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更新时间:2025-12-24 02:31:27

第11章

未央宫,前殿。

皇帝虽在朝堂之上,却还穿着宽松的道袍,众大臣也是见怪不怪。

兵部侍郎柯明杰,手持玉笏,稳步出列,躬身行礼,道:“臣,有事禀报!”

“陛下,镇国公之女昭华郡主,昨日强闯军需库,打伤守卫,将数千石军粮发放给昌平县的流民。恐延误军机,望陛下严惩!”

昨夜,就有人前来禀报此事,只是时辰太晚,皇帝让他们今日再报,随即挥手道:“宣昭华郡主入殿。”

宴清禾信步而来,朝着皇帝行了一礼。

“昭华你怎么回事,昌平县有灾民,朕自会派人处理,你怎么能擅自强抢军需放粮。”皇帝将弹劾的奏折翻看了一遍。

兵部尚书林胡安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意:“启禀陛下,昭华郡主也只是爱民心切。镇国公还在边境抗击鞑靼,虽然按照律法要削爵处死,但是望皇上念在镇国公的劳苦功高,从轻发落!”

这一番话可谓毒辣,宴清禾区区一个郡主怎么能比皇帝更爱自己的子民,而后面先直接给她定了罪,再暗示是她镇国公府居功自傲。

“此言差矣,郡主不过是没想到那么多罢了。”出声的是一个武将。

柯明杰义正言辞道:“军需调度是打仗中重中之重,怎么能因为一句没想那么多,就轻轻揭过去!”

“禀陛下,臣以为昭华郡主骄纵狂悖,目无法纪,其秉性如此,必须重罚!”说话是徐思瑶的父亲,当朝次辅徐慎。

他一直想让自家女儿当未来的皇后,半路闯出一个宴清禾,皇帝为了笼络镇国公府,指不定就让她封太子妃了,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如今他没动手,宴清禾自己送上把柄,他当然要落井下石。

皇帝也有些为难,虽然他一直想动镇国公府的兵权,却不是在鞑靼未定之时,没想到这宴清禾当真是肆意妄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犯此杀头之罪。

宴清禾沉声回答:“启禀陛下,臣女亦有事启奏!”

“讲。”

林胡安和柯明杰暗中对视一眼,柯明杰抢声道:“郡主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先处理此事!”

“你这老匹夫,怎么还不让人说话。”先前的武将,不满地撇了一眼柯明杰。

柯明杰出言嘲讽道,“分明是你们武将,只认得刀枪,不晓得朝廷法度为何物。”

一直默不出声的容珩,缓步出列,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吵闹:“陛下,臣以为,论罪先论心,论行亦须论果。还请听郡主一言,再做决定。”

皇帝点点头,示意宴清禾,“昭华你说吧。”

宴清禾拿出一个荷包,“昨日在我赈灾的过程中发现,兵部给我父亲准备的粮草,均是陈米混着沙石,全和这荷包里的一样。”

张宝接过荷包,递给了皇帝,皇帝仔细一看,真如宴清禾所说。

柯明杰怒斥道:“胡说,我兵部给边疆将士准备的粮食,都是今年的新粮,怎么可能是这些东西。郡主莫要血口喷人!”

宴清禾没有理他,“是真是假,一查便知。”

在皇帝眼神示意下,锦衣卫即刻前去查验。

等了好一会,锦衣卫来报,“陛下,粮仓中的粮均是今年的新米。”

听到结果,林胡安按捺心中得意,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昭华郡主,你犯下大罪,怎么还牵扯兵部。我兵部为了众位将士能够安心作战,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和郡主虽有私仇却不会影响大局!”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把宴清禾的话归咎于蓄意攀扯。

昨夜听闻消息,他与兵部侍郎早已将粮食更换,他倒要看看哪来的证据。

“郡主年轻气盛,行事冲动,本官或可理解。但无端指控朝廷重臣,若人人都因私怨或办事不利,便胡乱攀咬,这朝堂纲纪何在?”

“难道镇国公府真以为,有了兵权,便可连朝廷法度、同僚清誉都不顾了么?”

“就是,空口白牙就想诬陷兵部?证据呢?”

“陛下,臣等一片公心,还望陛下明察,切勿因私废公,寒了恪尽职守之臣的心啊!”

林胡安提前安排好的言官,趁势进言,左一句右一言,势必要治宴清禾的罪。

皇帝听了话,信以为真,发了火,“昭华!你太胡闹了!之前林尚书不就是多住了几日镇国公的府邸,怎么能污蔑朝臣!”

