!”
“还有那些亲戚,天天来家里逼债,我们真的要被逼死了!”
我妈哭得声嘶力竭,额头一下下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站在二楼的窗边,隔着窗帘,冷漠地看着楼下那两道狼狈的身影。
我没有开门,也没有开灯,只是拿起手机,给他们发了条短信。
【当初你们联合舅舅逼我三天内滚蛋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也会无家可归?】
发完,我关掉了手机。
求助无门后,我爸妈的内部矛盾彻底爆发了。
家里每天都充斥着不堪入耳的咒骂和摔东西的声音。
我爸骂我妈是个蠢货,只会溺爱儿子,把家底都败光了。
我妈骂我爸愚蠢又贪婪,被人骗了还帮着数钱。
这场闹剧的最终章,是舒阳的判决书。
因商业诈骗、侵犯著作权等多项罪名,他被判赔偿八百万,并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那辆他引以为傲的保时捷,连同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法院强制执行拍卖,用来抵债。
我妈在听到判决后,彻底接受不了儿子“完了”的现实,精神开始失常。
她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跑到大街上,见人就抓着说:“我女儿是舒窈,是大明星!她会给我几千万的!”
我的联名款旗袍在全球发布,大获成功。
苏绣的精美和现代设计的巧妙融合,惊艳了整个时尚圈。
在巴黎接受一家国际顶级时尚媒体的专访时,金发碧眼的主持人好奇地问起我的设计灵感。
我讲述了外婆的故事,并展示了林姨后来帮我找回的、外婆那些真正的刺绣遗作。
林姨坐在台下,对我投来欣慰而骄傲的目光。
她不仅仅是外婆的故友,更成为了我事业上最重要的导师和引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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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理会外界对采访内容的猜测和议论。
那些曾经将我视为“赔钱货”的家人,也通过各种渠道看到了我的采访。
对他们而言,这无异于一种公开的羞辱。
几天后,舒建国带着尚有一丝理智的舒阳,再次找到了我。
他们没有再下跪,也没有再哭闹。
舒建国只是提着一个破旧的布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件件舒阳小时候的物品。
那个他抢走的、我亲手缝补的布娃娃,那台他玩腻了就摔坏的遥控汽车,那本他从来不看的《十万个为什么》。
“窈窈......舒小姐。”舒建国声音沙哑,“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对不起你。”
“小阳他......他被品牌方告了,要赔八百万!这是要他的命啊!”
“你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能不能......”
我掀开眼皮,目光落在那些沾满灰尘的旧物上。
“我记得他把我的作业本撕掉,嫁祸给我,害我被老师罚站。”
“我记得他把我辛辛苦苦攒的零钱偷走,去买零食,还跟妈说是我自己弄丢了。”
“我记得每一次,你们都选择相信他,惩罚我。”
我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我们的姐弟情分,早在你们为了八十万的保时捷,而拒绝给我五万块救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你们现在拿这些东西来,不觉得可笑吗?”
我话音刚落,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就走了进来。
原来,跑路到国外的舅舅早就被当地警方盯上了。
他卷走的钱在赌场挥霍一空,走投无路之下,为了争取宽大处理,主动向大使馆供出了当年他设局,联合舒建国进行非法集资的所有罪证。
就在舒建国因为涉嫌非法集资罪被戴上手铐带走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林姨的管家打来的,语气焦急万分。
“舒小姐,不好了!夫人出事了!”
原来,林姨因为商业竞争,被人恶意构陷。
她的商业对手,买通了公司高层,伪造了一批账目,栽赃林姨利用职务之便,侵吞公司巨额财产。
一时间,舆论哗然,公司股价大跌,林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明哲保身,但林姨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岂能坐视不理。
我取消了所有行程,拿出了我靠联名款赚到的第一笔、也是全部的积蓄,召开了我自己的新闻发布会。
“我相信林姨,她是被冤枉的。”
“我会和她站在一起,直到真相水落石出。”
9
我动用了自己作为新锐设计师的所有影响力和人脉,公开为林姨发声。
同时,我开始仔细研究对手抛出的那些“证据”。
作为一名手工艺人,我对材料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
在翻阅林姨公司的财务文件时,一笔价值不菲的丝线采购合同引起了我的注意。
合同上标注的是顶级的“三眠蚕丝”,可我记得,那段时间公司出品的几款产品,所用的面料手感和光泽,根本达不到那个级别。
凭借我对材料的专业敏感度,我立刻断定,这批材料要么是被次品替换,要么就是个虚假订单。
顺着这个线索,我和林姨的律师团队顺藤摸瓜,很快就揭露了对手伪造供应链合同、做假账的把戏。
在铁证面前,一切都无所遁形。
林姨公司立刻召开了反击的新闻发布会。
我亲自上台,将所有证据链条一一展示在公众面前,清晰地揭露了对手是如何通过伪造文件、操控舆论来达到其卑劣目的。
真相大白,对手身败名裂,被警方带走调查。
发布会的最后,林姨走上台,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灯光下,她眼含热泪,满是骄傲和欣慰。
她低声对我说:“谢谢你,窈窈。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
我的高定秀获得了空前的成功,我将苏绣与现代设计完美结合,开创了属于自己的风格,成为了享誉国际的中国设计师。
几年后,舒建国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提前出狱了。
他变得苍老而沉默,头发全白了。
出狱那天,他没有联系任何人,只是一个人,来到了我公司的大楼下。
他从白天站到黄昏,远远地看着公司里人来人往,看着我被助理和保镖簇拥着上车离开。
他没有上前来打扰,只是在我的车消失在街角后,佝偻着背,转身走向了相反的方向,买了一张去往偏远小镇的火车票。
后来,我从律师那里得知,他去了那个小镇,在工地上做苦力,将所有挣来的辛苦钱,都匿名捐给了当地的儿童福利院。
李秀梅的病情时好时坏,她唯一的念想,就是每天守在电视机前,看我的采访重播。
她会指着电视,对每一个路过的医生护士说:“看,这是我女儿,我是她妈。”
但再也无人相信,所有人都只当她是个可怜的疯子。
李阳出狱后,双手因为长期的重体力劳动而变得粗糙不堪,布满了老茧,再也无法从事任何精细的工作。
他成了一个最普通的建筑工人,靠出卖力气,换取一日三餐。
我和林月华,共同成立了一个非遗文化传承基金会。
我们专门资助那些有才华、但出身贫寒的年轻手工艺人,为他们提供最好的材料和平台,不让他们重蹈我当年的覆辙。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坐在自己亲手设计的中式庭院里,身边是爱人的温柔陪伴,远处传来我学生们的阵阵欢声笑语。
我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绣一幅新的作品。
画面上,一株青翠的竹子,冲破了层层顽石的束缚,在明媚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为它取名为,《新生》。
我终于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幸福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