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更新时间:2025-12-24 02:18:11

第4章

夜色如墨,将整座贺家别墅吞噬。

闻雅欣趴在床上,背后的伤口在深夜里发起了高烧。

那不仅仅是皮肉绽开的痛,更像是有一团火顺着脊椎骨烧遍了全身。汗水浸透了真丝睡衣,伤口处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啃食。

她在昏沉中做起了噩梦。

梦里是精神病院冰冷的手术台,是电流穿过身体时那一瞬间的失禁与抽搐,还有那些护工狞笑着按住她的四肢,强行给她灌下不知名的药物。

“不......不要......”

闻雅欣在梦魇中挣扎,干涩的嘴唇溢出破碎的呓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时,她并没有醒。高烧让她整个人如同陷入了沼泽,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

楼下餐厅。

空气里弥漫着现磨蓝山咖啡的香气,餐桌上摆着精致的西式早餐。

贺书礼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居家服,手腕上戴着那块百达翡丽的古董表,神色冷淡地翻看着手中的财经报纸。

时针指向了八点半。

他对面的位置,空空荡荡。

贺书礼放下报纸,眉宇间聚起一团戾气。

往常这个时候,闻雅欣早就应该乖巧地坐在那里,怯生生地等着他动筷子。可今天,她竟然敢迟到?

昨天那几鞭子,还是没让她学乖?

“张妈。”贺书礼冷冷开口,声音里透着明显的不悦,“去楼上看看,大小姐是死在床上了吗?架子这么大,还要人去请。”

正在厨房忙碌的张妈擦着手匆匆跑出来,脸色有些难看:“先生,我这就去。早上去敲门就没动静,我也正担心呢。”

贺书礼冷哼一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却压不住心头的烦躁。

他本能地觉得,这是闻雅欣在跟他赌气,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抗议昨晚的惩罚。

“这种把戏,玩一次就够了。”他低声自语,眼底尽是厌恶。

楼上很快传来了张妈惊慌失措的喊声。

“先生!先生您快来看看!雅欣小姐......雅欣小姐好像不行了!”

“哐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翻了。

贺书礼握着咖啡杯的手一顿,滚烫的液体溅在手背上,他却浑然未觉。心脏在那一瞬间,竟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不行了?

那个跟在他身后十二年,哪怕摔个跟头都要哭着让他抱的小姑娘,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

仅仅是迟疑了一秒,贺书礼便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大步流星地冲上楼梯,步伐比他自己意识到的还要快。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药膏的苦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光线昏暗,闻雅欣蜷缩在被子里,整个人烧得通红。

张妈正跪在床边,手里拿着湿毛巾,哭得手足无措:“先生,太烫了......小姐浑身都烫得像个火炉,怎么叫都叫不醒,伤口......伤口好像发炎了......”

贺书礼大步走过去,一把掀开被子。

女孩的脸烧得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干裂起皮,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紧闭着双眼,睫毛不安地颤动着,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瓷娃娃。

他伸出手,探向她的额头。

指尖触碰到的那一瞬间,滚烫的温度让贺书礼的手指猛地瑟缩了一下。

真的在发烧。

而且烧得很厉害。

贺书礼看着她脖颈处因为高烧而暴起的青色血管,那一瞬间,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与眼前重叠——那是她十岁那年发高烧,烧成肺炎,也是这样小小的缩在他怀里,抓着他的衣角喊“贺叔叔救我”。

心底那层坚硬的冰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丝久违的慌乱和懊悔涌上心头。

是不是昨晚......真的下手太重了?她毕竟身体底子已经坏了,在精神病院那一年也许......

“叫医生。”贺书礼转头对张妈吼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备车,送医院!”

就在这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那是贺书礼的私人手机。

特殊的提示音,那是专属于方知秋的消息提醒。

贺书礼原本要去抱闻雅欣的手僵在半空。他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手机划开屏幕。

是一条长语音。

方知秋温柔、虚弱,却又透着大度宽容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书礼,你起床了吗?我刚刚听护士说,你今天要带雅欣来给我道歉......其实不用了。我昨晚想了一夜,雅欣她年纪还小,可能只是一时冲动,或者是太在乎你了,不想失去你这个叔叔,才会对我产生敌意。而且她刚从那种地方回来,心里肯定敏感。要是再逼她来给我下跪道歉,我怕她会受刺激。只要她以后不再做傻事,这一次......我也认了。你让她在家好好休息吧,别难为孩子。”

贺书礼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泛白。

刚刚心头涌起的那一点点愧疚和心疼,在这段语音播放完的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更猛烈的怒火和被愚弄的羞耻感。

看看!

看看知秋是多么的善良大度!她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的时候,还在担心闻雅欣会不会受委屈。

可闻雅欣呢?

不仅心思歹毒推人下海,现在还要用装病、用苦肉计来逃避责任!

这种高烧,指不定又是她为了不去道歉而故意折腾出来的手段!昨天还好好的人,怎么可能过了一夜就烧成这样?

“呵......”贺书礼发出一声极尽嘲讽的冷笑。

他看着床上那个看似昏迷不醒的女孩,眼神瞬间从关切变成了厌恶。

“闻雅欣,你真是好手段。”

贺书礼猛地俯下身,一把扣住闻雅欣纤细的手腕,用力将她从床上拽了起来。

“醒醒!别装死!”

剧烈的摇晃让闻雅欣从昏沉中被迫醒来。

牵动了背后的伤口,剧痛让她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就惨白的脸更加没有血色。她迷茫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只能看到贺书礼那张扭曲而暴怒的脸。

“贺......叔叔......”

声音沙哑如粗砺的砂纸。

“别叫我!”贺书礼厌恶地甩开她的手,像是甩开什么脏东西。

闻雅欣无力地跌回床上,头晕目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知秋还在医院躺着,她为了你求情,让你不用去道歉。你配吗?你配得上她的原谅吗?”

贺书礼指着她的鼻子,字字诛心,“你以为把自己弄发烧了,就能躲过去了?我告诉你,做梦!”

闻雅欣艰难地撑起身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

她看着贺书礼,眼神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

原来是方知秋发消息了啊。难怪......难怪上一秒还觉得有一丝温度的手,下一秒就能把我推向地狱。方知秋,你这一招以退为进玩得真好。不过,谢谢你。是你让贺书礼亲手斩断了我和他之间最后的一丝可能性。从今往后,我对他,只有利用,再无其他。

“我没有......装......”她虚弱地辩解,声音轻得像烟。

“还在撒谎!”

贺书礼不想再听她的任何解释,直接从衣柜里抓出一件外套扔在她头上。

“穿上。”

他的声音冷酷得没有一丝人情味,“只要你还没死,今天就算是爬,你也要爬到医院去给知秋跪下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