容珩抿嘴一笑,愚蠢。

宴清禾还是不卑不亢,并未着急,“谁说是查粮仓剩余的粮食了?昨日既然数千灾民都喝了粥,自然知道自己喝的是什么米,而且我还分给了灾民一些,他们手中自然还有存粮。”

刚才进言的众大臣面面相觑。

林胡安后背一凉,事发紧急,他知道宴清禾拿了粮,最多能换走粮仓中的,下面的人并没有禀报那些灾民手中还有。

皇帝狐疑地看了眼兵部的人:“去查。”

锦衣卫快马加鞭,挨着挨着去问那些灾民,又拿了些灾民手中剩余的粮食。

“启禀陛下,确如郡主所说。”锦衣卫摊开手。

那粮食和宴清禾给他看的一模一样。

林胡安到底是老狐狸,面上不露出一点破绽:“启禀陛下,臣没想到下面的人,居然敢贪墨军需。给臣一点时间一定揪出是什么人做的。”

“林大人所言甚是,我兵部一分一厘皆可查证。不知道是那些宵小敢做这些事。但是,昭华郡主确实强抢军需在前,我兵部有罪该罚,也请陛下就事论事,处置郡主!”

柯明杰附和林胡安,直接跪下,以头磕地,非要置宴清禾于死地。

一旁的御史也是附和,“陛下,柯大人所言甚是,虽然兵部筹粮不力。但是确实是郡主有罪在先,应该处罚。”

容珩说了那句话之后,便退回了朝臣之列。

既然她选择以身为饵,在朝堂之上揭穿兵部贪墨,那他便静观其变,看她究竟备了何等后手。

宴清禾并未有半点惊慌,还是气定神闲,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皇帝把玩着念珠,啧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

锦衣卫校尉疾步入殿,向张宝悄悄说了几句话。

张宝声音激动,竟然敢直接打断皇帝的话:“禀陛下,昌平县数千流民,听闻天恩浩荡,于危难中得陛下救济。此刻正在自发诵唱《太上感应篇》,愿以此祈愿,让陛下早日证道长生!”

“好!好!好!”刚才还有些不耐烦的皇帝,已是满面喜色。

他忍不住抚掌,“民心通感,天意垂怜!罢了,这些百姓也是不易,都是朕的子民。立刻安排得力人手,开仓放粮,好生安顿他们,莫要辜负了这片虔诚之心。”

“郡主虽行事鲁莽,却也是一片为民之心。尽快筹集军需给镇国公送去,林尚书和柯侍郎把兵部的事查清楚,结果交由容卿。”

宴清禾顺势说道:“臣女谢皇上恩典。”

这突如其来的“祈愿”,自然不是天意,而是人谋。

早在她出发之前就交代了卫枭他们,和灾民说,赈灾是皇帝赈的,如果想要后面有粮食,就要第二日中午,集体诵唱《太上感应篇》,皇帝才会再派人来。

又安排了青黛他们提前混入百姓中,在此时领着灾民诵读。

如今的皇帝,最是信奉得道长生,听说数千人为他祈愿证道,自然不会再和灾民、和她计较。

林胡安和徐慎等人面色青白,怎么想都是镇国公府的手笔,纵使知道是人为,也不能揭穿。

若是对皇帝说,百姓祈愿不是真心,皇帝怕先拿下他们的人头。

柯明杰不依不饶,再次以头叩地,“事情严重,此事还望陛下三思!”

一旁张宝出来当和事佬,上前将柯明杰扶起,“好了柯大人,您一片忠心,陛下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此事陛下有自己的思量,需得从长计议才是。您这般急切,若是坏了身子,或惹得圣心忧烦,反倒是不好了。”

看着皇帝已经准备离去,柯明杰自知不能改变,有些颓唐地站起。

宴清禾准备随着朝臣一同离开,却在宫外,被宴老爷子拦住,“清禾!”

宴清禾懒得应付,唇角牵起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宴大人有何指教?”

“今日你在朝堂太锋芒毕露了,祖父希望你能好好的。”宴老爷子面色沉痛,带了几分关切,从怀中递给宴清禾几本书“这些书你没事多看看。”

宴清禾受宠若惊地接过书,简单翻了一下,“祖父思虑颇多,我是理解的,今天是我莽撞。”

“你知道就好,那祖父先走了。”宴老爷子转身离开,果然,只要他稍微温和点,这孙女和他那儿子一样,没注意他转身之后宴清眼中的冷意。

宴清禾刚走到马车,又被容珩身边的江夜拦下,递了一个口信。

“郡主,我家公子说,后日要来镇国公府,有要事与你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