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很快过去。
王老黑挑选了一门《破军刀法》。
势大力沉,适合冲锋陷阵。
老拐选了一门《听风辨位》的耳功,对斥候大有裨益。
其他两人也各自选了心仪的功法,喜形于色。
当秦川拿着那块黑黢黢的龟甲到守库老吏处登记时,老吏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例行公事地记录:“无名龟甲,一片。”
随后,五人离开了武库。
“秦川,你怎么选了这么个玩意儿?”
老拐看着秦川手里的龟甲,挠了挠头。
“这看起来啥也不是啊?还不如选门实用的身法或者箭术补充一下。”
王老黑也看向秦川,眼中带着询问。
秦川微微一笑,掂了掂手中的龟甲:“感觉与它有缘,拿回去研究研究,或许有点用处。”
见他如此说,众人也不再追问,只当他是年轻人好奇。
秦川摩挲着冰凉的龟甲,感受着脑海中那份玄妙的“藏”之意境,与《龟息功》相互印证。
这次武库之行,收获远超预期。
……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一晃便是五年。
五年的边关岁月,是血与火交织的五年。
秦川经历了大小数百场战斗,从尸山血海中一步步走来。
他依旧保持着“苟住”的核心生存哲学,但该显露的锋芒也从不吝啬。
凭借那手出神入化的箭术,战场上一次次的精准判断和关键时刻的力挽狂澜。
他的军功稳步累积。
从斥候到队正,再到百夫长。
最终在一年前,因在一次遭遇战中,“侥幸”识破狄人埋伏并“浴血奋战”带领麾下士卒反杀敌方一名百夫长。
功升千夫长,掌管一曲兵马。
他学会了更好地运用《龟息功》和那块无名龟甲的意境,将自身修为完美地隐藏在后天巅峰的境界。
既不过分引人注目,又足以解释他的战绩。
在旁人眼中,他是一个运气极好、作战勇猛、且天赋不错的年轻将领。
但绝不会联想到那传说中的先天之境。
……
三天前,一个震动边关的消息传来。
大辰王朝与大狄王朝,在经过长达数年、耗资无数的拉锯战后,终于签订了停战协议!
消息传来,整个北疆铁壁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战争,这头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巨兽,终于暂时闭上了獠牙。
朝廷犒赏三军的旨意也随之抵达,封赏、银钱、抚恤……
军营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与对未来的憧憬,但也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悲伤——
有多少人,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秦川站在属于自己的千夫长营帐前,看着士兵们脸上复杂的神情,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五年了,他终于可以回去了。
他婉拒了上官的挽留和同僚的饯行宴,默默地收拾好了行囊。
行囊很简单,几件换洗衣物,一些积攒下的银票和碎银……
今天,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秦川没有惊动太多人,只与王老黑、老拐等几位过命交情的老兄弟简单道别。
“兄弟,真不留了?以你的本事和军功,回去至少能混个城防尉,吃皇粮,岂不比回那山旮旯里强?”
王老黑用力握着秦川的手,不舍地说道。
如今的老黑,也因军功升为了百夫长。
老拐也红着眼圈:“是啊,秦千夫长,兄弟们舍不得你啊!”
秦川看着这些与自己一同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友。
心中暖流涌动,但归意已决。
他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历经沧桑后的淡然:“功名利禄,于我如浮云。家里……还有人在等我。”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
随即了然,不再多劝。
他们都知道,秦川心中一直有着牵挂。
告别了袍泽,秦川骑上一匹普通的军马。
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巍峨肃杀、浸染了无数鲜血的“北疆铁壁”,然后一勒缰绳,调转马头,踏上了归途。
归心似箭,路途却显得格外漫长。
五年时间,足以改变许多。
越靠近小秦村所在的县域,秦川的心绪越是难以平静。
几日后,熟悉而又带着几分陌生的村口遥遥在望。
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依然还在,只是似乎更加苍老了些。
秦川勒住马,目光复杂地看着那条进村的黄土路。
五年前,就是在这里,十几名小秦村的青年,带着对未来的恐惧与茫然,被送往了战场。
他们曾在此与家人泣别,曾在此立下或许无法实现的誓言。
而如今,归来的,只有他秦川一人。
其他的同乡,有的他亲眼目睹战死,有的重伤不治,有的则不知所踪,大抵也早已埋骨他乡。
战争的残酷,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具体而沉重。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驱马缓缓走进了村子。
村子的变化不大,依旧是那些低矮的土坯房,只是似乎更加破败了一些。
有在村口玩耍的孩童好奇地看着他这个骑着高头大马、风尘仆仆却难掩一身彪悍气息的外来者。
一些在田间劳作或是在家门口闲坐的村民也注意到了他。
纷纷投来疑惑和审视的目光。
五年征战,秦川的气质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他用《龟息功》收敛了气息。
但那历经沙场淬炼出的沉稳、刚毅,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淡淡威势,与五年前那个瘦弱沉默的少年判若两人。
一时间,竟无人认出他来。
秦川没有理会这些目光。
他的目光径直望向村西头,那座他魂牵梦绕的、低矮的茅草屋。
冰清,玉洁……
你们,还好吗?
他轻轻一夹马腹,朝着家的方向,加速行去。
马蹄声在熟悉的院门外停驻。
秦川翻身下马,目光急切地落在眼前的院落上。
与他离家时的破败景象截然不同,低矮的篱笆墙修葺得整齐牢固。
破败的房子,也修建成了砖瓦房。
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角落里种着些常见的菜蔬,几只鸡在悠闲地啄食。
虽仍简朴,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和一份难得的安稳。
这五年,他虽在边关,但立功受赏后,总会托付可靠的军中同僚或往来信使,将大部分赏银捎回家中。
他知道,这些银钱足以让冰清和玉洁过上远比从前好的日子。
如今亲眼见到家中的变化,他心中稍感宽慰,那份对她们艰苦度日的担忧减轻了不少。
然而,越是靠近那扇熟悉的木门。
他的心跳得越是厉害。
五年生死,音信断续,她们是否安好?
是否……
还记得他?
思乡情怯,近家情更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轻轻推开了那扇并未上锁的木门……